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毯尽头的吻痕未干,沈砚礼许诺的
影后
荣光已旁落。
他曾是我地下室的光,陪我啃馒头、说
别怕,如今却为新人林薇薇,夺走我用肋骨与血泪写就的剧本、奖项,甚至健康。
当胃癌诊断书撞上他陪产检的身影,这场以爱为名的掠夺,藏着怎样淬毒的背叛
我攥着手稿与汇款单反击时,才懂有些月光,早已成了焚尽人生的野火。
1
红毯尽头的休息室里,水晶灯折射出暧昧的光晕。
晚晚……
沈砚礼的吻落在我锁骨凹陷处,声音喑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刚结束一场跨国谈判,西装还带着雪松与烟草混合的冷香,此刻却被汗水浸得潮热。
我指尖陷进他后背的肌肉线条里,丝绸裙摆早已被揉得皱成一团。动情时忍不住轻哼出声,却听见他喉间滚出个清晰的名字：薇薇……
我猛地睁眼,丝绸裙摆下的腿瞬间绷紧：沈砚礼,你叫谁
叫你,晚晚。
他咬着我耳垂轻笑,滚烫的呼吸扫过颈侧,分心的话,等会儿红毯走不动路怎么办
他的吻落得又急又凶,像是要把我拆吃入腹。
沈砚礼是顶流导演,拍起戏来严苛到变态,做起这种事来更是花样百出。
我被他按在化妆镜前,冰凉的镜面抵着后背,礼服的拉链崩开半截,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别在这里……
我抓着他的领带求饶,镜子里映出我泛红的眼角,等领完奖……
他却咬住我锁骨轻笑：最佳女主角的奖杯,和我,你想要哪个
直到红毯主持人第三次催促,沈砚礼才帮我拉好拉链,指尖暧昧地蹭过我泛红的唇：去吧,我的影后。
我对着镜子补妆时,看见脖颈处遮不住的红痕,心跳得又快又乱。这条香槟色礼裙是他亲手挑的,说要让我成为今晚最亮的星。
可颁奖台上,最佳女主角的名字念出时,全场掌声雷动,我却僵在原地。
大屏幕上播放的获奖片段,是林薇薇主演的《浮城》——
那本该是我主演的电影。
而林薇薇手里那份最佳新人导演的奖杯,本该刻着我的名字。
台下的沈砚礼坐在第一排,侧脸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冷硬。
他没有看我,正低头对身边的林薇薇说着什么,林薇薇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
2
沈砚礼！你疯了吗！
后台走廊里,我攥着从颁奖台旁捡来的空奖杯底座,指节泛白,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沈砚礼一把攥住我挥舞的手腕,昂贵的西装袖口被我扯得变了形。别闹,记者都在外面。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警告。
林薇薇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礼服上的碎钻晃得我眼睛疼：晚晚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沈导说你最近状态不好,让我临时救场……
临时救场
我甩开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我熬了三个大夜改的剧本,零下二十度跳的冰湖,你说让就让
沈砚礼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苏晚,你闹够了没有
他气息拂过我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薇薇需要这个奖站稳脚跟,你已经是影后了,让让她怎么了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出声来。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璀璨的奖杯底座上：让让她那是我把继父告上法庭那年,躲在网吧写的初稿！是我用被打断的肋骨换来的灵感！
走廊尽头的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快门声此起彼伏。
沈砚礼的助理冲上来想把我拉走,却被我狠狠推开。
你忘了我们怎么约定的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要让我成为第一个自编自导自演的影后,你说……
他猛地打断我：够了！
苏晚,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他的眼神冷得像冰,为了一个奖,连体面都不要了吗
体面
我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扯开的裙摆,想起昨夜他在我耳边说的那些情话,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对,
我擦掉眼泪,挺直脊背,我是不要体面了。
但总好过,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这时,林薇薇突然
哎呀
一声,捂着肚子蹲下身：沈导,我肚子好疼……
可能是刚才领奖太激动了……
沈砚礼立刻弯腰扶她,语气瞬间软下来：怎么回事我送你去医院。
他扶着林薇薇转身就走,经过我身边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我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胃里的绞痛越来越烈,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
3
关于林薇薇,我所有的记忆都带着沈砚礼的影子。
第一次见她,是在《浮城》的试镜现场。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左眼角那颗痣格外显眼
——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特意点上去的,和我天生的那颗痣一模一样。
沈砚礼当时拍着我的肩膀说：晚晚,你看这小姑娘,多有灵气。
他眼里的光,和当年看我跑龙套时如出一辙。
他总说：薇薇很有灵气,就是缺个机会。
这小姑娘肯拼,零下二十度跳进湖里,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极了年轻时的你。
可我记得,那天跳湖的戏份,明明是我亲自去的。
林薇薇只是站在岸边拍了几个远景,水下的特写全是我顶着低温完成的。
沈砚礼当时还夸我：晚晚,还是你专业。
有次我在剪辑室看到他俩靠在一起看回放,林薇薇的手搭在沈砚礼的膝盖上,笑得眉眼弯弯。
我走过去时,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手,沈砚礼却浑然不觉,还指着屏幕对我说：你看薇薇这个眼神,比你当初试镜时还到位。
我捏着保温杯的手指泛白,轻声问：比我还到位
你又想多了。
沈砚礼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整天疑神疑鬼,能不能成熟点
那天晚上,我翻出他藏在书房的旧相册。
第一页是我二十二岁时的照片,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片场啃着馒头笑。
那时我还是个跑龙套的,沈砚礼是刚毕业的穷导演。
他在照片背面写：我的晚晚,以后会是大明星。
而现在,他手机屏保是林薇薇的剧照,朋友圈里全是《浮城》的宣传,唯独没有我的名字。
我想起上周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我的腰伤不能再熬夜了,否则可能会瘫痪。
那是去年拍他的戏时,从三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留下的伤。
沈砚礼当时抱着我哭,说以后再也不让我拍危险镜头了。
可他转头就让林薇薇去拍爆破戏,还亲自给她讲戏讲了三个小时。
助理小王偷偷告诉我：晚晚姐,沈导看林薇薇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还特意让道具组给林薇薇准备了暖宝宝,说怕她冻着
——
你当年跳冰湖的时候,他只让我给你递了杯姜茶。
我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林薇薇不仅模仿我的痣,连说话的语气、喜欢的香水味道,都在刻意模仿我。
而沈砚礼,乐在其中。
4
《浮城》的庆功宴设在顶层旋转餐厅,我到的时候,沈砚礼正牵着林薇薇的手接受媒体采访。
沈导,请问您和林小姐是因戏生情吗
记者的问题尖锐又直接。
沈砚礼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薇薇是很有天赋的演员,我们合作很愉快。
林薇薇则红着脸低下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我穿着一身黑裙站在角落,像个局外人。
有人认出我,窃窃私语声传来：那不是苏晚吗她怎么来了听说《浮城》本来是她的戏……
我端着酒杯想去找沈砚礼问个清楚,刚走到楼梯口,就被林薇薇拦住了。
晚晚姐,你来了。
她笑得虚伪,眼神里却藏着挑衅,沈导刚才还说,要是你能来就好了。
让开。
我不想跟她废话。
她却故意往我这边靠了靠,脚下一崴,啊
的一声倒向我。
我下意识想扶她,她却猛地把我推开
——
我被林薇薇推倒在庆功宴的台阶上,礼服后背撕开一道大口子。
闪光灯更密集地亮了起来,突然有人惊呼。
天哪,她腰上的疤好吓人！
听说以前被家暴过难怪性格这么偏激……
林薇薇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晚晚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故意碾过我散落在地的披肩,大家都看着呢,你这样躺在地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我满头冷汗地蜷缩在地上,像个被观赏的怪物。
半晌,我才缓过劲来,抓住离我最近的记者裤脚,用沙哑的嗓子说：她抢了我的剧本,你们看拍摄日期,《浮城》立项时,她还在跑龙套！
被我抓住裤脚的记者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还是挣脱了我的手,往后退了退。
我勉强坐起来,还有,我的腰
——
所以苏小姐,你是因为嫉妒林小姐获奖,才故意在这里撒泼吗
听说你当年把继父送进监狱,也是因为他不肯给你钱拍戏
我哑然地看着递到嘴边的话筒。
终于明白,沈砚礼说的
完美开局
是什么意思。
只要林薇薇赢了这个奖,真正的创作者是谁,不会再有人相信。之前我所有的付出,都会被钉上
恶毒前辈打压新人
的骂名。
而林薇薇,这个靠着抢来的角色上位的新人,会成为媒体口中
坚韧不拔的励志女神。
从沈砚礼把我的剧本递给林薇薇的那一刻起,我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人群外沈砚礼的目光,他站在阴影里,眉头紧锁,却没有上前一步。
最后,他移开视线,转身走进了宴会厅。
我腰上伤口的疼,突然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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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这场闹剧最终以我被救护车拉走收场。
旧伤引发的急性感染让我发起高烧,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像陷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梦里全是沈砚礼的脸,他一会儿对我笑,说
晚晚,以后会是大明星,一会儿又对我冷言冷语,说
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意识模糊间,总觉得又回到了那个潮湿的地下室。
黑暗里,只有继父的皮带抽打墙壁的声音,我缩在角落写剧本,钢笔没水了,就用铅笔写。
沈砚礼突然从窗户爬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热馒头,对我说：别怕,有我呢。
林薇薇果然没辜负沈砚礼的栽培,靠着《浮城》拿奖拿到手软。新闻报道上,她一篇获奖感言说得情真意切,把自己塑造成从小被遗弃、靠努力逆袭的励志典范。
报道的最后,是她展示自己手上的薄茧：这些都是拍《浮城》时磨出来的,想到苏前辈当年拍这部戏那么辛苦,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偷懒。
一句话,让我成了网友口诛笔伐的
恶毒前辈。
连小区门口卖水果的阿姨都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蜷缩在昏暗的出租屋里,盯着腰上那道刚拆线的伤口
——
这道疤折磨了我五年,每逢阴雨天就钻心地疼。
我以前总跟沈砚礼开玩笑,说自己身上长了个晴雨表。
他总是一言不发地用热毛巾一遍遍帮我敷,然后把我抱在怀里哄我睡觉。
可现在,他大概不知道,这道他曾吻过无数次的伤疤,因为这次被推倒,又裂开了,鲜血浸透了纱布。
又或许,他知道,只是假装没看见。
晚晚,我看了天气预报,今晚有暴雨,记得把腰上的疤痕贴换成防水的。监控摄像头突然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沈砚礼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就朝监控砸了过去。
砰
的一声,摄像头被砸得粉碎。
6
别犟了,闹成这样谁都不好受,林薇薇已经同意公开向你道歉,你们握个手拍张照,这事就彻底翻篇了。
第二天,沈砚礼的声音从新换的监控里传来,带着浓浓的倦意。
我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监控,突兀地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地问：沈砚礼,她是不是拿了最佳新人后,接到了国际大牌的代言
监控那头没了动静。
网上那些说我‘虐待助理’‘耍大牌’的帖子,是不是你为了帮她洗白,请的水军我又说道。
苏晚！
沈砚礼深吸一口气,声线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别说气话。
我已经帮你接了部文艺片,女主角,下个月开机,到时候你好好表现,大家很快就忘了这事。
我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
忘了怎么忘
那些在地下室写剧本的夜晚,继父在门外喝酒骂人,我就着昏暗的台灯写,冻得手脚冰凉,沈砚礼就把我的手塞进他的怀里暖着；那些被继父打得不敢哭出声的日子,是他背着我去医院,给我买止痛药；那些偷偷攒钱想逃离的瞬间,是他告诉我
晚晚,等我们拍出好电影,就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难道说忘就能忘
我用半条命换来的导演梦被毁得一干二净,沈砚礼却说,一切都会翻篇。
他语速很快,快得不像在说服我,反倒像在说服自己：等这部戏拍完,我们就去国外定居,我再也不碰娱乐圈了,好不好
我靠在墙上,眼泪笑得直流,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沈砚礼听着我的笑声,声音也带上了火气：苏晚！你非要这么钻牛角尖吗没人想要害你,我们只是想让你放下过去,难道这也错了
我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盯着那个黑漆漆的监控,一字一句地说：沈砚礼,认识你之前,我不叫苏晚。
我叫苏盼,盼望的盼。
你不是想让她红吗我送你们一个更能轰动全网的头条吧。
说完,我拔掉了监控的电源线,走向沈砚礼最害怕我去的地方
——
法院。
7
桌子上放着《浮城》所有的原始手稿,和我当年跟沈砚礼签的版权协议。
我抱着那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站在法院门口时,沈砚礼的车正好从里面开出来。
黑色宾利的车窗降下,他穿着我去年生日送他的灰色羊绒衫,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林薇薇坐在副驾驶,正拿着小镜子补口红,手腕上晃眼的鸽子蛋钻戒,是《浮城》的投资方送的。
苏晚
沈砚礼踩了刹车,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立案大厅。
铁皮盒子里装着《浮城》最早的手写稿,每一页都标着日期,比林薇薇声称的
创作时间
早了整整四年。
还有我和沈砚礼的聊天记录
——
他当年一条条帮我改剧本的截图,现在看来像极了讽刺。
你要干什么
沈砚礼追上来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指尖冰凉,苏晚,别闹到法庭上,对你没好处。
对谁有好处
我甩开他的手,铁皮盒子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对你和你的女主角有好处
林薇薇也下了车,她挽住沈砚礼的胳膊,笑得楚楚可怜：晚晚姐,我们有话好好说,何必走法律程序呢你要是缺钱,我可以把片酬分你一半……
我的东西,
我盯着她胸前的白玉吊坠
——
那是我妈留下的遗物,后来被继父抢走,不知怎么落到了她手里,你也配碰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医院看到的诊断报告。
胃癌晚期,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医生说要保持心情愉悦,可我现在只想把这对狗男女拖进地狱。
沈砚礼,
我转身走向安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就是发现继父把她攒给我上学的钱拿去赌,想抢回来时被推下楼梯的。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阳光落在我苍白的脸上,她死前攥着我的作文本,上面写着我想当导演。
你现在做的事,和那个畜生有什么区别
沈砚礼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8
法庭上的沈砚礼,比任何时候都要陌生。
他作为林薇薇的证人出庭,穿着笔挺的西装,条理清晰地陈述：《浮城》的核心创意来自林薇薇小姐,苏晚只是参与了部分修改……
我坐在原告席上,看着他说谎时平静的眼神,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律师递来纸巾,我摇摇头,翻开面前的证据册。
第三十七页是张泛黄的汇款单,是我当年打给沈砚礼的
——
那时他刚毕业,没钱租设备,我在餐厅洗盘子攒的钱,一笔笔汇给他,备注里写着
给我们的电影。
反对！
林薇薇的律师突然站起来,原告提交的证据与本案无关！
有关。
我拿起话筒,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因为这是我被继父打断肋骨那天,拖着伤去银行汇的款。
旁听席上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又拿出一段录音,按下播放键。
里面是林薇薇喝醉后的声音,她对着闺蜜炫耀：沈导对我可好了,苏晚那个老女人算什么她的剧本还不是被我改得面目全非要不是看在她有点利用价值……
录音戛然而止。
沈砚礼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好像没想到我会留这么一手。
沈先生,
我的律师看向证人席,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早就知道了
休庭时,沈砚礼堵在洗手间门口,他的领带歪了,头发也乱了,像个失魂落魄的赌徒。
知道什么
我洗手的动作没停,水流冲掉了指尖的消毒水味,知道你会帮着她骗我还是知道我只剩半年时间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你说什么只剩半年时间了
苏晚,你还要用这种把戏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穿谎言的怒意,为了让我愧疚你觉得我会信吗
原来在他眼里,我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连死亡的预告都成了博取同情的把戏。
是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我骗你的。
我好得很,能亲眼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
我甩开他的手,镜子里的女人眼窝深陷,确实没什么活人的样子：沈导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伪证罪可大可小。
他看着我,突然红了眼眶：晚晚,对不起……
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打断他,只是觉得我老了,配不上你这个大导演了还是觉得林薇薇更年轻、更听话,更好掌控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的,晚晚,我只是……
够了。
我不想再听他的解释,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9
判决下来那天,北京下了场大雪。
法院认定林薇薇构成著作权侵权,判决《浮城》所有收益归我所有,她公开道歉并赔偿三千万。
沈砚礼因为作伪证,被行业协会通报批评,三年内不得参与任何影视项目。
林薇薇在法院门口崩溃大哭,记者们的闪光灯把她的脸照得像张白纸。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快死的人,还能跟她斗到底。
我没去看她的笑话,直接去了医院。
化疗的副作用越来越严重,我的头发掉了大半,连走路都需要人扶。
苏小姐,慢点,刚化疗完,别抻着。
护工张姐扶着我的胳膊,声音放得极轻。
嗯。
我点点头,针织帽压得眉眼发沉。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慢点走,医生说你现在不能累着。
是沈砚礼。
他穿着驼色大衣,小心翼翼地扶着林薇薇,掌心虚虚护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砚礼哥,你说宝宝会不会像你
林薇薇穿着米白色孕妇裙,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娇憨,正仰头对他笑。
护工扶着我的手突然收紧,我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化疗的副作用让我头晕目眩,眼前这一幕却清晰得像刀刻。
林薇薇似乎察觉到视线,转头望过来,看到我时愣了愣,随即挽紧沈砚礼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晚晚姐你怎么在这里
沈砚礼的目光猛地扫过来,落在我头上的帽子上,眉头瞬间拧起。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扶着林薇薇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警惕,故意在这里装病博同情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化疗药物烧过一样疼。
护工替我辩解：这位先生,我们病人刚做完治疗……
病人
林薇薇突然捂住嘴,做出惊讶的样子,手却下意识地抚上小腹,晚晚姐你生病了可真不巧,我刚查出怀孕,砚礼哥陪我来做产检呢。
呵,
他嗤笑一声,苏晚,你这演技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我闭了闭眼,对护工说：张姐,回病房。
病房门被撞开时,沈砚礼的声音还带着嘲讽：又躲起来装可怜
可他的话没说完就断了。
他看着我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输液管,看着床头柜上堆着的化疗药物,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
护士刚换的药液顺着针管滴进血管,冰凉的液体让我打了个寒颤。
他爬过来抓住我的手,指腹滚烫地抚过我手腕上因为化疗变得青紫的血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诊断书……
在哪
我偏头看向抽屉。
他疯了似的翻找出来,手指划过
胃癌晚期,伴多处转移
的字样,纸张被他颤抖的手指揉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不早说……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手背,眼泪砸在诊断书上晕开墨迹,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看着他发间突然冒出的白发,突然想起他在法庭上那句
我不会信。
原来有些伤害,真的能精准地刺穿所有伪装,在迟来的真相面前,裂成无法弥补的鸿沟。
沈砚礼,
我轻轻抽回手,盖在眼睛上挡住刺眼的灯光,你现在信了,又有什么用呢
10
沈砚礼开始疯狂地弥补。
他把林薇薇送回了家,整天守在我的病房里,给我削苹果,给我读剧本,笨拙地学着照顾我。
可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
他带来了很多东西,有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偶,有我大学时写的日记,还有我们刚认识时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开心,他搂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晚晚,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电影。
晚晚,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跪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眼泪不停地掉,我把所有财产都转给你,我照顾你一辈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个曾经陪我在地下室啃馒头的少年,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砚礼,
我开口,声音嘶哑,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他愣了愣,点点头。
那时候你说,你最大的梦想是拍一部属于我们自己的电影。
我笑了笑,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实现梦想,可你却把我的梦想,变成了给别人的嫁妆。
我不是故意的,晚晚,我只是……
他想解释,却被我打断。
你只是厌倦了我,厌倦了那个陪你吃苦的苏晚,想要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林薇薇,对不对
我看着他的眼睛,你利用我的剧本捧红她,利用我的资源成就她,甚至为了她,不惜作伪证害我。
现在我生病了,你又想起我的好了沈砚礼,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知道错了,晚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这时,林薇薇突然闯了进来,她挺着肚子,指着我骂道：苏晚！你这个贱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抢我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沈砚礼站起来挡在我面前。
我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这个女人骗吗
林薇薇哭着说,她就是故意装病骗你的！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好！
够了！
沈砚礼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林薇薇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沈砚礼,你为了她吼我你忘了我们的孩子了吗
孩子我会负责,但你必须给晚晚道歉！
沈砚礼的态度很坚决。
林薇薇气疯了,她冲过来想打我,却被沈砚礼拦住了。
她挣扎着,突然
啊
的一声,捂着肚子蹲下身：我的肚子……
好疼……
沈砚礼脸色一变,赶紧抱起她：薇薇,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他抱着林薇薇跑了出去,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累,闭上眼就睡着了。
11
护工推着我经过花园时,我看见沈砚礼站在雪地里。
他没打伞,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瞬间就白了一片。
他已经在这站了三个小时了。
护工小声说,手里还拿着东西。
我让护工把轮椅转过去,不想见他。
可他还是看见了我,像疯了一样跑过来,手里的保温桶摔在地上,里面的排骨汤洒了一地。
晚晚……
他蹲在我面前,眼泪混着雪花往下掉,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把所有财产都转给你,我照顾你一辈子……
不必了。
我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蹲在地下室门口,手里拿着两个热包子,对我说：盼盼,等我有钱了,天天给你买肉包子。
那时的他,眼睛里有光。现在光没了。
沈砚礼,
我从包里拿出份文件给他,这是《浮城》的版权转让协议,我把它捐给儿童权益保护基金会了。
还有这个。
我把那枚他当年送我的银戒指摘下来,放在他手里,我们两清了。
他拿着戒指,手不停地颤抖：晚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摇摇头,让护工推我离开。
雪花落在我的脸上,很凉,像极了我这短暂的一生。
12
我最后一次见沈砚礼,是在临终关怀医院的病房里。
他带来了个画框,里面是我二十二岁时的照片
——
在片场啃着馒头,笑得没心没肺。
他把画框挂在我床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医生说你最近不太好。
他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长条,没断。
嗯。
我靠在枕头上,说话都觉得累,林薇薇的新戏黄了
嗯。
他的动作顿了顿,投资方撤资了,她还欠着违约金。
那你呢
我看着窗外的玉兰花,今年的花开得格外好,打算怎么办
我把公司卖了。
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递给我,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去云南,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我没接。
胃里的绞痛越来越厉害,护士说这是正常反应。
沈砚礼,
我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烫,大概是发烧了,我妈以前总说,人这一辈子,就像趟河,过得去就过去了,过不去就淹死在里面。
我已经尽力过河了。
他的眼泪突然掉在我手背上,滚烫的。
你还记得我叫苏盼吗
我笑了笑,盼望的盼。我盼了一辈子,就盼着能好好活一次。
现在我做到了。
护士进来换药时,沈砚礼还蹲在地上哭。我让护士把他扶出去,我想安静地睡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地下室。
继父又在外面喝酒骂人,我缩在角落里写剧本,钢笔没水了,就用铅笔写。
突然有人敲了敲窗户,是沈砚礼。
他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对着我晃了晃,然后做了个口型：别怕,我在。
那时的月光,真好啊。
像极了我这短暂却也算拼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