江临川临死前,秦筝把支票甩在他脸上:两百万买你全家的命,值了!
再睁眼,他回到父亲考察周氏投资的前一天。
前世秦筝窃取机密讨好周氏太子爷,害江家破产,父母双亡。
这次他提前布局,让秦筝如愿偷走假文件。
当周氏太子爷因假机密损失惨重时,他匿名寄去秦筝所有罪证。
仓库里,周少捏着染血支票冷笑:两百万买命我让你生不如死!
江临川在雨夜撑伞伫立,听着仓库里渐弱的惨叫微笑:利息收完了。
冰冷的雨点,带着初冬的凛冽,如同密集的钢针,无情地抽打在江临川脸上、身上。风在空旷的楼顶呼啸盘旋,卷起他单薄衣角,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脚下,是城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扭曲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晕,仿佛深渊嘲弄的眼睛。他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手指死死抠住粗糙冰冷的水泥护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身后,高跟鞋踩踏积水的声音,清脆、从容,一下下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那声音停住了,就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江临川,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慢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裹了蜜糖的毒针,这地方,风大,雨冷,很适合告别,不是吗
江临川没有回头。他认得这个声音,刻在骨髓里的声音——秦筝。他全家的噩梦,他所有不幸的源头。
看看你,秦筝往前挪了半步,高跟鞋的细跟几乎抵到他鞋跟的边缘,声音里淬着冰,江家的大少爷,天之骄子……啧啧,现在像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充满了快意,你爸跳楼了,你妈心脏病发作,药瓶就在手边,硬是没力气拧开……多惨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江临川千疮百孔的心脏上。父母临终前绝望的面容,父亲从高处坠落的闷响,母亲抓向药瓶却最终无力垂落的手……这些画面瞬间撕裂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他猛地转过身,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
秦筝就站在凄风苦雨里,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昂贵羊绒大衣,脸上妆容精致,丝毫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狼狈。她甚至撑着一把透明的伞,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她周围形成一道隔绝风雨的屏障。她嘴角噙着那抹江临川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无比恶毒的微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
为什么!江临川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味道,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我们江家哪里对不起你!供你吃穿,供你上学,把你当亲女儿一样养大!秦筝!你的心呢!被狗吃了吗!
秦筝脸上的笑容倏地敛去,像是精致的面具瞬间碎裂,露出底下冰冷狰狞的真容。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贪婪。
亲女儿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施舍嘴脸!我在你们家,永远像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你们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你们以为给我点钱,给我个地方住,就够了吗我秦筝要的,你们根本给不起!
她向前猛地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江临川身上。冰冷的伞沿撞上江临川的胸膛,带来一阵钝痛。她死死盯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
我要的,是你们江家拥有的一切!是你们踩在脚下的位置!是你们那种生来就高人一等的风光!你们挡了我的路,懂吗你们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耻辱!
她猛地从精致的手包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动作快而狠,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狂怒。
啪!
一声脆响,在风雨中异常清晰。
那张纸片,一张印着贰佰万元整的现金支票,被秦筝用尽全力,狠狠摔在江临川的脸上。冰凉的纸张边缘刮过他的颧骨,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随即被雨水打湿,软塌塌地粘在他的脸颊上。
看清楚!秦筝的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微微发颤,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满足的光芒,两百万!这就是你江家所有人的命钱!我用你爸投资失败跳楼换来的钱!值不值啊江临川,你告诉我,值不值!
支票上那串冰冷的数字,还有周氏集团那枚清晰的红色印章,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进江临川的瞳孔深处。周氏……周正豪!前世父亲就是轻信了周氏那个精心包装的投资项目,押上了全部身家,最终血本无归!而那份关键的内部评估报告……那份致命的机密……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是秦筝!一定是她!只有她,能轻易接触到父亲书房里的文件!只有她,有机会!
是你……是你偷了那份报告……给了周正豪江临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往外呕血。
秦筝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样子,脸上的疯狂笑意更盛。她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极度愉悦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比任何语言都更直接地宣告了答案。
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江临川彻底吞噬。支撑着他最后一丝力气的骨骼仿佛寸寸碎裂。他眼前猛地一黑,脚下虚浮,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身后是冰冷无垠的虚空……
爸……妈……他最后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瞬间被呼啸的狂风彻底撕碎。
失重的感觉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
没有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也没有坠入冰冷深渊的永恒死寂。
江临川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额头上全是冰冷的虚汗,后背的睡衣也紧紧贴在皮肤上,一片湿冷黏腻。
视线里是熟悉的天花板,一盏简约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家里常用的柠檬味香薰气息,还有……厨房隐约飘来的,母亲熬粥的米香。
家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太大,牵扯得一阵眩晕。他用力甩了甩头,环顾四周。
米白色的墙壁,深色的木质书桌,桌上还摊开着他昨晚复习到一半的金融学教材,旁边的电子闹钟清晰地显示着时间:
【2023年11月8日,上午7:30】
日期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沌的记忆!
11月8日……11月8日!
前世,就是这一天下午,父亲江振国在公司董事会的强烈反对声中,依旧决定亲自带队,去周氏集团考察那个后来吞噬了整个江氏的投资项目!考察团出发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他像被火烧到一样弹起来,踉跄着扑到书桌前,一把抓起手机。手指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那小小的金属块。屏幕解锁,日期再次残酷地印证了一切——2023年11月8日。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灾难开始前的二十四小时!
心脏被一种冰火交织的狂潮席卷。狂喜——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愤怒——秦筝那张得意而扭曲的脸,那张甩在他脸上的支票,父母惨死的景象瞬间回涌!刻骨的仇恨像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将他从内部焚毁!
冷静!江临川!冷静!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剧烈的痛楚强行拉回了他濒临失控的理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力压下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着父母的性命,关乎着江家的存亡!
秦筝……周正豪……那张染血的支票……
前世父亲投资失败的关键,就在于那份被周氏篡改、夸大了无数倍、隐藏了致命风险的内部评估报告!而那份报告的原件,此刻应该就在父亲书房那个带密码锁的保险柜里!
秦筝,那个被他们全家视如己出、毫无防备的妹妹,就是利用她的身份,不知何时窃取了密码或者复制了钥匙,在父亲考察团出发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原件,献给了周正豪!周正豪拿着这份机密,一方面让周氏及时规避了风险,另一方面,在谈判中死死拿捏住了江家,最终导致了江氏的崩盘!
这一次……绝不能让秦筝得手!
一个大胆而冰冷的计划,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毒蛇之瞳,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那汹涌的恨意,此刻被强行压缩、锻造,变成了一把淬毒的尖刀。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所有激烈的情绪褪去,只剩下一种大病初愈般的疲惫和沉静。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睡衣,拉开房门。
客厅里,母亲林婉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他,温柔地笑了笑:临川醒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看书了快过来喝点粥暖暖胃。
父亲江振国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眉头微锁,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资料,显然是在为下午的考察做准备。听到妻子的话,他抬起头,看向江临川,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但还是习惯性地流露出关切:身体不舒服不行今天就别去学校了。
熟悉的声音,关切的眼神,真实而温暖的父母……这一幕,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午夜梦回的泪水中。
江临川只觉得鼻腔猛地一酸,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他用力眨了眨眼,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决堤的泪水。他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送进嘴里。熟悉的米香在舌尖化开,带着母亲特有的味道,这平凡而珍贵的暖意,几乎烫伤了他的喉咙。
爸,妈,他放下勺子,声音带着一点刻意压制的沙哑,听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慵懒,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我昨晚……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江振国的目光从平板上移开,带着询问看向儿子。林婉也停下动作,关切地等着下文。
我梦见……江临川垂下眼睫,盯着碗里金黄的米粥,仿佛在回忆那个可怕的梦境,梦见爸你今天下午去考察的那个周氏新能源项目……出了大问题。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认真,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对预兆的某种执着,梦里特别真实,说他们的技术核心参数造假,实验室数据全是拼凑的,所谓的市场前景报告,是花钱买通机构做的……整个项目就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巨大泡沫,就等着有人跳进去填坑。
他顿了顿,观察着父亲的脸色。江振国的眉头果然皱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边缘敲了敲。林婉则是一脸担忧。
我知道这可能只是个梦,江临川语气放得更缓,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真诚,但……爸,事关重大。我们江氏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任何大的闪失了。这个项目,投资额太大了,几乎要押上我们所有的流动资金链。如果……我是说万一……梦里的情况是真的呢
他直视着父亲的眼睛:爸,能不能……再谨慎一点推迟一天考察或者,至少……别带那份核心的评估报告原件过去梦里好像就是因为那份东西……才……他没有说下去,留下一个充满不祥暗示的留白。
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
江振国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权衡。儿子的话,尤其是那句江氏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任何大的闪失,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忧虑。商海沉浮多年,他并非没有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周氏的光环和那个项目纸面上诱人的回报率,让他有些急于求成。
报告原件……江振国沉吟着,目光扫过放在手边的公文包,确实过于敏感。带着去考察,人多眼杂,万一有闪失……
爸,江临川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少年人跃跃欲试的积极,要不这样原件还是锁在您书房的保险柜里最安全。我帮您准备一份‘技术参数摘要’就用我们内部的标准格式,只提炼最关键的基础数据和我们的初步疑问点。这样既显得我们专业、有准备,又不会泄露核心机密,您看怎么样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甚至显得很周到。江振国看着儿子认真的表情,心头那点被噩梦勾起的疑虑似乎找到了一个稳妥的出口。他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原件不动。你帮我弄一份摘要,关键数据……模糊处理一下,只列框架和我们的质疑点。
好!我马上去弄!江临川立刻应道,脸上露出被委以重任的积极神色。他几口喝完碗里的粥,起身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
关上书房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客厅的声音,江临川脸上刻意维持的积极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凝重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迅速走到书桌后,输入只有他和父亲知道的密码,打开了那个沉重的保险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些重要文件。他准确地找到了那份标题为《周氏集团启明星新能源项目深度评估报告(绝密)》的文件袋。
抽出厚厚的一沓文件,纸张散发着一股油墨和纸张特有的气息。他快速翻到核心的技术参数页和风险评估章节——前世,就是这些关键数据被周氏篡改得面目全非,成为了诱骗父亲跳入深渊的香饵。
江临川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拿起书桌上的黑色签字笔,没有丝毫犹豫,开始在原件的关键数据旁,进行极其细微但足以致命的改动:
一份关键材料的实验室理论转化效率,被他不动声色地在小数点后第二位减去了0.3%。这微小的数值变动,在实际量产中,将意味着能耗的显著提升和成本的失控。
一项核心工艺的稳定性参数,被他巧妙地添加了一个不起眼的±符号范围,并将下限值调低了5%。这意味着在实际生产中,良品率将大打折扣。
在风险评估的市场政策依赖性一栏,他模仿着评估师的笔迹,在原本政策支持力度稳定的结论后面,极其自然地加了一个括号补充:(需密切关注地方补贴政策连续性风险,存在XX%波动可能)。那个XX%,被他写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35%。
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每一个改动都微小得如同尘埃,混杂在大量的原始数据和专业术语中,若非与原版逐字逐句对照,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但江临川深知,在动辄数亿乃至数十亿的投资决策中,这些尘埃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做完这一切,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份被动过手脚、埋藏着致命陷阱的真报告,原封不动地放回文件袋,重新锁进保险柜的最深处。仿佛在安放一枚精心伪装的炸弹。
接着,他打开父亲的电脑,调出报告的标准模板。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他严格按照父亲的要求,制作了一份全新的《周氏启明星项目技术参数摘要及初步疑问点》。
在这份摘要里,他完全使用了保险柜里那份真报告上那些被动过手脚的、存在严重缺陷的数据!只不过,他将这些数据以更简洁、更标准化的列表方式呈现出来,并在每一个关键数据后面,都严谨地标注了一个小小的问号,旁边列出几个看似专业、实则指向报告本身数据合理性的疑问点。
例如:
【核心材料转化效率:32.5%(注:行业头部均值约35%,此数据偏低,成本压力需重估)】
【工艺稳定性:≥85%(注:下限值偏低,实际良品率存疑,需现场核实生产记录)】
【政策依赖风险:高(地方补贴波动风险35%)(注:此比例显著高于同类项目,政策退出预案是否充分)】
这份摘要,表面上完全符合江振国只列框架和疑问的要求,显得专业而谨慎。但实际上,它完美地复刻了那份被动过手脚的报告中的致命缺陷!并且,通过那些小小的问号,将这些缺陷以一种客观提出质疑的方式,提前摆在了明面上!这比直接篡改摘要本身,更加隐蔽,也更加阴险——它会让任何看到这份摘要的专业人士,第一时间就对周氏项目的核心数据产生强烈质疑!同时,又完美地保护了那份被动过手脚的原件,使其成为将来彻底引爆周氏和秦筝的终极证据!
做完这一切,江临川将这份新鲜出炉、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摘要打印出来,仔细装订好。他拿着它走出书房,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完成任务的、略带轻松的年轻人表情。
爸,弄好了。他将摘要递给江振国。
江振国接过来,快速翻阅了几页。看着上面清晰列出的疑问点,以及那些指向明确的,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嗯,做得不错。思路清晰,疑问点也抓得很准。这样很好。他显然很满意这份摘要所体现出来的专业和谨慎。
他将摘要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公文包内层,拉上拉链,然后拿起公文包: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出发了。老李的车应该到楼下了。
爸,路上小心。江临川看着父亲,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知道了。江振国点点头,又看向妻子,小婉,我走了。
嗯,早点回来。林婉温柔地应着。
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后。江临川站在玄关,脸上刻意维持的表情瞬间冰封。他侧耳倾听。
主卧传来母亲收拾碗碟进入厨房的水流声。客厅里一片安静。
就在这时,次卧的门锁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那扇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来了。
江临川眼神一凛,如同潜伏的猎豹听到了猎物的脚步声。他无声地、极其迅速地后退几步,闪身躲进了主卧旁边的储物间。储物间的门虚掩着,留下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正好能窥见书房门口和客厅的一角。
他屏住呼吸,心跳在寂静中沉稳而有力地搏动。
几秒钟后,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次卧闪了出来。是秦筝。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米白色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带着一种刚睡醒般的慵懒和纯真,仿佛只是出来倒杯水喝。她先是若无其事地走到厨房门口,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甜糯:林姨,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就几个碗,你快去看书吧。林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慈爱。
哦,好。秦筝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客厅。
然而,就在她身影掠过储物间门缝视线的瞬间,江临川清晰地捕捉到,她脸上那纯真慵懒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父亲书房那扇紧闭的实木门。
她走向客厅沙发,拿起一本摊开的小说,装模作样地看了几页。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墙上的挂钟,又瞟向书房的门。她在等待,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厨房的水流声停了,接着是碗碟归入橱柜的轻微碰撞声。林婉用毛巾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
秦筝立刻放下书,脸上重新堆起甜美的笑容:林姨,我有点头疼,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想回房间再躺一会儿。
头疼要不要吃点药林婉立刻关切地走过来。
不用不用,躺会儿就好。秦筝摆摆手,捂着额头,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显得楚楚可怜。
那快去休息吧,午饭好了我叫你。林婉不疑有他,心疼地催促。
嗯,谢谢林姨。秦筝柔柔地应着,转身走向自己的次卧。就在转身背对林婉的刹那,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林婉看着秦筝关上房门,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阳台,似乎想去侍弄一下花草。
储物间里的江临川,心弦绷紧到了极致。他知道,秦筝的回房休息只是一个幌子。她在等,等母亲彻底进入阳台,视线完全被阻隔。
果然,不到一分钟,次卧的门再次被悄无声息地打开。秦筝的身影如同蓄势待发的灵猫,迅捷而无声地闪了出来。她的目标无比明确——书房!
她甚至没有再看客厅的方向一眼,径直走到书房门口。江临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秦筝的手上,赫然拿着一把小巧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钥匙!那绝对不是家里的通用钥匙!
秦筝没有丝毫犹豫,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她将那把特制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书房门锁的锁孔,手腕极其轻微地一转——
咔。
一声轻得几乎被窗外雨声淹没的机括弹开声。
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秦筝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瞬间滑了进去,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五秒钟。显然,她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江临川的身体在阴影中绷紧如弓,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那被毒火反复焚烧的万分之一。亲眼目睹这精心策划的背叛,比前世临死前的控诉更让他感到彻骨的冰冷和愤怒。
他强忍着立刻冲进去将她撕碎的冲动,像一尊冰冷的石雕,透过门缝死死盯着书房紧闭的门。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窗外单调的雨声在持续。
大约过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对江临川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书房的门再次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
秦筝闪身而出。她的动作依旧轻盈迅捷,但江临川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不同——她的脸色微微泛红,胸口起伏的幅度比进去时明显急促了几分,那双漂亮的杏眼里,不再是纯真或慵懒,而是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志在必得的兴奋光芒!她的右手,紧紧按在自己家居服宽大的口袋里。那口袋明显鼓起了一块方形的轮廓!
她成功了!她偷到了那份被动过手脚的真报告!
秦筝快速扫了一眼客厅和阳台方向——林婉的身影还在阳台,背对着这边。她立刻像来时一样,无声而迅捷地溜回了自己的次卧,关上了门。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直到次卧的门彻底关上,江临川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刺破,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他没有理会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
他悄无声息地从储物间走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没有去惊动母亲,也没有去看秦筝紧闭的房门一眼。他径直走向玄关,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车钥匙,动作沉稳而冷静。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屋内温暖的气息。
走进电梯,金属厢壁映出他冰冷的面容。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他点开一个加密通讯软件,找到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头像,手指飞快地敲击着屏幕:
【目标已取走礼物。按计划,盯紧她,记录她离开家门后的一切动向,尤其是与周氏太子爷接触的影像。重点:她交付物品时的画面。不惜代价,务必清晰。】
信息发送成功,显示已读。
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冰冷的符号:【】
江临川收起手机,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地下车库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坐进驾驶座,启动引擎,黑色的轿车如同沉默的猎豹,无声地滑出地库,汇入外面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密集地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飞逝的街景。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雨刮器单调的左右摆动声。江临川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眼神沉静地望着前方湿漉漉的路面,仿佛只是在专注驾驶。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疯狂撕扯。一边是焚尽一切、渴望立刻将秦筝和周正豪碾碎的滔天怒火;另一边,则是冰封万里、精密计算着每一步棋的绝对冷静。前世父母坠楼时的闷响、母亲抓向药瓶却无力垂落的手、秦筝甩在他脸上那张染血的支票……这些画面如同淬毒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生理性疼痛。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辅路,最终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旧写字楼后巷。这里没有监控探头。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加密通讯软件上,一个代号为影子的联系人发来数条信息,伴随着几张略显模糊但关键信息清晰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秦筝匆匆走出江家公寓楼单元门,撑着一把透明雨伞,穿着那身米白色家居服,但外面套了一件不起眼的黑色长款羽绒服,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发白。时间戳显示:父亲离开后约1小时15分钟。
第二张照片: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轿车停在离公寓两个街区外的街角。秦筝快步走近,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车窗贴了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车牌号被影子用红圈清晰标注放大——正是周正豪的私人座驾之一。
第三张照片:车子启动,驶离街角。
第四张信息(文字):【目标车辆驶入城西云顶私人会所地下停车场VIP区。入口有安保,无法跟进拍摄。目标(秦筝)于进入后约45分钟独自离开,手中文件袋已消失。状态:步伐轻快,面带兴奋笑容。】时间戳显示:约2小时前。
第五张信息(文字):【约30分钟前,周氏集团太子爷周正豪的助理行色匆匆进入其办公室,手持一份文件。十分钟后,周正豪本人驱车离开集团总部,方向不明,情绪似乎不佳。】
冰冷的屏幕光映在江临川眼中,跳跃着幽暗的火焰。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饵已投下,鱼儿迫不及待地咬钩了。那份被他精心加工过、埋藏了无数致命陷阱的报告,此刻应该正躺在周正豪的办公桌上,或者已经点燃了他贪婪的野心。周氏内部的暗流,恐怕已经开始涌动。
他启动车子,没有回家,而是驶向城西。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车子最终停在离云顶会所隔了一条街的咖啡馆外。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黑咖啡,目光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玻璃窗,投向会所那低调而奢华的大门。
时间一点点流逝。咖啡馆里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客人们低声交谈,一切显得平和而慵懒。只有江临川,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沉默地等待着。
终于,在咖啡凉透的时候,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从云顶地下车库驶出,汇入车流。后车窗降下了一半,露出了周正豪的侧脸。虽然距离较远,但江临川锐利的视线依旧捕捉到了那张英俊面孔上此刻笼罩的阴鸷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他的嘴唇似乎在快速地开合着,像是在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发火。
江临川端起冰冷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甘甜。
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
接下来的几天,江临川表现得异常正常。他按时去学校,认真上课,甚至参加了两个无关紧要的社团活动。在家里,他扮演着一个关心妹妹的哥哥角色,偶尔会不经意地问起秦筝课业如何,或者随口提一句周氏那个项目最近好像很热门。
秦筝则陷入了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变得更加懂事,抢着帮林婉做家务,说话愈发甜软动听,看向江临川的眼神里,那层伪装出来的纯真下,隐藏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得意和即将飞黄腾达的优越感。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江振国从考察回来后,脸色一直有些凝重。他私下和几位核心高管开了几次闭门会议,显然那份摘要上列出的疑问点,以及他亲自考察时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让他对周氏项目产生了强烈的戒心。他暂时冻结了所有后续推进流程,要求团队进行更深入、更独立的第三方核查。家里的气氛也因此带上了一丝谨慎的压抑。
江临川冷眼旁观这一切,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他通过影子持续关注着周氏的动向和周正豪的行程。反馈的信息显示,周正豪这几天异常忙碌,频繁出入各种高端场所,但眉宇间的戾气和烦躁却与日俱增。周氏集团内部也隐隐传出风声,似乎有大动作在秘密进行,高层会议异常频繁。
引爆的时机,正在逼近。
一周后,一个财经论坛在市中心的地标酒店举行。江振国作为本地知名企业家,也在受邀之列。秦筝得知消息后,软磨硬泡,央求林婉带她去见见世面。林婉向来对秦筝有求必应,便答应了。
江临川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上。他知道,舞台已经搭好。
论坛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的光芒,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和妆容精致的名媛们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资本的气息。
江振国正与几位相熟的老总寒暄,林婉和秦筝在他身侧。秦筝穿着一身精心挑选的白色小礼服,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如同探照灯,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某个身影。
江临川端着一杯香槟,独自站在一根巨大的罗马柱旁,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冷眼扫视着全场。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周正豪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高定深蓝色西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宴会厅,如同巡视领地的年轻狮王。他脸上挂着矜持而疏离的微笑,与人握手、点头。但江临川锐利的目光穿透了那层伪装,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抹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阴鸷和狂躁。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紧绷的僵硬感,仿佛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
秦筝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周正豪。她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走。林婉轻轻拉了她一下,低声提醒:筝筝,别急,等会儿有机会再打招呼。
秦筝这才勉强按捺住,但眼神却像粘在了周正豪身上一样。
周正豪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掠过江振国一家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江临川身上。
隔着攒动的人头和水晶灯璀璨的光晕,两道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周正豪的眼神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暴戾,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江临川。仿佛在质问:是你们搞的鬼
江临川平静地迎上那道充满杀意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甚至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动作随意得像是在回应一个无关紧要的熟人。
这个近乎挑衅的回应,彻底点燃了周正豪眼中压抑的怒火!他英俊的面孔瞬间扭曲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杯中的酒液都微微晃荡起来。他猛地扭过头,不再看江临川,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骤然散发的低气压,让围在他身边的人都不自觉地噤声,退开了一点距离。
就在这时,周正豪身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助理的男人,神色极度慌张地挤开人群,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距离太远,江临川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他清晰地看到,在助理说完话的瞬间,周正豪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骇人的惨白!那双刚才还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充斥,瞳孔急剧收缩!
他手中的香槟杯再也握不住,啪嚓一声脆响,摔落在地毯上!昂贵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瞬间吸引了整个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失态的周正豪。
周正豪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他猛地一把抓住助理的胳膊,力气之大让助理痛得龇牙咧嘴。他对着助理的脸,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失控而变得异常尖利刺耳,盖过了悠扬的背景音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实验室数据泄露关键参数是假的!谁干的!谁他妈敢坑我周正豪!
是……是那份报告……那份我们高价买来的‘机密’……里面的核心参数……全是错的!实验室那边……那边对不上!助理被他吼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解释,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死寂的宴会厅里,却清晰地传入了离得近的一些人耳中。
那份报告……那份报告……周正豪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抓住助理的手颓然松开,身体晃了晃,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死灰般的绝望。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扫过人群,最后,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猛地钉在了江振国……以及他身边脸色瞬间煞白、如同被雷劈中的秦筝身上!
秦筝!周正豪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杀意,是你!是你给我的那份东西!
秦筝在周正豪失态摔杯的瞬间,整个人就已经懵了。当周正豪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她,当报告、假的、坑我这些字眼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时,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如坠冰窟!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不……不是我……我……
但周正豪那怨毒的眼神和周围无数道惊疑、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绞索,勒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惊恐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餐台,发出哐当一声响,杯盘摇晃。
周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振国脸色铁青,一步挡在明显受到惊吓的妻子和摇摇欲坠的秦筝身前,目光锐利地直视周正豪,什么报告什么假的请你说清楚!
说清楚周正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秦筝,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即将面临的巨大损失而浑身发抖,声音嘶哑地吼道,问你身边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问她偷了你们家什么‘机密’文件来讨好我!问她给我的那份东西,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个该死的陷阱!我投入的十几亿前期资金……全完了!全完了!!他最后的声音几乎是野兽般的咆哮,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轰——!
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如同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冰水!
什么秦筝偷文件给周少
周氏那个新能源项目是假的十几亿打水漂了
我的天!江家收养的那个丫头白眼狼啊!
怪不得江总突然叫停合作,原来……
无数道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聚焦在秦筝身上!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她。
秦筝只觉得天旋地转!周正豪的咆哮、江振国严厉的质问、周围刺耳的议论……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她的耳朵!她精心编织的美梦,她以为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在瞬间被撕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背叛和巨大的、足以将她吞噬的灾难!
不……不是的……我没有……是他逼我的……他答应我的……她语无伦次,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想抓住江振国的手臂寻求庇护,却被对方眼中那混合着震惊、痛心和彻底失望的冰冷目光刺得缩回了手。
林姨……临川哥……她转向林婉和江临川,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林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视若己出的女孩,看着她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惊惶和心虚,听着周正豪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失望和伤心,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江临川立刻伸手扶住母亲,沉稳有力的手臂给了林婉唯一的支撑。他看向秦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那平静,比任何愤怒的斥责都更让秦筝感到刺骨的寒冷和恐惧。
秦筝,江临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冰冷,江家待你如何
我……我……秦筝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爸,妈,江临川不再看她,转向父母,语气沉稳而冷静,这里太乱了,我们先送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法律和警察处理吧。他刻意强调了法律和警察两个词。
秦筝听到警察两个字,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毯上,白色的礼服裙摆狼狈地铺开,像一个被撕碎的、肮脏的布娃娃。周围的人群自动让开一圈,看着她,眼神复杂,但鄙夷和唾弃占了绝对上风。没有人上前搀扶。
江振国看着地上的秦筝,眼中最后一丝不忍也被彻底的冰冷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火和失望,对江临川点点头:好,我们走。他搀扶住妻子林婉的另一边。
一家三口,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出了这混乱而耻辱的中心。将身后周正豪野兽般的咆哮、秦筝绝望的呜咽,以及整个圈子震耳欲聋的议论风暴,彻底隔绝开来。
走出灯火辉煌的酒店大门,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扑面而来。江临川为父母拉开车门,护着他们坐进温暖的车厢。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喧嚣。
车厢内一片寂静。林婉靠在丈夫肩上,无声地流泪,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江振国紧紧握着妻子的手,脸色铁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眼神沉重而复杂。
江临川坐在驾驶座,沉默地发动了车子。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滑入雨夜的车流。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父母疲惫而伤心的面容,眼神深处,那冰冷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
这,只是开始。周正豪的疯狂和秦筝的绝望,还需要一个最终的、彻底的了断。他精心准备的利息,该去收了。
风暴并未因论坛上的闹剧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周氏集团启明星项目核心数据造假、技术路线存在致命缺陷的消息,如同被点燃的野火,一夜之间烧遍了整个财经界。权威媒体的深度报道、专业机构的紧急风险提示、交易所的问询函……接踵而至。周氏集团的股价如同雪崩,开盘即跌停,巨大的绿色数字触目惊心,连续数日封死跌停板,市值蒸发近半!
周正豪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爷,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仅是他个人主导的投资遭遇惨败,更有内部消息传出,他为了这个项目挪用了集团巨额资金,并涉嫌利用内幕消息进行违规操作!周氏集团内部暗流汹涌,元老派系趁机发难,要求追责。银行催债,合作方解约,项目烂尾……曾经光鲜亮丽的商业帝国,转眼间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周正豪本人,则彻底陷入了疯狂。他如同困兽,被巨大的失败和即将到来的清算逼到了绝境。愤怒、恐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让他急需一个宣泄口,一个能为他承受所有怒火和失败的替罪羊。
而秦筝,这个亲手将那份致命礼物献给他的人,自然成了他眼中一切灾难的源头!那份报告,那张染血的支票……都成了刻在他耻辱柱上的证据!
城西,废弃工业区。
浓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将这片荒凉之地彻底吞没。残破的厂房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在呜咽的夜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垂死巨兽的残骸。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冰冷刺骨。唯有远处城市天际线投来的微光,在浓雾中晕染出几团模糊而诡异的光晕,更衬得此地如同鬼域。
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面包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碾过坑洼积水的路面,最终停在一座巨大的、仿佛巨兽张口的废弃仓库门前。车门猛地拉开,几个穿着黑色夹克、面容凶悍的男人粗暴地拖拽着一个被黑色头套罩住、不断挣扎呜咽的身影跳下车。
呜……呜呜呜!放……放开我!你们是谁!被头套罩住的秦筝发出惊恐绝望的哭喊,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扭动,却如同蚱蜢般被轻易制住。
其中一个男人粗暴地将她往前一搡,秦筝踉跄着扑倒在地,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头套被粗暴地扯下。
刺眼的手电筒强光猛地打在她脸上,让她瞬间失明。她惊恐地用手遮挡,泪水混合着泥水糊了一脸。透过指缝,她勉强看到逆光中,一个修长而充满戾气的身影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皮鞋踩在积水地面上,发出缓慢而清晰的哒……哒……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击在秦筝的心上。
周正豪。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但此刻西装外套随意敞开着,领带扯松,头发凌乱,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那双曾经风流多情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最纯粹的暴戾和毁灭欲。
周……周少秦筝看清来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手脚并用爬过去,试图抱住他的腿,周少!救我!是他们抓我来的!不关我的事!那份报告……那份报告我真的不知道是假的!是江家!一定是江临川那个混蛋设计陷害我们!周少,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帮你的!我……
真心帮我周正豪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朽木。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猛地攫住秦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沾满泥污和泪水的、楚楚可怜的脸。
他的手指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颌骨。秦筝痛得眼泪狂飙,却不敢挣扎,只能用充满恐惧和乞求的眼神望着他。
周正豪凑近她,近到秦筝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和酒精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他盯着她的眼睛,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一个扭曲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秦筝,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的‘真心’,可真他妈值钱啊。
他猛地松开她的下巴,秦筝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周正豪直起身,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他动作优雅地将那张纸展开,赫然就是那张被秦筝甩在江临川脸上的现金支票!支票上贰佰万元整的字样和那枚属于周氏集团的红色印章,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刺眼。
他两根手指捏着那张支票,如同捏着一片肮脏的垃圾,递到秦筝眼前,让她能看得清清楚楚。
认得它吗周正豪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笑意,两百万……买江家三条命嗯
秦筝看着那张染着江临川血迹的支票,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失禁。她拼命摇头:不……不是……周少……那是……
值吗周正豪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用我周正豪十几亿的身家!用我周氏集团的半壁江山!用我他妈彻底完蛋的前途!就为了买你这份‘真心’就为了买江家那几条贱命!
他越说越激动,英俊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彻底扭曲狰狞!他猛地将那张支票狠狠拍在秦筝的脸上!
啪!
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两百万买命周正豪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他狞笑着,眼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毁灭一切的光芒,老子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话音未落,猛地一脚狠狠踹在秦筝的腹部!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仓库的死寂!秦筝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踹得向后翻滚,狠狠撞在冰冷的、布满铁锈的机器残骸上!剧痛让她蜷缩成一团,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只能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给我按住她!周正豪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审判官的残酷。
两个彪形大汉立刻上前,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秦筝的肩膀和手臂,将她整个人死死地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周正豪慢慢踱步上前,皮鞋踩在泥泞中,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他蹲下身,从旁边一个手下递过来的工具箱里,慢条斯理地挑选着。钳子、扳手、钢针……冰冷的金属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拿起一把沉重的、锈迹斑斑的扳手,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似乎在感受它的分量。然后,他抬起头,对着秦筝因恐惧而彻底扭曲的面孔,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却比魔鬼还要恐怖的笑容。
你很喜欢钱,是吗他轻声问,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很喜欢用别人的命来换你的前程,是吗
不……不要……周少……求求你……秦筝的牙齿疯狂打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哀求。
别怕,周正豪的笑容加深,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我会让你……用你的骨头,好好记住今天的‘利息’是怎么算的!
话音未落,他眼中凶光爆射,手中的沉重扳手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朝着秦筝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右手小臂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血液冻结的骨裂脆响,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仓库里轰然炸开!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恐怖,带着一种摧毁生命的残忍质感!
呃啊——!!!!!!!
秦筝的惨叫声瞬间拔高到极限,尖锐、凄厉、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绝望!她的身体如同被电击般疯狂地向上弹起,又被大汉死死按回地面!剧痛让她眼球暴突,布满血丝,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仿佛要从眼眶中脱落出来!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涎水混合着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
周正豪看着地上因剧痛而疯狂抽搐、如同一滩烂泥般的秦筝,脸上扭曲的疯狂笑容愈发狰狞可怖。他随手丢开沾着血污的扳手,金属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哐当一声。他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看着秦筝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骨头茬子刺破皮肤、鲜血汩汩涌出的手臂。
这才只是开始呢……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施虐的兴奋光芒,再次向工具箱伸出手……
仓库外,距离那扇巨大破败铁门约二十米远的地方。
一辆深色的轿车如同融入阴影的礁石,安静地停在浓重的黑暗与雨幕之中。雨刮器以最低频率缓缓摆动,刮开玻璃上不断流淌的水帘。
车内没有开灯。江临川独自坐在驾驶座上,车窗降下了一半。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血腥气息的夜风,混合着细密的雨丝,灌入车厢,吹动他额前微湿的发梢。
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穿透雨幕,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牢牢锁定着那座如同魔窟入口的巨大仓库门洞。里面传出的那一声声撕心裂肺、非人般的凄厉惨叫,清晰地穿透风雨,钻进他的耳朵。
第一声骨裂的脆响,如同惊雷炸裂。
紧接着是秦筝那突破人类极限、充满极致痛苦的惨嚎。
然后是周正豪那神经质的、充满暴戾和施虐快感的咆哮和狂笑。
以及……更多沉闷的击打声,和愈发微弱、只剩下气音的绝望呜咽……
这些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交响曲,在冰冷的雨夜中反复上演。
江临川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目睹酷刑的不忍,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那沉静如同万载玄冰,冻结了所有的情绪波澜。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一张崭新的、空白的支票。他从储物格里摸出一个金属打火机。
嚓。
幽蓝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他那双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眼眸。
他将那张空白的支票一角,缓缓凑近火苗。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贪婪地舔舐上纸张的边缘,迅速蔓延开来,将那张空白的支票吞噬、卷曲、化为灰烬。跳动的火光在他瞳孔深处明明灭灭,如同无声燃烧的业火。
火光照亮了他嘴角一抹极其细微、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座不断传出绝望哀鸣的仓库,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淅沥的雨声,仿佛在对里面的某人宣判,又像是在对过去的自己低语:
利息,收完了。
火光彻底吞噬了支票,化作几点细小的火星,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转瞬即逝。
江临川升起车窗,将车外的凄风苦雨与人间地狱的哀嚎彻底隔绝。他启动引擎,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雨幕深处,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身后那座巨大的、吞噬了所有罪恶与痛苦的废弃仓库,在风雨中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墓碑。
冰冷的雨丝,如同细密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扎在深灰色的墓碑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渍。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和雨水混合的、带着寒意的气息,肃穆而清冷。
江临川撑着一把纯黑色的长柄伞,静静地伫立在两座并排的墓碑前。黑色的伞沿在他身前投下一道清晰的阴影,将他挺拔的身形笼罩其中,也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左边的墓碑上,镌刻着父亲江振国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右边的,是母亲林婉。两张小小的黑白照片镶嵌在碑石中,照片上的父母笑容温和慈祥,带着永恒不变的关切,无声地注视着伞下的儿子。
距离那场震动整个商界的风暴,已经过去了半年。
周正豪的结局毫无悬念。在江临川匿名寄出的、包含了秦筝所有窃密证据(包括那份被动过手脚的真报告副本、录音片段、照片等)以及周氏内部关键举报材料的铁证面前,周氏集团的崩塌速度比预想的更快。周正豪因挪用巨额资金、商业欺诈、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秦筝)等多项重罪被逮捕。昔日风光无限的周氏太子爷,最终在铁窗之内,为自己的狂妄和贪婪付出了代价。周氏集团被拆分重组,彻底退出了顶级豪门的行列。
江家在江临川的力挽狂澜下,不仅避开了前世的灭顶之灾,更因为及时止损并精准把握了后续几个稳健项目,反而在风波中稳固了根基,甚至有所拓展。江振国和林婉,终于摆脱了前世的噩梦阴影,虽然对秦筝的背叛依旧痛心,但生活终究回归了平静和温暖。
伞下的江临川,目光沉静地掠过父母的遗照。那目光中,曾经翻涌的刻骨仇恨、午夜梦回的无尽悲恸,都已被时光和行动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深邃的平静。就像眼前这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的墓园,喧嚣过后,归于安宁。
他微微弯下腰,将怀中一直抱着的一束纯白的百合花,轻轻地、郑重地放在父母的墓碑前。洁白的花瓣沾上了细小的雨珠,更显纯净无瑕。雨水顺着花瓣滑落,如同无声的泪水。
爸,妈,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穿透淅沥的雨声,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力量感。没有过多的解释,没有情感的宣泄,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陈述。
雨势似乎在这一刻,悄然减弱了。原本急促敲打着伞面的雨点,变得稀疏而轻柔。天空依旧阴沉,但厚重的云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极其稀薄、却异常明亮的金色天光,如同天国之门开启的瞬间,骤然穿透云层,笔直地照射下来!
这缕天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两座并排的墓碑之上,落在那束洁白的百合花上。冰冷的石碑和素净的花瓣,瞬间被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神圣的金辉,在灰蒙蒙的雨幕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格外安宁。
江临川微微抬起头,看着那束穿透云层、照亮墓碑的光。
他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沉稳有力。
脸上,那长久以来如同冰封的线条,在温暖天光的映照下,终于极其细微地、缓缓地融化开来。嘴角,向上牵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那是一个释然的微笑。
雨,终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