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我们平淡得几乎只剩下呼吸声。
同学会上,微醺的灯光里,李薇靠近了那个曾让她心动的身影。
第二天,那张暧昧照片引爆了朋友圈。
丈夫陈默只冷冷甩来一张截图:你毁了我的信任。
李薇眼睁睁看陈默用职场手腕碾碎初恋的事业。
当李薇跪在雨中求他原谅时,他嗤笑:赎罪你配吗
第一章
李薇把最后一道油焖大虾端上餐桌时,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七点十分。厨房窗户开着,傍晚微凉的风卷着楼下孩子追逐打闹的尖叫声涌进来,冲淡了屋里饭菜的香气。她解下围裙,顺手理了理额前被汗濡湿的碎发,对着客厅喊了一声:陈默,吃饭了!
来了。陈默的声音从书房传来,闷闷的,带着点工作未尽的疲惫。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三菜一汤,落在李薇脸上,停留了大概两秒,然后拿起筷子。今天菜不错。
嗯,虾挺新鲜的。李薇也坐下,拿起自己的碗筷。餐厅顶灯的光线很足,照得碗碟边缘明晃晃的。他们面对面坐着,咀嚼的声音、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填补着话语之间的空隙。五年了,日子就像这餐桌上的饭菜,温温热热,却早已尝不出最初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新鲜滋味。
下周末……李薇夹了一筷子青菜,打破了沉默,声音有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们大学班长在群里吆喝,说搞个同学会,就在‘鼎盛’酒店,你去吗
陈默正低头剥虾,闻言动作顿了顿,头也没抬:下周末恐怕不行。宏远那个项目刚启动,一堆事,周末得加班盯进度。他利落地把虾仁放进嘴里,语气平淡无波,你去吧,你们老同学聚聚,挺好的。
哦。李薇应了一声,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粒。其实她有点想去。五年来围着家庭和工作打转,像一头被蒙上眼罩拉磨的驴,生活圈子窄得可怜。偶尔也会想起大学时光,那些青春飞扬、不知愁滋味的片段。当然,也会掠过那个模糊的影子——林峰,她的初恋。听说他也在本市,混得不错。
怎么陈默抬眼看了看她,想去就去,不用顾虑我。
没,李薇赶紧摇头,挤出个笑容,就是随口问问。你不去,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陈默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专注于面前那盘虾。餐厅里又只剩下单调的咀嚼声。五年,似乎把很多话都说尽了,也似乎让沉默本身变成了一种习惯。
第二章
鼎盛酒店的宴会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空气里混杂着高级香水的甜腻、酒精的醇厚,还有久别重逢的喧嚣热浪。李薇穿着特意新买的藕粉色连衣裙,一进门就被眼尖的老班长王莉一把抓住。
哎呀!李薇!你可算来了!想死我了!王莉夸张地尖叫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包裹了李薇,啧啧啧,瞧瞧我们班当年的系花,风采不减当年啊!陈默呢没跟你一起来
他工作忙,加班呢。李薇笑着解释,被王莉的热情感染,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大忙人啊!不管他,今晚咱们好好聚!王莉拉着她往里走,一路跟认识的、面熟的同学打招呼。笑声、碰杯声、追忆往昔的喧闹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仿佛时光真的倒流回了无忧无虑的校园。
薇薇
一个带着几分迟疑和磁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薇的心猛地一跳,这声音……太熟悉了。她转过身。
林峰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比起大学时的青涩,多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和锋芒,眉眼间依稀还是当年的轮廓,只是眼神更深邃了些。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含笑看着她。
林峰真的是你!李薇瞬间有些恍惚,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眼前这张脸,曾占据了她整个大学时代最甜蜜也最酸涩的回忆。
好久不见。林峰笑容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哪里,老了。李薇下意识地抚了下鬓角,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周围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远去了,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胡说,明明更漂亮了。林峰自然地走近一步,目光真诚。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清冽好闻。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李薇点点头,又补充道,结婚了,五年了。
我知道。林峰笑了笑,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听说了。他对你好吗
嗯,挺好的。李薇回答得很快,但心里某个角落却因为这个问题微微颤了一下。好,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像她和陈默那样,平静无波,相敬如宾她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微压下了那点莫名的慌乱和悸动。
王莉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哎哟喂,看看这是谁!我们班的金童玉女!历史性会晤啊!林峰,你可得好好敬我们薇薇一杯!当年你俩可是……
班长!李薇脸更红了,赶紧打断她,瞎说什么呢!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林峰倒是大大方方地举杯,对李薇说:班长说得对,是该敬你一杯。为了……久别重逢。他的目光坦荡地落在李薇脸上。
李薇迟疑了一下,还是举起了杯子,清脆的碰杯声响起。杯子相触的瞬间,指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微凉温度。她仰头喝下一大口,香槟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带着一丝眩晕的甜。
第三章
酒过三巡,宴会厅的气氛更加热烈,有人开始起哄唱歌。巨大的KTV屏幕亮起,震耳的音乐随之轰鸣。林峰被几个男同学推搡着上去点歌。
来一首!林峰,唱个拿手的!有人喊道。
林峰无奈地笑着,选了一首老歌的前奏很快流淌出来。他站在立麦前,调整了一下高度,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侧影。当他开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时,喧嚣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是李宗盛的《爱的代价》。李薇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远远地看着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首歌,是他们当年一起在校园广播里听过无数遍的。她记得有一次下晚自习,林峰送她回宿舍,路上哼的就是这个调子。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夹杂着口哨和叫好。林峰放下麦克风,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锁定了李薇的位置,朝她走了过来。他额角有细微的汗意,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
唱得还是那么好。李薇由衷地说,递给他一张纸巾。
谢谢。林峰接过,擦了擦额角,笑容带着点放松后的慵懒,好久没这么疯过了。有点渴,那边有沙发区,去坐会儿歇歇
李薇看着周围依旧喧闹的人群,点点头:好啊。她确实也觉得有点吵了。
宴会厅一侧靠墙的地方,布置了几组相对安静的卡座沙发。他们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沙发很软,陷进去有种隔绝开热闹的错觉。林峰叫侍者送来了两杯柠檬水。
刚才那首歌……林峰端着水杯,侧头看向李薇,眼神在昏暗的角落光线里显得有些深邃,还记得吗以前我们……
嗯。李薇轻轻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回忆如同潮水,带着旧日的气息涌上来。那些偷偷传过的纸条,自习室里并肩而坐的时光,第一次牵手时手心的汗……青春的记忆鲜明得仿佛就在昨天。
林峰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能清晰地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这怀旧氛围的催化,一种微妙的、带着点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李薇甚至能看清林峰眼角细微的笑纹。
其实这些年……林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大嗓门由远及近:哎!你们俩躲这儿说悄悄话呢!让我好找!王莉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晃悠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李薇旁边,身体因为醉意歪斜着,亲昵地搂住了李薇的肩膀。
李薇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和林峰拉开了一点距离。刚才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瞬间被打破,只剩下被撞破的尴尬。
班长,你喝多了!李薇赶紧扶住她。
才没多!王莉笑嘻嘻地,掏出手机,醉眼朦胧地说,来来来,老同学聚会,必须拍照留念!尤其是你们这对……呃,班对!看镜头!她说着,手臂胡乱地伸长,手机镜头对准了李薇和林峰。
李薇本能地想躲开,但被王莉紧紧搂着,林峰也还坐在旁边没动。就在王莉按下快门的瞬间,闪光灯咔嚓一亮!
照片定格。画面里,因为王莉的推搡,李薇和林峰靠得极近,几乎肩膀挨着肩膀。李薇脸上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收回的、被闪光灯晃到的错愕和一丝残留的、属于回忆的柔和笑意。而林峰则微微侧头看着她,眼神在闪光灯下显得格外专注,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背景是昏暗的沙发角落,整个构图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密和……暧昧。
王莉拍完,醉醺醺地看了一眼屏幕,满意地嘿嘿直笑:拍得真好!俊男美女,天生一对!我这就发群里去!她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着。
班长别闹!李薇心里一紧,想要阻止,删了吧,这拍的什么呀!
删什么删!多好看!王莉一把拍开她的手,手指一划,搞定!发群里了!让大家都看看!
李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飞快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沉寂已久、此刻却因为同学会而重新活跃的大学班级群。果然,那张被王莉称为俊男美女,天生一对的照片,赫然躺在最新的消息里,刺眼无比。
照片下面,已经迅速跟上了好几条回复。
哇!峰哥和薇薇!还是那么配!
回忆杀啊!当年没在一起真是意难平!
氛围感拉满!班长抓拍技术一流!
@李薇
@林峰
老实交代,是不是旧情复燃了[坏笑]
那些调侃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李薇的眼睛。她感到一阵眩晕,脸颊火烧火燎。她飞快地在群里打字:别瞎起哄!就是同学随便坐坐!王莉喝多了乱拍乱发!她@了王莉,班长快把照片删了!
然而群里起哄的人更多了,王莉也醉得没再回应。那张照片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
李薇心烦意乱地关掉群聊界面,手指因为慌乱而有些发抖。她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置顶的名字——陈默。犹豫了几秒,她编辑了一条信息:同学会快结束了,你还在公司吗我这边有点吵。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解释说什么说照片是误会他会信吗她最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颓然地靠在沙发背上,只希望这场聚会快点结束,希望这张照片的热度快点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坐在不远处卡座、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动向、当年曾热烈追求过林峰未果的女同学孙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不动声色地长按保存了那张照片,然后,手指轻点,把它分享到了另一个更公开、更鱼龙混杂的平台——一个本地颇有人气的、名为都市夜话的生活分享社交APP上。配文只有一行字,却像淬了毒的针:
同学会变‘再续前缘’会已婚人士的尺度真是越来越大了。[吃瓜]
第四章
城市的另一端,宏远项目组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陈默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让他眉头紧锁。连续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感沉甸甸地压在太阳穴上。他捏了捏眉心,拿起桌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屏幕亮起,几条推送通知跳了出来。其中一条来自那个他偶尔会刷一下、看看本地新鲜事的都市夜话APP。标题没什么特别,吸引他点开的是缩略图——虽然模糊,但那抹藕粉色的裙角,还有那个熟悉的、微微侧脸的轮廓……
他指尖一顿,点了进去。
加载出来的高清照片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困意。
照片里,灯光暧昧的角落,李薇和林峰挨坐在一起。她脸上那种他许久未见、带着点恍惚和柔和的微笑,此刻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而林峰看着她的眼神……那种专注,那种男人看女人的、带着侵略性和占有欲的眼神,让陈默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配文那行字——同学会变‘再续前缘’会已婚人士的尺度真是越来越大了。[吃瓜]——更是像毒蛇的信子,噬咬着他的神经。
时间显示照片发布在半小时前。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哇哦!劲爆!男帅女美,但女主好像已婚吧
看这眼神拉丝,说没点故事谁信
这男的叫林峰好像是XX公司的那个总监挺有名的啊!
啧啧,背着老公出来偷吃贵圈真乱!
@李薇老公,快来看你老婆!
……
陈默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片铁青的冰冷。办公室里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此刻听来如同尖锐的噪音。五年婚姻积累的点滴信任,在眼前这张照片和那些恶意的揣测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碎裂,发出刺耳的、只有他能听见的悲鸣。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惊动了旁边还在加班的年轻下属小张。
陈、陈哥怎么了小张被陈默脸上从未有过的、近乎狰狞的冰冷表情吓了一跳。
陈默没看他,也没说话。他像一尊压抑着火山即将爆发的雕塑,径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却冰冷。他拨通了李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是嘈杂的音乐和人声。
喂,陈默我这边快结束了,正准备……李薇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被吵闹环境干扰的费力,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陈默没有咆哮,没有质问,他的声音反而低得可怕,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狠狠砸向电话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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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看看你的‘都市夜话’。
你毁了我的信任。
彻底地。
说完,不等李薇有任何反应,他直接切断了通话。手机被他攥得死紧,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嵌入掌心。他看着窗外那片虚假繁荣的灯火,胸腔里翻涌着被背叛的剧痛、被愚弄的愤怒,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要将一切焚毁的毁灭欲。他需要发泄,需要一个目标,一个能让他这滔天怒火和耻辱有所着落的祭品。
林峰。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脑海。就是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他五年苦心经营的家庭,把他变成了社交平台上被人嘲笑、被人@的可怜虫!
陈默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暂时压下了胸腔里灼烧的火焰,让他的头脑在极致的愤怒中强行恢复了一丝可怕的清醒。他转身,走回办公桌前,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的暗色风暴更加骇人。
小张。他开口,声音异常平稳。
在,陈哥!小张立刻站直。
宏远项目,关于核心供应商的备选名单,重新整理一份给我。陈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声响,之前接触过一家叫‘锐进科技’的公司,我记得他们的技术方案很有竞争力,报价也合理,把他们加进去,作为重点考察对象。
小张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好的陈哥!我马上去整理!他隐约觉得陈默此刻的状态不太对劲,那平静下的暗流让他心惊,但不敢多问,立刻回到自己工位忙碌起来。
陈默坐回椅子,打开电脑,调出了关于林峰以及他所在峰创科技的所有公开资料和行业评估报告。他看得极其专注,眼神锐利如鹰隼,在字里行间搜寻着任何可以利用的缝隙。林峰的公司最近在争取一个大单,而那个项目的关键环节,正好与宏远项目的某个上游资源有重叠。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锐进科技——林峰在本地市场最强劲、手段也最不干净的竞争对手。
一个冷酷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他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他只需要利用规则,借力打力,把林峰引到悬崖边,再轻轻推上一把。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采购部负责人的号码,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沉稳:老赵,关于宏远项目上游芯片的采购计划,我这边有些新的想法,需要和你碰一下。另外,对‘锐进科技’这家公司,你多关注一下,他们可能有我们需要的解决方案。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和声。陈默放下电话,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林峰意气风发的照片上。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弧度。
第五章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刺穿着李薇的耳膜。陈默最后那句话——你毁了我的信任。彻底地。——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倒钩。
宴会厅的喧嚣音乐、周围同学的说笑声,瞬间都变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噪音。她握着手机,站在原地,脸色煞白,浑身冰冷,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那张该死的照片!那条恶毒的配文!它们像病毒一样扩散开了!陈默看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巨大的恐慌和灭顶的羞耻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想象出陈默此刻的表情,那双总是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的眼睛里,此刻一定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失望。
薇薇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王莉醉醺醺地凑过来,试图拉她,来,继续喝啊!
不……不了!李薇猛地甩开王莉的手,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和颤抖,我……我突然很不舒服,我得先走了!对不起大家!她几乎是踉跄着抓起自己的包,不顾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宴会厅。
深夜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凉意。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家的地址,整个人蜷缩在后座角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都市夜话那个帖子界面。评论还在不断刷新,各种不堪入目的猜测和嘲讽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眼睛。
已婚还这么玩,真够可以的。
心疼她老公,帽子戴稳了。
林峰也不是好东西,专搞人妻
坐等后续,看正主怎么撕!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身上。她颤抖着手,点开回复框,输入: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一张角度有问题的照片!请大家不要恶意揣测!
她反复编辑,试图解释清楚,但打出来的文字在那些汹涌的恶意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的辩解很快被淹没在更多的嘲讽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调侃中。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她的心口。她关掉APP,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汹涌而出。她该怎么办陈默……他还会原谅她吗
回到家,迎接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晕。陈默的书房门紧闭着,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他回来了,却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李薇站在玄关,像一个闯入者。她脱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到书房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规律而冰冷,像在敲打她的心脏。
陈默……她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沙哑得厉害,你开开门……我们谈谈好不好那张照片……它真的是误会……我和林峰什么都没发生……
键盘声停顿了一瞬。
接着,门内传来陈默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讥诮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门板,砸在她心上:
误会
李薇,你的‘误会’,就是深更半夜和初恋在角落里‘深情对望’,然后被发到网上供人围观、嘲笑我这个做丈夫的
你的‘误会’,代价可真够大的。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别烦我。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她体无完肤。她知道,此刻任何苍白的辩解都只会显得更加可笑。巨大的悔恨和痛苦攫住了她。她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无声地痛哭起来。冰冷的绝望感将她彻底包围。
赎罪。这个念头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挽回,必须让陈默知道,她有多后悔,她有多在乎这个家,在乎他!哪怕希望渺茫,她也必须去尝试!
接下来的日子,李薇的生活只剩下赎罪和赎罪带来的、更深重的痛苦。
她辞去了那份需要偶尔出差的工作,换了一个离家更近、时间更固定的文职。每天下班,她第一时间冲进超市,买最新鲜的食材,研究陈默以前随口提过想吃的菜谱,在厨房里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精心准备晚餐。
然而,大多数时候,陈默要么根本不回来吃,要么回来得很晚。面对餐桌上精心摆放、早已冷却的饭菜,他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走进书房或者卧室。
李薇默默地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端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陈默,吃点东西吧我新学的糖醋排骨……
陈默的目光从电脑屏幕或者文件上移开,瞥一眼餐盘,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烦:拿走。没胃口。
他甚至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李薇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她端着餐盘,僵在原地,像个手足无措的小丑。
她尝试沟通。在他深夜加班回来时,她泡好温热的蜂蜜水端过去,小心翼翼地说:陈默,我们谈谈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和林峰真的没有任何……
够了!陈默猛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任何’照片摆在那里!全城的人都看见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没有任何’
他一把推开她递过来的水杯,玻璃杯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蜂蜜水洇湿了一大片。收起你这套假惺惺的姿态!我看着恶心!
李薇蹲下身去收拾碎片,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混着黏腻的蜂蜜水。屈辱和心碎几乎要将她击垮。
她尝试用行动弥补。她把他所有换季的衣服拿出来熨烫得一丝不苟,把他乱放的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好,甚至笨拙地学着去清洗他那些昂贵的、之前一直送专业护理的西装。
有一次,她洗坏了他一件很重要的定制衬衫。陈默发现后,看着那件缩水变形的衬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失望,比任何暴怒的责骂都更让她窒息。他什么也没说,拿起那件衬衫,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就走。
对不起!陈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薇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泪水涟涟,我赔你一件新的!一模一样的!
陈默甩开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嫌恶。不用了。他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你碰过的东西,我嫌脏。
那一刻,李薇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所有的努力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所有的付出都换来更深的伤害和羞辱。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陈默冷漠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信任一旦崩塌,重建的难度堪比登天。她的赎罪之路,才刚刚开始,却已遍布荆棘,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
第六章
林峰最近很烦躁。前所未有的烦躁。
峰创科技耗费了他近半年心血、志在必得的那个智慧园区核心系统集成大单,眼看就要进入最终定标阶段,形势却急转直下。
先是项目方突然提高了技术准入门槛,新增了几条极其严苛、甚至有些刁钻的性能指标要求。紧接着,之前一直合作顺利、关系维护得相当不错的几个关键评审,态度变得暧昧不清,电话不接,约见也总是推三阻四。更让他心头蒙上阴影的是,业内突然流传起关于峰创资金链紧张、技术骨干有流失风险的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虽然捕风捉影,但在这种敏感时刻,杀伤力巨大。
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林峰在办公室里对着市场部经理大发雷霆,文件被摔得满桌都是。他焦躁地扯开领带,眼底布满红血丝。这个项目关系到峰创能否在本地市场彻底站稳脚跟,甚至更上一层楼,他输不起。
市场经理战战兢兢:林总,我们一直在查。对方……对方做得非常隐蔽,所有动作都像是正常的商业竞争。新增的技术指标虽然苛刻,但确实在招标文件允许的调整范围内。至于那些评审……似乎接到了更高层的某种……暗示
暗示林峰眼神一凛,什么暗示
很模糊……只是听说,宏远集团那边对这个项目的上游资源有很强的影响力,而宏远的陈总……似乎对‘峰创’有些……看法。市场经理的声音越来越低。
宏远集团陈总陈默!
林峰的脑子里像炸开一道惊雷!李薇的丈夫!那张照片!那个帖子!一切瞬间串联起来!
是陈默!一定是他!
林峰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笔筒都跳了起来。巨大的屈辱感和被算计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他抓起手机,凭着记忆里存下的号码(还是当年大学时留下的),直接拨通了李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李薇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疲惫。
李薇!林峰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怨毒,是你!是你那个好老公干的好事对不对!他在背后搞我!他要整垮我的公司!就为了那张破照片!你们夫妻俩可真行啊!一个在外面勾三搭四给我惹麻烦,一个就背后捅刀子赶尽杀绝!你们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电话那头的李薇如遭雷击,瞬间僵住。陈默……他在报复林峰而且手段如此狠辣,直接冲着林峰的事业命脉去了她虽然知道陈默愤怒,但从未想过他会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巨大的震惊和内疚感瞬间攫住了她,同时涌起的,还有对林峰这番恶毒指责的愤怒。
林峰!你嘴巴放干净点!李薇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被戳到痛处的尖锐,照片的事情是我对不起陈默,跟你没关系!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默他……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林峰在电话那头发出刺耳的冷笑,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怎么不可能现在我的项目黄了!前期投入全打了水漂!公司信誉受损!合作伙伴动摇!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李薇,我告诉你,我林峰不是好惹的!你们夫妻俩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啪!林峰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李薇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林峰的咆哮声还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她终于明白了陈默那句你毁了我的信任背后,蕴含着怎样可怕的毁灭力量。他不动声色,却精准地扼住了林峰的咽喉。这场因她而起的风暴,终于以最猛烈、最残酷的方式,降临到了林峰头上,而她也无法逃脱被波及的命运。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
陈默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水杯,显然是出来倒水。他似乎刚洗过澡,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神情是工作后的倦怠和平静。他甚至没看僵立在客厅中央、脸色惨白的李薇一眼,径直走向饮水机。
李薇猛地转过身,看着陈默那平静无波、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侧脸,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情绪冲上头顶。
是你做的,对不对她的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指着自己还在发烫的手机屏幕,林峰刚才打电话来骂我!他说你动用关系,在背后搞垮他的项目!是不是你!
陈默接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温热的水流注入杯中,发出哗哗的轻响。直到水接满,他才慢条斯理地关掉开关,拿起杯子,转过身。
他终于看向李薇。
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洞悉一切的冷漠。他的嘴角甚至还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做了什么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真的在询问,商业竞争,起起落落,不是很正常吗‘峰创’自己实力不济,或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怪得了谁
他顿了顿,轻轻抿了一口水,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刺入李薇惊慌失措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李薇,你在紧张什么
心疼了
第七章
陈默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带着淬了冰的嘲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李薇最痛的软肋,然后狠狠一拧。瞬间的剧痛之后,是席卷全身的冰冷麻木。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陈默的眼神,那洞悉一切又充满鄙夷的冰冷眼神,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点试图解释、试图挽回的勇气。原来在他心里,她所做的一切赎罪,她承受的所有屈辱和痛苦,都抵不过那张照片带来的猜忌,都成了她心疼林峰的佐证!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灭顶而来。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前陈默那张平静到残忍的脸开始模糊、旋转。
陈默看着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样子,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但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他不再看她,端着水杯,转身,重新走进了书房。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最后的审判锤,敲定了她的结局。
世界彻底安静了。死寂一片。只有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窗,声音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一片冰冷的幕布。
李薇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身体里的力气被彻底抽空,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空洞。赎罪多么可笑又徒劳的挣扎。她的存在本身,对陈默来说,大概就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污点了吧
离开。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而强烈地出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也许离开,才是对他最后的、也是唯一能做的补偿放他自由,让他眼不见为净。
她像个游魂一样,麻木地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拿出那个许久不用的行李箱。打开,里面空空荡荡,如同她此刻的心。她机械地往里面塞着衣服,动作僵硬而迟缓。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一些日常用品……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
合上行李箱的拉链,那刺啦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拖着箱子,走出卧室,再次经过那扇紧闭的书房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她走到玄关,换好鞋,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这个曾经充满烟火气、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家。泪水终于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
她拉开门。
冰冷的、裹挟着雨水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一个趔趄。外面已是瓢泼大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不清。
她拖着行李箱,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冰冷的雨幕里。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头发、衣服,刺骨的寒意让她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但她感觉不到冷,心里的空洞比这雨水更冰冷、更绝望。
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行李箱的轮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滚动声,很快就被更大的雨声淹没。雨水糊住了她的眼睛,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街上的行人车辆稀少,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无边的雨夜中踽踽独行。
在一个十字路口,她停下了脚步。红灯刺目地亮着。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流淌。她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对面。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SUV从右侧路口高速拐弯驶来。雨太大了,路面积水严重,车轮似乎打滑了一下,司机猛地急打方向盘试图修正!然而,失控发生了!车子像一头发狂的巨兽,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车头猛地一甩,竟然直直地朝着站在斑马线边缘、失魂落魄的李薇冲撞过来!
刺眼的车灯瞬间撕裂雨幕,将李薇呆滞、苍白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李薇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就在那失控的钢铁巨兽即将吞噬她的瞬间,一个身影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地从侧面将她撞开!
砰!
沉闷的撞击声和尖锐的刹车声同时响起,刺破了雨夜的寂静。
李薇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撞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湿漉漉的人行道上。行李箱脱手飞出,砸在路边的护栏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剧痛袭来,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惊恐地看向撞击发生的方向。
雨幕中,陈默倒在地上。那辆失控的SUV在最后关头似乎被司机拼命拉回了方向,车头险险地擦着陈默的身体停下,距离他不到半米!
陈默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积水里。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额角一片刺目的猩红正在迅速扩大,混合着雨水,蜿蜒流淌下来,染红了他浅色的衬衫领口,在灰暗的雨夜里,红得惊心动魄。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巨响。
陈默——!!!
李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跪倒在他身边。
陈默!陈默你醒醒!你别吓我!她颤抖着手,不敢碰他的头,只能徒劳地、一遍遍地呼喊他的名字。冰冷的雨水和温热的泪水在她脸上疯狂交织。
第八章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像是死神的催促,撕裂了冰冷的雨幕。红蓝闪烁的灯光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急促变幻的光影。
李薇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瑟瑟发抖地跪在陈默身边。她看着医护人员动作迅速而专业地将他固定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那抹刺目的猩红,从他额角淌下,染红了一大片衣襟,在惨白的车灯下,灼烧着她的眼睛。
家属!快上车!一个护士朝她喊道。
李薇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跟着钻进了救护车后舱。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只剩下车内仪器单调而冰冷的滴滴声,还有氧气面罩下陈默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初步判断头部撞击,有开放性伤口,失血,意识丧失!血压在掉!准备加压包扎,开放静脉通路!联系医院准备CT!随车医生语速飞快地下着指令。
李薇蜷缩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担架上的陈默,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看着他被鲜血浸透的衬衫,看着他额角被纱布匆匆覆盖后依旧洇出的红色……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他为什么要冲出来他明明那么恨她!恨到要毁掉林峰,恨到对她视若无睹、恶语相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那一刻,用身体挡在她和死亡之间
混乱的思绪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他不能有事!绝对不可以!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冲进医院急诊中心。陈默被迅速推进了抢救室。那扇厚重的、写着抢救中三个血红大字的门在李薇面前无情地关上。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浑身湿冷地瘫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惨白的灯光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抱着自己冰冷的手臂,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陈默躺在血泊中的画面,还有他最后推开她时那决绝的背影,反复交替闪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口罩拉在下巴上,神色凝重但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松弛。
李薇像弹簧一样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了一下才扑到医生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医生!他……他怎么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语气沉稳:你是家属病人陈默
是!我是他妻子!李薇急切地点头。
情况暂时稳定了。医生的话让李薇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她死死抓住旁边的墙壁才站稳。头部遭受撞击,导致中度脑震荡,颅骨有轻微骨裂,万幸没有颅内出血。额角的开放性伤口已经缝合,失血较多,但好在送医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脑震荡的后遗症需要时间恢复,会有头晕、恶心、呕吐的情况,需要密切观察。
谢……谢谢医生!谢谢!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如同巨浪,瞬间冲垮了李薇强撑的堤坝,她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更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病人需要安静休养,麻药还没过,晚点会转入神经外科病房,你稍后可以去看看他。医生交代完,转身离开了。
当李薇终于被允许进入病房时,已经是后半夜。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嘀嘀声。陈默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昏睡,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李薇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她贪婪地看着他的脸,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五年来,她似乎从未这样仔细地、心无旁骛地看过他。他的眉眼,他的轮廓,此刻在病弱的苍白下,竟显出一种让她心碎的脆弱。
悔恨和心痛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那张该死的照片,如果不是她的愚蠢和动摇,如果不是她负气离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她,亲手把平静的生活推向了深渊,差点害死了这个用生命保护她的男人!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怕惊扰了他。最终,只是无比轻柔地,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拂开他额前被纱布压住的一缕碎发。
就在这时,陈默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起初是茫然的,带着刚苏醒的混沌,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落在近在咫尺的李薇脸上。他似乎想皱眉,但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陈默!李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又轻又急,带着哭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她说着就要起身。
别……陈默的声音异常沙哑、微弱,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艰难地动了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似乎想阻止她。
李薇立刻僵住,紧张地看着他。
陈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痛苦,有迷茫,似乎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最终,那复杂的情绪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李薇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脆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和干渴,只发出模糊的气音。
水……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水好!你等等!李薇像接到圣旨,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温水,极其轻柔地润湿他干裂的嘴唇。她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清凉的水滋润了喉咙,陈默似乎舒服了一些。他看着李薇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和憔悴的脸,看着她通红的、显然哭过很久的眼睛,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如同碎裂的拼图,在他混沌的脑海中一点点重组。
失控的车灯……雨幕中李薇呆滞绝望的身影……身体本能地冲出去……剧烈的撞击……还有,最后意识陷入黑暗前,她扑过来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看着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清晰的、不容错辨的复杂情绪:
你……傻不傻……
站在那里……等死吗
第九章
窗外的阳光很好,金灿灿地洒在病房洁净的地板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百合花香的混合气息。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雨夜车祸,已经过去了一周。
陈默恢复得比预想的快。头上的纱布拆掉了,只留下一道缝合后初愈的浅粉色印记横在额角,像一道沉默的勋章。严重的脑震荡症状已经消退,虽然偶尔还会有些头晕,但精神好了很多。此刻,他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手里拿着一份助理刚送来的、需要他过目的文件,目光却有些飘忽,落在窗边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李薇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整理着床头柜上那束盛放的百合花。她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他。阳光勾勒出她瘦削了许多的侧影,原本合身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这一周,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白天处理必要的工作(电话和邮件),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扑在照顾陈默上。
喂水喂饭,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擦拭身体,避开伤口,细致又周到。
搀扶他下床做康复活动,成为他最稳当的拐杖。
夜里就蜷缩在病房那张窄小的陪护椅上,稍有动静就会立刻惊醒,查看他的情况。
她的沉默里透着一种近乎赎罪的专注和小心翼翼。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行动。
陈默的目光落在她整理花枝的手上。那双手,曾经也为他做过很多次饭,熨烫过很多次衬衫,但此刻,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那专注的侧影,那沉默的守护,像涓涓细流,一点点冲刷着他心中因愤怒和猜忌筑起的冰冷堤坝。
他放下文件,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今天天气不错。
李薇整理花枝的手一顿,有些惊讶地转过身。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主动跟她闲聊,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讥讽。
嗯,是挺好的。她连忙应声,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带着点受宠若惊的笑意,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了一点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洒进来,医生说,再过两天,你就能出院回家静养了。
嗯。陈默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她。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脸上,能看清她眼底淡淡的青黑。
李薇。他又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薇立刻紧张地看向他。
没有。陈默摇摇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积攒勇气。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写满愤怒和失望的眼睛,此刻似乎沉淀了许多东西,变得深沉而复杂。
那天晚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为什么……要跑出去
李薇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这是他们之间最深的伤疤,谁都不敢轻易触碰。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抑制的颤抖:
我……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我的存在……只会让你更痛苦。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除了……离开。泪水终于还是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滴落在她紧握的手背上。
陈默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闷闷地疼。那张照片带来的愤怒、被背叛的耻辱、报复林峰时的冷酷快意……那些曾让他血液沸腾的情绪,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惊魂一瞬后,在看着她这一周不眠不休、沉默赎罪的憔悴身影后,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了。
他记得她扑在雨地里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记得昏迷中偶尔意识回笼时,感受到的那只紧紧握着他、冰冷又颤抖的手。
他记得每次醒来,总能看到她守在床边、布满血丝却强打精神的眼睛。
恨意或许还在心底某个角落,但另一种更强烈、更汹涌的情绪,正如同这窗外的暖阳,一点点驱散着经年的阴霾。那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是劫后余生的珍视,是看清了生死关头、最本能反应下暴露出的、无法自欺欺人的……在乎。
他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积压了太久的沉重和冰冷都吐出去。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淀下来的力量。
李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不敢置信,迟疑着不敢动。
过来。陈默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更沉,也更温和。
李薇终于颤抖着,一步步挪到床边。
陈默没有去拉她的手。他的手,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庄重的意味,伸向自己病号服的口袋。他的动作有些吃力,牵扯到伤口让他微微蹙了下眉,但他依旧坚持着。
李薇屏住了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终于,陈默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冰冷的金属物件。
是一枚戒指。
款式简单,铂金指环,中间镶嵌着一颗不大的钻石。在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细碎而温暖的光芒。
李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枚戒指……她认得!这是他们的结婚戒指!在她负气离家、收拾行李的那个雨夜,她把这枚戒指摘下来,狠狠地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她以为……她以为早就被当作垃圾处理掉了!
陈默摊开掌心,那枚小小的戒指躺在他的手心,像一颗重新被擦亮的星辰。他看着李薇瞬间涌出更多泪水、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眼睛,用尽此刻能凝聚的所有力气,一字一句,清晰而低沉地说道:
那天晚上……你把它扔了。
我……捡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重伤初愈的沙哑,更带着一种穿越了愤怒、猜忌、生死考验后的,沉甸甸的疲惫和……释然。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穿透了五年的平淡、隔阂、伤害,直抵彼此最初相遇时的心动。
李薇……
这次……换我求你。
回来吧。
李薇的视线彻底被泪水模糊,汹涌的泪水决堤般滚落。她看着陈默掌心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双不再冰冷、盛满了复杂却真挚情感的眼睛,巨大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悔恨、心痛、狂喜、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泣不成声。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虔诚和珍重,覆上陈默同样微凉的手。然后,慢慢地,将那枚小小的、却重逾千斤的戒指,紧紧握在了两人的掌心之中。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滴落在那枚重新闪耀着光芒的戒指上。
窗外的阳光,正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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