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撑着膝盖,在清泉庄园门口喘息时,宴会厅的灯火早已通明。管家见到我,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与尴尬。
傅先生您,怎么来了席面都已经撤了……
结婚纪念日,我的妻子徐嫣,似乎完全遗忘了她还有一位名义上的丈夫。满堂宾客,竟无一人知会我。
我对管家牵了牵嘴角,什么都没说,径直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门内的喧嚣瞬间涌入耳中,夹杂着劝徐嫣与我离婚的刺耳话语。
嫣姐,萧哥都回国扎根了,您还不赶紧跟傅云霆把婚离了别耽误了您和萧哥的好事。
就是!傅云霆那畜生,天天人前装的人五人六的,说白了,他的地位还不如徐家养的一条狗高,赘婿而已,真把自己当人物看了!
主位上,徐嫣一袭深V露背礼服,海藻般的卷发披散,衬得那副天生媚骨愈发妖娆,却又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再说吧。
她声线淡漠。
姐!五年了还拖傅云霆害得萧哥的亲妈去世!要不是你家老太太护着那赘婿,早被我们……
徐嫣修长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描摹着杯沿,余光倏地捕捉到门口那道身影。
厅内骤然一静。
有人低声咒骂:靠!谁他妈通知赘婿狗东西了
无人应答,答案不言而喻——我是不速之客。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礼盒,一步步走向主位的徐嫣。
徐嫣眉心微蹙,目光带着漫不经心的讥诮:谁准你来的
四周响起的嗤笑声,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仅存的尊严。
萧宇泽笑着,手臂自然地搭上徐嫣的肩:好歹也是你老公,送礼是心意。赘婿,坐吧,嫣嫣就这脾气。
萧宇泽拉着我入座,我淡然瞥了他一眼,我的妻子,我跟妻子的事,用得着一个外人来搅和吗。
在场所有人都对我充满了敌意,可我还是来了,只因为徐嫣在十六岁那年跟我许下愿望,她说云霆,以后咱们结婚了,每年结婚纪念日,必须一起过。
我沉默地坐下,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徐嫣与萧宇泽。
萧宇泽眼底掠过一丝阴鸷:赘婿,给嫣嫣带了什么好东西,也让我们开开眼
好奇的人已经一把夺过礼盒,打开,是一条看不出品牌的项链,设计别致,显然是手工制作。
萧宇泽轻哼一声,带着玩味:啧,巧了不是我送的,也是一条项链。
两条项链被并排摆在茶几上,乍看之下,竟有几分相似,仔细一看上面的宝石,天壤之别,萧宇泽买来的那条项链不论是宝石的切割还是等级,都堪称顶级。
突然啪一声!
有人起身,项链不慎钩住桌角!眼看两条项链就要同时掉在地上,徐嫣眼疾手快,迅速抓起其中一条护住……而另一条,坠地,分崩离析。
徐嫣护在怀里的,是萧宇泽送的项链。
我望着那件自己亲手设计、熬尽心血亲手切割打上腰码的项链,应声坠地粉碎,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偌大的室内,只安静了一秒,随后响起众人哄笑讥讽声。
呸!什么狗屁玩意,路边一元店买一送一的吧
就是,看咱萧哥送的项链,不论装饰性还是收藏价值,都跟嫣姐格外搭配。
一个穷酸舔狗赘婿而已,你们还真拿他当人啊哈哈哈哈……
萧宇泽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背脊:哥们儿,别往心里去。碎了就碎了,宝石廉价也不值钱,根本配不上嫣嫣。就当听个响声,乐呵一下吧。
我没理会他的惺惺作态,目光看向徐嫣,她却垂着眼睑,将我视若无物。
厅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我的存在,俨然成了这场欢宴里不合时宜的搅局者,宾客们纷纷起身,迈步离去。
我静坐原地,目光落在那条被摔得粉碎的项链,像极了我此刻的境地。
我对徐嫣说:徐嫣,结婚纪念日快乐。
徐嫣冷声吩咐司机送走萧宇泽。
萧宇泽临行前,指尖在我肩头轻点:你好说话,别再吵了。
有人按捺不住,投来淬毒般的讥诮目光:擦!萧哥大度,我可忍不了!傅云霆你这狗赘婿心里没点逼数还敢在萧哥面前晃悠不知死活的东西!
徐嫣。
我的声音轻如叹息。
徐嫣猛地狠狠灌下一口红酒:又想说什么
我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离婚吧。
徐嫣眼中猝然掠过一丝惊愕:呵,又玩什么花样当年你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扔都扔不掉,现在倒装起清高提离婚了
现在提离婚你他妈早几年干什么去了!傅云霆我告诉你,离,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净身出户。
我眼底死寂,声音平静无波。
当年,徐嫣被徐家认回,连同我这个附属品一并带走,徐家岂容继承人下嫁普通百姓,一纸赘婿的名分,才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
徐嫣胸膛剧烈起伏,冷冷睨视着我,起身的刹那,掷地有声。
离!净身出户,你可别后悔!  外面不知道啥时候开始下雨了,别墅在郊区山顶上,这里打车挺难的。
其他人开车走了,我来的时候是坐出租车的,现在我成了最后一个,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点细细地落。
十六岁的徐嫣想和她一起过二十六岁的生日,但是二十六岁的徐嫣已经烦我烦得要命。
这些年来,我们客客气气的,几乎都没怎么回家。
圈里人都说,我是那些嫁入豪门的男人里最惨的一个,除了一个好看的笼子,啥都没有。
在大家眼里,我是那个让萧哥的亲妈变成植物人,又抢了萧宇泽未婚妻的坏蛋,是该被千刀万剐的家伙。
但好像没人绿记得,我从十一岁到二十岁,一直陪着她从最困难到开始成功。
都说徐家给了我一个干儿子的身份,我还不满意,还要用几年的陪伴来道德绑架徐嫣一辈子。
转眼又过了九年,算来算去,她在徐嫣身边,竟然已经十六年了,我低下睫毛,盯着手机里的订单,还是没司机愿意接单。
回到紫云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我的西裤湿透了,贴在脚踝上,深秋的天,冷得嘴唇微微发颤。
别墅内灯光依旧明亮,我在玄关处换鞋时,瞥见了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的徐嫣。
徐嫣的骨相堪称完美,这张脸无论凝视多久,依然令人惊艳至深。
傅云霆自然不会认为她在等待他,毕竟四年前两人已彻底决裂。我从曾经的开朗,到如今对镜自视,仿佛不再认识那个满含怨恨的自己。
我安静地换好鞋,随后拾级而上。主卧内属于我的物品众多,只因徐嫣这几年来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在背后嘲笑我守着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我提起一个小巧的箱子,装了一些日常穿着的衣物,而对于那满墙的奢侈品,我始终未曾触碰。
徐嫣曾说,我不配。
在她眼中,我如同一个见钱眼开的贪婪之人,面对奢侈品却无动于衷,这无疑是对我的一种折磨。
我拎着箱子走下楼,将签过字的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上:徐嫣,我已经签字了。
这几年,我们每次见面都以争吵告终,准确地说,是我单方面的控诉。我控诉徐嫣的冷漠,像个疯子般试图引起她的注意,而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旁观我逐渐失控,带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冷漠与清醒。
徐嫣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至我的行李箱上,她冷笑一声:带这么点儿东西,是打算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取吗傅云霆,你忘了当年你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我与萧宇泽订婚时,你在我们的订婚宴上给我下药,让我与你被人捉奸在床,逼得我不得不嫁给你。
是我的错。
我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指尖用力到发白,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
徐嫣,我想知道,你为何突然就不爱我了。
这几年里,我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曾经,我们两人互相依偎在狭小的出租房里,她信誓旦旦地说徐嫣会一辈子爱傅云霆。后来,他被徐家找回,有人提醒我,趁早拿一笔钱离开,徐家不会接纳我这种出身的女婿。
我不顾一切,坚守那个承诺,却等来了她与萧宇泽订婚的消息,她说不爱我了。
怎么就突然不爱了呢
因为你不配。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击打,让我头晕目眩。
我无法形容这种痛苦,心脏仿佛被戳了无数个孔,鲜血汩汩流出。
爱的时候,她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孩;不爱的时候,轻飘飘地说我不配。
以这样平凡不堪的身份,我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门子弟面前捍卫爱情,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骑士,以为她的订婚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自欺欺人多年,现在梦该醒了。
我拎着箱子,转身走到玄关处,那你在上面签字吧,明天中午,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说完这句,我换了鞋,笑了笑:徐嫣,对不起,这些年打扰你了。
徐嫣握着合同的资料手一颤,力道之大仿佛要把纸张扎穿,然后无力地松开。
是啊,终于要解脱了。
听到这话,我心如刀割,却只能转身离开。
特助慕青在门口等着,见我拎着箱子,脸上满是难色:先生,总裁今晚并非故意没通知你,她……
我拖着箱子,走进雨中,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可走了几步,我又停下,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慕青,轻声问道:水云涧庄苑,她养在外面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慕青浑身一震,飞快低下头,似乎惊讶我如何得知那里。
见慕青的反应,我微微吸了一口气:她几年前就在那里养了人,是吗
先生,抱歉,我不知道。
慕青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徐嫣最亲近的人。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也已湿透:没事,不想说就算了。
先生……
我已经迈入了雨中。
十八岁那年,她将自己的第一次交付于我,我们曾憧憬过两人的未来。
没想到二十六岁时,一切变得支离破碎,放弃徐嫣如同挖掉一半血肉。
可我真的不想要了。  当我拖着行李抵达傅博海大哥的家门时,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苦楚,从紫云庭离开后,我一无所有,口袋里仅存的五十元现金是我唯一的财产。
在婚姻的岁月里,我饱受无休止的争执之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变得不敢与人接触,只能在别墅中深居简出,每天沉迷于烹饪,即使双手被烫得满是血泡也毫不在乎。
我依旧深爱着徐嫣,渴望修复那摇摇欲坠的关系。
然而,我精心准备的饭菜一次又一次地变凉,徐嫣却从未品尝过一口。
傅博海并非我的血亲大哥,我们曾一起逃离偏远的山村,他很快被一个家庭收养,过上了平静而温暖的生活。
后来,我遇到了徐嫣,在我几乎饿死的边缘,她递给我一个馒头,我便厚颜无耻地跟随她,与她一起四处打工谋生。
尽管我死皮赖脸地留在徐嫣身边,她实际上从未亏待过我,在青春懵懂的年纪,我误以为那是爱情,却不知她只是将我视作弟弟。
现在,我全身湿透,水珠不断滴落,我轻轻擦了擦脸,按响了门铃。
傅博海穿着睡衣来开门,看到我的样子有些吃惊,立刻将我拉进屋内,并急忙去洗手间取了一块干毛巾。
云霆,你怎么这么晚来了还全身湿透,你和徐嫣吵架了吗
哥,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
当然可以,这里还有一个房间,虽然小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傅博海递给我一件崭新的睡衣,并迅速整理好了床铺,洗手间空间狭小,仅能容纳两人,但做到了干湿分离,角落里却覆盖着经年未清洗的褐色水渍。
傅博海轻声叹息:你们怎么走到这一步了记得徐嫣过去对你多好,那时你瞒着她偷偷打工,结果被她责备了一番。她一天做五份工作,承担了你们俩的学费,还获得了各种奖学金,全都用在了你身上。记得有一年你遭遇车祸,差点儿就失去了理智,那一年她夜以继日地翻译挣钱,现在条件好了,却……
我的喉咙感到一阵剧痛,连吞咽口水都变得艰难,正是由于过去虽然贫穷却充满温馨的生活,徐嫣才紧紧抓住那几乎看不见的牵绊。
哥,我下午就去找工作。
云霆,如果你想哭,就尽情哭吧。
然而我却哭不出来,这几年的婚姻生活,泪水早已流尽。
饭后,我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傅博海看到我这双修长的手沾上了油渍,不禁感到心疼。
你这双手怎么是用来做家务的呢徐嫣过去再怎么穷,都不忍心让你做这些。
我顿时愣住了,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痛楚突然袭来,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傅博海还要去上班,匆忙地离开了,我独自一人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证件,前往民政局,但直到下午三点,徐嫣仍未出现。
我拿出手机,给徐嫣拨打了电话,像往常一样,她没有接听,我只能联系慕青。
慕特助,徐嫣在哪里
先生,总裁出差了,可能要五天后才能回来。
这些年来,我只能通过慕青来了解她的行踪。
我感到头晕目眩,难受得蹲了下来:你能把徐嫣最近的行程表给我看看吗我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
慕青有些为难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那女人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漠的气息,让人感到难以接近。先生,徐嫣最近确实非常忙碌,刚处理完一项重大的并购事宜,新公司遗留了许多财务问题。
我沉默了,我明白徐嫣的忙碌,这些年来,她忙到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的生日,以及每一个节日都忘记了,我总是独自一人在家度过。
如果徐嫣有空回来,请通知我一声,可以吗
先生,您太客气了。
我挂断电话,凝视着民政局里来来往往的人群,新婚夫妇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那些刚领了离婚证的夫妻们则像是陌生人,仿佛对方是令人厌恶的存在,避之不及。
我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说在家等我,又叮嘱我注意安全,虽说我不想跟徐嫣再有任何瓜葛,但奶奶算得上是在徐家对我最好的人,而且奶奶有心脏病,不能被刺激到,想到这,我决定先回去一趟,剩下的事看情况再说。
我打车去了别墅,下车迈步走到门前,我以前从未想过,我和徐嫣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从未想过,我有一天会恨不得立即逃离徐嫣的身边,像是一场逃难。
我转身进入别墅小区,只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还未伸手去摸墙上的灯光,我就吓得头皮发麻,因为屋内坐着一个人。
借着落地窗外飘进来的朦胧灯光,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坐着的是谁。
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下意识就要跑出去,可那人的速度很快,将我一把拽回来,直接压到门板上。
我嗅到这熟悉的气息,眼眶一瞬间发热,抬手就狠狠捶在她的肩膀上。
徐嫣,你是不是有病!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招惹上这样的男人。
徐嫣将我一把拽进屋,把客厅的门关上,就这样把我压在门边,她一句话都不跟她说,身上满是毁天灭地的戾气。
我也有些火了,拼命地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的裤子被人扒下来,整个人一僵,然后颤
栗着不敢乱动,徐嫣抬手往我的脸颊上轻轻一摸,果然蹭到了满手的泪水。
啪!
我缓过劲儿来,转身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屋内依旧没开灯,但是适应了黑暗之后,借着微弱的灯光已经能看清楚彼此的脸色了,徐嫣的视线很暗很暗,像是有什么风暴在汇聚。
我明明扇了她一巴掌,却觉得自己的心口痛得不行,快要喘不过气。
不是心疼,是我为自己感到委屈,我抿唇,什么都没说,也没开灯,抬脚就要去楼上。
却听到徐嫣说: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的脚步顿住,扭头看着他,什么
徐嫣轻笑,语气满是嘲讽:还装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儿数
我觉得好笑,那种愤怒从脚底一瞬间窜到天灵盖,这种崩溃实在太明显了,我每次跟徐嫣的争吵,都会让我变成自己最看不上的怨夫。
太难堪了。
我拼命将那股冲动压回去,眼眶猩红的看着她:徐嫣,跟你结婚是我最后悔的决定,当初在你跟萧宇泽的订婚宴上,不是我下的药,可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就连你也保持沉默,那个时候我不该任由着心底的那点儿庆幸,不该自毁名誉娶了你,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决定!
徐嫣站在原地,轻嗤:自毁名誉,是为了我吗
我只觉得心里发凉,浑身都凉津津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做的每一件事,在徐嫣这边都是别有目的,我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男人。
可十二岁就跟着徐嫣走南闯北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是最清楚的吗
全世界都可以怀疑我,唯独徐嫣不可以。
我强迫自己收敛情绪,只是轻声问:明天周一了,你有空吗
去一趟民政局吧。  这样继续下去,真的感觉越来越没有意义了,仿佛一切的努力和坚持都变得苍白无力,让人心生厌倦。
徐嫣突然间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冷漠:抱歉,我现在真的没空陪你折腾这些。
她的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尖刀刺入我的心。
我被她的话噎得哑口无言,脸颊在一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能感觉到血液在沸腾,我沉默地盯着她,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徐嫣似乎想伸手摸我的脸,但在我本能地躲开后,她的手却迅速地掐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的脸扬起。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轻声说道:好了,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那语气听起来,仿佛是我一直在无理取闹,而她则是宽容大度的一方。
我觉得这情景有些好笑,明明是她一直在主导,却表现得像是我在胡搅蛮缠。
我试图撇开脑袋,解放被她掐住的下巴,但徐嫣却紧紧不放。
她突然猛地低下头,噙住我的唇,大力地往里面试探,上一次我们两人如此亲密的接吻,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一瞬间,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口咬住了她的舌尖,她吃痛,却依然没有松开我,两人的嘴里很快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她停住了动作,垂下睫毛,淡淡地看了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还挺有劲儿的。
徐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是不是认为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我现在闹离婚,你以为我在欲擒故纵,对不对
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无奈。
难道不是吗
她的回答简洁而冷漠。
我的心里一瞬间涌起一股恶寒,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冷冷地说道:周一,我们民政局见。
那一刻,我决定彻底结束这段扭曲的关系。
徐嫣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但我已经懒得再跟她纠缠,转身就要往楼上走去。
咔嗒!突然,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进来的是萧宇泽。
他身上穿着睡衣,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傅云霆徐嫣不是说你今天不在吗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视线快速在屋内扫了一圈,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随即一把将萧宇泽推开。
萧宇泽往后退了好几步,眼底划过一抹冷意,但抬头时,又恢复了温柔的神情:你跟徐嫣要是有什么误会的话,就早点儿说清楚。
话音刚落,我转身,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耳光。
萧宇泽,你恶不恶心!
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厌恶。
萧宇泽摸着自己的脸颊,沉默了,不再说话。他摇头,脸上清晰地印着五个鲜明的巴掌印,苦笑着看向我:傅云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你好歹先告诉我一声。
这几年,我总是一个人在内耗,痛苦地挣扎,最后靠着自己的力量走了出来。
最初,我痛苦于这些人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现在我明白了,那些事情都不是我造成的,我没必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萧宇泽深吸一口气,黑沉沉的视线落在我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靠着手段绑住徐嫣有什么用,现在她最厌恶的人就是你。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她就算厌恶我,我也把人睡到了。我跟徐嫣是名义上的夫妻,不像你,喜欢徐嫣这么多年还不敢表白,像个懦夫一样。你比我还没用,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骂我
我的声音中充满了挑衅和轻蔑。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敌对的气息。  我正要转身走向楼上,却瞥见徐嫣站在楼梯口,不知已站立多久。
我未理会她,径直走进了自己的主卧,这些年来我都是独自一人在此安眠,电脑也放置于此。
傅云霆,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
担心出事的冷雨晨和她的闺蜜们紧随萧宇泽来到别墅,目睹我给了萧宇泽一耳光,气愤的冷雨晨欲追上楼,却发现了徐嫣。
徐嫣冷眼旁观,冷雨晨的怒气顿时消散,她咬牙切齿地说:大姐,你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吗真是可恶!
徐嫣语气淡然,似乎既是在嘲讽,又像是自我嘲讽:你骂了他这么多年,他从不还嘴,只是阴阳怪气地回你几句,你却还这么激动,心胸比芝麻还小
混蛋!!
冷雨晨差点气得晕倒,其他人却因徐嫣的话笑了起来。
徐嫣平素言辞犀利,损人毫不留情,大家早已习惯了她的风格。
众人都在笑,而萧宇泽的脸色却变得阴沉,因为他明白,这是徐嫣不打算追究我的信号。
我给了他一耳光,徐嫣选择不追究。
冷雨晨又转向徐嫣,语气带着讽刺:这你也不管
徐嫣眼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现在就去还一耳光。
话毕,她向主卧走去,大家都不确定徐嫣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但徐嫣确实走进了主卧。
主卧门一关,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正站在窗边的桌前,开启电脑后,弯腰翻查电脑中的资料,记得之前存放在这个文件夹里的,但现在文件夹里的内容却不见了。
我再检查了回收站,依然无迹可寻。
之前照顾我的两位佣人年纪已大,即便真的把我的东西给了萧宇泽,也不太可能清理得如此彻底。
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腰间突然被抱住,我知道是徐嫣,便没有理会。
没想到徐嫣却开口:在找那些版权文件
徐嫣身体一震,转头看着我,脸上带着几分漠然:萧宇泽说那是他的合作项目,我就给他了。
我感到如同晴天霹雳,身体摇摇欲坠,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我挥手给了她一耳光。
徐嫣皱眉,却没有闪避。
我气得全身颤抖,那些文件是我耗费三年时间,反复修改的著作,里面承载着我们多年来的回忆,有时写到悲伤处,我甚至会躲进被窝里哭泣。
徐嫣,那是我的东西,你把我的东西送人,有没有想过先问过我
徐嫣眉头紧锁,脸上一片冷绿漠:是你的东西傅云霆,你还要撒多少谎。 我只觉得无力,需要撑着身后的桌子,才不至于往下滑,我的胸口很疼,人在情绪起伏过大的时候,是真的有些想吐。
或许是我的脸色太苍白了,徐嫣没再说其他的刺激我,上前扶着人。
好了,我不计较你撒谎的事儿,别再跟萧宇泽作对了。
我的手撑着一旁的桌子,将他狠狠推开。
徐嫣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面庞噙着丝丝缕缕的危险,我抱过电脑,强忍着心里的憋屈,直接就要出门,却被她一把拽回来。
去哪儿
我一句话都不想跟徐嫣说,狠狠一脚踩在她的脚背上。
因为疼痛,她马上就把人放开,我抱着电脑就往外面走,路过楼下大厅的时候,看到那几个人坐在沙发上。
有人开始出口嘲讽。
哟,我们的罪魁祸首终于下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害得萧哥的祖母变成植物人,现在还敢扇人巴掌,要不是大姐护着你,我们早把你打死了。
小门小户出来的,也就这点儿格局,脑子里天天想着那回事儿,所以看谁都像是假想敌。
我本来想直接离开的,现在听到这话却停住,大踏步地走到茶几边。
冷雨晨瞬间站起来,挡在萧宇泽面前,脸色沉沉地看着我。
你要做什么
我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是说我看谁都像假想敌吗好,萧宇泽你发誓,你不喜欢徐嫣,你要是对徐嫣有非分之想,你们萧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冷雨晨的瞳孔狠狠一缩,只觉得额头的青筋都绷紧了,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可余光看到徐嫣下来了。
那抬到空中的手就那么顿住,咬牙放下。
傅云霆,你他妈一定要这么恶毒
我扬着脖子:他喜不喜欢徐嫣你们不知道吗装什么装
你个贱人,你要不要脸啊,你才是第三者好吗当初要不是你在订婚宴上玩那一手,萧哥早就跟大哥结婚了!你现在还恬不知耻地说这个,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贱人!
我笑了笑,双手紧紧抱着电脑:那不更说明萧宇泽跟徐嫣没缘分。
在场的人被这句话给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不远处的徐嫣,突然笑了起来。
我看这几人都不说话,拿着电脑就往外面走,徐嫣的视线看着我,嘴角弯了一瞬:你倒是不怕被打。
这么多人,我居然敢说那种话,我没搭理她,我觉得徐嫣有病,明明很厌恶我,却又总是拖着离婚的事儿,让人看不透,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嫣依旧爱我呢。
其他人也不知道徐嫣突然在笑什么,怪诡异的。
大姐,你也觉得她很可笑吧,不知道他这个狗东西哪里来的底气。
居然敢在她们的面前这么叫嚣,徐嫣的眼底还有未消散的笑意,她整个人的气场很强,混不吝的,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徐嫣总是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像是长在暗处的危险至极的花,神秘,却又充满了吸引力。  我不顾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抱着电脑跑出别墅,在这里多待一秒钟都令我恶心,我的身上湿了,但电脑还是干净的。
徐嫣的眼里幽深无垠,将车窗打开:一会儿没注意,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若是之前,我一定会反驳徐嫣,觉得徐嫣很烦,可是现在,我连看徐嫣几眼都觉得恶心,把手洗干净,起身就要走,但我今天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有点儿低血糖,差点儿一头栽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我被徐嫣揽在怀里,她身上的昂贵西装被蹭了污渍,刚刚下车太急也没打伞,这会儿雨丝落在两人的身上。
开车的慕青见状,马上就打了一把伞下来,徐嫣现在开的是劳斯莱斯,劳斯莱斯自带一把伞,据说这把伞在外面的卖价是十万。
我脑子里那股眩晕缓过去了,抬手就要将人推开,徐嫣却直接将人搂得更紧,连拽带拉地上车。
你放开我!
挣扎间,我手里的电脑落地上,发出屏幕碎裂的声音,我浑身一怔,连忙就低头去检查,刚刚电脑就已经开不起机,现在更是开不起了。
徐嫣趁机将车门关上,看到我一直冷着脸检查电脑,也就把电脑拿过来。
你别动我的电脑!
我护食似的护住自己的电脑,双眼冷冰冰的盯着徐嫣,视线就像是在看仇人,徐嫣犹如被人点了穴道,心里一股火气冒起来,直接将电脑大力抢过。
我就像是疯了似的,扑过来要抢,可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被徐嫣轻飘飘地用一只手隔开。
徐嫣对电脑的了解比她多,只检查了几下,就知道这电脑连硬件都彻底坏了。
修不好了,改天买个新的吧。
我挣扎中的身体瞬间停下,扯唇笑了笑,突然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雨丝。
外面的天空被雨水覆盖,整个城市在大雨里倾倒,连同我的世界都跟着倾倒。
当徐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当初那个处处宠着我,舍不得我吃一丁点儿苦的徐嫣,真的不在了。
徐嫣察觉到我身上的这种死气,眉心拧紧:不就是一台电脑我让慕青马上给你准备新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产品了,早就该淘汰了。
我不说话,将背往后靠,喉咙很疼,这会儿疼得说不出话。
汽车在紫云庭停下,我没有下车:我的家不在这里。
徐嫣刚刚嘴上在嫌弃这个过时的电脑产品,但是一路过来都在试图拯救,现在听到我说这话,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我跟前排的慕青开口,麻烦送我去水汀。
水汀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那是她家其他的房产。
嘭!
那台电脑被徐嫣直接摔座位上,现在已经碎得不能再碎。
傅云霆,你还记得你是结婚的人吗  我觉得好笑,扭头看着徐嫣,快要离了,只是你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们结婚几年,聚少离多,你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陪萧宇泽,既然你这么舍不得他,那我给他让位,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徐嫣看着我脸上的平静,将人一把拽过来,你是在吃醋
从几年前我歇斯底里地跟徐嫣争吵开始,徐嫣就永远是这样的态度,她从来不会正面解决两人的矛盾,徐嫣甚至乐意见到我的失控,我的发疯。
我累了,没精力再吵了。
徐嫣,就算你跟他把床睡塌了,也跟我没关系,我只想离婚。
话音刚落,下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前排的慕青早就离开了,车内此时只剩下我们两个。
徐嫣的眼底山雨欲来,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我说出来的。
徐嫣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察觉到我眼眶的红意,又缓缓松开,当初我在外面应酬,回来得稍微晚一点儿,你就像条狗似的在我衣服上到处乱嗅,害怕嗅到其他男人的香水儿,那时候你把我看得多紧,现在你却说这种话!怎么,真迫不及待想离婚了啊
徐嫣明明在笑,眼底却没有任何的笑意,情绪翻滚,恨也在其中交杂,我只觉得意外,徐嫣有什么资格恨我
把我丢在紫云庭几年,在水云涧庄苑里养人,甚至还跟萧宇泽在外面双宿双飞,我这个名义上的老公沦为整个帝都的笑柄,所有人都说我是坏男人,可我明明才是最该拥有这一切的人!
我笑了出来,想往后退,徐嫣却突然将我压在座椅上。
你想离婚跟别人在一起,你想得美!傅云霆,你就是死都要跟我绑在一起!
徐嫣的手横在我的面前,傅云霆,我们谈谈
我看着徐嫣,眉宇很平静,除了离婚,没什么好谈的,等你什么时候愿意签字了,再说吧。
徐嫣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然后冷笑,你知不知道以前你发过誓,说要当一辈子的徐先生。
我抿唇,那时候确实是发过誓,说死了也要霸占着这个位置不放,没想到才过了几年,所有的心气都消失得干净。
抑郁症都已经痊愈了,还有什么不能治好的爱徐嫣就当是生了一场漫长的病,很快就好了。
我越过徐嫣就要离开。
徐嫣一顿,轮廓线条瞬间变得冷硬,什么
我语气很轻,我说这样有意思吗你早点儿签了离婚协议,对我们双方都好。
经过几次周旋,她都没同意跟我离婚,无奈下,我只好跟她说想去出海散心,徐嫣以为我要回心转意,扔下手里所有的合作案,甚至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带我坐私人游艇出海散心。
徐嫣,我有点饿了,你能帮我去餐厅取点他们刚做好的点心吗
徐嫣笑了笑: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点心。
我点了点头,目送她远去,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淡出我的视线。
扑通!
我毫不犹豫地一跃跳进海里,用决绝的方式永远离开了徐嫣。
再见。
此生,来世,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