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小产,送医途中被一辆车恶意别停。
对方一家五口围住我们索赔:
你吓到老人小孩了!
警察来后妻子已经没救,腹中胎儿也没保住。
那家人竟追到医院闹事,逼我下跪道歉。
1、
引擎盖下,发动机在我脚下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吼叫,像是胸腔里那颗快要爆裂的心脏。
后视镜里映出林薇的脸,惨白得吓人,冷汗浸透了额角的碎发,黏在皮肤上。
她蜷在副驾上,一只手死死攥着安全带,指节绷得发青。
另一只手则用力按着小腹,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细密的痛哼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
快……再快点,李哲……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恐惧。
疼……好疼……感觉……感觉孩子在往下掉……
撑住,薇薇!就快到了!
我猛踩油门,轮胎摩擦着湿漉漉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仪表盘的指针危险地逼近红色区域,雨水模糊的车窗外。
每一次加速都伴随着她压抑不住的痛呼,像刀子一样剐蹭着我的神经。
红灯!
该死!
我猛地一脚刹车踩死,巨大的惯性让林薇的身体狠狠往前一冲。
她啊地惨叫一声,双手本能地护住肚子,整个人痛苦地弓了起来。
对不起,薇薇!对不起!
我慌乱地道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倒计时红灯,每一秒都是煎熬。
汗水沿着我的鬓角滑下来,冰凉一片。
绿灯亮起的瞬间,我几乎是弹射出去。
刚冲出路口没多远。
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SUV,像一头蛮横的钢铁巨兽,毫无预兆地从旁边车道猛地斜插过来。巨大的车头瞬间占据了我大半个视野!
操!
我惊得魂飞魄散,肾上腺素飙升。
几乎是凭着本能,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
尖锐到能撕裂耳膜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轮胎死死咬住湿滑的柏油路面,橡胶摩擦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车身剧烈地向前顿挫、甩动,安全带狠狠勒进我的肩膀和胸口,勒得我眼前发黑,差点喘不上气。
林薇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座椅靠背上,又猛地向前弹回。
安全带深深勒进她隆起的小腹。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刺破车厢:
啊——!!!
那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直直捅进我的太阳穴。
剧痛让她瞬间蜷缩成一团,身体筛糠般抖着,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和脖子。
薇薇!
我嘶吼着,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而那辆该死的凯迪拉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悠悠地在我正前方晃着。
庞大的车身几乎堵住了整个车道。
它开得比乌龟还慢,嚣张地霸占着道路,完全无视后面狂按喇叭、焦急万分的车流。
妈的!
怒火混合着极度的恐惧在我血管里炸开。
我猛打方向盘,试图从左边狭窄的空隙强行超过去!
车轮几乎擦着隔离带!
就在我的车头眼看要超过它后轮的一刹那——
那辆黑色巨兽毫无征兆地再次向右猛地一别!
巨大的黑色车体像一堵墙,带着风声,蛮横地挤占过来!
吱嘎——!!!
又是一声能让人心脏停跳的急刹!
我死死踩住刹车,身体被安全带狠狠勒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车头在距离对方车门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惊险停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林薇这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她整个人瘫在座椅上,像被抽掉了骨头,只有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痛苦的倒气声。
她死死捂着肚子,双腿间,那抹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色。
像一朵妖异而绝望的花,在浅色的座椅布料上洇染开来。
血!
是血!
薇薇!薇薇你怎么样!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喉咙。
2、
凯迪拉克终于停了下来,就在我车头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彻底堵死了所有去路。
车门砰地一声被粗暴推开。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紧身T恤、剃着板寸、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男人率先跳下车。
他满脸横肉,眼露凶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操!找死啊你!会不会开车!
紧接着,后排车门也开了。
一个烫着卷发中年女人搀扶着一个干瘦、驼背的老太婆钻了出来。
老太婆捂着胸口,哎哟哎哟地叫着,一副马上要断气的样子。
最后下车的,是一个抱着三四岁小男孩的年轻女人。
孩子似乎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家五口,瞬间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
气势汹汹地围住了我的驾驶座车门。
板寸男一步跨到我的车窗边,用拳头哐哐砸着玻璃,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滚下来!你他妈怎么开的车!
刚才几次想超车想死是吧
把我妈和我儿子都吓坏了!
赔钱!赶紧的!
他老婆,那个卷发女人立刻尖声帮腔,手指几乎戳到玻璃上:
就是!我妈心脏病都要犯了!
孩子吓成这样,晚上肯定做噩梦!
没五千块这事儿没完!
五千想得美!
板寸男眼珠子一瞪,狮子大开口。
我妈这心脏,得去医院做全套检查!
我儿子精神损失费!还有我车被你蹭了!
没一万块,你今儿别想走!
对!一万!少一分都不行!
卷发女叉着腰,唾沫横飞。
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只是冷漠地站在后面哄着哭闹的孩子。
老太婆则靠在车身上,哎哟声叫得更响了,眼神却瞟着我这边,透着精明的算计。
滚开!
我猛地推开车门,巨大的力量撞在板寸男身上,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群挡在生死关前的豺狼。
我老婆在里面!
她快不行了!要生了!大出血!
你们给我让开!滚啊!!
我的吼声嘶哑绝望,带着哭腔。
然而,这群人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
大出血
板寸男揉着被我撞疼的胳膊,上下打量我狼狈的样子,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浮起一丝恶劣的嘲弄。
关我屁事!谁让你开车不长眼,吓着我们了
今天不赔钱,天王老子来了你也走不了!
他梗着脖子,一副无赖到底的架势。
卷发女更是刻薄地撇着嘴:
就是!你老婆生孩子了不起啊
吓坏我们家老人孩子,你负得起责吗
我看你就是想赖账!赔钱!不然我们就堵这儿!
赔钱!赔钱!
老太婆也跟着有气无力地喊,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着贪婪的光。
身后,林薇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弱,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
那绝望的声音像冰冷的钢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大脑,将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碾碎。
我操你妈——!!!
积压的恐惧、愤怒、绝望、对妻儿安危的撕心裂肺,在这一刻轰然爆炸!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剩下摧毁眼前这堵人墙的本能!
我像一头彻底疯了的野兽,狂吼着,抡起拳头。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无赖和贪婪的板寸脸狠狠砸了过去!
砰!
拳头结结实实砸在颧骨上的闷响,清脆又残忍。
嗷!
板寸男猝不及防,痛叫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鼻血瞬间飙了出来。
你敢打我老公!
卷发女尖叫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扑上来,长长的指甲朝着我的脸就抓!
那个年轻女人也尖叫起来:
打人啦!打人啦!报警啊!
她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凶了。
场面瞬间失控。
板寸男抹了一把鼻血,眼珠子都红了,嚎叫着冲上来。
卷发女的指甲在我胳膊上划出几道血痕。
混乱中,我挨了好几拳,眼眶火辣辣地疼,嘴里尝到了铁锈味。
但我不管不顾,只凭着胸腔里那股快要炸开的暴怒。
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朝着板寸男和他老婆身上招呼,只想把这群挡路的恶鬼撕碎!
混乱中,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尖叫着躲闪。
老太婆则缩在车边,哎哟哎哟地叫唤得更起劲了,像是在给这场混战配乐。
3、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穿透雨幕,刺眼地闪烁起来。
警察!住手!都给我住手!
威严的喝止声穿透了混乱的打斗和叫骂。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冲过来,强行将扭打在一起的我们分开。
我喘着粗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破了,胳膊也被抓挠得血迹斑斑。
板寸男更惨,鼻青脸肿,鼻血糊了半张脸。
他老婆头发散乱,还在不依不饶地对着警察哭诉:
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他打人!
他把我老公打成这样!
还有我妈,心脏病都犯了!
孩子吓坏了!你们要为我们做主啊!
为首的警察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眉头紧锁,目光严厉地扫过我们所有人,最后落在我身上。语气严肃: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
不知道这是马路中央吗
警察同志!救命!
我顾不上解释,也顾不上自己脸上的伤。
指着我的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我老婆!她在车里!怀孕了!现在大出血!要出人命了!
求求你们!快救救她!
快送她去医院啊!
我的声音嘶哑绝望,像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哀鸣。
国字脸警察脸色一变,立刻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向副驾驶。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能隐约看到林薇瘫倒的身影和座椅上那触目惊心的暗红。
快!叫救护车!疏散交通!
国字脸警察当机立断,对旁边的年轻警察吼道。
他不再理会还在喋喋不休、试图拉住他告状的板寸男一家,迅速指挥同事维持秩序,开辟通道。
同志,你先冷静!救护车马上来!
国字脸警察按住我剧烈颤抖的肩膀,试图让我镇定一点。
但此刻,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手攥住了我的心脏,挤压得我无法呼吸。
我猛地挣脱他的手,发疯一样扑回驾驶座。
等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嘶吼着,钥匙插进锁孔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拧动。引擎发出轰鸣。
你干什么!停下!
警察试图阻止。
我老婆等不了了!
我猛地踩下油门,方向盘一甩,车轮在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子几乎是擦着板寸男那辆碍事的凯迪拉克。
从警察刚刚清开的一点缝隙里,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医院的方向猛冲出去!
后视镜里,板寸男跳着脚指着我大骂的身影和闪烁的警灯迅速变小、模糊,最终被无边的雨幕吞噬。
急诊通道刺眼的顶灯惨白地打在脸上,像冰冷的审判。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变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我瘫坐在抢救室门外冰冷的长椅上。
双手沾满了林薇的血,那黏腻、温热的触感仿佛已经渗进了皮肤,灼烧着我的灵魂。
每一次抢救室门上那盏代表手术中的红灯闪烁一下。
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口,砸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要呕出来。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我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勒得我无法呼吸。
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也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是几分钟。
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咔哒一声,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缓缓打开了。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沉沉的、化不开的疲惫和……
一种我无法承受的悲悯。
他朝我走过来,脚步沉重得像拖着千斤镣铐。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想冲过去,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只能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医生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医生!我老婆……孩子……怎么样了啊怎么样了!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般的恐惧。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同样疲惫而沉重的脸。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悲悯更浓了,沉重地摇了摇头。
那一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瞬间贯穿了我的心脏!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医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落。
产妇……送来得太晚了,大出血引发羊水栓塞……抢救无效。
嗡——!
世界瞬间失声。
抢救室门口刺眼的顶灯在我眼前爆裂成一片刺目的白,随即又猛地沉入无边的黑暗。
医生的嘴唇还在开合,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有那七个字,像带着倒钩的毒刺,反复地、狠狠地扎进我的耳膜。
扎进我的大脑,扎穿了我所有的希望和生命。
孩子……也没保住。
宫内窒息,缺氧时间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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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彻底模糊了。
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
我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意识沉入冰冷黑暗的最后一瞬,是医生惊惶的呼喊和身体砸在冰冷地砖上的钝响。
……
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
我睁开眼,视野里是病房单调惨白的天花板。
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深海里,缓慢而艰难地上浮。
记忆的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猛地刺入大脑——
刺耳的刹车声,林薇绝望的惨叫,座椅上洇开的暗红。
医生疲惫而悲悯的脸,那句宣判死刑的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4、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痛得我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嗬嗬声。
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我僵硬地转过头。
是那个国字脸警察,姓王,他站在床边。
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些的警员,两人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王警官看着我,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安抚:
李哲同志,你……节哀。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遗憾。
关于事故和后续的纠纷,我们还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纠纷
这两个字像火星,瞬间点燃了我胸腔里冰冷的灰烬。
一股暴戾的怒火腾地冲上头顶,烧得我双眼赤红。
我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痛得我倒抽冷气,但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了解情况
我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恨意。
了解什么
了解那群畜生是怎么在路口恶意别车
了解他们怎么堵着路敲诈勒索
了解他们怎么耽误了救我老婆孩子的时间!
啊!要不是他们!我老婆不会死!
我孩子也不会死!是他们!是他们杀了人!
我失控地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震得自己耳膜嗡嗡作响。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淤青,火辣辣地疼。
王警官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李哲同志,你的心情我们理解。
但事情要依法处理。
现场勘查和目击者证词显示,对方车辆确实存在变道不当。
但你的多次尝试强行超车,也存在危险驾驶行为。
至于他们拦路索赔,虽然方式过激。
但主观上是为了索要赔偿,是否构成敲诈勒索还需要进一步……
理解依法处理
我打断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眼泪流得更凶。
我老婆孩子都没了!就因为他们变道‘不当’
因为他们‘方式过激’!
法律法律能让他们偿命吗!
能让我老婆孩子活过来吗!
巨大的悲痛和无处宣泄的愤怒几乎要将我撕裂。
王警官沉默了。
旁边的年轻警员也低下头,不忍再看。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砰地一声粗暴地撞开了!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病房里沉重的空气。
门口,赫然站着那一大家子鬼魅!
板寸男张强顶着一脸的青紫淤痕。
鼻子上还滑稽地贴着块纱布,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他老婆刘翠花,就是那个卷发女人,双手叉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和怨毒。
后面跟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应该是张强的弟媳。
还有那个干瘦刻薄的老太婆,张强的妈。
被一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搀扶着,那是张强的弟弟张伟。
这群人,像一群闻着血腥味而来的鬣狗,瞬间挤满了病房门口狭窄的空间。
好啊!你个杀人犯果然躲在这儿!
刘翠花尖利刺耳的声音第一个炸开,她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
看看!看看我老公被他打成什么样了
鼻梁骨差点断了!还有我妈!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在医院躺到现在!
医药费谁出精神损失费谁赔!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推搡着那个干瘦的老太婆上前。
老太婆立刻配合地捂住胸口,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声音拉得老长。
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透着算计的精光:
哎哟……疼死我了……我这心口啊……喘不上气……
都是被这个杀千刀的吓的哟……
张强恶狠狠地往前一步,庞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感:
姓李的!别以为你死了老婆就能赖账!
你打人!吓坏我老娘和孩子!这事儿没完!
今天不拿出五万块赔偿,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他身后的张伟和他老婆也附和着叫嚷起来,病房里瞬间充斥着刺耳的噪音。
王警官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都给我住口!这里是医院!吵什么吵!
事情警方会调查处理!
你们再闹事,全部带回去!
警察同志,我们怎么是闹事
刘翠花立刻换上委屈的腔调,但眼神依旧凶狠。
我们是受害者!
你看看我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被他打成这样,吓成这样,讨个公道都不行吗
她说着,突然转向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恶毒的诅咒:
哼!自己老婆孩子死了,那是报应!是活该!
谁让你开车不长眼,还想打人
老天都看不过去!这就是你的报应!
克死老婆孩子的扫把星!
你他妈说什么!
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血瞬间冲上头顶!
我猛地从病床上跳下来,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兽,赤红着眼睛就朝刘翠花扑过去!
拦住他!
王警官大吼。
旁边的年轻警员和另一个闻声赶来的护士拼命抱住我。
病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张强和他弟张伟也作势要冲上来,被其他警察死死拦住。
叫骂声、哭嚎声、孩子的尖叫、警察的呵斥声……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我早已破碎不堪的神经。
5、
够了!
王警官一声怒吼,声如洪钟,震得病房嗡嗡作响。
他铁青着脸,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张强一家。
张强!刘翠花!
带着你们家的人,立刻!马上!给我离开医院!
再敢在这里寻衅滋事,扰乱秩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拘留!
他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语气终于暂时压制住了这群无赖。
张强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满是威胁。
刘翠花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杀人犯、报应、不得好死。
被警察推搡着往外走。
老太婆依旧被搀扶着,哎哟声不断,一步三回头地朝我这边看。
浑浊的眼睛里除了算计,竟还有一丝恶意的快感。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那群魔鬼的身影和声音。
但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比刚才的喧嚣更让人窒息。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墙,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呼气都像濒死的哀鸣。
王警官蹲下身,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
语气复杂:
李哲,我知道你现在……唉。
但你得冷静。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更糟。他们……
我们会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
罚款拘留几天
然后呢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沾过林薇鲜血的手。
那抹暗红似乎已经渗进了皮肤纹理里,再也洗不掉了。
冰冷的恨意,像剧毒的藤蔓,沿着我的脊椎疯狂滋长、缠绕。
最终彻底淹没了那颗因林薇和孩子而跳动的心脏。
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只留下毁灭的欲望。
冷静
我慢慢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也干了,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平静。
我看着王警官,声音嘶哑,却异常平稳:
王警官,麻烦您……
帮我叫一下我的律师,赵启明。
我有事情……要处理。
王警官看着我空洞的眼神,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
你……保重身体。
他留下一个警员在门口守着,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
死寂像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我,沉重得让人窒息。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映在光洁的地板上,流淌着虚幻的光。
那些光,曾经也照亮过我和林薇的小家。
照亮过她温柔的笑脸,照亮过我们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的无限憧憬。
现在,全都没了。
被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被那群贪婪的恶鬼,彻底碾碎了。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到窗边,冰冷的玻璃映出我此刻的模样——
脸色惨白,眼眶深陷,颧骨上带着淤青,嘴角干裂,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只有那里面翻涌的、浓稠如墨的恨意,证明我还活着。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冰冷的窗玻璃,指尖划过的地方,留下模糊的雾痕。
林薇……我们的孩子……
我闭上眼,巨大的悲恸再次袭来,几乎将我击垮。
我用力抠着冰冷的窗框,指甲崩裂的疼痛传来,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活下去
为什么
为了看那群畜生逍遥法外
为了看他们拿着我老婆孩子的命换来的钱继续作威作福
不。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清晰无比。
绝不。
我要他们死。
要他们全家,一个不留,用最痛苦的方式,给我妻儿陪葬!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疯长的荆棘,瞬间缠绕住我所有的思维。
带来一种近乎病态的平静。
所有的痛苦、愤怒、绝望,似乎都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同归于尽。
对,只有同归于尽。
冰冷的计划开始在我死寂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每一个细节都像淬了毒的冰棱,尖锐而清晰。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我毫无血色的脸。
通讯录里找到赵启明律师,拨通。
喂李哲
赵律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是我父亲生前的老友,也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
赵叔。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是我。
麻烦您尽快来市医院一趟。
另外,帮我做两件事。
你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起来。
第一,帮我查清楚今天在锦华路恶意别车、导致林薇……
导致事故的那一家人的所有信息。
张强,刘翠花,还有他那个妈,弟弟张伟,弟媳……
一个都不能漏。
我报出从警察那里听到的名字,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念一份冰冷的清单。
住址,工作单位,生活习惯……
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赵启明是聪明人,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李哲,你冷静点!别做傻事!警方会处理的!
你……
第二件事。
我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帮我联系最大的几家保险公司。
我要买意外险。
最高额度的那种。
受益人不填任何人,
指定为……
儿童慈善基金会。
我顿了顿,补充道,
合同里加一条,如果我因任何形式的暴力冲突或犯罪活动死亡,赔偿金自动作废。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
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过了许久,赵启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沉痛和劝阻:
李哲!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是在安排后事吗
你才多大年纪!林薇她……
她也不希望你这样!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赵叔。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空洞得像深渊。
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麻烦您了。
尽快。
说完,我不等他再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
6、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病房再次陷入昏暗。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这个念头反复咀嚼着,带来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几天后,赵启明带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脚步沉重地走进了病房。
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袋很深,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痛心,有担忧,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
查清楚了。
他把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沙哑。
张强,无业游民,开黑车,以前就因为打架斗殴和敲诈勒索进去过。
他老婆刘翠花,在城南批发市场帮人看摊,泼妇一个。
他妈王桂芬,典型的农村泼辣老太婆,心脏不好是事实,但也是倚老卖老的老手。
他弟弟张伟,在城西一家汽修厂当学徒,老实巴交,有点懦弱。
弟媳周芳,超市收银员。
他们一家五口,加上那个三岁的孩子张小宝。
都挤在城南旧城区一个租来的两室一厅里,日子过得紧巴巴,所以才那么贪。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我毫无反应的脸,艰难地开口:
保险……也办好了。
三家公司的顶格意外险,保额加起来……
非常可观。
受益人是‘星光儿童重疾救助基金’。
免责条款……按你说的加了。
他拿起文件袋,却没有递给我,而是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李哲,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为了那群人渣,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我抬起头,看向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谢谢您,赵叔。
我伸出手。
赵启明看着我伸出的手,又看看我空洞的眼睛。
最终,那沉重的文件袋还是落入了我的掌心。
纸张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东西呢
我问,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赵启明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最终还是从西装内袋里。
掏出一个用厚厚锡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小方块。
他递过来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接过那个冰冷的锡纸包,指尖能感受到里面粉末的细腻质感。
我没有打开看,直接揣进了病号服的口袋里。
锡纸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丝真实的刺痛。
李哲……
赵启明还想说什么,声音哽咽。
您走吧,赵叔。
我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后面的事,与您无关了。
谢谢您这些年……还有我爸……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
但我知道,他懂。
赵启明站在原地,看着我,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沉重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门轻轻关上。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无边无际的死寂。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除了保险合同,还有厚厚一叠关于张强一家的资料。
甚至有几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张强叼着烟在路边揽客,刘翠花叉着腰跟人吵架。
王桂芬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张伟在修车厂钻在车底,周芳抱着孩子买菜……
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资料上记载的张强他妈王桂芬的病房号——
住院部三楼,心内科,312病房。
7、
三天后。
城南那家以劣质奶油和甜得发齁闻名的好利来蛋糕店。
橱窗里摆着一个极其浮夸的八寸水果奶油蛋糕。
艳俗的粉红色奶油裱花,上面堆满了罐头黄桃、染成绿色的椰果和几颗蔫巴巴的草莓。
一张贺卡插在蛋糕顶上,上面印着俗气的金色大字:
早日康复!
我穿着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拎着这个扎眼的蛋糕盒,走进了市医院住院部大楼。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人来人往,步履匆匆。
我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毫不起眼。
乘电梯上到三楼心内科。
走廊里很安静。
我走到312病房门口。
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传出电视机的声音。
还有王桂芬那标志性的、有点虚弱的哎哟声,以及刘翠花尖利的说话声。
妈,您就安心住着!
医生说了,观察两天没事就能出院!
这钱啊,必须让那个姓李的赔!
他跑不了!
警察都说了,他打人事实清楚!
哎哟……我这心口啊……还是闷得慌……翠花啊,可得盯紧了,少一分都不行……
王桂芬的声音透着贪婪的精明。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
刘翠花不耐烦的声音。
我推开门。
病房里,王桂芬半靠在病床上,脸色其实看着还行。
刘翠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削苹果。
张伟和他老婆周芳也在,周芳怀里抱着那个叫张小宝的孩子。
看到我,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刘翠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水果刀差点掉地上。
脸上瞬间堆满了刻薄的警惕和厌恶:
是你!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张伟和周芳也紧张地看着我,下意识地把孩子往怀里护了护。
王桂芬则立刻捂住了胸口,哎哟声又起来了:
哎哟……哎哟……看到你我心口就疼……快让他走!让他走!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和表演。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每一张脸——
刘翠花的刻薄,王桂芬的虚伪,张伟的懦弱,周芳的冷漠。
最后,落在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张小宝脸上。
心脏像是被冰冷的针狠狠刺了一下,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我往前走了一步,把手里的蛋糕盒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
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听说老太太住院了。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念一段设定好的台词。
一点心意。祝……早日康复。
黄鼠狼给鸡拜年!
刘翠花一步冲过来,指着蛋糕盒,又指着我鼻子,唾沫横飞。
谁稀罕你的破东西!拿走!赶紧滚!
别在这儿碍眼!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是不是想下毒害我们!
王桂芬也立刻帮腔,哎哟声更大:
拿走!快拿走!我看见你就难受!
哎哟……气死我了……
我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刘翠花那因激动而扭曲的脸。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嘲弄的弧度。
下毒
我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老婆孩子都死了。
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句话像一块冰投入了滚油。
病房里瞬间死寂!
刘翠花脸上的刻薄僵住了,随即被巨大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取代。
王桂芬的哎哟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带着点惊惶的神色。
张伟和周芳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抱着孩子的手都收紧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艳俗的蛋糕盒。
粉色的奶油裱花下,隐藏着来自遥远南美丛林、名为寂静之蓝的剧毒粉末。
无色无味,溶于油脂。
发作时间:四十八小时。
症状:从剧烈的腹痛开始,然后是神经麻痹,呼吸衰竭。
最终在清醒的意识中,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黑暗的深渊。
无解。
趁新鲜吃。
我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病房里死寂一片。
过了几秒,才爆发出刘翠花气急败坏的尖叫: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快把这脏东西扔出去!扔了!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混乱。
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我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口袋里,手机屏幕亮着,110的号码已经输入完成。
拇指悬在那个绿色的拨号键上方,只需要轻轻一按。
时间开始倒数。
48小时。
8、
接下来的两天,像一部无声的黑白默片,在我眼前缓慢播放。
我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林薇气息、如今却冰冷得像坟墓的家。
每一件物品都带着锋利的回忆棱角,切割着早已麻木的神经。
我机械地整理着她的遗物。
把那些柔软的小衣服、小袜子,那些她满怀期待买下的婴儿用品,一件件叠好,放进一个巨大的纸箱里。
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没有眼泪。
眼泪似乎在那天医院的地板上就已经流干了。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
等待。
我打开那个装着张强一家资料的文件夹。
照片上,他们的面容依旧清晰。
张强在路边叼着烟,眼神凶狠;
刘翠花叉着腰,一脸刻薄;
王桂芬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眯着眼睛算计;
张伟在车底弄得满手油污,神情木讷;
周芳抱着孩子,眼神有些空洞。
我的目光停留在张小宝那张天真懵懂的小脸上。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
我猛地合上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打开电视,本地新闻频道正滚动播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我调大了音量,让那些空洞的声音充满房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缓慢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第二天傍晚。
夕阳的余晖像血一样涂抹在客厅的墙壁上。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林薇的手机。
屏幕壁纸还是我们上次产检时拍的B超照片,那模糊的小小身影。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屏幕。
突然,一条本地新闻推送的标题猛地跳了出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凝固的空气!
《突发!城南某小区一家五口离奇病倒,疑似食物中毒!情况危急!》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随即,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感迅速蔓延开来。
来了。
我立刻点开新闻详情。
……据记者了解。
今日下午,租住在城南旧城区明光里小区的一家五口突然集体出现剧烈腹痛、呕吐、抽搐等症状。
被紧急送往市人民医院抢救。
据邻居反映,该户人家平日与邻里关系紧张,事发前曾收受不明来源食物……
目前五人均已转入ICU重症监护室,生命垂危!
警方已介入调查,初步怀疑为严重食物中毒事件……
新闻下方配着几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和救护车闪烁的灯影。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一家五口这也太惨了吧
食物中毒自己吃坏东西了吧
楼上圣母新闻说了收的不明来源食物!肯定是被人下毒了!
活该!听说这家人是城南那片有名的无赖!张强和他老婆,以前就讹过人!
再怎么样也不能下毒啊!还有小孩呢!太残忍了!
就是!孩子无辜的!下毒的人不得好死!
警察呢赶紧抓住凶手啊!
最新消息!好像是跟之前那个锦华路车祸死老婆孩子那家有关听说那男的还去医院闹过
细思极恐!难道是报复
报复也不能这么狠啊!灭门啊这是!
灭得好!这种祸害社会的垃圾,就该清理掉!为民除害!
楼上三观呢法律呢
网络上的喧嚣如同海啸,席卷而来。
同情、质疑、愤怒、叫好……
各种声音交织碰撞。
我的名字李哲,被一次次提及、猜测、甚至人肉。
有人扒出了锦华路车祸的模糊报道,有人贴出了之前警察在医院分开我和张强一家时被人拍到的混乱视频截图。
杀人犯!
心理变态!
连孩子都不放过!畜生!
求警方立刻逮捕李哲!
咒骂像冰冷的箭矢,密密麻麻射向屏幕。
我看着那些文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9、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尖锐地划破了房间的寂静。
屏幕上跳动着赵启明的名字。
我接通。
李哲!你……
赵启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你看到新闻了是不是你干的!
你糊涂啊!你知不知道这是灭门!是死罪!
你……
赵叔。
我平静地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帮我最后一个忙。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帮我照顾一下薇薇留下的东西……
那个箱子,在我家客厅。
麻烦您……捐给福利院吧。
给……真正需要的孩子。
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巨大的纸箱上,里面叠放着小小的衣服和袜子。
李哲!你……
赵启明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心和无力感。
你到底在哪警察很快就会找到你!自首!现在去自首!
争取……
谢谢您,赵叔。再见。
我没有再听下去,直接挂断了电话。
顺手关了机。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新闻主播还在用职业化的语调播报着最新进展:
……目前中毒的五人仍在全力抢救中,但生命体征极不稳定。
其中两名老人和一名幼儿情况尤其危急……
警方已锁定重要关系人,案件正在全力侦破中……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璀璨而冷漠。
远处,警笛的声音隐约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
红蓝闪烁的光芒,穿透沉沉的夜色,朝着这个方向快速逼近。
时间到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希望、如今只剩死寂的家。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沙发——林薇曾窝在那里看书;
冰冷的厨房——她曾系着围裙忙碌;
紧闭的卧室门——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转身,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留恋。
楼道里很安静。
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推开单元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几辆警车已经呼啸而至,刺眼的红蓝光将楼前的小片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下车,为首的,正是王警官。
他的脸色在闪烁的警灯下显得异常严峻。
眼神锐利如鹰,紧紧锁定在我身上。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配枪套上。
李哲!
王警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夜风中炸开。
站住!双手举起来!
你涉嫌一起严重投毒案!
现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个警察迅速散开,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黑洞洞的枪口虽然没有抬起,但那无形的威慑力足以让人窒息。
我停下脚步,站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
夜风吹动我单薄的衣衫。
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恐惧或者愤怒,只有一片近乎死水的平静。
我缓缓地、顺从地举起了双手。
是我做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警笛的余音,平静得可怕。
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蛋糕里的毒,是我下的。
张强一家,是我要他们死。
王警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承认。
他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悔恨或疯狂。
但他只看到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解脱
为什么!
王警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算他们有过错!还有法律!还有孩子!张小宝才三岁!他有什么错!
你……
法律
我打断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其冰冷、极其嘲弄的弧度,眼神却空洞得吓人。
王警官,锦华路口,他们恶意别车,敲诈勒索,耽误了抢救时间的时候,法律在哪里
我老婆孩子两条命躺在停尸房的时候,法律又在哪里
现在,你跟我谈法律
我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有些低沉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狠狠砸在冰冷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绝望和控诉。
王警官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但看着我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灰烬般的死寂,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职业的凛然,但似乎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摇
或者说,是面对这种极致绝望时的无言以对
铐起来!
王警官最终只是沉声命令,避开了我的目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一个年轻警察拿着手铐,神色紧张地走上前来。
冰冷的金属触碰到我的手腕,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锁死。
10、
我被押上警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警笛再次凄厉地鸣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车子启动,窗外的街景在闪烁的红蓝光芒中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薇薇,宝宝,我很快……就能来陪你们了。
等着我。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一切阴影都驱逐得无处遁形。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混合的味道,冰冷而压抑。
我被固定在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腕上的铐子硌得生疼。
对面,王警官和另一个面容严肃的年轻警员坐在桌子后面。
桌上放着记录本、录音笔,还有那个用证物袋装着的、极其艳俗的粉色蛋糕盒照片。
李哲。
王警官的声音打破死寂,带着审讯特有的压迫感。
再确认一次。
张强、刘翠花、王桂芬、张伟、周芳、张小宝,一家六口中毒,是不是你做的
是。
我没有任何迟疑,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
毒药哪里来的
托人从国外弄的。
我平静地回答,目光落在对面惨白的墙壁上,没有焦点。
叫什么名字什么成分
不知道。
只知道效果。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为什么就因为锦华路口的纠纷
王警官紧紧盯着我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捕捉到一丝情绪的裂缝。
你知不知道,这是蓄意谋杀!
而且是灭门!六条人命!
包括一个三岁的孩子!
三岁的孩子
我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聚焦在王警官的脸上。
眼神空洞得可怕,深处却翻涌着浓稠到化不开的、冰冷的痛苦和疯狂。
我的孩子……甚至没能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
他连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就被他们活活耽误死了!
这算几条命
王警官,你告诉我
王警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审讯室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录音笔在忠实地记录着这沉重的空气。
李哲,坦白是好的。
但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承担最严厉的法律后果。
年轻警员打破了沉默,语气沉重。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虚幻的弧度。
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疲惫:
我知道。
死刑,对吧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