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头痛得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布满灰尘和不明污渍的地板。
冰凉、坚硬,带着一股劣质酒精混合着呕吐物的酸馊味,直冲鼻腔。
我……躺在地上
喉咙火烧火燎,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想撑起身子,手臂却软得像面条,一个趔趄又差点栽倒。
宿醉的眩晕感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恶心得我直反胃。
昨晚……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廉价酒吧昏暗的灯光和一杯接一杯的劣质威士忌,试图浇灭某种……空洞的绝望。
就在这时,被我压在身下的手机屏幕,顽强地亮了起来,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出租屋里格外醒目。
是苏晴的信息。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宿醉的混沌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驱散了大半。我几乎是带着某种自虐般的急切,用颤抖的手指划开了屏幕。
林默,我们结束了。
冰冷的文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心窝。
没有称呼,没有解释,只有判决。
江辰能给我的,你一辈子都给不了。别再纠缠我。
紧接着,一张照片跳了出来。
照片里的苏晴,妆容精致,笑容灿烂得刺眼。
她斜倚在一辆线条流畅、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银灰色跑车引擎盖上,背景是本市最奢华的那家五星级酒店旋转门璀璨的灯光。
而照片的角落,一只属于男人的、戴着限量款腕表的手,随意地搭在车门上,宣示着主权——江辰的手。
巨大的耻辱感像岩浆一样轰然炸开,瞬间淹没了残存的醉意和所有感官！
血液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愤怒、屈辱、被背叛的剧痛……无数种情绪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苏晴……江辰……这对狗男女！
呃啊——！
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比宿醉强烈百倍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头颅深处炸开！
仿佛有两只无形的大手在疯狂撕扯我的脑髓,要将它生生掰成两半！
无数混乱、陌生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蛮横地冲撞进我的意识！
蓝星……文娱至上……明星如神祇……原创歌手……天王巨星……
林默……同名……三流歌手……公司边缘……即将解约……嗓音还行……创作垃圾……
地球……酒吧驻唱……无人问津……郁郁而终……
两个世界,两个同样叫林默的失败者的人生,像破碎的镜子,在剧烈的头痛中强行粘合、重叠。
我死死抱住快要裂开的脑袋,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
蓝星一个音乐至高无上、明星拥有无上权力的疯狂世界
而我,依然是那个挣扎在底层、即将被公司像垃圾一样扫出门、连唯一的女朋友都迫不及待攀上高枝踹掉我的……废物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意识快要被这双重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浩瀚的信息流,如同开闸的银河,骤然涌入脑海！
它如此清晰,如此庞大,瞬间抚平了那撕裂般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神迹般的清明！
周杰伦的《以父之名》……陈奕迅的《浮夸》……Beyond的《海阔天空》……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迈克尔杰克逊的《Beat
It》……
一首首！一首首！无数在地球上曾经震撼过亿万灵魂、传唱不朽的旋律！歌词！编曲！
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意境！甚至创作背后的故事、乐理的精妙……如同烙印般刻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地球的……整个流行音乐宝库！在我脑子里！
巨大的震惊让我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屈辱,忘记了头痛。
我像个傻子一样瘫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现在插播一条娱乐快讯……
角落里那台老旧的二手电视机,屏幕闪烁了几下,自动亮了起来。
画面正是本市那家顶级酒店门口,红毯铺地,闪光灯亮如白昼。
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对刚刚还印在我手机屏幕上的男女——苏晴挽着江辰的手臂,一身名牌,巧笑倩兮。
江辰,那个当红顶流偶像,脸上带着一贯的、仿佛施舍般的温和笑容,接受着记者的簇拥。
一个记者挤上前,话筒几乎要戳到江辰脸上：江辰老师！恭喜新专辑大卖！请问您对苏晴小姐的前男友,那位……嗯……歌手林默,有什么看法吗据说他们刚刚分手
江辰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回忆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然后用一种刻意放大的、确保全场都能听清的慵懒语调说道：
哦那个连原创都写不出的三流歌手
他轻笑一声,带着上位者天然的优越感,不值一提。
他亲昵地揽了揽苏晴的腰,目光扫过镜头,仿佛穿透屏幕直接钉在我脸上,晴晴选择我,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人嘛,总要往高处走,对吧
苏晴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崇拜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无声地附和着对我的终极审判。
砰——！
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手边一个空了的廉价威士忌酒瓶被我狠狠砸了出去。
撞在墙角的水泥墙上,瞬间粉身碎骨！玻璃渣四溅！
胸腔里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屈辱,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江辰！苏晴！
我的声音嘶哑,带着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们给我等着！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到卫生间那面布满水渍的破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的脸,头发乱得像鸟窝。
身上还散发着酒气和汗臭——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形象。
地球林默的不甘,在异世界酒吧里喝到烂醉的憋屈,被女友背叛的耻辱。
被情敌当众踩进泥里的愤怒……还有脑海中那浩瀚如星海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音乐瑰宝……所有这些情绪疯狂地碰撞、融合！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决心在燃烧的怒火中淬炼成型！
我要用你们最崇拜的方式……
我一字一顿,对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更像是向整个世界宣告,把你们！踩在脚下！让你们跪着后悔！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像催命符一样疯狂响起。
屏幕上闪烁着经纪人老王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接通了电话。
林默！你他妈死哪去了！！
老王那破锣嗓子带着极度的不耐烦和怒火,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公司给你接了个‘新秀突围赛’的炮灰名额,明天最后一场海选！
地址发你了！爱去不去！不去就他妈给老子滚蛋！等着收解约函吧！废物！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炮灰解约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海选地址信息,又抬眼看了看镜子里那双被愤怒和某种奇异光芒点燃的眼睛。
最后的机会不。
这是……我踏上王座的第一块垫脚石！
2
老王那声废物的尾音,像根生锈的钉子,还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盯着镜子里的人,那双眼睛里的血丝没退,但之前那潭死水般的绝望,被一种近乎凶狠的亮光取代了。
耻辱、愤怒,还有脑子里那浩瀚得让人眩晕的音乐星河,拧成了一股绳,拽着我往外冲。
新秀突围赛海选现场炮灰解约
行。那就从这堆垃圾里,把你们的脸,连同你们那狗屁规则,一起踩烂！
海选地点在一个老旧商业区的演播厅,门口挂着褪色的海报,音响里循环播放着不知名的口水歌,震得人脑仁疼。
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香水、汗味和快餐盒的味道。
后台更是乱得像被轰炸过,挤满了形形色色、脸上带着紧张、兴奋或者麻木的年轻人。
角落里堆着落了灰的淘汰道具,电线像蛇一样在地上蜿蜒。
我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顶着那张宿醉未消、胡子拉碴的脸走进去,像个误入片场的流浪汉。
喂,你！
一个挂着工作牌、嚼着口香糖的年轻男人斜睨着我,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碍事的垃圾。
手指随意地往最阴暗、最拥挤的角落一指
参赛的炮灰区在那边,自己找地方蹲着去,别挡道。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选手听见,引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炮灰区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地方紧挨着散发着异味的垃圾桶。
屈辱感像针一样刺了一下,但瞬间就被脑海里流淌而过的一段旋律——《消愁》的前奏——给压了下去。
愤怒不,现在不需要愤怒,只需要…燃烧。
我没吭声,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径直走向那个角落。
无视掉那些粘在背上,混合着鄙夷、怜悯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墙根,我靠着墙滑坐下去,闭上眼。
外面嘈杂的报号声、跑调的歌声、评委偶尔不耐烦的点评,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脑海里,《消愁》的旋律越来越清晰,每一个字,每一个转音,都带着地球那个林默的沧桑和这个世界的我的不甘。
这不是唱歌,这是把心剜出来,淋着血,甩在那些轻视者的脸上！
118号！林默！118号林默在不在！死了吗快点！
一个尖利的女声透过扩音器,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刺破了后台的喧嚣。
来了。
我睁开眼,站起身。动作牵动了宿醉的身体,有点晃,但眼神是稳的。
旁边一个画着浓重烟熏妆的女孩撇撇嘴,小声嘀咕：切,过气咖,还来丢人现眼…
我没理她,拨开挡路的人,走向通往舞台的那条狭窄、光线刺眼的通道。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撞击着肋骨,不是紧张,是…期待。
期待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脸,被撕碎的表情。
舞台灯光惨白,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台下稀稀拉拉坐着些无聊刷手机的观众,评委席上三个人,表情如出一辙的疲惫和不耐烦。
中间那个戴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我脑子里刚融合的记忆告诉我,他是李荣,以毒舌和挑剔闻名,据说后台很硬。
林默是吧
坐在最边上的一个中年女评委,连头都懒得抬
翻着手里厚厚的选手名单,语气像在念讣告,资料上写,原创新歌呵,快点唱,后面还一堆人呢。
李荣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里转着一支笔,显然已经在心里给我画上了大大的红叉。
另一个胖评委干脆打了个哈欠。
炮灰的待遇。完美。
舞台中央,只有一支孤零零的立麦。
角落里,一个工作人员大概看我实在可怜,犹豫了一下
把他那把看起来用了很久的木吉他塞给了我,小声说：凑合用吧,哥们儿。
我接过吉他,粗糙的木质触感传来。我走到立麦前,调整了一下高度。
刺眼的白光打在我脸上,台下那些模糊的面孔,评委席上那三张写着赶紧滚蛋的脸,都清晰起来。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客套。
我抱着那把旧吉他,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
吉他的共鸣箱抵着胸口,能感受到自己沉稳的心跳。
对着麦克风,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之前的嘶吼有点沙哑,但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演播厅里,清晰地传了出去：
一首原创歌曲,《消愁》。
李荣手里的笔,终于停住了。他微微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我。那眼神,不是期待,是纯粹的、看猴子表演般的审视。
无所谓。
我闭上眼,隔绝了所有目光。指尖拨动了第一根弦。
一个带着点喑哑质感、仿佛被生活磋磨过无数遍的低沉嗓音,透过麦克风,在空旷的演播厅里缓缓流淌开：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没有华丽的伴奏,只有最简单的吉他分解和弦,像水滴落在空旷的古井里。
歌词像一把钝刀子,缓慢而精准地切入,瞬间剥开了这世界浮夸娱乐表皮下的某种荒凉内核。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清醒的孤独。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唱到这一句时,我睁开了眼,目光扫过评委席,扫过台下那些瞬间停止了刷手机动作、表情凝固的观众。
李荣手里那支笔,啪嗒一声,掉在了评分表上。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击中,身体下意识地前倾,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第一次看清台上站着的这个人是谁。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我的声音里,带着宿醉的沙哑,带着被背叛的痛,带着被踩进泥里的屈辱,更带着一种穿越了两个世界灵魂的、沉甸甸的沧桑。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激起无形的涟漪。
听它在喧嚣里被淹没,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最后一句,近乎叹息,却又带着一种倔强。吉他最后一个音符轻轻消散在空气中。
结束了。
演播厅里,陷入了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灯光依旧刺眼,但我能清晰地看到台下观众张大的嘴巴,看到几个女孩子忘了擦掉滑到腮边的眼泪。
评委席上,那个胖评委的哈欠打了一半,僵在那里,像个滑稽的雕塑。
中年女评委手里的笔悬停在半空,忘了落下。
最震撼的是李荣。
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他完全顾不上仪态,双手撑在评委席的桌子上,身体前倾,眼镜滑到了鼻尖也顾不上扶。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
这…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带着明显的颤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进灵魂深处,这…这真是你的原创！
完整的歌词呢！谱子呢！
他的追问不是质疑,更像是一种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珍宝的渴求！
他这一声,像是打破了魔咒。
死寂的演播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沸腾！
哗——！！！
先是零星的、仿佛试探般的掌声,然后迅速连成一片！
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掌声和欢呼声猛地爆发出来！
震耳欲聋！淹没了整个演播厅！台下那些原本麻木的脸,此刻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不可思议！
卧槽！这歌…
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真的是海选！
林默以前没听说过啊！
后台通往舞台的通道口,瞬间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其他选手。
他们的眼神,从之前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彻底变成了震惊、嫉妒、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直接晋级！
李荣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抓起桌上的晋级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
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饿狼看到了鲜肉,林默！你…你下轮唱什么还是原创吗必须唱完整的！
他旁边的两个评委也如梦初醒,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不耐。
我放下吉他,手指因为用力按弦而有些发麻。
心脏还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但之前那股憋屈的怒火,被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感觉取代了。
我对着台下微微颔首,没有胜利者的张扬,只有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转身走下舞台,脚步沉稳。
后台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为我让开一条路,目光复杂地黏在我身上。
刚走下台阶,一个矮胖的身影就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是经纪人老王。
他气喘吁吁,脸涨得像猪肝,豆大的汗珠从光亮的脑门上滚下来。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那双小眼睛里充满了见了鬼一样的惊骇和一种被巨大馅饼砸中的狂喜！
林…林默！你他妈…你小子…
他语无伦次,声音都在抖,你藏得够深啊！那歌…那歌真是你写的！你什么时候…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抽回自己的胳膊。老王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狂喜僵了一下。
我看着他,也看着周围那些竖起耳朵偷听的选手和工作人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后台残留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和锋芒：
老王,
我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帮我谈解约。现在,立刻。
老王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我微微侧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后台的墙壁,投向某个充斥着闪光灯和虚伪笑容的方向,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另外,告诉苏晴和江辰…
后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才只是开始。
3
老王那张胖脸上的表情,从我吐出解约和告诉苏晴和江辰那几个字开始,就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从震惊到狂喜,再到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焦躁和难以置信。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比如你疯了吗现在解约
你知道违约金多少吗或者你刚有点起色就得罪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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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在我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注视下,他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滚。
好…好！林默,你…你有种！
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又夹杂着一丝被巨大利益前景诱惑的兴奋,解约是吧
行！老子…老子去谈！但你小子给我记住了,要是搞砸了,咱俩都得完蛋！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像头被逼急了的胖熊,转身就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骂骂咧咧地挤开人群走了。
后台的喧嚣在我身边重新涌起,但多了一层无形的隔膜。
那些探究、嫉妒、甚至带着点畏惧的目光,黏在我背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
我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拿回自己那部屏幕都裂了条缝的旧手机。
刚开机,它就像垂死挣扎般疯狂震动起来,提示音连成一片,震得我手心发麻。
微博、短视频平台、音乐论坛…所有能想到的APP图标上,都顶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数字99+。
爆！新秀突围赛惊现神级现场！过气歌手林默一首《消愁》唱哭全场！
起底林默：曾被女友抛弃,如今王者归来
《消愁》歌词深度解析：这真的是一个三流歌手能写出来的
评委李荣罕见失控！当场起立追问完整版！
热搜榜上,林默
消愁这个词条,像坐了火箭一样,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死死钉在了前三的位置。
点进去,海选现场那段粗糙的手机录像已经被播放了数百万次。评论和转发更是炸了锅。
卧槽！这歌听得我一个大老爷们在地铁上泪崩！
歌词太真实了,扎心啊老铁！
这声音…这创作…林默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宝藏
林默是谁不重要！歌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温暖的、激动的、崇拜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来。但紧随其后的,是另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恶毒的暗流。
呵呵,炒作！绝对是炒作！一个查无此人的三流,突然拿出这种王炸
抄袭！百分百抄袭！坐等扒谱实锤！
碰瓷江辰的吧苏晴前脚跟了江辰,他后脚就整这出心机婊！
楼上+1！明显是看前女友攀上高枝眼红了,想踩着江辰上位！恶心！
江辰的‘星辰’们集合！保护我方辰哥！抵制抄袭狗林默！
星辰——江辰那庞大粉丝军团的名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蜂拥而至。我的私信箱瞬间被猩红的辱骂塞爆。
抄袭狗去死！碰瓷怪滚出娱乐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给辰哥提鞋都不配！……恶毒的诅咒和P图如同病毒般蔓延。
一些营销号也像闻到腐肉的秃鹫,开始理性分析,把我过去那些平庸甚至堪称车祸现场的作品翻出来。
和《消愁》做对比,标题耸动：林默‘原创’疑云重重！是天才觉醒还是代笔/抄袭
更有甚者,一些业内人士小号开始含沙射影,暗示我背后有推手,想利用和江辰、苏晴的三角关系博眼球。
舆论的风向,在短短几小时内,从一片赞誉的海洋,变成了汹涌的、充满质疑和恶意的漩涡。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一个熟悉到让我胃部抽搐的名字跳了出来——苏晴。
她的头像,还是那张在江辰跑车旁的自拍,笑容刺眼。
来电持续震动着,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我盯着它,直到铃声快要断掉的前一秒,才划开接听,按了免提,把手机丢在出租屋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桌子上。我没说话。
喂林默…林默你在听吗
苏晴的声音传了出来,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种虚假的、仿佛老朋友般的关切,底下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焦躁。
我还是没吭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我看到网上的消息了…
她似乎有些尴尬于我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规劝,那些歌…闹得挺大的。
你…你从哪弄来的呀这圈子水深,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别做傻事啊。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上了一点诱哄的味道
江辰那边…你也知道,他现在地位不一样,粉丝又多…你这样硬碰硬,没好处的。
要不…你发个声明,道个歉就说…就说是一时冲动
我去跟江辰说说,他人其实…挺好的,也许能帮你把那些负面新闻压一压毕竟…咱们也…
呵。
一声清晰的、带着冰渣子的冷笑,终于从我喉咙里滚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和自以为是的施舍。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苏晴,
我的声音不高,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收起你那套令人作呕的假惺惺。
我能想象电话那头,她精心描画的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僵住、碎裂。
帮我
我嗤笑一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告诉江辰…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紧张的抽气声。
…我的路,他挡不住。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宣告,还有你…
我几乎能感觉到电话那头骤然绷紧的神经。
…洗干净眼睛等着看。
我冷冷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后悔。
林默！你——
苏晴气急败坏的声音刚响起,我就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挂断键。世界清静了。
只剩下手机屏幕还亮着,映照着我嘴角那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后悔这只是开胃菜。
网上的喧嚣还在继续发酵。抄袭、碰瓷的声浪在星辰和水军的推动下,愈演愈烈。
一些原本在比赛后台对我流露出兴趣的小公司经纪人,微信上的寒暄也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仿佛一夜之间集体失联。
老王的电话就在这时又打了进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林默！妈的！情况不对！刚有两家之前有意向的公司直接跟我说‘再考虑考虑’！话里话外暗示…上面有人打招呼了！
还有几个本来想找你约歌的小活,全黄了！是江辰！肯定是他那边出手了！他在封杀你！想把你摁死在海选晋级这一步！
果然。动作够快。我靠在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打压封杀
用你们最崇拜的音乐,把你们的脸抽烂,这才是我的方式。
我点开自己那个刚刚被星辰攻陷、充斥着污言秽语的微博账号。
无视掉那海啸般的辱骂和质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只发了一行字：
清者自清。下场比赛,新歌见。
然后,我点开手机里一个简陋的录音软件。里面有一段昨晚在出租屋里,用那把破吉他和手机麦克风粗糙录制的DEMO片段。
没有复杂的编曲,只有最干净的吉他扫弦和一个带着点沙哑、却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男声,唱着一小段充满节奏感和桀骜不驯的旋律：
…在我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儿！把音乐收割,用听觉找快乐！…
点击,发送,一首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曲风即将充斥乐坛！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丢回桌上,屏幕朝下。
出租屋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网上的滔天巨浪、江辰的封杀、苏晴的惊惶…都被这扇破旧的木门暂时隔绝在外。
我闭上眼,脑海里不再是《消愁》的苍凉,而是《我的地盘》那嚣张霸道的鼓点和电吉他riff在轰鸣。
下场比赛等着吧。
4
新秀突围赛的舞台灯光一次比一次灼热,台下的观众也一次比一次爆满。
那些曾经稀稀拉拉的座位,如今被挥舞的荧光棒和写着我名字的简陋灯牌填得水泄不通。
每一次报出林默的名字,掀起的声浪都几乎要掀翻演播厅的顶棚。
但后台的空气,却一次比一次凝重。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像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每一次呼吸。
林默,准备！马上到你！
工作人员的声音透过耳返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靠在后台冰冷的金属柱子上,闭着眼,隔绝掉那些黏在身上的、含义复杂的目光。
有狂热粉丝的崇拜,有其他选手愈发浓烈的嫉妒,也有工作人员眼神里闪烁的、仿佛看定时炸弹般的谨慎。
每一轮,我都像在走钢丝。每一次登台,都是一次宣战。而对手,远不止台上的其他选手。
第一轮晋级后,我唱了《海阔天空》。当那充满力量和抗争的旋律炸响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当嘶吼穿透云霄时,台下万人合唱的声浪几乎掀翻了屋顶！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摇滚灵魂,在这个追求精致浮夸的世界里,砸下的一记重锤！
评委席上,李荣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要把完美刻在评分板上。
但另外两个评委,尤其是那个姓张的、据说和某大娱乐公司关系匪浅的胖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点评时,他避重就轻,鸡蛋里挑骨头：嗯…演唱情绪是饱满的,但…台风是不是过于…激烈了这种嘶吼…对嗓子损耗很大啊,年轻人要懂得保护自己嘛。
话里话外的打压,连台下的观众都听出了嘘声。
第二轮,我祭出了《青花瓷》。当古筝与琵琶的意境流淌而出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婉约词句如画卷般展开时,全场陷入了另一种极致的静默。
那种骨子里的东方韵味,是这个平行世界流行乐坛前所未见的瑰宝！
李荣再次拍案叫绝,连呼开宗立派！。
而张评委的脸更黑了,憋了半天,挤出一句：创意…不错。但这风格…过于小众了吧市场接受度有待考量啊。
旁边那个女评委也附和着点头,笑容僵硬。
到了第三轮,我选了《以父之名》。那诡谲华丽的编曲,充满戏剧张力的叙事,带着歌剧感的唱腔,直接将现场变成了一个微缩的西西里黑帮世界！冲击力无与伦比！
这一次,连李荣都露出了短暂的惊愕和沉思。
而张评委,在短暂的震撼后,脸上只剩下赤裸裸的阴沉。
他没有点评歌曲本身,反而话锋一转,意有所指：林默选手的‘创作’…真是风格多变,令人目不暇接啊。
只是…如此高产又如此高质量的‘原创’,实在是…闻所未闻。
年轻人,有时候,步子迈得太快,容易…
他没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和引导性暗示,像毒蛇一样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台下瞬间响起愤怒的嘘——声和粉丝们林默加油！的呐喊。
比赛间隙,后台的洗手间。
我刚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试图洗掉舞台的灼热和那些令人作呕的审视。
镜子里,映出李荣那张略显疲惫但眼神锐利的脸。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靠在门框上,手里夹着烟,没点。
小子,锋芒太露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
张胖子背后是星耀娱乐,江辰的东家。他们不想看到你起来,至少…不想看到你完全不受控制地起来。
他吐出一口并不存在的烟圈,目光如炬地看着我
有人让我给你带个话。
我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透过镜子看着他,没说话。
签给星耀。或者…签给他们指定的公司。
李荣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圈内人特有的冷酷。
条件优厚,保证资源倾斜,让你一路杀进决赛,甚至…夺冠。
代价是,你那些‘歌’的版权,他们需要…‘共同管理’。
他着重咬了共同管理四个字,意思不言而喻——交出金手指的核心。
否则
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李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否则
下一轮抽签,你会遇到最强的种子选手,评委的打分…会变得‘非常客观’。
而且,外面那些关于你‘抄袭’、‘代笔’的舆论…可能会突然找到一些‘新证据’,变得…很麻烦。
你的小粉丝团,未必扛得住。
赤裸裸的威胁和收买。
我转过身,正面对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跳动着冰冷的火焰：李老师,替我谢谢他们的‘好意’。
李荣挑了挑眉,似乎在等我的选择。
歌,是我的命。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谁想拿走,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至于下轮对手是谁评委怎么打分舆论怎么发酵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让他们放马过来。我等着。
李荣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欣赏,有担忧,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行,有种。我就当…没来过。
他掐灭了并不存在的烟头,转身走了出去。
刚走出洗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撞入了视线——苏晴。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素雅但价格不菲的连衣裙。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妩媚。
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很贵的保温桶,站在后台相对僻静的通道口,像是在等人。
看到我出来,她眼睛一亮,立刻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挤出温柔的笑容：
林默！你…你刚下台累了吧我给你炖了点汤,养嗓子的…
她声音柔柔的,带着刻意的讨好,伸手想把保温桶递过来。
我脚步没停,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她一点,像绕过一堆碍事的垃圾一样,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林默！
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声音拔高,带着一丝难堪和气恼
我…我只是关心你！你看网上那些话多难听…江辰他…
她试图跟上我的脚步。
我猛地停下,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让她后面的话生生卡住。
苏小姐,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带着赤裸裸的疏离和警告,请自重。
我们很熟吗
我微微歪头,嘴角那抹讽刺的弧度毫不掩饰,还是说,江辰给不了你想要的‘关心’了
苏晴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没拿稳。
周围有几个路过的选手和工作人员,都停下了脚步,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一幕。
离我远点。
我丢下最后四个字,像甩掉什么脏东西,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苏晴一个人僵在原地,在那些探究的目光下,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巨大的羞耻和悔恨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到临时休息室,老王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完了完了！林默！下一轮抽签结果出来了！你他妈真是点背到家了！
他挥舞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对战名单,是‘星耀’刚签的那个天才新人,王皓！
摆明了就是冲你来的！还有,我刚收到风,现场伴奏那边…好像出了点‘小问题’,你的伴奏带…可能…可能‘意外’损坏了！
这他妈肯定是江辰那孙子搞的鬼！想让你在台上出丑！
老王急得直跳脚：怎么办现在找备用也来不及了！要不…弃权避避风头
我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演出服的袖口,脸上没有任何慌乱。
伴奏坏了想让我清唱还是想让我在台上因为设备问题出尽洋相
呵。
我抬起头,看向老王,也看向休息室里那面小小的化妆镜。
镜子里的人,眼神锐利如鹰隼,嘴角却噙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笑意。
弃权
我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能量。
老王,去告诉音响组。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一股压抑到极致、即将冲破一切桎梏的力量在四肢百骸奔腾。
我,不需要伴奏。
老王愕然地看着我,像看一个疯子。
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冰冷而危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
下一首,《浮夸》。
5
新秀突围赛总决赛的舞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炫目的灯光中苏醒。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那是无形的战场,比任何一场海选或晋级赛都要沉重百倍。
台下,是沸腾的、挥舞着各色灯牌的人海,默家军的数量已经膨胀到足以与任何顶级流量的粉丝团分庭抗礼。
他们的呐喊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林默！林默！林默！
而我,站在后台最深的阴影里,像一块被投入冰水后又投入熔炉的顽铁。
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和燥热,像跗骨之蛆,提醒着我几个小时前那惊魂一幕。
决赛前夕。化妆间。
老王递过来一瓶赞助商提供的功能饮料,瓶盖是拧开的。快喝点,润润嗓子,最后一场了,顶住！
我接过,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带不来丝毫清凉。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景物瞬间扭曲、旋转！
手里的瓶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橙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出。
林默！
老王惊恐的胖脸在我视线里模糊变形。
是那瓶水！有人动过手脚！
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我死死扣住化妆台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不是剧毒,但绝对是能让人在舞台上失声、出丑甚至昏厥的玩意儿！
江辰…或者说星耀…他们连最后一点底线都不要了！
操他妈的！
老王瞬间明白了,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叫医生！快叫…
闭嘴！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剧痛和眩晕在脑子里疯狂撕扯,但一股更凶猛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暴怒和决绝,像火山岩浆般喷涌而出,硬生生压下了身体的异样！
地球那个郁郁而终的林默,这个世界被踩进泥里的林默,所有的屈辱、不甘、愤怒,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不能倒！死也不能倒在这里！
我猛地推开试图扶我的老王,踉跄着冲进洗手间,拧开冰冷的水龙头,把头整个埋进刺骨的冷水里！一下！两下！三下！
刺骨的寒意如同钢针,狠狠扎进混沌的神经！
呼…哈…
我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滴顺着下巴往下淌。
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像燃烧的炭火,在冰冷的水渍中爆发出骇人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妈的…你…你行不行
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死不了,走。
舞台的喧嚣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主持人激情澎湃的介绍词,台下山呼海啸般的声浪,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身体里那股被冷水强行压下的燥热和虚弱感,如同蠢蠢欲动的毒蛇,随时准备反噬。
但我站得笔直,像一杆插在风暴中心的标枪。
直到聚光灯骤然打亮舞台的另一侧入口。
江辰。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闪耀着低调银光的演出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标志性的、仿佛施舍众生般的温和笑容。
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和闪光灯的洗礼中,如同神祇降临般缓步走上舞台。
主持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台下的星辰们更是陷入了疯狂的膜拜。
作为特邀表演嘉宾,他拥有压轴的荣耀。
他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然后,他的视线,精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谑,穿透人群,落在了站在舞台候场阴影里的我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恶意的弧度。
今天,来到‘新秀突围赛’这个充满梦想的舞台,我很感动。
江辰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传遍全场,温润动听:
看到这么多有才华的年轻人追逐梦想,让我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坚持。
音乐,是纯粹的艺术,需要天赋,更需要一颗…赤诚的心。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有意无意地瞥向我这边,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惋惜和引导性。
不过,追逐梦想的路上,诱惑很多。有些人,为了所谓的‘捷径’,不惜…哗众取宠,甚至消费自己的‘不幸’来博取同情。
他摇了摇头,做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引得台下部分不明真相的观众发出感慨的叹息。
这,是对音乐的亵渎。
台下的星辰们立刻心领神会,爆发出更大的声援：辰哥说得对！保护纯粹音乐！抵制卖惨博眼球！
江辰满意地笑了笑,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姿态：
所以,在这样一个特别的夜晚,我想…送给大家一首特别的歌。一首…最近在网上很‘火’的歌。
他故意加重了火字,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希望原唱…不要介意我的翻唱。
他对着我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笑容虚伪得令人作呕。
前奏响起。
是《消愁》！
熟悉的、带着苍凉感的吉他旋律流淌而出。
但经由顶级乐队和江辰那被精心修饰过的、毫无灵魂的嗓音演绎出来。
原本深入骨髓的孤独和疲惫,变成了一种矫揉造作的、无病呻吟的精致商品！
他刻意在某些转音处加入华丽的技巧,试图炫耀,却完全破坏了歌曲本身的意境！
台下的星辰们如痴如醉,疯狂尖叫。而真正的歌迷,尤其是默家军们,脸上则露出了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是踩着原唱尸体的炫耀！
我站在阴影里,听着那被亵渎的旋律,感受着身体里愈发强烈的眩晕和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痛楚。
但奇怪的是,心却像沉入了最深的海底,一片冰冷,一片平静。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
江辰的表演在粉丝的狂热尖叫中结束。他优雅鞠躬,享受着顶礼膜拜。
主持人激动地冲上去采访：江辰老师！太精彩了！
您对刚才这首歌的原唱,林默选手,有什么想说的吗他今晚也要进行最终表演。
江辰接过话筒,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假面,但眼神里的轻蔑和冰冷却毫不掩饰：
林默选手
嗯…勇气可嘉。
希望他今晚能拿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而不是…靠一些场外因素吸引眼球。
毕竟,音乐的本质,终究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对吧
他轻轻一笑,将话筒递还给主持人,仿佛丢开一件垃圾。
靠实力说话
我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主持人激昂的声音响起：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届
‘新秀突围赛’最大黑马,一路用‘原创’震撼我们的——林！默！
聚光灯,如同审判的利剑,猛地刺破我所在的阴影！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我掀翻！台下,默家军的灯牌汇成一片沸腾的光海！
我的名字被无数人用尽力气嘶吼出来！
我一步一步,踏上那光芒万丈的舞台。每一步,都踩在虚浮的地面上,身体里的毒素和眩晕感像潮水般冲击着意识。
喉咙的灼痛如同吞下了烧红的炭块。但我挺直了脊梁,目光如炬,扫过台下每一张狂热或审视的脸
最后,定格在评委席上神色各异的评委,以及舞台侧面,江辰那张写满不屑和等着看好戏的脸上。
没有乐队。没有伴奏。只有一支孤零零的立麦。
我走到立麦前,调整了一下高度。整个演播厅,数万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落针可闻。
我能感受到江辰嘴角那抹愈发明显的讥诮。
他等着看我这个卖惨博眼球的骗子,在失去伴奏、状态明显不对的情况下,如何原形毕露。
我闭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干燥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但就在这剧痛中,一股磅礴的、来自两个世界灵魂深处的力量,被彻底点燃！
穿越的迷茫,被背叛的耻辱,被踩踏的屈辱,被下药的愤怒,被质疑的孤勇……所有的情绪,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没有前奏。没有铺垫。
一个嘶哑到极致、仿佛声带被砂轮磨过、却又蕴含着足以撕裂苍穹的悲怆与不屈的歌声,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命长嚎,猛地炸响在死寂的演播厅上空！
也许我手比较笨！但我愿不停探寻！付出所有的青春！不留遗憾——
嘶哑！破碎！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一往无前的决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呕出的血块！瞬间击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台下的喧嚣消失了。
评委席上的表情凝固了。江辰嘴角的讥诮僵住了！
那歌声里蕴含的情感太过沉重！太过真实！那是一个在泥泞中挣扎、在绝望中怒吼、在背叛中奋起的不屈灵魂！与江辰那精致虚伪的表演,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我猛地睁开眼,眼中是燃烧一切的火焰！
身体因为极致的用力而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但那歌声却愈发高亢、愈发坚定！
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磅礴力量！
向前跑！
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高音撕裂！带着破音！带着血丝！那不是技巧的炫耀,那是灵魂的呐喊！
是向命运挥出的最凶狠一拳！
继续跑！
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
不如纵情燃烧吧！
有一天会再发芽——
最后一句,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泣血的凤凰啼鸣！
唱完最后一个字,我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住,双手死死撑在立麦架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
汗水浸透了演出服,脸色惨白如纸,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
轰——！！！！！！
整个演播厅,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顿TNT！海啸般的掌声、尖叫、嘶吼、哭泣声猛地爆发出来！
如同九天惊雷,震得整个场馆都在颤抖！
林默——！！！
啊啊啊啊啊——！！！
哭了！我他妈听哭了！
神！！！
评委席上,李荣第一个站了起来,他满脸泪水,激动得浑身发抖,双手用力地、不顾一切地拍打着桌子！
紧接着,另外两个评委,包括那个一直阴沉着脸的张胖子,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震撼、动容和一种面对真正神迹般的敬畏！
台下,无数观众泪流满面,忘情地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
整个场馆变成了沸腾的、只属于林默两个字的海洋！
舞台侧边,江辰脸上的所有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副精心维持的温和假面彻底碎裂,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骇、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踩进深渊的灰败！
他站在那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被世界抛弃的小丑,在属于我的山呼海啸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镜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另一个身影——苏晴。
她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彻底冲花,眼神空洞地望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如同战神般的男人。
再僵硬地转头看向身边脸色铁青、失魂落魄的江辰……巨大的、无法挽回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痛苦地弯下了腰,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
她知道,她亲手推开并狠狠踩在脚下的,是怎样一颗注定要照耀整个时代的星辰！
主持人激动得语无伦次地宣布投票结果,但那巨大的票数差已经失去了意义。
当我的名字被用颤抖的声音喊出,当象征着冠军的、璀璨的水晶奖杯被递到我手中时——
我站在舞台的最中央,聚光灯灼热地炙烤着皮肤。
台下是沸腾的人海,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身体里的虚弱和喉咙的剧痛依旧存在,但它们再也无法撼动我分毫。
我握着冰冷的奖杯,目光扫过台下。
江辰那张失魂落魄、灰败如土的脸。
苏晴蜷缩在角落、被悔恨彻底击垮的背影。
评委席上李荣激动含泪的脸。
以及无数张为我欢呼、流泪的陌生面孔。
曾经的轻视、背叛、打压、污蔑…此刻都化作了脚下最坚实的基石。
我缓缓举起奖杯,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历经劫波、君临天下的沉静。
新的时代,开始了。
老王像个疯子一样冲上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手机在他手里像个烫手山芋,疯狂地震动着,屏幕被无数个标注着星耀
CEO、寰宇总裁、金牌制作人刘伟峰的来电提示塞满！
他语无伦次,只会抓着我的胳膊,激动地重复：爆了！全爆了！电话…电话他妈被打爆了！
林默！你…你他妈封神了！！
我任由他抓着,目光越过喧嚣的现场,投向更远的地方。
6
掌心传来水晶奖杯冰冷坚硬的触感,沉甸甸的。
聚光灯打在上面,折射出无数道刺眼的光斑,晃得人有些眼花。
台下是沸腾的、无边无际的人海,林默！林默！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一波接一波地撞击着耳膜,震得胸腔都在共鸣。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的咸味、香槟的甜腻、还有…硝烟散尽后的尘埃味。
赢了。
冠军。
这两个词在我脑子里盘旋,却奇异地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狂喜。
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沉静,一种踩碎了所有阻碍、终于站在了废墟顶端的俯瞰感。
身体里那被冷水强行压制、又被《追梦赤子心》彻底点燃的虚弱和灼痛,在肾上腺素退潮后,重新变得清晰。
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水晶杯座上。
但这都不重要了。
我缓缓转动视线,像一个冷酷的君王检阅他的战利品。
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舞台侧边,那个试图在助理掩护下仓惶退场的身影——江辰。
他昂贵的演出服此刻显得那么皱巴可笑,精心打理的发型凌乱地搭在额前。
那张曾经写满优越和轻蔑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的死气和无法掩饰的惊惶。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台上,更不敢看台下那些曾经为他疯狂的星辰们此刻投向他的、充满了鄙夷和唾弃的目光。
他像一个被扒光了所有华丽羽毛的孔雀,狼狈地消失在后台的阴影里。
属于他的时代呵,连余烬都被我踩灭了。
镜头扫过观众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苏晴蜷缩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昂贵的连衣裙被揉得不成样子,脸上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如同鬼画符,眼线晕开,黑乎乎地糊了满脸。
她双手死死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搐着,指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巨大的悔恨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如同神祇降临的男人——那个她曾为了一个虚伪的偶像而狠狠抛弃、踩在脚下的男人。
再想想此刻失魂落魄、仓皇逃离的江辰……巨大的落差和冰冷的现实,将她最后一丝侥幸也碾得粉碎。
她知道,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亲手推开了一个足以照亮她整个世界的太阳。她完了。
评委席上,李荣还在激动地抹着眼泪,对着旁边的张胖子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
而张胖子,那张一直阴沉的脸此刻也挤出了极其不自然的、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用力地鼓着掌,仿佛之前所有的刁难和威胁都不曾存在过。
现实,永远是最响亮的耳光。
林默！林默！你他妈…你他妈封神了！！
老王像一颗失控的肉弹冲上台,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抓住我空着的那只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他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像个垂死挣扎的陀螺,屏幕疯狂地亮起、熄灭、再亮起,震动就没停过。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来电显示像病毒一样滚动：星耀娱乐
CEO、寰宇国际总裁、
金牌制作人陈凯、环球唱片亚洲区总监
环球卫视总监……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这个娱乐王国金字塔尖的权力和诱惑。
电话…电话他妈被打爆了！
全是找你的！
天价！
全是天价合约！
还有专访！
代言！演唱会！疯了！全都疯了！
老王的声音嘶哑变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但他毫不在意。
那双小眼睛里燃烧着被巨大利益彻底点燃的狂热,你要发了！林默！我们要发了！哈哈哈！
聚光灯灼热地炙烤着皮肤,老王聒噪的狂喜和台下依旧汹涌的欢呼声浪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背景噪音。
我低头看了看老王手里那个如同烫手山芋般疯狂震动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条通往巨星宝座的捷径。
然后,我抬眼,目光越过了沸腾的现场,越过了老王那张激动变形的胖脸,投向演播厅巨大的穹顶之外。
那片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有些模糊的、更深邃的夜空。
这小小的冠军奖杯,这片刻的喧嚣,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带着贪婪和算计的橄榄枝……不过是一个起点。
一个微不足道的起点。
蓝星的音乐版图
那些被资本和浮夸把持的所谓规则那些自以为是的天王、巨星
我握着奖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神经,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不是狂喜,不是得意,而是一种冰冷的、睥睨一切的、如同开锋利刃般的自信和锐利。
未来,才刚刚铺开。而画笔,握在我手里。
就在这时,被我随意塞在裤袋里的私人手机,隔着布料,传来一阵持续而轻微的震动。
不是电话,是信息。
我松开老王抓着我胳膊的手,无视他愕然的表情,在万众瞩目之下,不紧不慢地掏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屏幕亮起。
锁屏界面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新信息的预览：
[未知号码]：林默先生,恭喜夺冠。关于您独一无二的‘创作’,我们或许可以谈谈真正…
信息预览到这里戛然而止。
未知号码
星耀的垂死挣扎
寰宇的试探
还是……某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嗅到了不同味道的巨鳄
亦或是……某个蜷缩在角落里、被悔恨吞噬的女人,发来的最后一条绝望的祈求
我盯着那条信息预览看了足足两秒。老王焦急地凑过来想瞄,被我侧身挡住。
然后,在无数闪光灯疯狂的闪烁下,在老王不解的目光中,在台下依旧鼎沸的欢呼声浪里——
我的拇指轻轻一按。
屏幕,瞬间熄灭。
所有的喧嚣、试探、诱惑、悔恨……都被这一按,彻底隔绝在外。
我抬起头,脸上那抹冰冷而锐利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目光,坚定地、投向那片象征着更广阔、更未知、也更值得征服的舞台的夜空。
聚光灯下,新王加冕。
而征程,现在开始。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