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言出必行,一整晚,顾窈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折腾到天光大亮,她连哭的力气也没了。
热水送进来的时候,顾窈已经昏睡过去。
李聿把她抱进浴桶,清理干净后又抱回去,坐在床边看她。
烛光下的顾窈睡得香甜,粉白的小脸又娇又嫩,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嘴唇微微红肿,泛着水润的光泽。
李聿给她盖好被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真不知道买她回来干嘛的,到底是谁伺候谁?
他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描摹着她的脸,最后落在她额头的红肿上。
原本柔和的目光冷了下来。
李聿起身套上长袍,去了书房。
拿起书桌上的公文看了两眼,又放下,烦躁地朝外喊了声,“陆慎。”
陆慎推门进来,垂手立在他身前,“侯爷请吩咐。”
李聿把人叫进来,本意是想让他查一下顾窈额头的伤是怎么来的。
可人进来后,他又不说话了。
他不喜欢这种情绪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受委屈的是顾窈,她都不来找自己告状,自己又凭什么巴巴地替她出头?
李聿又重新拿起公文,“茶凉了,换一杯吧。”
陆慎看了一眼刚奉上的热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拿下去换了一杯。
——
顾窈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睁眼时只觉得浑身酸软,腰都快折了。
小荷听见动静,进来掀开帘子,“姑娘这一觉睡得长,起来吃点东西吧。”
顾窈强撑着起来梳洗一番,坐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眼底泛起青紫,活像个被吸干精气的女鬼。
她没想明白李聿为什么生气,他不是一向喜欢她乖顺安静的性子吗?
不作不闹难道不好吗?
顾窈拿起桌上的药膏,想起李聿握着她腿上药的场景,像被烫着了一样放下了。
小荷自然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怕疼,哄道:“姑娘,女儿家的脸何等重要,万一破相了侯爷会不喜欢的,不上药可不成。”
顾窈恍然,是了,李聿最喜欢她这张脸了。
毁了,伤了,就不像顾安宁了。
怪不得会生气。
她打开盒子,将药膏仔细抹在红肿上。
等伤好了,他大概就不生气了吧。
顾窈这样想着,也没放在心上。
一连十天,李聿都没有踏足她的院子,她也乐得自在。
反倒是小荷先急了,“姑娘,这样下去可不成,您得想想办法啊!”
顾窈在描花样子,闻言头也没抬,“小荷呀,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不在侯府当奴婢,去更广阔的地方看一看?”
小荷皱皱眉,“姑娘这是什么话,奴婢是家生子,一辈子不能离开侯府的!奴婢只盼着姑娘将来能争上个姨娘,奴婢后半辈子跟着您,也就有靠了!”
顾窈拿着笔的手顿了顿。
她想跟小荷说,人的命要捏在自己手里,别人是靠不住的。
尤其是男人。
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
人各有命,没有谁能决定别人的人生。
“也罢,瞧瞧我描的花样子怎么样?”
小荷赞道:“好极了,姑娘真是心灵手巧。”
顾窈满意地点点头,正好把这些送到彩韵轩去,看看能不能让绣娘做一些新品来卖。
正想着,外院走进来一个婆子,朝她微微屈膝,“姑娘,西角门的小厮来传话,说是彩韵轩的掌柜来寻您,说您前些日子在她那里挑了些布料做裙子,她来上门给您量尺寸了。”
顾窈捏着笔的手微微用力。
冯四娘怎么来了?
她为人精明老练,既然知道顾窈和侯府的关系,轻易是不会登门的,一定有非比寻常的大事。
顾窈想起自己这几日被李聿勒令留在家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外面联系了,不免也有几分着急,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她先是皱眉想了会,随口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事,瞧我这记性,小荷,你随这位妈妈一起过去,从侧门把人接进来就是。”
小荷抓了一把钱,不动声色塞进那婆子怀里。
那婆子立刻笑吟吟地带着她去了西角门。
冯四娘在院门外来回踱步,不时朝里面张望着,见有人出来,忙迎了上去。
小荷将人带进内院,边走边嘱咐她侯府的规矩。
走到拐角处,却突然被人叫住。
“站住,什么人?”
小荷回过头,就看见杨彩萍被丫鬟扶着,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
杨彩萍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了一圈,“这里可是侯府,你带着个生面孔到处闲逛,是想干什么?”
小荷想起顾窈的伤口就气不打一处来,故意道:“杨姑娘错怪奴婢了,这是彩韵轩的掌柜,彩韵轩您知道吧?不是谁都有这个面子,能让掌柜亲自登门的!”
杨彩萍脸色难看得厉害。
京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彩韵轩?
京城最大的成衣铺,每次出了新绣样,都是一衣难求,那女东家更是神秘,多少官宦人家的小姐都请不去。
顾窈这个娼楼里出来的贱妇,凭什么能有这样的脸面?
冯四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没立场开口,只能一个劲地给小荷使眼色。
小荷更加得意,“姑娘若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就先走了,可别让人家掌柜等急了。”
“站住!”
杨彩萍冷笑,使唤两个婆子将冯四娘拉走,“既然是给侯府女眷做衣服,先来替我量一量尺寸吧。”
“这可不行!人是来找我家姑娘的!”小荷慌忙上前,一把拉住冯四娘,“你们敢动手,信不信我告诉侯爷去?”
杨彩萍闻言,直接一巴掌狠狠扇了上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侯爷已经半个月没到你家姑娘那里去了,你们怕是连侯爷的面都见不到,吓唬谁呢?”
杨彩萍瞥了一眼摔倒的小荷,一脚踩在她手上,碾了碾,“把人带走!”
小荷捂着脸,哭着跑回去找到顾窈。
“姑娘,奴婢没用,人被杨姑娘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