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舒,镇国大元帅嫡女,京城里人人艳羡的准太子妃。我与太子赵珩自幼相识,一同长大,十五年的情谊,我以为坚如磐石。
直到那场太子选秀,他那朵养在别院里的解语花柳轻芜一舞倾城。
曲终,珠钗不慎滑落,划破我的宫装,露出一截皓腕。众目睽睽之下,我成了失德的妒妇。
赵珩护着他心尖上的人,看我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与厌弃。
云舒,你太让孤失望了!
他金口玉言,当着满朝文武和天子之面,请旨退婚。
我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我却在极致的难堪中,笑出了声。十五年的青梅竹马,原来不过是场笑话。
京城第一贵女,一日之间,沦为全城最大的笑柄。
心如死灰,万念俱焚。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此跌入尘埃。
却不想,在我最狼狈的归家途中,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拦住了我的马车。
马上的男人,身披玄色王袍,气势凛冽如出鞘的利剑。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手握三十万玄甲军,权倾朝野,连太子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皇叔的秦王,赵渊澈。
他翻身下马,走到我车前,深邃的眼眸穿透薄薄的帘幔,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他的声音,比北境的寒风更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不要你,我要。
嫁给我,做我的秦王妃。我许你,让他们以后见了你,都必须俯首,下跪,行礼。
第一章:天家选秀,一败涂地
紫宸殿的空气里,浮动着龙涎香与仕女们身上名贵香膏混合的甜腻气息。
云舒端坐在席位上,脊背挺得笔直。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的宫装,金线绣成的凤凰在裙摆上展翅欲飞,华贵而不失端庄。作为镇国大元帅云擎唯一的嫡女,未来的太子妃,她早已习惯了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太子赵珩就坐在她身侧不远处,目光却像被殿中那个翩翩起舞的素衣女子勾了魂。
那女子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柳轻芜。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柳轻芜是太子的白月光,一年前在寺庙为母祈福时偶遇太子,从此便被养在了太子名下的别院里,成了他心尖尖上的一抹朱砂痣。
所有人都以为,云舒会闹,会嫉妒。
但她没有。
她是云家女,未来的国母,气度与胸襟是必修课。更何况,她相信她与赵珩十五年的情谊,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能轻易撼动的。
今日这场选秀,不过是走个过场。太子妃之位,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侧妃、良娣的位置,给谁都无所谓。
直到,柳轻芜那支名为《惊鸿》的舞进入了尾声。
一个急速的旋转,她发间一支流苏珍珠钗像是失去了控制,直直地朝着云舒的面门飞来!
云舒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侧身抬袖去挡。
那支钗并未伤到她,却精准地勾住了她衣袖上的金丝鸾鸟,尖锐的钗头用力一扯,嘶啦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那身价值千金的宫装,从手肘处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雪白细腻的半截手臂。
满座哗然!
在如此庄重的场合,衣衫不整,肌肤外露,这是何等失仪的大罪!
柳轻芜则像是被这变故吓坏了,惊呼一声,脚下一软,竟直直地朝着云舒怀里倒去。
云舒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教养和理智都在告诉她要扶住她,可身体的本能却因为那尖锐的破帛声而充满了抗拒。她只是微微一侧身,柳轻芜便砰地一声,摔在了她脚边的地面上。
轻芜!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太子赵珩。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将柳轻芜抱在怀里,那紧张心疼的模样,仿佛怀里的人是什么稀世珍宝。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他柔声安抚着,随即抬起头,一双曾经对云舒含情脉脉的眼睛,此刻却淬满了冰霜与怒火。
云舒!你为何要如此待她!
云舒怔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那支钗是自己飞过来的,想说她摔倒是个意外。可看着赵珩那张写满了你就是个妒妇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柳轻芜在赵珩怀里咳了两声,柔弱地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殿下,不怪云小姐……是我自己不小心,冲撞了云小姐,还、还划破了她的衣裳……都是轻芜的错,请殿下降罪。
她这番话,听着是请罪,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坐实云舒的恶行。
看,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故意去划破准太子妃的衣服肯定是云舒嫉妒她,推了她,才导致了这一切。
好一个颠倒黑白!云舒的父亲,镇国大元帅云擎霍地站起身,虎目圆瞪,声如洪钟,太子殿下!小女乃是受害者,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便指责于她!
赵珩将柳轻芜护得更紧了,冷笑一声:云大元帅,孤的眼睛没瞎!是云舒推开轻芜在先!她心胸狭隘,善妒成性,如何能担得起太子妃之位!
你!云擎气得须发皆张。
云舒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冰窟里。
她看着赵珩,那个她从学语时就认识的男人,那个曾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那个在她习武受伤时会背着她走遍整个东宫的男人。
原来,十五年的情分,抵不过一个女人几滴鳄鱼的眼泪。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于是,她真的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凄凉和嘲讽。
殿下说得对。云舒缓缓站起身,尽管衣袖破碎,狼狈不堪,但她的背脊依旧挺得像一杆永不弯折的枪,是臣女失仪,是臣女善妒,是臣女……配不上殿下您这片深情。
她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朝着高位上的皇帝和皇后,盈盈下拜。
皇上,皇后娘娘,臣女自知德不配位,不堪为配太子,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解除臣女与太子殿下的婚约!
她的话,掷地有声。
赵珩愣住了。他本以为云舒会哭闹,会辩解,会求他,却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退婚。这让他所有的指责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显得那么可笑。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好!这可是你说的!
他转向皇帝,躬身行礼:父皇,儿臣与云氏女情分已尽,强求无益。儿臣心悦柳氏轻芜,她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恳请父皇成全,废除旧约,立柳氏为太子妃!
胡闹!皇帝龙颜大怒,一拍龙椅扶手。
云家手握兵权,是国之柱石,这桩婚事本就是为了安抚和拉拢。赵珩此举,无异于自断臂膀!
然而,皇后却幽幽开口了:皇上,既然两个孩子都无意,强扭的瓜也不甜。太子中意柳小姐,也是一桩美谈。云丫头是个好孩子,日后定能觅得更好的良缘。
皇后是柳轻芜的远房姨母,这番话的偏袒之意,昭然若揭。
皇帝看着殿下跪着的云舒,又看了看一脸决绝的儿子,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
准了。
两个字,像两座大山,轰然压下。
云舒的身体晃了晃,但她没有倒下。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鄙夷。
京城第一贵女,被当众退婚。
她,云舒,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她缓缓地,最后看了赵珩一眼。他正低头看着怀里的柳轻芜,眉眼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真刺眼啊。
云舒收回目光,对着龙椅重重叩首。
臣女,谢主隆恩。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没有怨,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曾经那个天真烂漫,一心只有赵珩的云舒,已经死了。
第二章:他不要你,我要
从皇宫回到镇国大元帅府的路上,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云舒被太子当众退婚的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马车外,隐隐约约能听到路人的议论。
听说了吗云家大小姐被退婚了!
啧啧,还不是因为嫉妒,想害太子的心上人,结果自食其果。
平时看着挺端庄的,没想到是这种人,真是丢尽了云大元帅的脸。
一句句,一字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云舒的心上。
车厢内,父亲云擎气得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欺人太甚!赵珩那小子,简直是瞎了眼!他扭头看着女儿,满眼心疼,舒儿,你别听外面的混账话,是爹没用,护不住你。
云舒摇了摇头,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麻木的苍白。
爹,不怪您。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是我自己……瞎了眼。
十五年啊。
她将自己最好的年华,所有的少女情怀,都系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为了他,她收敛起将门虎女的锋芒,学着做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为了他,她将《孙子兵法》换成了《女则》《女训》。
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善妒成性,不堪为配。
何其可笑。
心痛吗痛,痛得像被凌迟。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愚弄后的愤怒和不甘。
她云舒,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菟丝花。她可以输,但不能输得这么窝囊!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云擎沉声问道。
车夫惊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元帅,是……是秦王殿下的仪仗。
秦王
云舒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秦王,赵渊澈。
这个名字在整个大周,都代表着一个传奇。
他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弟弟,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便以三千轻骑,大破北狄五万大军,一战封神。此后十年,他镇守北境,杀得胡人闻风丧胆,为大周筑起了一道血肉长城。
他手握三十万玄甲军,是帝国的定海神针,也是悬在皇帝和太子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三年前,他班师回朝,交还了一半兵符,自请闲赋,从此深居简出,不问朝政。但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光是秦王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包括太子赵珩,见了他,也得规规矩矩地喊一声皇叔。
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怎么会拦住他们的马车
正思索间,车帘外传来一个低沉而极富穿透力的声音。
云元帅,本王可否与云小姐,说几句话
云擎眉头紧锁,虽不知对方来意,但秦王的面子,无人敢不给。他看了一眼女儿,沉声道:殿下请便。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手轻轻掀开。
一张冷峻英毅的脸,出现在云舒眼前。
赵渊澈的五官像是刀刻斧凿一般,线条凌厉,一双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人心。他身上没有寻常王爷的锦衣玉食之气,反倒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他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云_舒,目光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平视的审度。
良久,他开口了,声音比想象中还要沉稳。
太子选秀上的事,本王都听说了。
云舒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让王爷见笑了。
笑赵渊澈的眉峰微微一挑,本王只觉得,太子赵珩,有眼无珠。
云舒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她出事后,听到的第一句,不是安慰,而是肯定的话。
赵渊澈继续道:本王在北境,曾听闻云元帅有一女,三岁识字,五岁习武,十岁便能与元帅在沙盘上推演战局。京城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云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些事,连赵珩都快忘了吧。他只记得她为他洗手作羹汤,却忘了她也曾是那个可以在马背上张弓射箭的将门虎女。
王爷过誉了。她压下心头的波澜,淡淡地说道。
赵渊澈却像是没听见她的客套,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云舒,他不要你,我要。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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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擎惊得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舒也彻底愣住了,她的大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秦王……在向她求婚
这怎么可能
他们素未谋面,毫无交集。他为何要娶一个刚刚被退婚,名声扫地的女人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赵渊澈的回答,简单,直接,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因为你值得。
他看着她那双写满震惊和不解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你不是只能依附男人的藤蔓,你是能与雄鹰并肩的苍松。赵珩把你当成后院的点缀,那是他眼瞎。但在本王这里,你可以成为并肩看天下的王妃。
我不需要你学那些温良恭顺,不需要你委曲求全。在秦王府,你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嫁给我,做我的秦王妃。我许你,让他们以后见了你,都必须俯首,下跪,行礼。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云舒的脑海中炸响。
让她……俯首,下跪,行礼
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赵珩带着他心爱的柳轻芜,走到她面前,再不甘,再屈辱,也必须恭恭敬敬地躬身,喊她一声:皇婶。
那该是何等的……解气!
这不是一场关于风花雪月的求爱,这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一场关乎尊严与复仇的联盟。
赵渊澈需要一位出身高贵、头脑清醒的王妃来巩固地位,平衡朝局。
而她,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来洗刷耻辱,让那些曾经践踏她尊严的人,付出代价。
云舒的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
悲伤和心痛被一种更强大的情绪所取代——不甘和决绝。
她抬起头,迎上赵渊澈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了方才的凄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好。她清晰地说道,我嫁。
第三章:皇婶在上,请受太子一拜
秦王求娶云家女的消息,第二天就以雷霆之势,席卷了整个京城。
如果说前一天云舒被退婚是投进湖里的一块石头,激起的是嘲讽和同情的涟漪,那么今天这道由皇帝亲下的赐婚圣旨,就是一颗深水炸弹,把整个京城的权贵圈都炸蒙了。
什么情况!
昨天还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弃妇,今天就一步登天,成了地位尊崇的秦王妃
这身份的转变,比唱戏还快!
最懵的,莫过于东宫里的太子赵珩和他的新宠柳轻芜。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赵珩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皇叔他……他怎么会要云舒那个妒妇!
在他看来,云舒已经是被他丢弃的旧物,理应在角落里蒙尘腐烂,怎么能转眼间就攀上了比他还要高贵百倍的枝头
柳轻芜跪坐在他脚边,轻轻为他捶着腿,柔声劝慰:殿下息怒。许是……许是秦王殿下为了安抚云大元帅,才出此下策。云小姐毕竟名声有损,嫁入秦王府,想必也不会得宠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又嫉妒又恐慌。
她费尽心机才把云舒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拽下来,可人家转头就成了她的皇婶。这意味着,以后她见了云舒,不仅不能再摆胜利者的姿态,还得恭恭敬敬地行礼!
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赵珩听了她的话,脸色稍缓,但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却怎么也散不去。他总觉得,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想象中云舒应该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甚至跑来求他回心转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响地,站到了一个让他都需要仰望的高度。
一个被孤退婚的女人,皇叔也要,他也不嫌晦气!赵珩恨恨地说道,言语间充满了酸味。
而此时,被他们议论的中心人物云舒,正在秦王府的别院里,与赵渊澈下棋。
秦王府的别院,不同于皇宫的奢华,也不同于文人府邸的雅致,处处透着一股大气磅礴的简约。院中种的不是奇花异草,而是几株傲然挺立的青松。
赵渊澈亲自为她沏了一杯茶,茶香清冽。
圣旨已下,半月后大婚。这期间,若有人敢对你嚼舌根,直接让王府的卫队去掌嘴。他落下一子,声音平淡,内容却霸道至极。
云舒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王爷不怕我给您惹麻烦
麻烦赵渊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本王在北境,砍过的人头比京城里的麻烦多得多。本王的王妃,想做什么,便去做,天塌下来,有我撑着。
云舒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这种被无条件撑腰的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赵珩也曾对她说过甜言蜜语,但那些话,总带着一种你必须乖巧懂事,我才会对你好的附加条件。
而赵渊澈,给她的却是一种你尽管去疯,我给你断后的绝对纵容。
她定了定神,落下一子,轻声道:王爷放心,我不会主动惹事。但如果事情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客气。
赵渊澈看着棋盘上她那步险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甚好。
大婚前的日子,过得飞快。
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在秦王府几次毫不留情的掌嘴行动后,迅速销声匿迹。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战神王爷,是铁了心要护着他未来的王妃。
云家也一扫颓气,大元帅云擎走路都带风。女儿虽然没当成太子妃,却成了秦王妃,这地位不降反升,简直是因祸得福!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从元帅府一直铺到秦王府,那排场,比之皇家公主出嫁,有过之而无不及。玄甲军的精锐亲自开道,气势森然,让围观的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都明白,秦王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全天下宣告他对这位新王妃的重视。
婚礼的繁琐自不必说,当云舒一身凤冠霞帔,与赵渊澈并肩站在秦王府的祖宗牌位前时,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
赵渊澈亲手为她摘下沉重的凤冠,看着烛光下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不必紧张,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他以为,这场带有交易性质的婚姻,会让她感到不安。
云舒却笑了,笑得坦然:王爷,从我点头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妻子,秦王府的女主人。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一切。
她顿了顿,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补充道:同样,我也希望,王爷能信守承诺。
赵渊澈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星河流转。
本王,一诺千金。
他没有碰她,只是替她掖好被角,自己则睡在了外侧,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空间。
这一夜,云舒睡得格外安稳。
婚后第三日,按规矩,新人需入宫谢恩,并拜见皇室宗亲。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云舒换上了一品王妃的朝服,玄色为底,金凤点缀,衬得她本就明艳的五官更添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
她跟在赵渊澈身侧,走进皇后的景仁宫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嫉妒,有好奇,有探究。
太子赵珩和新晋的太子妃柳轻芜,赫然在列。
柳轻芜穿着一身粉色的宫装,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甘。
而赵珩,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云舒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眼前的女人,与那个跟在他身后,巧笑嫣然的小姑娘,与那个在选秀殿上狼狈不堪的弃妇,判若两人。
她站在他皇叔身边,身姿挺拔,神情淡漠,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与威仪,竟让他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他甚至有种荒谬的错觉,仿佛站在那里的,才是真正的凤驾。
皇弟和弟妹来了。皇后笑着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赵渊澈拉着云舒上前,对着皇后行了半礼,姿态不卑不亢:皇嫂安好。
云舒随之福身: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快快请起。皇后虚扶一把,目光落在云舒身上,笑道,早就听闻云家女儿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与秦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场面话说完,就到了最关键的环节——认亲。
赵珩和柳轻芜,再怎么不情愿,也必须上前。
柳轻芜先跪了下来,声音细弱蚊蝇:轻芜……拜见皇叔、皇婶。
云舒坐在赵渊澈下首的椅子上,端起侍女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赵渊澈更是面无表情,视若无睹。
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柳轻芜跪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得几乎要哭出来。
赵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皇叔,皇婶,轻芜已向二位行礼。
赵渊澈这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是吗本王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没听清。
这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
赵珩的拳头在袖中握紧,他身为太子,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但他对上赵渊澈那双古井无波,却仿佛藏着尸山血海的眼睛时,所有的怒火都像是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满心的寒意。
他知道,他惹不起这个皇叔。
深吸一口气,赵珩强压下心头的屈辱,拉着柳轻芜,双双跪下。
这一次,他的头颅,深深地低了下去。
侄儿赵珩,携太子妃柳氏,拜见皇叔、皇婶。祝皇叔、皇婶,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声音清晰,字字恳切。
云舒这才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柳轻芜,落在了赵珩的身上。
四目相对。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滔天的屈辱、不甘,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悔意。
而她的眼中,只有一片平静的漠然。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起吧。
她的声音,如珠玉落盘,清冷而悦耳。
往后都是一家人,要懂规矩。
说罢,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与她毫无关系。
而跪在地上的赵珩,在听到懂规矩三个字时,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云舒之间,那道名为尊卑的鸿沟,已经彻底划下。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第四章:王爷的宠,是把你看进骨子里
自景仁宫那场认亲之后,云舒秦王妃不好惹的名声,算是彻底在京城上流圈子里传开了。
没人再敢当着她的面,提半句关于退婚的旧事。
而赵渊澈对她的维护,也从暗地里的掌嘴,变成了明面上的撑腰。
宫宴上,有不长眼的宗室女眷酸溜溜地说:秦王妃真是好福气,不像我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话里话外,都在暗指云舒是靠着男人上位的。
云舒还没开口,赵渊澈已经冷冷地瞥了过去,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本王的王妃,福气是她自己挣来的。不像有些人,靠着祖宗的荫庇,还只会说些酸话,平白丢了皇家的体面。
那女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此,再无人敢在云舒面前造次。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舒也渐渐习惯了秦王府的生活,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沉默寡言,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给她最强支撑的男人。
她本以为,他们的婚姻会一直这样,相敬如宾,互为盟友。
却不想,那座冰山,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融化。
秦王府的库房钥匙,在大婚第二天,就交到了她手上。赵渊澈的原话是:府里的一切,你做主。你看什么不顺眼,就砸了换新的,钱不够,就跟管家说。
他给了她绝对的信任和支配权,比赵珩当年那句东宫的一切都是你的,要实在得多。
云舒本就是将门虎女,对掌家理财之事并不陌生。不出一个月,整个秦王府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账目都清晰了不少。
赵渊澈看着她呈上来的账本,上面用清秀又不失风骨的小楷标注着各项开支的增减缘由,眼中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
你做得很好。
这是王妃的本分。云舒答得客气。
赵渊澈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本分,这是你的能力。
他顿了顿,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递给她。
打开看看。
云舒疑惑地接过,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玄铁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
这是……她瞳孔一缩。
玄甲军,狼牙卫的调兵令。赵渊澈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狼牙卫是我的亲兵,只听令于此令牌。现在,它是你的了。
云舒的心,狠狠地一震。
这已经不是信任了,这是将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她手上!
玄甲军的亲兵,那是赵渊澈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最大的底牌!他就这么……给了她
王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几乎是立刻就要把盒子还回去。
赵渊澈却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带来一阵奇异的战栗。
我说过,在秦王府,你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沉如夜,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拘在后宅。拿着它,你想去城外跑马,想去西山打猎,随时都可以。有狼牙卫护着你,整个大周,你可以横着走。
他不是要把她养成金丝雀,他是要给她一双可以自由翱翔的翅膀。
云舒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原来,被一个人真正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他懂她骨子里的骄傲和不羁,并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这份骄傲。
从那天起,云舒对赵渊澈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仅仅把他当成一个盟友,一个靠山。她开始关心他的起居,关心他的喜好。
她知道他有旧伤,每逢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便翻遍医书,亲自调配了药酒,每日睡前为他擦拭。
起初,赵渊澈还有些不自在,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面对她温柔的触碰,身体会不自觉地僵硬。
但云舒很耐心。
她一边为他按摩着膝盖,一边状似无意地与他聊些军中的趣事。她自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对排兵布阵颇有见解,两人常常能聊到一处去。
渐渐地,赵渊澈也放松下来。
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中那片冰封多年的土地,仿佛有春草在悄然萌发。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她。
看她在花园里练剑时,英姿飒爽的模样;看她在书房里看书时,恬静淡然的模样;看她与管家议事时,精明干练的模样。
每一个她,都那么鲜活,那么动人。
这天,云舒正在看北境送来的军报,这是赵渊澈特许的。他从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军国大事,甚至乐于听取她的意见。
她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皱眉道:王爷,北狄这次在燕山关外集结,看似声势浩大,但我总觉得,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是燕山关。
哦赵渊澈来了兴趣,为何这么说
围点打援。云舒笃定地说道,燕山关易守难攻,强攻只会损兵折将。他们不如佯攻燕山关,吸引我朝主力,再派一支奇兵,绕道奇袭防备空虚的云州。云州一旦失守,我朝的粮草补给线就会被切断,届时,整个北境防线都会动摇。
她的分析,与他心中的判断,不谋而合。
赵渊澈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欣赏。
舒儿,你天生就该属于战场。
这一声舒儿,叫得极其自然,云舒听着,脸颊微微一热。
王爷谬赞了。
不是谬赞。赵渊澈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云舒的身体一僵,整个人都靠在了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她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的心坎上。
舒儿,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酥麻,我很高兴,娶你为妻。
不是因为你的家世,不是因为你的美貌。
而是因为,你是你。
是那个能与我并肩,看透这天下风云的云舒。
云舒的心,彻底乱了。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交易,却不想,自己在这场交易里,渐渐地,付出了真心。
她靠在他怀里,没有挣扎。
赵渊澈,她轻声唤他的名字,你……为何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我
这是一个她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赵渊澈沉默了片刻,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因为,我见过你。
见过我云舒不解。
五年前,皇家秋猎。赵渊澈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所有王公贵女都在比拼谁的衣裙更华丽,谁的妆容更精致。只有你,穿着一身利落的骑装,追着一头吊睛白虎,深入密林。
那时候,赵珩因为一只兔子擦破了手,你把到手的猎物扔下,跑回去为他包扎。我当时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
我当时在想,这姑娘,又飒又傻。
云舒愣住了,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赵渊澈轻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她的背上。
后来,你回京,我回北境。我听说了你和赵珩的婚约,也听说了你为了他,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学着做一个完美的太子妃。
我替你感到不值。
所以,当他在大殿上,为了另一个女人,将你的尊严踩在脚下时。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他不是心血来潮,不是政治考量。
而是,蓄谋已久。
他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注视了她很久很久。
云舒的眼眶,瞬间红了。
原来,在她以为自己爱得最深,也伤得最深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在用她不知道的方式,看到了她真正的光芒。
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打动人心。
她转过身,主动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赵渊澈,你这个……骗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骗她这是一场交易,却原来,是一场深情。
赵渊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嗯,我只骗你这一次。
以后,再也不骗了。
第五章:太子悔断肠,皇婶是天上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深秋。
秦王与王妃情深意笃的消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人们常常能看到,秦王陪着王妃在京郊的马场上并驾齐驱,那般肆意潇洒的模样,是云舒做准太子妃时,从未有过的。
秦王府的门槛,也渐渐高了起来。
以前,赵渊澈是闲散王爷,不理朝政。如今,他虽依旧不入朝堂,但朝中大小事宜,皇帝总会派人来咨询他的意见。而他每次,都会与云舒商议。
秦王妃一言,可抵半个内阁,这话虽是玩笑,却也道出了云舒如今在朝局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相比之下,东宫的日子,就显得格外惨淡。
赵珩自从被逼着下跪叫了那声皇婶后,就憋着一股气,想要在朝政上做出些成绩,压过秦王府的风头。
可他越是急功近利,就越是出错。
先是听信柳轻芜娘家人的建议,强行推行新税法,搞得民怨沸腾。最后还是皇帝出面,让赵渊澈派人去善后,才平息了事端。
接着,他又想拉拢军方势力,却发现军中那些骄兵悍将,只认云大元帅和秦王殿下,对他这个太子,根本不屑一顾。
几次三番下来,赵珩在朝中的威信大跌,连皇帝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失望。
而他寄予厚望的解语花柳轻芜,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也渐渐暴露出了她的短板。
她只会吟诗作对,伤春悲秋,对于处理东宫复杂的内务,一窍不通。对于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更是提不出任何有见地的建议。
当赵珩焦头烂额地从朝堂上回来,想找人倾诉时,她只会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殿下,别想那些烦心事了,我给您弹琴解闷吧。
一次两次,赵珩尚觉得慰藉。
次数多了,他只觉得烦躁。
他开始不自觉地想起云舒。
他想起,以前他遇到难题时,云舒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甚至能为他提供好几种解决方案。
他想起,云舒打理东宫时,从未让他操过半点心,一切都井井有条。
他想起,云舒不仅能陪他谈论诗词歌赋,更能与他在沙盘上指点江山。
那个被他亲手推开的女人,原来是那么的好。
这种认知,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悔意,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天,是皇家的围猎日。
赵珩在猎场上,又一次看到了并肩策马的赵渊澈和云舒。
云舒今日穿了一身火红的骑装,身姿矫健,拉弓搭箭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箭射中了一只奔跑的麋鹿,引来一片喝彩。
赵渊澈就跟在她身侧,目光始终追随着她,那眼神里的骄傲与宠溺,浓得化不开。
那样的云舒,光芒万丈,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再看看自己身边,因为害怕血腥而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的柳轻芜,赵珩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股名为厌恶的情绪。
他策马,鬼使神差地,朝着云舒的方向奔去。
皇婶好箭法。他停在不远处,声音干涩。
云舒翻身下马,将弓箭扔给一旁的侍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吐出两个字:太子。
连一声殿下都省了,疏离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珩的心,又被刺痛了一下。
他看着她,忍不住说道:云舒,你……你变了。
云舒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托太子的福。若不是你当初一纸退婚,我又怎会知道,天底下还有比做太子妃,更舒心的日子。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进了赵珩的心窝。
他脸色一白,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想说他后悔了,想说他当初是鬼迷了心窍。
可这些话,在对上赵渊澈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渊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云舒身边,自然而然地将她揽进怀里,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风大,别着凉了。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随即,他抬起头,看向赵珩,那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太子殿下,若无要事,还请不要打扰本王与王妃的雅兴。
他的话,说得客气,但那强大的气场和占有欲,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宣告主权。
——她是我的女人,你,连跟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赵珩狼狈地败下阵来,仓皇地调转马头,落荒而逃。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云舒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赵渊澈轮廓分明的下巴,轻声说:谢谢你。
赵渊澈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傻瓜,跟我还客气什么。
……
高潮的引线,在一场看似普通的宫宴上,被点燃了。
北狄使臣来访,名为求和,实则是在试探大周的底线。
宴会上,北狄的王子巴图,生得人高马大,性格粗野,酒过三巡,便开始口出狂言,甚至将目光,落在了云舒身上。
早就听闻大周的秦王妃曾是第一贵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王妃可敢与我比试一场骑射若我赢了,王妃便陪我喝一杯。若我输了,我将这柄宝刀,赠予王妃。
这番话,轻佻至极,分明是在当众调戏。
满座皆惊。
赵珩更是气得拍案而起:放肆!你敢对皇婶无礼!
他此刻的维护,在云舒看来,只觉得可笑。
赵渊澈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正要发作,手却被云舒轻轻按住。
云舒站起身,迎上巴图挑衅的目光,红唇微启,声音清冷而坚定。
比试可以。
但赌注,要改一改。
她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巴图身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若我输了,我云舒自刎于殿前,以谢失仪之罪。
若你输了——
她眼中寒光一闪,气势陡然拔高。
我要你北狄,俯首称臣,十年内,不得再犯我大周边境!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谁也没想到,她敢下这么大的赌注!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试了,这是在赌国运!
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
巴图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个有胆识的女人!本王子就跟你赌了!
在他看来,一个养在深闺的女人,骑射能有多厉害这简直是白送上门的胜利!
赵渊澈看着云舒,眼中没有一丝责备,只有全然的信任。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放手去做。
云舒对他回以一个安心的笑容。
比试的地点,就设在宫外的皇家校场。
巴图选了他最擅长的骑射,在飞驰的骏马上,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他一连三箭,箭箭正中红心,引来北狄使臣团的一片喝彩。
他得意地看向云舒,挑衅道:秦王妃,该你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云舒却不慌不忙。
她没有选宫中准备的良驹,而是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片刻后,一匹通体火红的汗血宝马,如同一团火焰,从远处疾驰而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这是赵渊澈送给她的坐骑,名曰赤焰。
云舒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潇洒,没有去拿侍卫准备的弓箭,而是对赵渊澈伸出了手。
赵渊澈会意,解下自己背上那把玄铁重弓,扔了过去。
那把弓,是他的成名武器,名为追风,寻常壮汉都拉不开,更别提一个女子。
巴图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云舒在飞驰的马背上,稳如泰山,轻而易举地,拉开了那把追风弓,弓身被拉成一轮完美的满月!
她没有瞄准靶子,而是从箭筒里,一次性抽出了三支箭!
三箭齐发!有人失声惊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云舒双眸一凛,手指松开,三支箭带着破空的厉啸,如三道流星,撕裂夜空!
嗖!嗖!嗖!
第一支箭,正中靶心!
第二支箭,从后面追上,将第一支箭的箭羽劈开,自己钉了进去!
第三支箭,紧随其后,再次将第二支箭劈开,稳稳地,占据了靶心正中央!
三箭连珠,同中一处!
这已经不是箭术了,这是神技!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震得目瞪口呆。
巴图王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看着那个站在马背上,风华绝代的女子,眼中只剩下恐惧和不可置信。
云舒缓缓放下弓,目光冷冽如刀,直刺巴图。
北狄王子,你,输了。
巴图的身体晃了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夜,秦王妃云舒,三箭定乾坤,兵不血刃,换来大周北境十年安稳。
她的名字,注定要载入史册。
宴会结束后,赵渊澈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
你吓死我了。
云舒在他怀里蹭了蹭,仰起头,笑得像个偷腥的猫儿。
你不是说,天塌下来,有你撑着吗
是。赵渊澈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带着一丝霸道的掠夺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用行动告诉她,她是他的,是他此生唯一的珍宝,不容任何人觊觎和伤害。
远处,赵珩站在阴影里,看着相拥的两人,那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的,不是一个太子妃,不是一个贤内助。
他错过的,是天上的月亮,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光。
而这束光,再也不会为他照亮了。
他缓缓地,对着那个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
那是一个迟来的,充满了无尽悔恨的,参拜。
皇婶,在上。
是侄儿,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