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白梅枯尽再逢春 > 第一章

秦家资助温言十年,她却联手仇人害得秦家破产。
父亲跳楼,母亲病逝,妹妹遭人玷污,秦烈被灌毒酒死在雨夜。
再睁眼,他回到接风宴上,温言正温柔给他盛汤。
这汤里,加了东西吧秦烈打翻汤碗。
前世她偷母亲翡翠项链栽赃妹妹,这次秦烈提前在项链暗格藏入追踪器。
温言刚把项链交给情人,警察就破门而入。
她跪地哀求:阿烈,你原谅我一次……
秦烈踩碎她手机,屏幕上是她发给仇人的信息:秦家资金链已断,可以收网了。
温言,地狱的门,我亲手为你推开。
秦烈猛地睁开眼。
浓重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尖锐的耳鸣,嗡嗡作响,几乎要刺穿他的颅骨。视野先是模糊一片,随即被刺目的水晶吊灯光芒强行撕开,光线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得他眼球生疼。
空气里弥漫着过度甜腻的香水味、昂贵菜肴的油脂香气,还有一种虚假的、令人作呕的欢声笑语。这味道……这光线……这声音……
它们像淬毒的钩子,狠狠扎进他记忆深处那片浸透鲜血与绝望的泥泞之地。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濒死的灼痛。
阿烈你怎么了一个温软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在他身侧响起。
这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地狱的闸门。秦烈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温言。
那张脸,近在咫尺。精心描画的眉眼弯着,笑容温婉纯良,如同初春枝头最娇嫩的花苞,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她穿着一条素净的米白色连衣裙,纤细白皙的手正端着一只精致的青瓷小碗,碗里盛着热气腾腾、色泽清亮的汤。她微微前倾着身体,姿态体贴又柔弱,仿佛全世界的温柔都凝在了她指尖和眼波里。
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路上累了温言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她将小碗又往前递了递,动作自然流畅,喝点汤暖暖胃吧,阿姨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熬的,你最爱的菌菇汤。
菌菇汤!
秦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炸开,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胃部猛地一阵痉挛,仿佛那碗里升腾的热气不是香气,而是前世灌入他喉咙的、烧穿五脏六腑的毒酒!那冰冷滑腻的液体强行灌入喉管的窒息感,那撕心裂肺、痛彻骨髓的灼烧感,那倒在冰冷雨夜里,雨水混合着血水糊住口鼻的绝望……
父亲秦振山从秦氏集团顶楼一跃而下、砸在冰冷水泥地上的闷响;母亲苏婉躺在惨白病床上,被病痛和绝望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最终不甘闭上的双眼;妹妹秦雪衣衫破碎、眼神空洞呆滞、蜷缩在肮脏角落里的画面……还有温言,就是眼前这张温婉含笑的脸,在昏暗的包厢里,依偎在那个叫林哲的男人怀中,看着他痛苦挣扎,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条垂死的野狗。
秦家呵,不过是我的垫脚石罢了。你们一家蠢货的恩情,压得我喘不过气!看着你们一个个死绝,我才算真正自由!她的话语,带着淬毒的恨意和扭曲的快意,比那杯毒酒更致命。
家破人亡!刻骨之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未愈的剧痛伤口,发出无声的咆哮。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秦烈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传来,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毁灭一切的暴戾。
这不是梦。指尖掐进肉里的锐痛,真实无比。鼻端萦绕的香水甜腻得令人作呕,温言眼底那抹隐藏得极好的算计和冷漠,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回来了!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这场为欢迎温言正式成为秦家一员而举办的接风宴上!回到了这场盛大悲剧最初的起点!
阿烈温言见他迟迟不动,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眼神幽深得可怕,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精心伪装的皮囊,直刺她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她心底莫名一慌,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爬上了她完美的笑容,汤……要凉了。
秦烈动了。
他抬起手,动作看起来甚至有些缓慢。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碗沿的刹那,手腕猛地一翻!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爆裂声,瞬间压过了满堂虚伪的谈笑!
那只盛满了滚烫菌菇汤的青瓷小碗,被狠狠掼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滚烫的汤汁和碎裂的瓷片四散飞溅,如同炸开的烟花,在地面铺开一片狼藉的污渍。几滴滚烫的汤汁溅到温言裸露的小腿上,烫得她啊地一声惊呼,猛地缩回脚,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精心维持的温婉面具裂开一道缝隙,只剩下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怒。
死寂。
前一秒还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的宴会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酒杯碰撞的轻响、刻意压低的交谈、甚至背景舒缓的钢琴曲——全都戛然而止。
几十道目光,惊疑不定、难以置信地聚焦在风暴的中心——秦烈和温言身上。
秦烈!父亲秦振山威严的声音带着惊怒响起,他正和几个商界朋友交谈,此刻脸色铁青地快步走来,你发什么疯!
母亲苏婉也慌忙上前,担忧地看着儿子,又看看脸色惨白、泫然欲泣的温言,想开口缓和,却又被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气息慑住。
温言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懵了,她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汤汁,又抬头看向秦烈。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孤峭和寒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深渊,那里面翻滚的,是恨是痛还是……洞悉一切的冰冷
那眼神让她心底发毛。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阿烈……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这汤……这汤有什么问题吗她慌乱地看向秦振山和苏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寻求着庇护。
秦烈没有看父母,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锥子,牢牢钉在温言那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骤然死寂的空气里,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汤里,加了东西吧
嗡——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加东西
秦烈这话什么意思温言下毒
不可能吧温言那么善良……
天哪,这可是接风宴!秦烈是不是喝多了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看向温言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惊疑、审视和难以置信。
温言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鞭子,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惊恐。她猛地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声音尖利地带着哭喊:没有!阿烈!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汤里加东西那是阿姨吩咐给你熬的啊!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她转向秦振山和苏婉,哭得浑身颤抖,秦叔叔,苏阿姨,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阿烈他……他一定是误会我了!
她的表演无懈可击,那份被冤枉的委屈、震惊和伤心,足以打动任何不知情的人。
苏婉心软了,看着温言哭得几乎要晕厥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想扶她:阿烈,你是不是搞错了小言她……
妈!秦烈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终于将目光转向母亲,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不见底的痛楚,有失而复得的庆幸,更有一种磐石般的决心。相信我。他只说了这三个字,目光随即扫过脸色铁青、眼神惊疑不定的父亲秦振山。
秦振山眉头紧锁,商海沉浮多年的敏锐让他意识到事情绝非表面这么简单。儿子虽然有时冲动,但绝不是无的放矢、肆意妄为的人。尤其是此刻秦烈身上那股沉凝如山岳、又冷冽如刀锋的气势,是他从未见过的。
秦烈,秦振山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家之主的威压和探究,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加东西’证据呢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又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温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秦烈身上。温言也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死死盯着秦烈,那眼神深处,除了委屈,还有一丝极力隐藏的紧张和怨毒。
秦烈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寒意。他没有立刻回答父亲关于证据的质问,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温言,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彻底碾碎的垃圾。
污蔑秦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议论,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温言,你演得真像。这份楚楚可怜,这份无辜委屈,前世……可是骗得我们秦家团团转,最后家破人亡啊。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前世、家破人亡……这些字眼如同惊雷,再次震得众人目瞪口呆。秦烈疯了他在说什么胡话
温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惊骇。但她反应极快,哭得更凶了:阿烈!你是不是病了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前世……我……我听不懂!你不能这样冤枉我啊!秦叔叔,苏阿姨,你们救救我……她试图扑向苏婉寻求庇护。
秦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不再看她那令人作呕的表演,目光转向宴会厅角落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一直低着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年轻男人。那男人在秦烈目光扫过来时,身体明显一僵。
你,秦烈抬手指向他,声音不容置疑,过来。
那个侍应生猛地一颤,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几乎是蹭着地挪了过来,头垂得更低了,不敢看任何人。
刚才,在厨房后门,秦烈的声音如同法官宣判,冰冷而清晰,你收了这位温小姐什么东西又偷偷放进了汤里什么他指了指地上的狼藉,目光如炬,锁定在那侍应生瞬间惨无人色的脸上。
轰!
宴会厅彻底沸腾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聚焦在那个瑟瑟发抖的侍应生和面无人色的温言身上!
我没有!他胡说!温言失声尖叫,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充满了绝望的恐慌。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阻止那个侍应生说话。
拦住她!秦烈厉喝一声。
离得近的两个秦家旁系子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拦住了状若疯狂的温言。
那侍应生被秦烈洞穿一切的目光和全场施加的压力彻底击垮了,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指着温言语无伦次地喊道:是她!是温小姐!她……她给了我五千块钱!让我……让我趁人不注意,把……把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倒进那碗给秦少爷的汤里!她说……她说只是……只是让秦少爷睡一觉的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啊!秦总!秦少爷!饶命啊!
侍应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每个人头上!
真相大白!
满场哗然!惊愕、愤怒、鄙夷、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无数利箭,瞬间将温言钉死在原地!她精心编织的善良、柔弱、无辜的外衣,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得粉碎!
秦振山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看着温言的眼神充满了被欺骗的暴怒和冰冷的审视。苏婉捂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温言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和心碎。宾客们更是炸开了锅,议论声、指责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报警。秦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看也没看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温言,仿佛她只是一团污秽的空气。
立刻有人拿出手机。
温言瘫坐在地上,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昂贵的裙子沾染了汤汁和灰尘,狼狈不堪。她看着秦烈,看着秦振山和苏婉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周围所有人鄙夷唾弃的目光,那层伪装的柔弱彻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无法置信的绝望和怨毒。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就被秦烈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碾碎了!
宴会厅里的喧嚣如同一锅煮沸的粥,惊愕、鄙夷、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将奢华的水晶吊灯都震落下来。温言瘫坐在冰冷的狼藉之中,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出肮脏的沟壑,昂贵的米白色连衣裙沾染了深褐色的汤汁和细小的瓷片碎屑,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破抹布。她身体筛糠般抖着,眼神涣散,嘴唇翕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那侍应生指认的瞬间,她精心构筑的虚幻城堡就彻底崩塌了,只留下冰冷的废墟和无数道刺向她灵魂的、鄙夷如刀的目光。
报警!秦烈那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彻底将她砸入了深渊。
秦振山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商场上叱咤风云多年的直觉告诉他,儿子秦烈今日的爆发绝非偶然,更不是所谓的误会。他深深地看了秦烈一眼,那眼神里有惊涛骇浪般的震动,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更有一种沉甸甸的、亟待弄清的疑云。他没有再看地上的温言一眼,仿佛那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污点,只是对身边的管家沉声吩咐:老张,处理一下现场,等警察来。其他人,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宾客,今日家丑,让诸位见笑了。宴会到此为止,改日秦某再设宴赔罪。
宾客们识趣地纷纷告辞,但投向温言的目光,无一例外都带着深深的鄙夷和唾弃。窃窃私语如同跗骨之蛆,钻入温言的耳中,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秦家养了只白眼狼啊!
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
秦少刚才说的‘前世’、‘家破人亡’……嘶,听着就瘆得慌……
苏婉被这巨大的变故冲击得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她看着地上那个曾经让她怜惜不已、视若半个女儿的女孩,只觉得心如刀绞,又涌起一股强烈的后怕。如果……如果那碗汤真的被阿烈喝下去……她不敢再想下去,身体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秦烈一把扶住。
妈,没事了。秦烈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与方才的冰冷判若两人。他扶着母亲的手臂坚实有力,都过去了。他目光扫过温言,那里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漠然。
苏婉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她看着秦烈坚毅沉稳的侧脸,那眉宇间沉淀的厚重与沧桑,让她感到陌生又无比心疼。她的阿烈,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彻底变了。
警察来得很快。在侍应生指认和秦振山、苏婉沉痛的陈述下,温言被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带走。她没有挣扎,只是被押着经过秦烈身边时,猛地抬起头,那双曾经伪装得纯良无辜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疯狂,死死地钉在秦烈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烙印进灵魂深处。
秦烈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直到警车呼啸着远去,那刺耳的警笛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秦家别墅才陷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死寂。
奢华的大厅里,只剩下满地狼藉、神情疲惫的父母,以及一直沉默地站在楼梯阴影处、目睹了全过程的妹妹秦雪。秦雪才十五岁,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小脸煞白,紧紧咬着下唇,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茫然。
爸,妈,小雪,秦烈深吸一口气,走到客厅中央,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沉重的寂静,我有事要说。很重要的事。
秦振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沙发上坐下,示意苏婉和秦雪也坐下。他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儿子:阿烈,今晚……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前世’……还有温言她……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措辞。
苏婉也紧紧盯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困惑。
秦烈看着眼前至亲的面容——父亲威严依旧,鬓角却还未染上后来绝望跳楼前的斑白;母亲温柔慈爱,眼底虽有心悸,却还没有被病魔和绝望彻底侵蚀;妹妹秦雪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鹿,全然不是前世那具眼神空洞、失去灵魂的躯壳……
巨大的酸楚和庆幸瞬间淹没了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爸,妈,小雪,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能会觉得荒谬,觉得我疯了。秦烈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但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因为,这都是……我用我们所有人的命,换回来的真相。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量,也似乎在给至亲一个缓冲的时间。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开始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十年资助、关于精心伪装、关于背叛与毁灭的故事。
……十年后,秦氏集团在她和那个叫林哲的男人里应外合下,资金链彻底断裂,背负巨额非法债务……
……爸,您……您从集团顶楼……
……妈,您忧思成疾,又得知小雪出事,心力交瘁,最后……
……小雪,秦烈的目光转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妹妹,声音艰涩,她在学校……被林哲安排的混混……
别说了!苏婉猛地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身体软倒在沙发上,泪如泉涌。秦振山脸色铁青,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是一种被至亲背叛和惨烈未来双重打击下的、濒临爆发的狂怒。秦雪更是吓得蜷缩在沙发角落,小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发出压抑的呜咽。
客厅里只剩下苏婉撕心裂肺的哭泣和秦雪压抑的呜咽。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所以,秦振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磨出来,你刚才说的‘前世’,是真的你……死过一次他抬起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死死盯着秦烈,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秦烈缓缓点头,眼神幽深似寒潭:是。死在温言亲手端来的毒酒之下,死在那个雨夜。他没有描述具体的痛苦,但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惨烈,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畜生!!秦振山猛地一拳砸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茶杯震落在地,摔得粉碎。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那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刀的暴怒,是对未来惨剧的惊惧,更是对儿子死过一次的巨大心痛。我秦振山自问待她不薄!供她吃穿,供她读书,视如己出!她……她竟敢……竟敢……他气得说不下去,脸色由铁青转为骇人的酱紫。
爸,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秦烈的声音异常冷静,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冰,温言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刀。真正的毒蛇,是林哲,是他背后的林氏集团!他们觊觎秦氏的核心技术和市场,布局已久。温言,不过是他们精心挑选、安插在我们家的棋子!
林哲秦振山眉头紧锁,迅速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林家那个不成器的二小子林氏集团……他们竟敢……
不止是敢,他们已经动手了。秦烈走到父亲的书桌旁,拿起一份几天前送来的、关于城西新开发区一块地皮的竞标分析报告。前世,这块被林家刻意炒热、前景看似无比光明的黄金地皮,正是秦氏资金链断裂、陷入泥潭的第一个致命陷阱!秦氏投入了巨量流动资金,结果那地皮下面被林家暗中动了手脚,存在严重的地质问题和政策风险,最终成了一文不值的烂摊子,彻底拖垮了秦氏!
秦烈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报告上林氏集团的名字上,眼神锐利如刀:这块地,就是他们为我们准备的第一个坟墓!爸,立刻终止所有对城西那块地的评估和投入计划!那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秦振山看着儿子笃定而冰冷的眼神,再联想到今晚温言的下毒事件,心中那份荒谬感被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取代。商人的理智告诉他,宁可信其有!尤其这警示来自他死过一次的儿子!
好!秦振山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立刻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李秘书!立刻通知下去,城西开发区七号地块的所有前期工作,立刻停止!所有资金冻结!没有我的亲笔签字,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分钱投入那个项目!对,立刻!马上!放下电话,他看向秦烈,眼神复杂,阿烈,你……
这只是开始。秦烈打断父亲,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凝重,林家的毒牙不止这一颗。温言虽然进去了,但林家不会罢手。他们还有后招,而且……他目光转向母亲苏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妈,您……您还记得您那条‘凤栖梧桐’的翡翠项链吗
苏婉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恐惧中,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光洁的颈间:项链在……在楼上首饰盒里啊。怎么了那条项链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价值连城,更是她的心头至宝。
秦烈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前世,温言会在下个月,趁您不注意,偷走那条项链。然后,她会栽赃给……
他的目光,缓缓地、沉重地转向了蜷缩在沙发角落、还在小声啜泣的妹妹秦雪。
秦雪猛地抬起头,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我她……她栽赃我偷了妈妈的项链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我没有!我怎么会偷妈妈的东西!
我知道你没有,小雪。秦烈走到妹妹身边,半蹲下来,握住她冰凉发抖的小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但温言会。她会把项链偷偷放进你的书包夹层,然后‘无意’中发现,当众指责你。爸妈震怒,你百口莫辩,被狠狠责罚,甚至……被勒令转学。那件事,让你在学校彻底孤立,性格变得怯懦孤僻,也为后来……秦烈没有说下去,但秦雪从他眼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痛楚,身体又是一颤。
她敢!苏婉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再次涌出,那条项链是我妈留给我的啊!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我的小雪!一想到自己视若珍宝的项链会成为伤害亲生女儿的凶器,苏婉就心如刀割。
秦振山脸色阴沉得可怕,温言的下毒已经让他怒不可遏,此刻听到她竟还计划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构陷自己年幼的女儿,更是杀意翻腾。
所以,我们必须提前防备。秦烈站起身,眼神冷静得可怕,闪烁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光芒,项链,不能让她得逞。但……也不能完全阻止她偷。
什么意思秦振山皱眉。
爸,妈,秦烈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笑意,仅仅抓她一个偷窃,太便宜她了。也伤不到林家的筋骨。我要的,是用这条项链,把林家那条毒蛇,彻底引出来!让他们自食恶果!
深夜,秦烈独自一人站在母亲苏婉的梳妆台前。灯光柔和,映照着打开的紫檀木首饰盒。盒子中央,静静地躺着那条名为凤栖梧桐的翡翠项链。主石是一块水头极足、翠色欲滴的凤凰造型翡翠,周围镶嵌着细密的钻石和红宝石,尾羽部分则以黄金拉丝勾勒,华美绝伦,价值不菲。
秦烈小心翼翼地拿起项链,指尖感受着翡翠温润的触感和黄金冰冷的质地。他的目光落在凤凰尾部一处极其隐蔽的、用来固定一根纤细尾羽的黄金小卡扣上。前世,温言偷走项链后,正是通过林哲,将这件珍宝快速出手,换取了大笔资金,用于林家后续对秦氏的致命打击。
林哲……秦烈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寒芒暴涨。前世那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实则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林家二少!他才是温言背后真正的操控者,是秦家血案的主谋之一!
秦烈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米粒大小、薄如蝉翼的微型追踪器。这是他在报警后,立刻联系自己前世记忆中一个极其可靠、专精于特殊电子设备的朋友连夜送来的。他将追踪器极其小心地嵌入那个黄金小卡扣内部预留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空隙中,再用特制的透明胶质完美封好。除非用专业仪器仔细探查,否则肉眼绝难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将项链恢复原状,轻轻放回首饰盒,关上盒盖。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如同一个精密的刺客完成了致命一击前的准备。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如同潜伏的巨兽眼睛。复仇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温言,只是第一个祭品。林哲,林家……你们欠下的血债,我会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秦家别墅的气氛压抑而紧绷。温言的背叛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但同时也被一种同仇敌忾的悲愤所取代。秦振山展现出了铁腕手段,不仅彻底冻结了城西地皮项目,还以雷霆之势开始暗中清查公司财务和所有与林氏集团有交集的项目,动作快、准、狠,带着一股被激怒的雄狮般的凶猛。苏婉则强忍悲痛,将对温言的痛恨转化为对一双儿女更深的保护欲,尤其是对秦雪,几乎寸步不离。
秦雪依旧有些沉默和惊惧,但在哥哥秦烈不动声色的陪伴和开导下,情绪渐渐稳定。秦烈刻意引导她学习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并反复叮嘱她:小雪,真正的保护不是把你关在笼子里,而是让你拥有在笼子外也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和警惕。记住,对任何人,哪怕看起来再无害,也要保持一份戒心。秦雪懵懂地点点头,将哥哥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秦烈自己则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白天,他利用前世记忆和对未来经济走向的洞悉,开始秘密调动自己名下可用的所有资金,并联系了几个前世证明极其可靠、此时尚未发迹但潜力巨大的盟友。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棋盘上悄然布下自己的棋子。
一个月后,一个周末的下午。
苏婉带着秦雪去参加一个无法推脱的慈善画展,秦振山在公司处理紧急事务。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管家和几个佣人。
二楼,苏婉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温言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色保洁服,头上包着同色的头巾,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这身打扮让她在别墅里走动时毫不起眼。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走廊,确认无人后,像一只灵巧的猫,迅速闪身进入卧室,反手轻轻关上门。
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自从被秦家赶出来(对外宣称是资助结束,她自己要求搬离),她就被林家安排在这个不起眼的保洁公司,蛰伏等待指令。林哲对她的失手(下毒被抓)极为不满,但那条凤栖梧桐项链,是他们计划中关键的一环,必须拿到!
她目标明确,直奔苏婉的梳妆台。颤抖着手打开那个熟悉的紫檀木首饰盒,当那抹令人心颤的翠色映入眼帘时,她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和狂喜的光芒!
终于……是我的了!她低低地呢喃,一把将项链抓在手里,冰凉的翡翠和黄金触感让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她迅速将项链塞进保洁服宽大的内袋,然后快速清理掉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别墅。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在她指尖触碰到项链黄金卡扣的那一瞬间,秦烈手机上一个极其隐蔽的追踪软件,立刻发出了无声的震动提示。屏幕上,一个微小的红点,正从秦家别墅的位置,开始缓缓移动。
秦烈此刻正坐在市中心一家顶级会所的私密包厢里,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他前世最重要的盟友之一,此刻还只是个怀才不遇的金融分析师,陈默。
手机屏幕亮起,红点移动的轨迹清晰可见。秦烈端起面前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笃定的笑意。
陈先生,他放下茶杯,看向对面,我们的‘鱼饵’,已经顺利出动了。
夜幕低垂,城市边缘一处偏僻的、挂着宏远废旧金属回收招牌的破旧仓库区,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更显荒凉死寂。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陈年垃圾混合的腐败气味。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仓库深处,停在一个半开的卷帘门前。车门打开,温言敏捷地跳下车,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像一道灰色的影子,快速钻进了仓库。
仓库内部空旷而杂乱,堆满了各种生锈的金属构件和废弃机器,只有中央一小片区域被清理出来,亮着一盏刺眼的白炽灯。灯光下,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正不耐烦地踱着步,正是林哲。他身边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面色不善的黑衣保镖。
看到温言进来,林哲眼睛一亮,随即换上惯有的、带着几分轻佻和傲慢的笑容迎了上去:哟,我们的大功臣可算来了!东西呢他的目光贪婪地在温言身上扫视,重点落在她鼓囊囊的口袋上。
温言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和怨恨。她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条凤栖梧桐翡翠项链,双手奉上:哲少,幸不辱命!您看!
翠色欲滴的凤凰在刺目的白炽灯下流转着动人心魄的光华,钻石和红宝石熠熠生辉。林哲眼中瞬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一把将项链夺了过去,放在灯下仔细端详,啧啧赞叹:好!好东西!不愧是苏婉压箱底的宝贝!温言,你这次总算没让我失望!
温言强忍着心中的厌恶,陪着笑:能为哲少办事,是我的荣幸。那……您答应我的……她指的是林家承诺的,帮她洗脱罪名和后续的巨额报酬。
急什么林哲把玩着项链,眼神轻蔑地扫过温言,少不了你的!等这东西出手,钱自然到位。至于你那个案子……他嗤笑一声,林家运作一下,保外就医,或者找个替罪羊,还不是小菜一碟放心,跟着我林哲,亏待不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项链递给旁边一个保镖,示意他收好。保镖拿出一个特制的防震首饰盒,正准备将项链放入。
就在这一刻!
不许动!警察!
一声威严的厉喝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空旷的仓库里!
哗啦——!
砰!砰!
仓库的几个入口瞬间被强行撞开!卷帘门被拉至最高!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般穿透黑暗,将仓库中央的几人牢牢锁定!数十名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警察如同神兵天降,迅速包围上来,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警察!双手抱头!蹲下!
放下手里的东西!立刻!
林哲脸上的得意和贪婪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惊恐万状地看着四面八方涌进来的警察,大脑一片空白:怎……怎么可能!
温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绝望的灰败。
项链!快!扔掉!林哲反应过来,冲着拿着首饰盒的保镖嘶声厉吼,声音都变了调。
然而,已经太迟了!
砰!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地打在保镖脚边的水泥地上,溅起一溜火星!那保镖吓得手一抖,首饰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盒盖弹开,那条华美绝伦的凤栖梧桐项链滚落出来,在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无辜而刺眼的光芒。
证物!为首的警官目光如电,厉声喝道,控制所有人!一个都不许放跑!
警察一拥而上,干净利落地将瘫软的温言、面无人色的林哲以及那两个保镖死死按倒在地,冰冷的手铐咔嚓锁上手腕。林哲还在徒劳地挣扎嘶吼:你们干什么!我是林哲!林氏集团的二少爷!你们敢抓我!放开我!
林哲是吧警官冷冷地俯视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拘捕令,你涉嫌指使盗窃、销赃、以及策划危害公共安全(指温言下毒未遂案),证据确凿!现在依法对你实施逮捕!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吧!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又看向面如死灰的温言,眼神锐利如刀,温言,你涉嫌盗窃巨额财物、参与投毒未遂、共同销赃,数罪并罚!带走!
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皮肤,温言彻底崩溃了。她看着被警察粗暴拖走的林哲,看着那条被警察小心翼翼装入证物袋的项链,最后的目光,越过警察的肩膀,死死地投向仓库入口的阴影处。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降下一条缝隙,一张熟悉到让她骨髓发冷的脸,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秦烈!
他静静地坐在车里,眼神平静无波,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冷漠地俯视着蝼蚁的挣扎和覆灭。那眼神里没有快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漠然。
温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是他!一切都是他!他早就知道!他像个猎人,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他精心布置的绝杀陷阱!
秦烈——!!!温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凄厉绝望、如同恶鬼般的尖啸,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是你!是你害我!你这个魔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警察死死按住她,将她像拖死狗一样拖向警车。她的嘶吼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不甘,最终被警车刺耳的关门声无情切断。
仓库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诡异地涂抹在冰冷的金属废料上。
秦烈缓缓升上车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仓库里温言那怨毒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但心底翻涌的,却不再是前世的滔天恨意,而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以及……一丝尘埃落定般的空茫。
林哲落网,温言数罪并罚,铁证如山,再无翻身可能。前世的血仇,终于讨回了第一笔沉重的利息。但这,远不是终点。林氏集团这条盘踞的毒蛇,只是被斩断了一颗毒牙。
他睁开眼,眼底深处,寒冰之下,是更加幽暗、更加汹涌的复仇烈焰。林家的根基,他必须连根拔起!
林家别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碎片散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林氏集团的掌舵人林国栋,这位平日里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的商界枭雄,此刻如同一头发狂的困兽,在奢华的书房里焦躁地踱步,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废物!都是废物!他猛地抓起书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向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碎片四溅。一个温言!一个不成器的逆子!竟然……竟然栽在秦家那个毛头小子手里!还他妈是在销赃现场被警察摁住了!蠢货!蠢到家了!
站在书桌前的中年男人是林国栋的心腹,集团副总王海,此刻也是满头冷汗,大气不敢出:林董,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捞人!哲少在里面……
捞人拿什么捞!林国栋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王海,盗窃、销赃、还有温言那个蠢货之前下的毒!证据链都他妈快怼到脸上了!秦家那个秦烈,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哲儿和温言密谋的录音!还有那个该死的侍应生!现在舆论都在盯着!你告诉我怎么捞!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儿子林哲的愚蠢被捕,不仅是个巨大的耻辱,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秦家,特别是那个突然变得深不可测的秦烈,已经彻底撕破脸,亮出了獠牙!
秦烈……秦烈……林国栋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阴冷寒光,好!好得很!看来是我林国栋这些年太温和了,让秦振山觉得他儿子可以骑到我林家头上拉屎了!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林董,秦家这次是有备而来。城西那块地,他们突然撤得干干净净,我们前期投入的炒作资金全打了水漂!还有几个我们暗中扶持、针对秦氏下游供应商的小公司,这几天也接连被秦氏以各种理由终止合作,损失惨重!王海忧心忡忡地汇报着坏消息,秦振山像换了个人,出手又快又狠,招招都打在我们的七寸上!我怀疑……秦烈手里,是不是掌握了我们更多的东西
更多林国栋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他林家这些年为了扩张,背地里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可不少!偷税漏税、商业贿赂、甚至早年为了抢夺资源,还沾染过人命……如果这些被秦烈抓住把柄……
不可能!那些事做得极其隐秘,秦烈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知道!林国栋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眼神变得更加狠戾:慌什么!秦家以为抓了我儿子,断了我几根爪牙,就能扳倒林家做梦!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如同蛰伏的巨兽。
秦家……必须付出代价!血的代价!林国栋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秦振山……苏婉……还有那个碍事的秦雪!我要他们秦家,鸡犬不留!
他猛地转身,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射向王海:去!联系‘黑蝎’!告诉他,老规矩,三倍价钱!我要秦家……彻底消失!
王海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黑蝎……那是真正行走在黑暗边缘、沾满血腥的亡命徒!林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这把双刃剑!
林董……这……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万一……
没有万一!林国栋粗暴地打断他,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秦烈不死,秦家不灭,我林家永无宁日!去做!
秦家别墅,书房。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只留下书桌上台灯昏黄温暖的光晕。秦烈坐在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眼神专注而冰冷。屏幕上,复杂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泻,几个加密的通讯窗口闪烁着。
老大,‘黑蝎’那边有动静了。一个代号为夜枭的加密头像跳动起来,发来一行字,林家老狗急跳墙,刚通过地下钱庄,往‘黑蝎’的海外账户打了三笔巨款,总计两千三百万。买命钱,目标是秦家所有人。‘黑蝎’接了。
秦烈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极地寒冰,森然刺骨。果然来了!和他预判的一模一样!林国栋这条老狗,终于被逼出了最后的獠牙!两千三百万……呵,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证据链完整吗
夜枭:放心,全程监控,资金流向、通讯记录、中间人的口供,铁证如山,足够送他们父子一起下地狱十次。另外,‘黑蝎’团伙的入境时间和落脚点也摸清了,都在我们掌控中。警方那边,‘鹰眼’已经同步到位。
鹰眼是秦烈提前接触并建立信任的、警界一位铁面无私的高层,专门负责打击有组织犯罪。
很好。秦烈回复,眼神锐利如刀,按计划行动。‘黑蝎’入境后,立即收网,人赃并获。林家那边……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给他们准备一份‘惊喜’。林哲在看守所不是一直闹着要见他爸,交代‘重要事情’吗安排一下,让他们父子……好好‘团聚’。
明白!夜枭的头像暗了下去。
秦烈关掉加密通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他平稳却带着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呼吸声。
林家父子……黑蝎……前世将秦家推入深渊的所有刽子手,终于要齐聚一堂了。
这一次,猎人,是他!
三天后,深夜。
城郊结合部,一片待拆迁的破败城中村深处,一栋外墙斑驳、门窗紧闭的三层小楼,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这里就是黑蝎团伙秘密潜入后的临时巢穴。楼内,几个气息剽悍、眼神凶戾的男人正默默检查着手中的枪械和锋利的刀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汗液的混合气味,充满了暴戾的杀机。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男人,正是黑蝎本人。他擦拭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声音沙哑:目标照片都记清楚了秦振山,苏婉,秦烈,还有那个小丫头秦雪。男的死活不论,女的……老板交代,要‘特别照顾’。他眼中闪过淫邪残忍的光芒。
手下们发出低低的、嗜血的狞笑。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由远及近,瞬间将小楼包围!红蓝爆闪的警灯光芒疯狂旋转,将这片破败的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警察!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投降!高音喇叭的喊话声如同雷霆,震得小楼窗户嗡嗡作响。
操!有内鬼!黑蝎脸色剧变,猛地扔掉匕首,抄起旁边的冲锋枪,被点了!准备突围!
然而,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砰!砰!砰!
轰隆——!
枪声、破门声、爆炸声(震爆弹)瞬间响成一片!训练有素的特警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各个方向强攻而入!火力凶猛,配合默契,精准而致命!
黑蝎团伙虽然凶悍,但在绝对的力量和早有准备的围剿下,如同困兽。激烈的交火声在楼内各处爆响,惨叫声、怒骂声、子弹撞击墙壁的闷响不绝于耳。负隅顽抗者被当场击毙,试图跳窗逃跑的则被埋伏在外的狙击手精准点名。
战斗在短短十几分钟内便宣告结束。硝烟弥漫中,黑蝎本人被两名特警死死按在地上,脸上沾满血污,眼中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他精心挑选的巢穴,他自认为隐秘的行动,竟然被警方摸得一清二楚!这绝不是巧合!
与此同时,海城看守所,特殊会面室。
冰冷的灯光下,带着手铐脚镣的林哲,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流倜傥。当看到同样被两名狱警押送进来、同样戴着手铐、脸色灰败如死人的父亲林国栋时,林哲的眼中先是爆发出狂喜,随即又被巨大的惊恐和怨毒取代。
爸!爸!救我!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林哲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到隔离玻璃前,双手疯狂拍打着,声音嘶哑绝望,是秦烈!都是秦烈那个杂种害我!是他设的局!他什么都知道!爸,你快想办法弄死他!弄死他全家!
林国栋看着儿子这副癫狂的模样,心如刀绞,更多的却是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怒火。他刚被逮捕,罪名是指使杀人、雇佣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证据确凿!他知道,自己完了!林家完了!而这一切的根源……
闭嘴!你这个蠢货!林国栋猛地冲到玻璃前,对着话筒嘶吼,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要不是你色迷心窍,被温言那个贱人牵着鼻子走!要不是你做事不干净,被秦烈抓住把柄!我们林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逆子!废物!!
怪我!哈!林哲被父亲的怒骂彻底刺激到,也彻底疯狂了,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同夜枭,林国栋!你少他妈装清高!你做的那些脏事还少吗!远的不说,三年前城北化工厂那次‘意外’泄漏,死了十几个工人,不就是你为了节省那点处理费,让人偷偷排污造成的!还有五年前,那个不肯拆迁的钉子户一家是怎么‘意外’煤气中毒死光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老东西!手上沾的血比我多十倍!百倍!要下地狱,也是你先下!!他口不择言,疯狂地抖搂着林国栋最隐秘、最血腥的罪状。
你……你胡说八道!!林国栋脸色瞬间由灰败转为骇人的酱紫,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猛地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林国栋!你不得好死!!林哲还在疯狂地咒骂着,唾沫星子喷在玻璃上。
医生!快叫医生!狱警发现林国栋情况不对,立刻冲上来。
林国栋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瞪着玻璃对面状若疯魔的儿子,充满了极致的愤怒、悔恨和……绝望。最终,他头一歪,在儿子疯狂的咒骂声中,停止了呼吸。心肌梗塞。
林哲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倒下,咒骂声戛然而止。他呆呆地看着狱警冲进来,看着父亲被抬走,脸上的疯狂一点点褪去,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和死寂。他知道,林家,彻底完了。而他,也再无生路。
海城晚报头版头条,巨大的黑体字触目惊心:
惊天大案告破!林氏集团涉黑覆灭!董事长林国栋狱中猝死,其子林哲及犯罪团伙‘黑蝎’悉数落网!
报道详细披露了林氏集团多年来涉及的非法经营、重大责任事故(化工厂泄漏)、故意杀人(钉子户灭门案)、偷税漏税、巨额行贿以及雇佣黑社会性质组织实施故意杀人等令人发指的罪行。证据链完整,铁案如山。林国栋在得知儿子林哲被捕、集团核心罪证被掌握后,试图雇佣黑蝎杀害秦家满门以灭口,被警方雷霆出击,人赃并获。林国栋本人在看守所与儿子激烈争吵后突发心梗身亡。林哲及黑蝎团伙主要成员,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另一则不起眼的短讯则刊登在社会版角落:
温言数罪并罚,一审获刑十年。报道简述了她盗窃巨额财物(苏婉的翡翠项链)、参与投毒未遂、共同销赃等犯罪事实,因其系从犯且有部分立功表现(在审讯中交代了部分林哲的指使情节),故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尘埃落定。
初春的暖阳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秦家别墅的客厅里,带来融融的暖意。窗台上,一盆新栽的白梅盆栽枝干遒劲,点点洁白的花苞在阳光下孕育着生机。这是秦烈特意从花市买回来的。
客厅里气氛宁静祥和。秦振山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虽然林氏覆灭的消息早已传遍,但看着这白纸黑字的终局,他紧锁了数月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眉宇间那份沉郁和疲惫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取代。苏婉在一旁插着花,动作优雅,气色红润,眉宇间再无阴霾,只有安宁和满足。她时不时看一眼窗台那盆白梅,眼神温柔。
秦雪则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小脸认真。她正在查阅几所心仪大学的资料,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经历过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她眉宇间少了几分怯懦,多了几分这个年龄应有的明媚和坚韧。
秦烈端着一杯热茶,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花园里抽出嫩芽的草木。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身形挺拔,侧脸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报纸翻动的沙沙声、键盘的轻敲声和花枝插入瓶中的细微声响。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没有大仇得报的喧嚣,只有一种沉静如水的安宁,一种失而复得的、浸透骨髓的温暖,在无声地流淌。
他轻轻呷了一口热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四肢百骸。窗外,花园角落,那棵他亲手栽下的白梅树苗,在春风中舒展着稚嫩的枝条。树下,是新翻的泥土。
前世,母亲苏婉的坟前,也有一株白梅。那是她生前最爱的花。在他被毒死前的那个冬天,那株梅树,早已在秦家倾覆的风雪中彻底枯死,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指向灰暗天空的枯枝。
而此刻,眼前这株新栽的梅树,枝头已悄然萌发出点点倔强的绿意。
枯枝逢春。
秦烈放下茶杯,转过身。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抹冰封终于彻底消融的暖意。他走向客厅中央的家人,步伐沉稳而坚定。
爸,妈,他的声音平静温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都过去了。
秦振山放下报纸,苏婉停下插花的手,秦雪也抬起头,三双眼睛,带着同样的温暖和依赖,看向他。
窗外,春光明媚,万物复苏。那株新生的白梅,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预示着一段崭新而充满希望的旅程,正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