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暗月公寓第一天,我收到一条诡异短信：
晚十点后听见猫叫请勿开灯,若门卫对你笑请避开牙齿缝隙,遇到穿红鞋的邻居请假装看不见。
我嗤笑着删掉,却看到物业群有人直播违反守则的下场——画面里血肉模糊的男人正用指甲在墙上刻规则。
当管理员举着灭火器清扫完现场,群聊瞬间清空所有记录。
当晚我床头传来猫叫,开灯瞬间惊觉墙壁渗出黑色血管,猫眼外立着嘴角裂到耳根的门卫。
更恐怖的是,每个死去的违规者都会成为新规则：现在监控里那个敲我门的红衣女人,脚腕铃铛声像极了我失踪三年的女友。
我疯狂翻出被删的原始守则,发现最末行写着——
欢迎回家,亲爱的管理员。
我搬进暗月公寓那天,空气里浮着灰尘和某种说不清的馊味。箱子胡乱堆在客厅,像个小型坍塌现场。我累得像条被抽了骨头的鱼,瘫倒在唯一没被霸占的角落里,房东那台旧沙发呻吟一声,仿佛也在怀念体重轻一点的前任。手机突然嗡了一下,屏幕上亮起一条新信息,是个陌生号码。
1.
欢迎入住暗月公寓！为营造安全和谐的居住环境,请您务必遵守以下住户守则：
1.
每晚十点后请确保门窗紧闭。若听见门外猫叫,请勿开灯,保持安静直至声音消失。
2.
安保人员均为男性且不会主动微笑。若遇门卫对你展露微笑,请务必低头避开其牙齿缝隙,并立即离开现场。
3.
本公寓不存在穿红色鞋子的住户。如您见到穿红鞋的邻居,请无视其存在,绝对不要与之产生任何形式的接触或眼神交流。
4.
凌晨三点至三点十五分,公寓电路将进行例行检修,灯光可能出现闪烁或熄灭。此期间,请勿进入走廊。
5.
所有生活垃圾请于晚九点前投入西侧黄色垃圾桶。如发现桶满溢出,请次日再投,切勿触碰或清理溢出的垃圾。
6.
电梯运行时间早6:00-晚10:00,超时请使用东侧楼梯。使用楼梯时,请保持手机电量高于50%,确保屏幕常亮。若听见下方楼梯传来急促脚步声,请立即关闭手机屏幕屏住呼吸。
7.
如您不慎违反以上任何一条,请第一时间拨打管理员紧急电话：*********。
祝您居住愉快！
规则还这么诡异我嗤笑一声。猫叫不能开灯笑的时候不能看牙缝神经病院的杰作还是整人综艺的稿子手指划过屏幕,干脆利落地删掉了短信,动作里带着一种处理垃圾的轻蔑。
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我爬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冰凉的自来水泼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一些疲乏。视线无意中掠过洗脸池上方那片模糊的镜子,里面的脸有些失真。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在客厅里密集地震动起来,嗡鸣声急促得不像话,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物业群。那个叫温馨港湾——暗月公寓的群。
屏幕上飞快地刷过一片惊恐的文字。
别出门！！别去走廊！！
视频！看视频！！快看啊！！
救命！他在下面！！
紧接着,一条被疯狂顶起的视频链接跳了出来,发送者是陌生的头像和名字。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进去——昏暗摇晃的画面像是用手机后置摄像头拍的,背景就是这栋公寓的走廊,昏黄的壁灯光线如同风中残烛,将一切都涂抹上油污般的光泽。画面里,一个人影——勉强还能看出人形——蜷缩在走廊尽头的墙角。那不是安静地蹲着,而是在剧烈地、痛苦地刻着什么。画面在颤抖,伴随着拍照者沉重的喘息。镜头拉近了一点,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那个蜷缩着的身影,上半身糊着一片浓稠的、反射着灯光的暗红色。墙壁上,用某种非硬物的东西刮擦着刺耳的声响,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不…要…看…电…梯…
字下面拖曳着一道道黏腻的暗色液体。
不要看电梯……什么……谁在刻我的喉咙发紧,喃喃自语。镜头猛地一震,似乎拍摄者受到了惊吓,画面里骤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是管理员王阿姨！平日负责收物业费的那个干瘦的中年女人,她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两颗黑色的玻璃珠,正推着一辆常见的那种大红色灭火器推车,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径直走向墙角那个人影。我认得那种推车,小区保安亭旁边就长期放着几个,笨重,漆成醒目的红。
墙角里血肉模糊的东西似乎感知到了逼近的脚步,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至极的、几乎不成调子的嘶鸣,抬起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试图阻挡,或者指向某个方向。
那声嘶鸣是断裂的琴弦摩擦金属般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腻。
王阿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走到那人形物前,像处理一件堵塞垃圾一样,俯身,毫无怜悯地扣动了灭火器喷头的压把。
哧——
一股浓稠的、绝对超乎常规的巨大白色泡沫瞬间爆射而出,瞬间淹没了墙角的人,也覆盖了墙壁上刚刚刻下的血迹和字痕！那股白色泡沫量庞大无比,仿佛高压水枪一般喷涌,瞬间覆盖了整个角落,带着某种诡异的腐蚀性,所过之处发出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血污、残肢……所有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事物,包括刚刚刻下的警告,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消失！
泡沫覆盖了一切。那个痛苦的人形轮廓最后挣扎的痕迹,如同融雪般消失在纯白之下。
视频戛然而止。
2.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整个房间只剩下我自己心脏狂擂胸腔的巨响,咚！咚！咚！那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害怕。还没等我从窒息般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屏幕上猛地一闪——温馨港湾——暗月公寓群聊界面刷新了。一片空白。所有记录,包括那条恐怖视频链接,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橡皮擦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最后一条冷冰冰的群公告：
请各住户自觉遵守公共秩序,切勿传播不实信息。如有异常,请拨打管理员电话。
死寂。
群里上百个头像,集体沉默,仿佛从未有人发过消息,从未有过什么视频。时间显示是十点过十分。
……十点以后！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砸进胃里。我猛地回头看向客厅连接走廊的那扇紧闭的门。外面,就是视频里的走廊！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攥紧了我的心脏。我几乎是冲到门边,背死死抵住门板,眼睛死死盯着猫眼。门外走廊的灯光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个模糊的亮斑。猫眼孔洞深邃,外面的景象有些扭曲。
安全吗那个……被清扫掉的……还在门外吗管理员呢王阿姨……她清理完,现在在哪无数的疑问在我脑中尖啸。门外似乎只有光,死寂的光。我慢慢地,将右眼凑近冰冷的猫眼孔。
冰冷的小孔中,视野被挤压变形。走廊昏黄的灯光依旧,光斑扭曲着映在我的视网膜上。空无一物。没有想象中残留的泡沫痕迹,没有血迹,甚至墙角都干净得反常,瓷砖反射着冰冷的黄光。安静,一种坟墓般的安静,比平常任何一刻都要沉重地压在我的耳膜上。
喵……
极细,极轻。像是一根浸满了寒气的钢针,毫无预兆地从门板下方、极近的距离,钻了进来,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猫叫！那个被删掉的短信！第十条守则！
几乎是本能地,在巨大恐惧的驱赶下,我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黑暗中,我的手胡乱地向墙壁上摸索着,啪嗒一声脆响！客厅刺眼的白炽灯光猛地炸开,瞬间吞噬了黑暗的角落！
灯光亮起的同时,我的大脑像是骤然接通了高压电,嗡的一声！视野边缘,正对着门口的墙壁,那片廉价的白色涂料墙皮——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是幻觉！数条比发丝略粗、呈现半凝固粘稠状的暗色线条,像丑陋的、新生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墙皮底下凸起、蔓延,它们纠缠、分叉,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噗嗤噗嗤声,如同饱食后正在舒展筋络的恶毒活物！一股浓重的、混杂着铁锈、腐烂物和劣质消毒水的复杂腥味凭空弥漫开来。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猛地转回头,再次将眼睛死死怼回冰冷的猫眼孔上。
视野豁然开朗！
一张脸！
一张扁平、泛着油光的、带着一种极其刻板僵硬表情的脸,紧紧贴在猫眼外侧！门卫老张！那标志性的暗蓝色旧制服领口清晰可见。
他看到我了刚才开灯的声音他想干什么无数的惊恐念头在脑中炸开。门卫老张的嘴角,像提线木偶般极其缓慢地、违背人体构造地向上拉扯开。
他在笑！
那笑容僵死,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嘴角的皮肤像是两片干燥撕裂的硬纸片,被无形的钉子强行钉住嘴角两端,朝着耳根的方向拉伸！
咧开的嘴唇之下！漆黑的缝隙陡然暴露出来！
没有牙齿！没有鲜红的牙龈！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黑如永夜般的空洞！仿佛那张嘴通向的不是口腔,而是某个冰冷、死寂、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深渊！一丝冰冷的气息似乎正从那无底的黑暗缝隙中无声无息地渗出,穿透冰冷的门板和猫眼的小孔,冰锥般刺入我的眼球！
呃！
惊骇和生理上强烈的呕吐感让我瞬间弓起身子,膝盖一软,踉跄着向后猛退！后背重重砸在鞋柜边缘,剧痛让我短暂地找回一丝理智。不！我不能开门！短信是怎么说的开灯不！猫叫不要开灯！可我刚才开了！现在门卫又在对我笑,笑得露出那要命的黑缝！我违反了两条！两条都犯了！
扑面的黑暗空洞让我一阵阵眩晕窒息。那管理员……王阿姨……她的紧急电话！那张皱巴巴的通知单！
我像溺水的疯子扑向沙发,在胡乱堆放的纸箱、塑料袋里疯狂翻找。手指因为恐惧而僵硬笨拙,几乎不听使唤。哗啦一声,一个空泡面盒被打翻在地。终于！触碰到了一张硬挺的纸张边角！拽出来,正是那张搬家时随手塞进口袋的住户紧急联系方式！
***********
印在角落的紧急号码！
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掏出手机,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按键都按错了好几次。终于,将那串如同催命符般的数字拨了出去。
嘟…嘟…嘟……
短促的忙音像冰冷的鼓槌敲打在我的神经上。一响,两响,三响……每一声都砸在胸腔,心脏痉挛着几乎无法跳动。
咔嗒。
电话接通了。
喂
是王阿姨的声音。语调平淡,没有任何波动,如同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里面不夹带任何之前视频里的恐怖冲击,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我…王阿姨！救命！我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喉咙被什么堵住,我…我听见猫叫了！开了灯！门卫…门卫就在我门外！他…他在对我笑！露着牙缝！牙缝里面！里面是黑的！是空的！！
语无伦次,词句破碎地往外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这一秒钟的寂静比刚才的忙音更漫长,更可怕,仿佛某种致命的判决正在酝酿。
哦。
王阿姨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然是那种毫无起伏的调子,知道了。待在门内。别挂电话。不要靠近门口。灯,随便你开。
随…随便开我愣住了,这跟守则说的完全不同！难道……难道是骗人的那个短信是假的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
那是一种利器在布料表面反复、缓慢、单调地刮擦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竖,牙根发酸。在这令人极度不适的摩擦声背景中,王阿姨的声音继续平稳地交代：不要信你眼睛看见的。不要信你耳朵听见的。记住,你是个新住户。守则只对住户生效。
她顿了顿,刺啦声也停了一下,你房间里,有面镜子吗
我的视线本能地扫过狭窄的客厅。房东的旧家具塞得满满当当,靠墙的书架旁,有一面落满灰尘的、椭圆形的试衣镜,竖在那里。
有……
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几乎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站到镜子前面去。
王阿姨的指令如同冰冷的军令,一直站到我到门口。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
站到镜子前面！现在！立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甚至隐含着一丝警告,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
外面的声音
刚才只顾着电话和恐惧,此刻稍微静下一点,我立刻听到了门外不远处,那个血肉模糊的家伙被泡沫淹没的地方——那里传来了声音！
嗤…嗤…嗤…
像是…无数根湿漉漉的、黏在一起的手指,正努力地、缓慢地扒开墙壁与地板的接缝……试图钻出来！那声音粘稠又执着,带着令人崩溃的恶意！
巨大的恐惧像巨浪将我彻底淹没。我连滚带爬地扑向那面落满灰尘的试衣镜！
老旧的地板在我脚下呻吟。一步,两步,我在那面布满细小划痕的古老镜子前站稳。灰尘让镜子表面覆盖着一层模糊的纱,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镜子里映出我煞白惊骇到扭曲变形的脸,因为剧烈奔跑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以及我身后那狭窄、混乱、堆满杂物的客厅场景。
好了！我站在镜子前面了！我的声音抖得厉害,视线死死黏在镜面,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客厅连接门口的那一小片空间,耳朵还竖着听门外那该死的刮擦声。
很好。王阿姨的声音在电话里平稳了一些,就这样站着。不准回头看。不准离开镜子半步。不要挂断电话。
滴答…滴答…
似乎是我某个没关紧的水龙头在滴水,又像是冷汗从我额头滑落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门外那黏腻的抓挠声时断时续,像有耐心耗尽的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每一次响起都让我的后脊梁窜过一阵尖锐的麻痹感。时间像被冻住了,每一秒都长得让人窒息。我强迫自己把目光锁定在镜面深处,那模糊扭曲的影子似乎比我更紧张。
突然！
镜子里！
我身后的场景！
靠着大门的那个区域,墙壁上刚刚渗出的那些暗色血管状的纹路正在缓慢收缩！不是消失,而是像暴露的根系重新缩回地底一样,沿着扩张的路径往回收敛！它们蠕动、滑动的速度诡异得令人作呕。同时,一股之前没有的、极其微弱但又难以忽略的寒意,如同一条无形的冰线,从门口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丝丝缕缕,缠绕上我的脚踝。
王阿姨……门外……那个声音好像停了我低声对着电话说,声音干涩得厉害。
电话那边只有王阿姨微不可闻的、平静的呼吸声。她没有回答。
我的目光凝固在镜面深处。镜中反射的景象,似乎与背后的真实世界隔着薄薄一层污浊的纱。就在这时,镜面深处,客厅墙壁靠近玄关那面墙壁的暗色纹路正缓缓缩回去,蠕动痕迹如同缓慢流动的淤泥。突然,镜子里光线的某个角落,客厅中央那片混乱地板上堆叠的杂物阴影之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抹异样的颜色。
鲜红。
非常鲜艳的红色。像血,但似乎比血更亮,更刺眼。它出现在一个空的透明塑料垃圾桶桶壁的弯曲反射面上,扭曲成一小团,却又无比清晰地昭示着某种存在。
一只脚。
一只穿着精致暗红色尖头高跟鞋的脚。足弓曲线优美,鞋跟细得惊人。它就那样静静地从杂物堆的阴影边缘露出来一点点,无声无息,如同电影画面的切换失误里硬生生插入了一个不属于这一帧的凶器。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红鞋！守则第三条！那条禁止交流的规则！
心脏骤然停跳,又猛地狂砸起来。巨大的恐惧冲垮了意志。我的目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镜子里死死锁住那抹红色出现的刹那,本能地、拼命地朝那个方向转动眼球,试图看清镜子反射里……那只红鞋的主人！
视线猛地聚焦！
镜面深处,那片杂乱的背景里。
一个穿着酒红色长裙的女人身影,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图像,极其突兀地闪现出来！她的裙摆遮住了脚踝,但我能肯定,那高跟鞋必然是她的！她侧对着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早就存在,只是我刚刚看到而已。
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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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脖颈后的寒毛集体炸起！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死物特有的滞重触感的东西,倏地落在我的脖子上！
就像一块刚从冷冻柜里拿出来的、失去活性的肉块！
啊！！！
凄厉的尖叫瞬间冲破喉咙！我魂飞魄散！全身肌肉爆发出绝望的力量！攥在手里的老旧手机被我下意识狠狠砸向身后的方向！身体像弹簧一样朝远离镜子的方向扑倒！
王阿姨在电话里那声别动！的断喝只吐出半个音节,就被我剧烈的动作和手机砸落在地的碎裂声彻底淹没！
噗通！
我重重摔倒在地板上。粗糙的地板蹭得手肘生疼,但这剧痛反而拉回了我一丝濒临崩溃的神智。我撑起身体,恐惧驱使我拼命往后蹭,后背死死顶在落满灰尘的冰冷墙壁上。碎裂的手机就躺在我几步远的地方,屏幕彻底黑了。
刚才那是什么！什么东西落在我脖子上！那只手！红鞋女人的！
我惊骇欲绝地猛地抬眼,死死瞪向门口！
防盗门紧闭着,牢牢地锁着,纹丝不动。
空无一人。只有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飘荡。
什么都没有。没有王阿姨口中所谓清理的人影,没有预想中挤进来的红裙女人。只有冰冷的门板和墙壁。地面上,除了我摔倒时带倒的杂物,空空如也。脖子上的触感也消失了,仿佛刚才那一刹那的冰寒滑腻只是濒临崩溃的幻觉。
极度恐惧后陡然松弛的荒诞感和浓重的疲惫席卷而来。我瘫坐在墙根,大口喘气,冰冷的汗水浸透后背。是我太紧张了吗产生幻觉了
我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走到门口,鼓起全部勇气,再次透过猫眼向外窥视。走廊的光线似乎更暗了一点,依旧寂静无声。门卫老张不见了。墙角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个可怕的声音……消失了。
难道……真的只是……幻觉因为看了那个恐怖的群视频,被短信暗示了
3.
一种巨大的虚脱感包裹着我。看来,所谓的守则和诡异的短信,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是谁想吓唬新住户物业群那个视频是伪造的技术真好。一股愤怒和后怕混杂的浊气堵在胸口。我弯下腰,带着劫后余生的恼怒,伸手去捡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蛛网状裂纹密布,边缘的玻璃渣很锋利。
指端触碰冰冷破碎的屏幕边缘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厚重墙壁和遥远距离的铃铛声,极其突兀、清晰地钻入了我的耳朵深处。
叮铃……
非常轻微。但铃声的质地……清脆、冰冷,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极其熟悉的金属质感震动频率。
……金属质感……
我的身体骤然僵硬,血液从头到脚迅速冻结！
这铃声……
我的记忆深处,某个深埋了三年、被思念和痛苦蚀刻得无比清晰的记忆点,被这微弱的铃铛声狠狠刺中！
三年前,女友陈玥失踪那天。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去旅行,在一个古镇的小摊上,她买了一对极其精致的纯银细环小铃铛,轻轻系在自己纤细的脚踝上。银环细巧,铃铛不过黄豆大小,但敲击声音非常清脆干净。她走了几步,银铃清响,还高兴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说：阿远,你看,是不是很好看像不像故事里的精灵
她转身时的笑靥在记忆里如此清晰。银铃摇晃,叮铃叮铃……那种清脆的声音,独一无二,只属于她的银铃。
此刻,这门后遥远传来的轻微铃响……就是那种声音！那种质感！绝不会错！
呵……我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冰冷僵硬。目光猛地钉死在冰冷的防盗门板上！那只红鞋……那种姿态……陈玥！我的玥儿！是她的鞋是她的铃铛！
她在这里！就在暗月公寓她不是失踪了三年了！无数混乱的念头像受惊的群鸟在我脑海里疯狂扑腾、撞击！
下一秒,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黑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她……她还是那个活生生的人吗！
砰！砰！砰！
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在门板外响起。
三下。
每一次都敲在我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带着某种冰冷的从容。我像被冻在原地,血液凝固,心跳停滞,全身无法动弹分毫。
突然,一阵奇异的、低沉的嗡鸣声在房间里响起,似乎是电路干扰。客厅那盏刺眼的白炽灯管猛烈地闪烁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光线在墙壁上疯狂地明灭跳动！同时,门外响起了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刺耳难听！紧接着,一个干涩、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门外那个巴掌大的电子门铃显示屏扩音器里响起！音量开到了最大,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警告！警告！不明访客停留时间过长！请立即离开！请立即离开！否则将启动紧急清——
门铃的警告广播词急促、尖锐、充满威胁,像冰冷的机器勒令入侵者滚蛋！
外面站着的人,对公寓来说……是不明访客！入侵者！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甚至压过了对铃铛的惊疑！公寓的安保系统……在警告驱逐门外那个穿着红鞋的人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几乎在警告声响起的同时！
砰砰砰！砰砰砰砰！
规律平静的敲门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狂暴、失去所有节奏的砸门声！如同沉重的巨锤！疯狂地擂在我面前的防盗门板上！整个沉重的门板都在震颤！门框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门板正中心向内凸起一小块,紧接着,门板外侧传来一声金属被强行撕裂、扭曲的刺耳尖啸！
是那扇坚固无比的防盗门正在哀鸣！仿佛外面有一头狂暴的野兽,正用非人的力量试图强行撕裂铁皮！警告广播变得更加尖锐急促！电流干扰的滋滋声也愈发狂躁！
哐！哐！哐！
整个门框都发出了呻吟！金属撞击的巨响震得我耳膜刺痛！顶门器死死卡着,但我感觉这扇门撑不过几秒！
唔！
一声极其压抑的、短促而低沉的闷哼突然响起,隔着狂暴的砸门声和刺耳的警报。那声音……非常奇怪！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强行忍受着巨大的痛楚！紧接着又是几声更加疯狂、带着宣泄般暴怒的砸门！每一记都像是用金属骨骼在硬撞！但这狂猛的势头只持续了几秒钟。
突然。
就像狂澜被无形的闸门切断。
外面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警报、电流噪音、狂暴的砸门……全都消失了。死寂再次降临,如同深海。楼道里那种老旧灯泡特有的昏黄光线,如同稀薄的脓液,依旧不紧不慢地从猫眼孔洞里渗进来一点。
安全了公寓的安保系统把它……处理掉了那个穿着红鞋、带着陈玥铃铛的东西
恐惧如同沉重的铅水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但那个微弱的、清晰的铃铛声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玥儿……她……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是不是想见我公寓在阻止她刚才那闷哼……是她吗！
那可怕的力量,那试图撕开铁门的力量……仅仅是想想,我就头皮发麻！但……那是玥儿啊！
混乱的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我的理智。必须……必须找到她！不,先找到那张守则！原始的那张！我删了短信,物业群记录被清空了……但门卫那里！门卫室！他那里一定贴有正式的打印版！
恐惧与救人的急切在我心里疯狂撕扯、交锋。最终,对陈玥的担忧占了上风。我深吸一口气,像在冰窖里,鼓起所有的勇气,牙齿打着颤,极其缓慢地、悄无声息地靠近门边的猫眼。
再次将一只眼睛凑过去。
视野被压缩。光线依旧昏暗发黄。空荡荡的走廊。尽头处应急绿灯的幽幽光线下,原本干净整洁的地面……
赫然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粘稠的污渍！像刚被泼洒上去的变质油漆！
门卫室就在一楼入口旁边。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坏了,只有靠近尽头那盏泛着绿光的应急灯幽幽亮着,投下令人不安的光斑。我几乎是贴着墙壁在往前蹭,每一步都轻得几乎不发出声音,眼睛神经质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道门缝。刚才被撕裂的门板边缘似乎还悬在我的视网膜上。
越靠近一楼,那股挥之不去的腥膻气息就越发浓重刺鼻。
终于拐过最后一个拐角,看见了门卫室那扇小小的窗户。里面亮着灯光。我压着狂跳的心脏,贴着冰凉的瓷砖墙一点点挪近。玻璃窗的透明度不高,有层水渍。窗内,门卫老张那张扁平刻板的脸正对着外面,他似乎在看什么书或者材料。
安全了刚才门外那惊悚的遭遇似乎没发生在他身上他看起来……还算正常
我正要鼓起勇气抬手敲门。
就在这时——
门卫室的门把手,喀哒一声轻响,缓缓转动了。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脚,伸了出来。
暗蓝色的裤管,旧到失去光泽的皮鞋。是门卫老张的打扮。
然而！
那只脚从门里踏出的瞬间,那只看似正常的右脚——突然诡异地旋转了接近一百八十度！鞋尖向后,脚跟朝前！以一种完全违反生物关节构造的、极端怪异的姿态,稳当当地落在了外面的水泥地上！那只脚在地上踩实了之后,动作流畅得让人心头发冷,仿佛那折转的关节天生就适应这种行走方式。紧接着,是另一只同样装着旧皮鞋的脚,也同样怪异地翻转过来踏出……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旧皮鞋底摩擦地面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出来了！但……他是倒着走出来的！以脸朝门内、双脚倒行后转的诡异方式！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被反向操控着！
他想干什么！他要去哪里！他这种姿态……难道看不见身后！
极度的惊骇让我猛地向后退缩,身体紧紧贴紧身后冰冷粗糙的墙壁凹陷处,借着柱子边堆放的几个破旧灭火器箱的阴影将自己尽可能藏匿。我的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蹦跳,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生疼。
老张倒行的脚步异常平稳,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东侧楼梯间走去。他目标明确,完全无视了正常的行走方向,就是倒着走进楼梯口幽深的黑暗里。
我躲在阴影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种混合了廉价肥皂、陈年汗渍和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被长时间浓重消毒水浸泡过的、失去了所有活性后残留下来的微弱铁锈味。这气息冰冷、滞重,无声地压过来。
屏住呼吸,确认那倒行的身影完全没入楼梯间的黑暗深处,我才像一个缺氧的人猛地吸入一大口气,肺部因为之前的长时间屏息而发出嗬嗬的声音。巨大的阴影和困惑笼罩着我。他为什么会这样走路是要进行某种……巡逻还是执行别的规则他刚才在门口对我露出的微笑……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原始守则！
我猫着腰,如同捕食前伏击的蜥蜴,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卫室敞开的门口,闪身钻了进去,反手将门虚掩上。
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门卫室很小,弥漫着香烟味和劣质茶叶的味道。一张旧桌子,一个文件柜。墙上贴着几张通知,大多是防火防盗、停车费一类的。我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墙壁,搜寻着可能的住户手册或规则打印件。
视线猛地定格在桌面的一个透明塑料文件夹下,压着一张边缘有点卷曲的A4纸。
标题是加粗黑体字——暗月公寓住户守则（正式版）
找到了！！！
一股夹杂着希望和恐惧的热流冲上我的脑门。我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掀开塑料夹,捏住那张纸的边缘,把它抽了出来。薄薄的纸张此刻仿佛有千钧重。
目光急速扫过一行行冰冷的条款：
……第十条：管理员仅负责处理公共区域违规及失序情况。住户内部问题请自行协商解决,切勿惊动管理员。
……第十二条：管理员工作时间外绝对无法拨通紧急联络电话。如在工作时间外拨打此号码并接通了,无论对方说了什么,请立即捂住双耳,原地坐下保持沉默至少十五分钟。公寓保洁员稍后将会为您提供‘清洁’服务。
……接通了请捂耳保持沉默我之前不但接了,还听了！甚至被指引去了镜子前面！！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原来那个电话本身就已经是规则陷阱的一部分！她引诱我站在镜前,那是方便那只看不见的冰冷爪子落下！她根本不是管理员！所谓的处理违规……
心脏疯狂跳动,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
第十三条：紧急情况下可寻求公寓保洁员的协助。保洁员身着灰色制服,工具仅限水桶、拖把等基础清洁用具。若您发现所谓的‘管理员’持用红色工具（如红色推车、红色清洁设备）,该人系冒名侵入者,请立即远离并通知门卫处理。
红色工具！王阿姨当时推着的,不就是那种巨大的、醒目的红色灭火器推车吗！轰的一声！群视频的画面在我脑中炸开——墙角那血肉模糊的东西,王阿姨面无表情地推着红色灭火器车走过去,用那种诡异的腐蚀性泡沫进行清扫……原来如此！她才是冒名入侵者！公寓真正的规则力量,通过门卫老张……或者那个诡异的警报广播,在清除她这样的存在
我剧烈地喘息,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死死黏在纸上,像落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继续往下搜寻。
最后一行！
整张纸的底部,被文件夹边框压住的地方,露出了几个铅印的小字：
如您在居住期间对本公寓管理员工作有任何异议或不满,请在管理员值班时间内致电投诉电话。值班时间请留意公寓大厅公告栏。
一行小小的、似乎用最细的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时间表,缩在纸张的最下方不起眼的角落：
【管理员值班时间表：
午间
12:00-13:00
】
中午！不是晚上！
轰隆！仿佛一道霹雳贯穿我的天灵盖！
就在中午！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在昏暗的一楼大厅门卫室窗口边！那个带着僵硬笑容的门卫老张隔着窗子推给了我一张纸！对！就是这张！当时他还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他说了句什么
——新来的啊仔细看看！特别是……时间。重要的很！
时间！是时间表！他当时是提醒我看这张守则底部的时间表！为什么！这时间表为什么如此重要！
管理员的值班时间……只在中午一小时！而我晚上遇到的王阿姨,根本不可能是真正在值班的！再加上红色推车……她必然是冒牌货！但真正管理员的工作时间……中午十二点到一点！
等等！午间！那个时间！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却又似乎能串联起一切碎片的想法闪电般击中了我！
电梯！那个只能在规定时间使用的电梯！那天我搬行李时,电梯门打开时看到的……那个站在电梯里,穿着灰色旧工装制服,身形佝偻得像虾米,头发花白稀疏,皮肤如同枯树皮的老头！他双手扶着电梯里的金属栏杆,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当时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浑浊的眼球深陷在眼眶的阴影里……对！他腰间的皮质工具带上,挂着一块破布和一个小小的、颜色灰扑扑的塑料喷水瓶！
那难道……那穿着灰工装的老头……那个我曾经以为他是老保洁员的人……才是公寓真正应该存在的保洁员！
灰色制服！基础清洁用具！他完全符合守则第十三条对保洁员的描述！
那个时间点……就是午间！那个电梯还能运行的时间！他是去工作的！他要去清洁某处！
巨大的谜团在我脑中盘旋——午间时分,穿着灰色制服的真正保洁员在电梯里运行。而晚上出现的,是手持红色危险工具、假冒管理员进行违规清除的入侵者！
老张！门卫老张！他在倒行时那非人的姿态……他提醒我看时间……他现在倒行着走进黑暗深处……他本身是什么立场他想做什么或者说,公寓在指引他做什么我跌坐在门卫那张冰冷的铁皮椅子上,纸张从僵硬的手指间滑落,纷乱的念头如同冰冷的子弹在脑颅里来回碰撞。
我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晚上十点五十分。早已过了电梯的运行时间。想要快速到达七楼——监控室所在楼层,只能走东侧楼梯。但守则对楼梯使用是有特定要求的。
手机电量……我喃喃自语,掏出那个屏幕碎裂、边缘还沾着汗渍和污渍的手机。屏幕艰难地亮起,显露出电量图标：一个刺眼的、猩红色的3%。像伤口涌出最后的血沫。这么低的电量是什么时候没电的是摔坏的还是……它为什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没电恐惧再次攥紧了我。守则要求楼梯间手机必须保持常亮且高于50%电量……
走楼梯没有手机照明……
留在门卫室这是老张的房间,谁知道他会以何种姿态突然返回而且这房间太封闭,几乎无处可逃！
离开玥儿可能就在这里！以那种恐怖的红鞋形态……
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冰冷地贴在脊椎上。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猛地站起来！没有别的路了！玥儿……我必须要找到线索！哪怕是死……
4.
东侧楼梯间的入口,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幽深无比。
幽深的楼梯口黑洞一般,死寂。手机电量条猩红得刺眼。
……6.
使用楼梯时,请保持手机电量高于50%,确保屏幕常亮。若听见下方楼梯传来急促脚步声,请立即关闭手机屏幕屏住呼吸。
没有光。黑暗和未知的脚步,两者必选其一。
我攥紧冰冷的手机,牙关紧咬,喉咙里全是铁锈味。玥儿脚踝那铃铛的脆响,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必须向上！
没有退路了。
楼梯口浓重的黑暗像凝胶一样挤压过来。我抬脚,踏入那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入口里。
脚下的触感粘滑,空气里的腥膻浓得化不开,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黏腻的铁锈味。黑暗如同实质的流体,紧紧缠绕、蒙蔽着我的感官。我只能伸出一只手,指尖紧张地刮蹭着右侧冰冷粗糙的墙壁,这是唯一能确认方向的依靠。每一级台阶都小心翼翼,在完全无法预测的位置探出脚尖,试探着、颤抖着向下踩落。绝对的黑暗剥夺了一切参照物,时间感在高度紧绷的神经下扭曲、拉长。走了多久多久算一层五楼还是六楼
就在这种高度压抑的死寂中。
哒…哒…哒……
声音来了。
很轻。非常轻。仿佛是什么密度极高的小型金属物体落在坚硬的楼梯阶面上。声音的来源……正下方！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
紧接着,哒…哒…哒…声音开始快速而连续！如同一整串散落的钢珠,从下方黑暗深处飞快地向上方弹跳奔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距离越来越近！
声音几乎冲到脚下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流旋上来！我甚至感觉下一秒就会有某种冰冷细碎的东西撞上我的脚踝！
呃啊！
极度的恐惧炸开！大脑一片空白！守则指令在电光火石间盖过了一切！我的手比意识更快,手指在黑暗里凭着记忆猛地戳向手机屏幕早已碎裂的位置！
啪嗒！
一声细微的电子开关闭合的轻响！碎裂的屏幕仅存的最后一丝幽光——彻底熄灭！
绝对的黑暗瞬间接管了一切！
同时！我猛地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头根部,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漫！牙齿深陷入皮肉里带来剧烈的疼痛,但我根本不敢松口,所有的气流被死死堵在喉咙深处！眼睛因为屏息和剧痛而圆睁着,仿佛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耳朵因极度紧张而嗡鸣,鼓膜承受着巨大的内压。
那哒哒哒哒哒哒——如同失控机枪扫射楼梯般疯狂跃升上来的金属敲击声！
骤然消失了！
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又好像无数只正高速向上弹跳的冰冷珠子瞬间凝固悬停！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墙壁紧贴着我的指尖传递来冰冷的触感。还有我心脏疯狂挤压着肋骨、试图挣脱胸腔束缚的巨响——那是我感官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一秒……两秒……如同一个世纪。
时间在极致紧绷的神经下被无限拉长又扭曲。我能感觉到舌根的剧痛、牙齿嵌入皮肉的深度,肺部像燃烧的纸袋一样向内塌陷,每一点空气都被压榨殆尽。那致命的金属敲击声消失了吗还是就在我面前极近的地方停住,正在无声地窥视着我屏息的身体
窒息感如同铁箍死死勒紧头颅,视野边缘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细碎的亮斑。
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身体本能地想要张开嘴、吸入那带血的腥甜空气的临界点——
滴嘟！
一声尖锐、短促、极其响亮的电子提示音猛然在我手中紧握着的手机里炸开！
手机屏幕……它竟然在熄灭状态下自行闪了一下！随即彻底没了任何生息！那声响在绝对死寂的黑暗楼道里,如同点燃了一吨炸药！
它响了！它在寂静中发出了声音！我违反了最核心的屏息要求！它听到了！它一定会听到！
呃！
惊骇让我的喉咙肌肉瞬间失控,压抑已久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流骤然从我咬紧的牙关缝隙里冲出,发出轻微的嘶声！尽管我立刻再次死死咬紧,但那细微的声响在此时此地,无疑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轰！
黑暗深处！一股狂暴的阴冷气流如同冰海倒灌,毫无征兆地从我下方的楼梯转角处猛地向上冲卷而来！气流中裹挟着一股强烈的、无法形容的、冰冷的腥！
它动了！
极度惊骇之下,生存本能压过一切！我甚至忘记了继续屏息！身体像被巨大的弹簧弹射出去！双脚完全不顾高度差,在黑暗中拼命向下猛蹬台阶！双臂在空中挥舞,狼狈不堪地向下翻滚跌落！冰冷坚硬的水泥台阶棱角狠狠撞击着肩膀、腰背！骨头撞击的钝痛不断传来！
顾不上了！任何地方！只要能避开那即将袭来的东西！摔也要摔下去！
噗通！
我重重地砸在一处转折平台上！身体蜷缩着,因为剧痛和剧烈摩擦在冰冷的地面上翻滚,最后在不知哪一层的楼梯入口处的墙壁前停下。肺部的灼痛迫使我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黑暗中,耳朵捕捉到上方不远处的楼道里,传来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金属滚珠落在地上无序滑动的哗啦声……还伴随着一种极其粘稠的、类似拖曳沉重湿麻袋般的摩擦声……正渐渐远去……似乎没有追下来。
它……离开了
我躺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冷汗浸透了全身,劫后余生的巨大喘息像破风箱一样在喉咙里拉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和浓重的腥味。手机……那该死的手机！它在关键时刻发出了声响！是电量耗尽报警还是……它本身就是个陷阱设计好的！
混乱的念头在剧痛中翻滚。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监控室！老张……
等等！老张！那个倒行进入黑暗的人！他会不会也在这条楼梯上刚才那拖曳声……不！不敢再想下去了！
七楼监控室的门锁着。厚重的铁门上一块小小的观察窗,里面透出黯淡的、无数屏幕的荧光杂糅成的冷调光线。我瘫坐在门外冰冷的瓷砖地上,背靠着铁门,身体像散了架。肩膀和侧腰传来阵阵钝痛,刚才的摔落留下的痕迹鲜明地提醒着我方才的危险。
老张……王阿姨……我喘着气,大脑混乱不堪。守则碎片、倒行的门卫、红色的入侵者、灰色的保洁员……还有玥儿铃铛的声音和那只红鞋……无数碎片在我意识里飞舞。
我挣扎着站起身,透过观察窗看向里面。
成排成排的显示器挂在墙上,无声地播放着整个公寓的公共角落影像。其中一块屏幕画面异常刺眼,正是刚刚爆发过砸门事件的四楼走廊。灯光明亮,地面纤尘不染,墙壁洁白如新,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血腥与撕裂从不存在。
旁边屏幕闪了一下。画面切入一楼门卫室内部,那个狭小的房间。
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站在门卫室中央。衣服……是老张的旧制服！
他似乎在收拾东西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上的纸张、水杯……然后,他的肩膀开始微微下沉,头向下一点,背部弓起。然后……他动了！
动作流畅得令人窒息！身体向后退！两只脚……动作利落精准地旋转着,脚跟在前,鞋尖在后！他退着……不,他在用进门时那种诡异的倒行方式——朝门外走去！监控画面显示着他离开门卫室,背影消失在走廊里。
这个倒行进入黑暗的人……真的是老张他在用这种方式……巡逻或者说,执行某种公寓赋予的职责
视线扫过其他监控屏幕。
猛地！
一张监控画面牢牢抓住了我的眼睛！呼吸仿佛再次被无形的手扼住！
那画面来自公寓后门外面,那条连接小区内其他几栋住宅楼的狭窄通道。昏黄的路灯只照亮一小片光晕。
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背影！正站在路灯下！灯光勾勒出她酒红色的裙摆下,一只穿着精致暗红色尖头高跟鞋的脚！她的身影在灯下显得单薄脆弱,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等待。那姿态……太像陈玥了！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监控摄像头视野的边缘地带！有什么更大的东西在缓缓接近！浓重的黑色阴影如同涌动的沥青！那阴影无声无息地从路灯光芒范围之外蠕动着、蔓延着、朝着那个红色背影方向悄然逼近！那阴影的形态隐约构成一个极其高大、佝偻、但绝对非人的轮廓！一股冰冷的寒气仿佛透过监控屏幕扑面而来！
它来了！另一个清扫者它在靠近她！陈玥有危险！
呃啊！
喉咙里压抑着的痛呼几乎要冲破喉咙。监控室里的人！那些安保人员！他们为什么无动于衷！快通知她啊！
就在我几乎要捶打那扇铁门的时候！
屏幕里的阴影已经蔓延至红衣女人脚下！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那个穿红裙的身影猛地转过身来！
监控画质模糊,看不清脸。但我看到她似乎抬起手,指着灯影之外那片吞噬一切的巨大蠕动的黑暗……
然后……屏幕闪了一下！
不是整个画面消失,是那红衣女人所在位置的光线……诡异地扭曲了、黯淡了！像是信号不良时画面局部出现的干扰条纹和失真！
就在这扭曲失真的短暂一瞬,那个女人的动作变得破碎、卡顿！然后……像是被突然吸入了那片蠕动的黑暗里！红色的裙角在扭曲的黑暗边缘一闪！
滋啦——！
屏幕上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圈照着一条空荡、死寂的巷道。红衣女人彻底消失无踪。
她……被吞噬了被清除了！
玥儿！！！！
一股冰冷夹杂着火炭般滚烫的感觉,如同电钻般撕裂着我的胸腔！监控室里的人……在看着！他们知道！他们能看！他们为什么不动！
开门！！我再也控制不住,疯狂地捶打着冰凉的铁门,拳头砸在金属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开门啊！看到没有！！你们他妈的在看什么！！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咣！咣！咣！
沉重的捶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门内监控室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有人似乎被惊动了。有人走过来了！
沉重的铁门在我面前猛地向内拉开一道缝隙！一只粗壮的手臂突然从门内猛地伸出来！
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一股……冰冷的、淡淡的金属腥气！
那只手的目标明确无比！不是攻击我！而是直指我身上——那只刚刚在楼梯间发出了致命声音的屏幕碎裂的手机！
粗糙的大手闪电般抓向我还攥在手里的手机！五指如同铁箍般死死扣住了机身边缘！力量大得骇人！
呃！
我猝不及防,只感觉巨大的力量拉扯过来,手腕剧痛！下意识地紧紧攥住！
抢夺！
手机瞬间成了两个人角力的焦点！我死命向回扯,门内那只手的力量如同液压钳！
嘶啦！
手机边缘被我自己的手指和对方那巨大的力量猛地撕开！不是屏幕碎裂！是手机的塑料边框……竟被硬生生撕下了一小条！断裂的地方露出里面银色的金属内构！
就在那断裂的缝隙边缘,一小块沾着黑红色粘稠干涸物的、带着奇怪弧度的东西……被手机内构部件死死夹着！像是一小块剥离时被带出来的渣滓。
指甲！是半片染血的指甲盖！很小,边缘断裂不齐,上面沾染的污垢与血迹交织。那颜色和我之前在楼道墙壁上看到的收缩纹路如出一辙！
这是谁留下的我的在楼梯上挣扎时被撕扯掉的还是……那个黑暗中哒哒作响的源头掉进手机缝隙的东西还是……它曾经属于某个在监控室被抹去的人！
不等我细看！几乎在手机被撕扯开缝隙、暴露那片带血指甲的同时！
轰隆——！
一股难以抗拒的、无形的巨力如同从深渊中涌现的海啸！从铁门内部轰然涌出！沉重冰冷的铁门如同被狂暴的巨人从内侧猛然扇了过来！
呼！！
沉重的风压狠狠拍在我脸上！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身体就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侧面撞击！瞬间失去了平衡！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我的侧肋,我被狠狠摔出去！
砰！！
后背撞在走廊冰冷的护墙栏杆上！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喉头瞬间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甜腥味！肺部的空气被彻底挤空！身体无力地沿着护墙栏杆滑落到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喉管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手机和那片细小的带血指甲碎片脱手飞出,掉在不远处冰凉的地上。
铁门在我面前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重的哐当一声闷响,随后是门锁咔嗒锁闭的清脆金属咬合声。
门内归于寂静。门外只留下我瘫坐在冰冷的走廊护墙边,靠在同样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剧烈地喘息和呛咳。
肋骨剧痛,仿佛被一根滚烫的铁棍捅穿。每一次呼吸牵扯出的痛觉都提醒着我刚才那无形的冲击有多恐怖。那绝对不是人力的推动！监控室……门后隐藏的暴力远超想象！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喘息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嘶鸣。骨头在呻吟,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肋骨的剧痛。视线艰难地聚焦在不远处地面上。手机和那半片带血的指甲盖散落在瓷砖上,像废弃的犯罪现场证据。
指甲……那暗红干涸的颜色……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个被恐惧刻意掩埋的细节突然炸亮——监控屏幕！刚才那个红衣女人转身指向黑暗时,画面闪动失真的瞬间……她的手指！似乎……似乎确实残缺不全！难道……
不！不能想了！这里太危险了！
一股濒死的恐惧催生出最后的力气。我挣扎着,拖着剧痛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向电梯的方向。电梯门紧闭着,上面清晰贴着冷冰冰的黄底黑字告示：运行时间
早6:00-晚10:00。数字钟显示着刺目的11:15。
不行！停运了！
楼梯！只能走楼梯下去！必须立刻、马上逃离这该死的七楼！逃离这栋噩梦般的公寓！那个监控室里的东西……门后涌出的力量……根本不是人！
求生的渴望压倒了对一切谜团的不甘。我捂着剧痛的侧肋,踉跄着冲向楼梯间的铁门。这一次是下楼。没有退路可言。
吱呀——
沉重陈旧的防火门被我推开。里面黑得如同凝固的浓墨。没有灯,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浓重的腥膻气味。我踏入冰冷的楼梯台阶。手再次死死抓住冰凉的金属栏杆扶手。手机已经彻底报废,只剩一个碎裂的外壳。我在绝对的黑暗里摸索着台阶向下挪动。一步,两步……剧痛在身体里流窜,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的肋骨。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身后……第七层……通往监控室和电梯的那扇防火铁门的位置……
一个微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像是一串很细很细的铁链……轻轻地拖过水泥地。
然后……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是防火门内侧的那个旋转锁闩……被悄无声息地拧开了！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无声无息地在我身后极近的头顶上方位置……敞开了一条通往深渊的缝隙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冻结！背对着！无法回头！连眼角的余光都无法向后瞥去！
它在看着吗！它跟着下来了！它为什么要拧开门锁！
恐惧死死攥住心脏！下一秒,那黑暗的门缝里是否会有东西无声滑出
但预想中的追击没有发生。身后的方向……重新陷入了死寂。
死寂！一片更加厚重、更加不祥的死寂！
跑！不能停下！
巨大的恐惧如同电流贯穿全身,刺激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顾不得撕心裂肺的痛楚！我松开了紧握扶手的左手！身体重心猛地前倾！双脚几乎不再试探,疯狂地向下方的黑暗跳跃式猛冲！一级！两级！三级！整个身体如同失控的皮球,在冰冷的阶梯上跌撞、翻滚！
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台阶棱角上！剧痛让我发出濒死的闷哼！手臂本能地撑地！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手掌皮肤！血腥味弥散开来！
疼痛让坠落的速度减缓！我扑倒在地,停在了平台冰冷的地面上！
黑暗中只剩下自己粗重如野兽喘息的声音,还有肋骨断裂般尖锐的剧痛撕扯着神经。
身后,那片被打开的门缝上方。没有任何东西跟下来。只有绝对的黑暗和寂静。刚才拧开门锁……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目送我仓皇逃窜那种如同猫捉老鼠般的、冰冷的凝视感
手掌和膝盖的伤口在灼痛。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急促地倒气。上方那片打开的铁门缝隙,像一个冰冷的黑洞,散发着无声的压迫。不能躺在这里！必须离开！
我手脚并用地挣扎起身,再一次扑向下方的阶梯。这一次,不敢再狂奔,只能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拖着伤腿,扶着冰冷的扶手一瘸一拐挪下台阶。每一步,背后都仿佛有冰冷的视线钉在那里。
数不清下了多少级台阶,穿过了多少层拐角。黑暗浓得如同实质的墨汁。终于,前方楼梯口透出了些许微弱的光亮！
一楼到了！希望！
我加快了脚步！甚至忘记了一身的伤痛,几乎是扑向那片光亮！是楼梯安全出口的安全出口指示灯的幽幽绿光！我猛地推开厚重沉重的防火门——冲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冰冷的水泥路面！清新的、带着凉意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这是公寓背面的那条窄路！我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击着大脑！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外面的天空是正常的夜空！还有稀疏的星星！自由！我自由了！
双腿一软,膝盖跪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哽咽。终于……终于逃出来了……那栋该死的……
我的意识略微有些放松,目光下意识地抬起——
我看到了几米外……路灯杆下方……地面上……
一块小小的、颜色暗淡的……指甲盖！边缘断裂不齐！沾着黑红色的干涸污迹！
和之前从我手机里撕扯出来的那片一模一样！
那是谁留下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那只断指甲孤零零地躺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面上。
猛地！
刺啦——滋啦——
一阵极其强烈的、熟悉的电流干扰噪音猛然炸响！巨大的扩音器杂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耳膜上！两个方向！声音的来源——一个来自我背后那栋刚刚逃出来的暗月公寓,另一个……竟然来自隔着几十米外绿化带的那栋相邻居民楼！
两个方向！双重叠加的巨大、嘈杂、充满警告意味的广播噪音撕碎了寂静的夜空！
警告！警告！检测到严重失序行为……启动紧急预案……清除……
……启动紧急预案……清除……
两道冰冷刻板、毫无人类情感的合成声音在电流的滋啦噪音中重叠、嘶吼！疯狂地灌入我的耳中！
巨大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心脏狂跳得几乎冲破胸膛！它们同时在响！什么意思！不只是暗月公寓！
我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脖颈,转动因为僵直而酸痛的脖子,顺着噪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隔着绿化带和低矮的灌木丛,对面那栋单元楼的外墙……在昏昏的路灯余光下……
无数的窗户！密密麻麻！如同冰冷的、注视着这片区域的复眼！
而在某一扇窗户后面……玻璃后……一张惨白的脸正死死地贴在窗玻璃上！那五官……
极度扭曲变形,仿佛被极度惊恐的情绪所冻结！
但我依然认得！
那是门卫老张的脸！
他不再是那张扁平刻板的表情。那张脸的五官几乎移位了,眼睛瞪得几乎撕裂眼角,嘴巴张大到完全撑开的、无声的嘶喊状态！整张脸被挤压在玻璃上,变形得恐怖骇人！
他是在看着我！他的表情……像看见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比我在公寓里经历过的所有加起来还要恐怖万倍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对面楼里！还被封死在窗户后面！对面的公寓……难道也……
巨大的困惑和更深沉的恐惧攫取了我！我的视线像被粘住一样,凝固在对面的窗户上。
就在这时！
那张贴在对面玻璃上极度变形的、属于老张的脸庞……忽然……极其缓慢地……向旁边……移动了一点。
如同有人硬生生地把这张脸从紧贴玻璃的位置,朝侧面掰了过去。
然后。
玻璃后面的阴影里。
一只毫无血色、纤细得过分、涂着暗红色蔻丹的手……如同抚摸什么物件一样……缓慢地、轻柔地……
抚在了老张那张极度惊骇变形的脸侧。
那只手上……套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银质脚环,上面悬挂着两颗黄豆般大小的、纯银的铃铛。
叮铃……
无比清晰。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