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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不归
作者:终南牧野
公元2147年,我作为渡鸦穿越回案发前72小时,准备拯救被谋杀的量子工程师艾琳。
可当我潜入她家,翻开日记,她却写下:渡鸦会来,但他救不了我。
更恐怖的是,镜中的我突然笑了,而那不是我做的表情。
我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可我为何记得她曾点燃蜡烛,轻声说:你已经来过六次了。
这一次,我不是来救她的。
01
公元2147年,日内瓦总部。
我坐在跃迁准备室的金属椅上,后颈传来记忆锚点正在植入的冰凉触感。
那是一枚微型量子芯片,能将我的意识锚定在当前时间线,防止穿越时发生认知漂移。
医生按下按钮。
一阵刺痛,像有根针扎进脑干。
然后,世界安静了。
锚点植入完成。他说,预计维持72小时。超时将导致意识离散。
我点头,接过任务简报。
纸质的。
在这个全息投影泛滥的时代,只有渡鸦用纸,为了防止数据被篡改。
封面上印着:
案件编号:447
类型:一级谋杀(未结)
地点:新加坡穹顶区,2147年4月3日
受害者:艾琳·卡斯特,34岁,量子记忆工程师
现状:案发前71小时59分,无目击者,无DNA,无监控,无遗言,即将抹除。
抹除不是死亡,而是彻底的消失。
如果一桩谋杀在72小时内无法形成可追溯证据链,时间线将判定其因果断裂,受害者将从现实中被删除。
而我们渡鸦,就是被派往案发前72小时的补漏者。
我们不改变过去,我们只是让过去能被记住。
系统提示音响起:
T-介入协议启动。
目标时间:2147年4月2日,18:00。
干预上限:3次物理接触,1次语言提示,总暴露时长不超过4小时。
记住:你不是改变过去,你只是让它‘可被记录’。
我闭上眼。
光闪过。
我睁开眼,站在新加坡的雨中。
02
雨水打在防护罩上,发出沙沙声。
我抬头,42楼艾琳·卡斯特家的窗户亮着微光。
我伪装成神经数据安全公司的巡检员,用伪造ID刷开大门。
电梯上升时,心跳加速。
不是紧张,而是记忆的震颤,像有另一个我,曾在同一时刻,走过同样的路。
我戴上手套,潜入公寓。
屋里整洁,有股淡淡的柠檬香。
桌上放着一杯冷掉的茶,旁边是她的日程本。
我翻开:
-
上午:实验室调试神经回溯协议
-
下午:与律师见面,讨论离婚
-
晚上:独居,习惯在睡前写日记
她的AI管家诺亚在角落待机。
我接入局域网,调出语音日志。
主人昨晚说:‘如果我死了,请别让我变成数据。’
她知道自己要死
我走向书桌,打开她的私人日记。
纸质的,锁在抽屉里。
我用工具撬开。
最新一页,字迹潦草:
他们知道了。
我不能上传。
如果我消失,请查‘深忆计划’。
深忆计划
我调出手环终端,搜索全球数据库。
结果:无此项目

可就在我要关闭时,系统弹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Ω级加密痕迹。
该词条曾存在,于2145年被清除。
03
第二天,我找到她的律师,马克·雷恩。
他在一家咖啡馆等客户,眼神躲闪,手指不停敲击桌面。
艾琳·卡斯特他听到名字时,明显一颤。
她很害怕,他说,说公司想拿走她的记忆实验成果,她拒绝了。
她有没有说谁要杀她
没有。他摇头,但她提到一个名字:‘渡鸦’

她说,‘渡鸦会来,但他也救不了。’
我心跳一滞。
渡鸦是我的代号。
她怎么知道
我压下震惊,继续问: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你能联系上她吗
他犹豫片刻,低声说:她说,‘真正的记忆,不该被复制。’
然后从内袋掏出一个圆形的联络器扔在桌子上。
申请视频通话。
画面亮起,全息投影中艾琳坐在桌前,直视镜头。
她开口,声音平静:
如果你是渡鸦,那你已经晚了。
我不是受害者。
我是诱饵。
他们用我的死,测试‘T-介入协议’的漏洞。
而你……是实验的一部分。
我屏住呼吸。
我知道你在听。
因为‘记忆锚点’是我设计的。
每一个被植入的人,都会在意识中留下‘残影’。
你会开始梦见你从未去过的地方。
你会认出你从未见过的人。
你会怀疑,是不是第一次执行这个任务
视频中的她,微微一笑。
答案是:不是。
你是第7个。
前6个,都失败了。
而你……正在走向同样的结局。
视频结束。
我盯着黑屏,冷汗浸透后背。
我猛地后退,撞上墙壁。
我是不是……已经穿越过无数次
那些熟悉的街道,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些我以为是直觉的判断,
是不是都是前几个我留下的残影
安全屋,我站在窗前,看着新加坡的夜。
雨停了。
我盯着安全屋的镜子。
镜中的男人三十八岁,黑发微卷,左眉有一道任务中留下的旧伤。
可当我凝视太久,镜中人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扬。
不是我在笑。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过去二十四小时,我多次在镜中看到自己做出我不曾做的动作:
-
抬手整理领口,而我双手插兜;
-
嘴唇微动,仿佛在低语,而我沉默;
-
眼神空洞,像在看一个我看不到的我。
打开手环,个人生理监测数据:
-
心率:正常
-
脑波:轻微θ波异常(梦境或幻觉特征)
-
记忆锚点信号:稳定
系统说一切正常。
04
我启动临时跃迁,将意识短暂传回2147年总部,进行例行汇报。
我站在时间司法大厅的透明平台上,四周是流动的因果链全息图。
智能语音响起:调查员陆隐,案件447进度汇报。
我开口:目标仍存活,已进行一次提示,引导其注意安全。预计在案发前12小时实施第二次干预。
记录完毕。
注意:剩余时间不足48小时,请确保干预合规。
我正要返回,忽然问:我的首次任务是什么
数据加密,Ω级权限。
谁有权查看
仅局长与伦理委员会。
我追问:有没有记录显示,我曾执行过类似案件
系统停顿三秒:
无公开记录。
但检测到您的神经图谱与6起已结案件的‘渡鸦’残影高度吻合。
建议:进行‘认知稳定性检测’。
我冷笑。
残影是官方对前次穿越者意识残留的称呼。
他们知道,却不说破。
我再次穿越,回到案发前48小时。
这次,我进入深忆计划实验室,当门禁被打开的时候。
艾琳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我知道你会来。
我进入主控室。
墙上是她的研究日志,投影在空气中。
她证明了:
每一次时间穿越,都会在原时间线留下意识残影

这些残影不会消失,而是潜伏在宿主记忆深处,像病毒一样缓慢融合。
最终,宿主将无法分辨哪些记忆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T-介入协议根本不是为了破案。
它是未来政府用来清除异见者的工具。
他们故意制造无解悬案,然后派渡鸦穿越介入。
在干预过程中,植入记忆病毒,让目标在未来被指控为时间叛乱者因为她曾与非法穿越者接触,试图篡改因果。
而艾琳,正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
所以,她必须被谋杀。
05
我调出她的私人日志。
画面中,她疲惫地坐在桌前:
我设计了‘记忆锚点’,本想用于灾难救援,让救援者穿越,拯救更多人。
可GTJA拿走了它。
他们不需要救援,他们需要控制。
他们要确保每一个‘不该存在’的人,都能‘合法地’消失。
她停顿,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设了局。
我留下日记,提到‘渡鸦’,就是为了引你来。
因为只有你,能终结这个循环。
你必须让案件真正‘无解’。
让时间,失去我。
她不是要我救她。
她是想真正地死一次。
我在实验室外的小巷找到她。
这次,我用了
一次物理接触,
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阴影。
他们要抹杀你,不是因为你知道太多。
是因为你证明了‘穿越’本身就是犯罪。
她点头:所以我必须死。
但不是被他们定义的‘死’。
我要自主地消失

怎么做到
别让案件‘被解决’。
让时间,真正地失去我。
不留下证据,不制造记忆,不被任何人记住。
只有这样,我才不是他们的工具。
我愣住:可那样,你会被抹除!
那才是真正的自由。她说,
不被记忆,不被复制,不被利用。
我只是想……真正地死一次。
我松开手,指尖发抖。
我忽然明白
我们不是在结案。
我们是在为系统完成一场仪式:
把活人,变成数据;
把反抗,变成罪证;
把死亡,变成控制。
我回到安全屋,
站在镜前,看着自己。
镜中人也看着我。
我们对视。
然后,他开口,声音和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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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反抗
我们只是工具。
任务完成了,我们就能回去。
回去我冷笑,回哪里一个被篡改记忆的未来
记忆不重要。镜中人说,
重要的是任务。你忘了‘渡鸦’的誓言吗‘为因果稳定,我愿永坠时间之渊。’
那是洗脑词。我说,不是誓言。
镜中人笑了:
你已经裂开了。
下一个,就是我。
我猛地砸碎镜子。
碎片中,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脸——
年轻的,苍老的,流血的,微笑的。
全是我。
06
我再次见她。
在公寓,她正在整理行李。
你决定了她问。
我点头:我不干预。
我不记录,不拯救,不结案。
就让你……真正地消失。
她笑了,点燃蜡烛。
谢谢你。
至少这一次,我不是数据。
我问:你不怕吗
怕她摇头,我怕的不是死。
是死后,还被他们用我的记忆,去杀别人。
她递给我一本纸质日记:
如果……你还能记得我,烧了它。
别让任何人复制。
我接过,重如千钧。
我坐在她公寓对面的咖啡馆,看着她关灯,睡觉。
手环提示:
剩余时间:11小时59分。
目标状态:存活。
系统等待最终干预指令。
我没有动。
我不再是渡鸦。
我只是一个见证者

雨开始下了,城市在雨中模糊。
像记忆,正在消散。
现在,我不确定自己是谁。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案件被解决。
手腕震动,手环显示:
剩余时间:11小时58分。
目标状态:存活。
系统提示:建议执行最终干预。
我没有动。
我不再是渡鸦。
我翻开艾琳给我的日记,一页页读。
她的字迹从工整到潦草,
最后一行:
渡鸦,如果你看到这行字,
请记住,我不是你要救的人。
我合上本子,放进怀里。
然后,我点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
我要清醒地,看着她死去。
07
凌晨两点,雨未停。
他穿着和我一样的制服,戴着记忆清除器,步伐稳健,眼神空洞。
他刷卡进入大楼,像回到自己家。
我认得那种步伐,那是我在任务中养成的习惯:
左脚先迈,右手贴腰,随时准备拔出神经抑制器。
可我现在,双手放在桌上,一动不动。
他走进她的公寓,动作熟练。
他知道灯的开关位置,知道她怕黑,所以先点燃蜡烛。
他知道她的睡眠周期,所以等她进入深睡才行动。
他轻轻将记忆清除器放在她枕边,启动。
蓝光缓缓亮起,像呼吸。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放松。
清除器开始工作,不是杀死她,
而是抹除她最后的记忆

让她在无意识中失足坠楼,
让监控显示她自杀,
让未来世界相信:
她不是被谋杀的。
她只是想逃。
他完成结案,转身离开。
经过窗户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看向我所在的咖啡馆。
隔着雨幕,隔着玻璃,
我们的目光相遇。
他笑了。
嘴角微扬,
像在笑一个败的自己

我没有追他。
我知道追不上。
他也知道我在看。
这本就是设计好的,
让裂痕最深的那个,亲眼见证正确的结案方式

我冲进公寓。
门没锁。
他不需要锁门,因为系统已经判定:
案件已结

艾琳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记忆清除器仍在运行,蓝光映在她脸上,像泪。
我拔掉电源。
可太迟了。
她的记忆,已被格式化。
她不再记得深忆计划,不再记得渡鸦,不再记得,她曾想真正地死一次

我抱起她,喊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眼神空洞:
你是谁
我在哪儿
我哽咽:艾琳……是我。
她努力聚焦,忽然笑了:
是你……没走。
你……看见了
看见了。我说,我看见他杀了你。
不……她轻声说,他……只是完成了仪式。
现在……我……不是我了。
我……是他们的数据。
她闭上眼,呼吸越来越弱。
他的存在正在崩塌

时间线开始抹除她。
她的手,开始变得透明。
我紧紧握住:
我会记得你。
我不会让你消失。
不……她最后说,
别记得我。
让我……真正地……死。
她的手,化为光尘,随风散去。
房间里,只剩那支蜡烛,
还在燃烧。
08
我跃迁回2147年。
睁开眼,我在时间司法大厅。
语音响起:
调查员陆隐,欢迎归来。
案件447已结。
因果稳定。
奖励:晋升二级调查员。
我打开数据库,查艾琳·卡斯特。
无此人物。
她的实验室、她的论文、她的所有,全部消失。
我冲进档案室,翻找个人记忆备份。
我的记忆中,从未有过这个案件

没有新加坡,没有柠檬香,没有日记,没有深忆计划。
可我记得她。
我记得她的脸,她的声音,她最后的眼神。
像一根刺,扎在本不该存在的记忆里。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也被修改了
是不是,我也正被残影吞噬
我回到宿舍,站在镜前。
我命令系统播放认知稳定性检测录像。
画面中,我坐在椅子上,回答问题:
你叫什么
陆隐。
你的代号
渡鸦。
首次任务
新加坡,案件447。
我调出过去七次任务的记忆回放
第一次:我救了一个小女孩,阻止了一场爆炸。
第二次:我引导证人留下指纹,破获毒枭案。
第三次:我……
可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
它们是
系统植入的虚假记忆
,用来填补残影造成的空白。
我关闭影像,盯着镜子。
忽然,镜中出现
七个人影
,站在我身后。
全是我
-
第一个满脸血污,
-
第二个眼神空洞,
-
第三个在笑,
-
第四个在哭,
-
第五个举枪对准我,
-
第六个已化为数据流,
-
第七个,正是此刻的我。
他们齐声说:
你已经裂开了。
下一个,就是你。
09
我找到深忆计划的备份服务器,用艾琳的密钥破解。
跳出一段加密日志,标题:
《渡鸦计划:残影融合实录》
内容是前六任陆隐的最终记录:
-
第1个
:在任务中爱上目标,自愿被清除。临终前说:至少我爱过。
-
第2个
:发现真相,试图警告上级,被判定时间污染,抹除。
-
第3个
:返回时意识崩溃,成为植物人,仍在跃迁舱中循环。
-
第4个
:被替换,成为系统代理人,执行第5、6次任务。
-
第5个
:在跃迁舱中自杀,留下遗言:我不再是我。
-
第6个
:完成任务,晋升,但三个月后,被发现用记忆清除器抹除自己。
最后一条,是手写扫描件:
第7个,如果你看到这,别信系统。
也别信自己。
唯一能终结循环的,是让案件真正‘无解’。
让时间,失去控制。
——第6个陆隐,绝笔
我盯着那行字,
我不是第7个。
我是第8个。
第7个,已经失败了。
现在的我,
或许是第6个的残影,
或许是第5个的幻觉,
或许只是系统又造出的一个新工具

安全屋,烧了她的日记。
火光中,纸页卷曲,字迹消失。
最后一行在灰烬中浮现:
别记得我。
我闭上眼,泪水滑落。
我违背了她的最后愿望。
我记住了她。
可这记忆,
是不是也只是残影的错觉
手环震动,消息提示:
案件447:时间抹除完成。
因果链闭合。
现实稳定。
我打开窗,看日内瓦的夜。
现在,我不再是任何人。
我只是一个拒绝闭合的因果。
10
第9分局最深处的Ω区,
我找到深忆计划的备份服务器,
机箱上贴着封条:
项目终止:2145年
内容:时间伦理违规
接触者:立即清除
他们以为封存就能抹去真相
我用艾琳留下的密钥破解,
找到一串加密日志,标题:
《渡鸦计划:认知裂变与系统接管实录》
我点开。
日志按时间倒序排列,记录着前六任陆隐的最终状态。
第6任:系统代理人
我完成了第5次任务。
我看着第5任的‘我’在跃迁舱中自杀。
我接替了他。
现在,我不再是‘我’。
我是‘渡鸦’。
我会继续执行任务,直到时间尽头。
——记录于2146年,自杀前3小时
第5任:自毁者
我发现了真相。
我们不是调查员。
我们是‘记忆病毒’的载体。
每一次穿越,都在为系统植入后门。
我不能让它继续。
所以,我选择在跃迁前,用清除器抹除自己。
至少,第6任不会是我。
——遗言,刻在跃迁舱内壁
第4任:被替换者
我完成了第4次任务。
返回时,我发现‘我’已经在那里。
他穿着我的制服,有我的记忆,有我的伤疤。
他说:‘你该退场了。’
我没有反抗。
他,才是完美的‘渡鸦’。
——意识离散前最后传输
第3任:植物人
(无文字记录)
只有一段脑波影像:
他的意识在无限循环——
不断跃迁,不断执行案件447,
不断看着艾琳死去,
不断质问我是谁,
然后,重启。
系统标注:
意识崩溃,维持生命体征,用于研究。
第2任:告密者
我向上级报告了‘深忆计划’的真相。
他们说:‘你有幻觉。’
我调出证据,他们说:‘数据被篡改。’
我当众播放艾琳的视频,他们说:‘你已被时间污染。’
然后,他们把我带走了。
我知道,我不会再‘回来’。
但如果你看到这……
别信他们。
——刻在拘留室墙壁
第1任:殉道者
我爱上了目标。
不是任务,不是干预,是真实的爱。
我带她逃亡,躲了整整72小时。
时间抹除启动时,她握着我的手说:‘至少我们存在过。’
然后,她消失了。
我回到未来,发现‘我’已经在那里。
他没有爱,没有痛,没有记忆。
他,才是他们要的‘渡鸦’。
而我……
只是残影。
——最后一条信息,发送至未知地址
我读完,手在发抖。
我不是第7个。
我是第8个。
第7个,或许已经失败,或许正在某次跃迁中,看着另一个我完成结案。
而我,
或许是第6任的残影,
或许是第5任的幻觉,
或许只是系统又一次的复制

11
我回到跃迁舱。
没有报告,没有申请,没有锚点。
我输入目标时间:
2147年4月2日,18:00
案件447,案发前72小时
系统警告:
检测到无锚点穿越请求。
风险:意识永久离散,无法返回。
确认执行
我确认。
这不是任务。
这是自杀

是唯一的救赎

光闪过。
我睁开眼,站在新加坡的雨中。
我走进她的公寓。
她正在写日记。
她抬头,惊讶:你不是应该在酒店等指令吗
我辞职了。我说。
我不想再当清道夫。
她笑了:那你来做什么
来陪你,直到最后。
不干预,不拯救,不记录。
只是存在。
她点头,点燃蜡烛。
我们聊了一夜:
-
记忆是否等于存在
-
死亡是否必须被记住
-
自由,是不是就是不被利用
她说:我设计了‘记忆锚点’,本想救人。
可他们拿它来杀人。
所以,我必须死。
我握住她的手:我会记得你。
不。她说,别记得我。
让我真正地消失。
凌晨,雨停了。
她睡着了。
呼吸平稳,像孩子。
我没有离开。
我没有干预。
我没有记录。
我坐在她床边,看着蜡烛燃烧。
火光中,她的脸宁静。
手环震动:
案件447:时间抹除启动。
目标:艾琳·卡斯特。
现实修正中……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像雪,在阳光下融化。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只有真正的消失

我闭上眼,泪水滑落。
我违背了她的最后愿望。
我记住了她。
这记忆,或许是唯一能对抗的火种。
12
艾琳的最后一缕存在,消散在凌晨四点十七分。
没有遗言,没有挣扎,没有监控记录。
我坐在她床边,看着空荡的房间。
手环震动:
案件447:时间抹除完成。
因果链断裂。
现实稳定。
稳定我冷笑。
因为这一次,
没有渡鸦完成结案。
没有证据,没有记忆,没有记录。
一个本不该被记住的人,真正地消失了。
我跃迁回2147年。
没有锚点引导,意识如碎片般被撕扯。
我像一片落叶,坠入时间之渊,
在无数我的残影中穿行,
-
看着第1任抱着爱人消失;
-
看着第5任在跃迁舱中按下清除器;
-
看着第6任微笑着执行任务,眼神空洞。
我睁开眼,躺在时间司法大厅的平台上。
语音响起:
检测到异常跃迁。
调查员陆隐,意识完整性:47%。
记忆锚点:已离散。
建议:立即进行认知重构。
我没有动,开始出现幻觉。
我看见七个我站在我身后,
他们齐声说:
你已经裂开了。
下一个,就是你。
我听见艾琳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别记得我。
这些记忆,像钉子,钉进我的意识。
我调出脑波监测:
-
θ波异常:持续
-
记忆锚点信号:消失
-
自我认知指数:裂变中
系统判定:
时间污染,等级Ω。
处理建议:
立即清除。
我知道,他们不会等太久。
我会被带走,被重构,
13
跃迁舱控制室。
这里是GTJA的核心,
每一台渡鸦的意识,
都在这里被锚定、被监控、被控制。
我找到自己的量子存储单元,标着陆隐-Ω7
举起手中的量子破碎锤,
玻璃碎裂,数据流如血般溢出,在空气中闪烁几秒,然后熄灭。
第8任不会有了。
至少,不会是我的复制。
回到自己的跃迁舱。
舱内,躺着我第7任的残躯,意识尚未完全离散。
我拿起记忆清除器对准自己的头。
不是为了清除记忆。
是为了让渡鸦真正地消失

我按下开关。
蓝光亮起,电流刺入颞叶,我的记忆开始消散。
我忘了我的名字。
忘了我的任务。
忘了渡鸦。
忘了GTJA。
忘了未来。
我只记得:一个女人,在烛光下说:让我真正地死一次。
然后,
我忘了她。
我忘了我自己。
我忘了我曾存在过。
14
2147年的某一天,GTJA系统出现异常。
检测到因果链断裂。
案件447未结。
时间抹除协议启动。
异常。
艾琳·卡斯特被抹除。
可这一次,
有一个人,也消失了。陆隐,三级调查员,无任务记录,无晋升轨迹,无存在证明。
档案,自动清空

跃迁舱,永久关闭

名字,从所有系统中消失

因为一个没有记忆的跃迁者,等于从未存在

可就在系统闭合的瞬间,全球所有渡鸦的记忆锚点,同时出现0.3秒的震荡。
15
多年后,一个孩子在废墟中发现一台旧终端。
孩子用电池接通电源。
屏幕闪烁,跳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一个男人,满脸血污,眼神涣散,
却带着一丝笑意。
他对着镜头,低声说:
如果你看到这个……
请记住
有些案子,不该被解决。
有些人,不该被记住。
而我终于自由了。
16
在某个未被记录的时间点,
一名新晋渡鸦走进跃迁舱。
他年轻,眼神坚定,准备执行他的第一次任务。
系统提示:
目标时间:2147年4月2日,18:00。
案件编号:447。
他皱眉:这个案件……我好像……
他摇摇头,按下启动键。
光闪过。
他睁开眼,站在新加坡的雨中。
他走向一栋大楼,
抬头,42楼的窗户亮着微光。
他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自己来过这里

他摸了摸后颈,记忆锚点正在发烫

17
公元2189年,旧新加坡废墟。
碳尘层终于开始消散。
三十年前那场时间震荡后,GTJA系统崩溃,
渡鸦计划被永久封存,
T-介入协议被列为人类伦理罪。
新政府成立记忆伦理委员会,
宣布:
记忆不属于国家,不属于系统,只属于个体。
所有意识上传项目终止。
死者,必须真正地死去。
他们不知道渡鸦,不知道深忆计划,
不知道那场在时间深处发生的战争。
这些名字,被刻意淡化。
地下300米的空间,一个终端,亮着屏幕。
屏幕上,跳出一行新字:
第7任已裂。
第8任未生。
渡鸦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