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默恋爱三年,他连奶茶都要跟我AA。
直到他手机弹出苏晴的消息:谢谢你的晚餐,下次我请。
我笑着提议三人聚餐,看他体贴地为苏晴布菜。
结账时,程默自然地递给我账单:老规矩,AA。
我平静地扫码支付,然后把手机转向他们:程默,你替苏晴付的那份,我已经转给你了。
他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晃着手机,你买单的样子真大方,可惜用错了地方。
1.
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慢吞吞地滑落下来。
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轨迹,最终汇聚在杯底那圈硬纸托上。
洇开一片深色的圆晕。
2.
店里冷气开得十足,可空气却沉甸甸地压着人。
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滞涩的凉意。
我盯着那滴水珠,仿佛它承载着此刻全部的重量。
喏,程默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
他修长的手指把手机屏幕推到我眼前。
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着计算器的界面。
两杯四季春,加奶盖,去冰少糖,一共36。奶盖算你请,糖包两块一包,我要了一包,算我的。所以你转我18就好。
他的语调平稳得如同在念一份毫无感情的实验报告。
每个字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点了点那个数字。
笃定,不容置疑。
我默默拿起自己的手机,指纹解锁时那轻微的震动似乎都带着某种顺从的认命。
点开转账页面,输入18,确认。
屏幕上跳出一个小小的绿色对勾,还有转账成功四个字。
像一枚小小的印章,盖在这日常的荒诞上。
转了。
我说,声音轻得像呼出的那口凉气。
程默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
极快,快到几乎捕捉不到。
像是完成了一项既定程序的确认。
他收起手机,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考研资料。
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边角,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刚才那场关于18块钱的短暂交锋。
像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连个像样的涟漪都没能激起,就彻底沉没了。
空气里只剩下空调单调的嗡鸣和他翻书的声音。
我低下头,吸管搅动着杯底所剩无几的奶茶和沉底的珍珠。
塑料吸管与杯壁摩擦,发出一种细小又格外清晰的沙沙声。
杯壁上更多的水珠正无声地往下淌。
3.
手机在桌上突然震动起来。
嗡嗡的蜂鸣声打破了房间里原有的宁静。
是程默的。
他刚才起身去阳台接电话,手机就随意地丢在沙发靠垫旁边。
屏幕亮起,在略显昏暗的室内光线里。
像一块突兀的发光体。
我正整理着散落在茶几上的笔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
屏幕顶端弹出的消息通知,像一枚小小的冰针。
瞬间刺破了视觉的屏障:
【苏晴:谢谢你的晚餐![笑脸]
那家餐厅氛围真不错,下次我请!】
那行字,清晰,锐利。
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意味。
指尖捏着的几张打印纸瞬间变得僵硬,纸张边缘硌着指腹。
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传来。
程默趿拉着拖鞋走进来,带着外面夜晚微凉的空气。
谁的电话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视线却牢牢钉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
仿佛要用目光将那行字彻底烧穿。
程默的脚步顿了一下,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那一瞬间,他脸上那种因为接完电话而残留的、近乎放松的神情。
像遭遇强光的薄冰,瞬间冻结、碎裂。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一把抄起手机,手指用力得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迅速地将屏幕按熄。
动作快得像在掩盖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证。
哦,没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眼神飘忽着,不肯与我对视。
就…学生会那边一点杂事,问下之前活动报销的进度。他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一个临时编就的剧本。
4.
空气凝滞了。
那嗡嗡的震动似乎还残留在耳膜深处。
而那句谢谢你的晚餐和下次我请却像淬了毒的藤蔓。
无声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我看着他那张竭力维持平静却难掩一丝慌乱的脸。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像冰冷的潮水。
缓缓淹没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刺痛。
是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轻快的笑意。
学生会的事这么晚还找你,真辛苦啊。
我甚至还弯了弯嘴角,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向他躲闪的眼睛。
程默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是啊。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突出。
苏晴我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名字。
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说起来,好久没见她了。上次聊天还是你们学生会搞活动的时候吧
我抬眼看向程默,他正坐在书桌旁,背脊挺得笔直。
像是在专注地看书,但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
嗯…是挺久了。他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
正好,我指尖轻点屏幕,发出邀请的提示音。
上次她还说想约饭呢。要不就这周末叫上她一起我们也好久没聚了。
我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仿佛这真是个再自然不过的提议。
程默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有瞬间的惊愕和慌乱。
像是平静湖面被突然投入巨石。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拒绝的话。
但迎上我带着询问笑意的目光,那话又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甚至显得有点扭曲:呃…行啊,你…你问问她时间吧。
好。我利落地应下,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突然变得格外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5.
周六晚上的云顶餐厅,灯火辉煌得有些晃眼。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折射出无数细碎冰冷的光点。
落在锃亮的餐具上,再反射到人脸上,有种不真实的浮华感。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牛排的焦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苏晴坐在我对面,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垂在肩头,妆容明艳。
她正笑着讲述学校里新来的外教闹的笑话,声音清脆悦耳。
程默坐在她旁边,身体微微倾向她那边,听得格外专注。
他脸上那种专注和温和的笑意,是我这三年里几乎从未见过的浓度。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苏晴生动的脸庞上。
仿佛她是这个喧嚣世界里唯一值得聚焦的光源。
真的吗那老师发音这么离谱程默适时地发出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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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松弛感。
他拿起公筷,极其自然地夹起一块鲜嫩的清蒸石斑鱼。
小心翼翼地放到苏晴面前的小碟子里,动作轻柔得近乎呵护。
尝尝这个,我记得你挺喜欢吃鱼的。他的语气自然熟稔,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亲昵。
那碟鱼肉,白嫩诱人,冒着丝丝热气,放在苏晴的碟中。
程默的目光粘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专注。
苏晴则笑着道谢,脸颊微红,带着点被照顾的羞涩。
我坐在他们对面,像隔着一条无形的、宽阔的河。
水晶吊灯冰冷的光线落在我面前的玻璃杯上。
杯中的柠檬水微微晃动,映出我模糊而平静的倒影。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杯壁,留下短暂的水痕。
我只是看着,安静地看着这幕精心上演的戏码。
他夹菜的动作如此熟稔流畅,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那笑容,那眼神里的温度,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匝匝地扎过来。
起初是尖锐的刺痛,很快就在这冰冷的注视下。
被一种更庞大、更彻底的麻木覆盖了。
心口那块曾经跳动炽热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洞,往里灌着餐厅里昂贵的冷气。
服务生无声地飘过来,将那个黑色的、边缘烫着银线的皮质账单夹。
以一个精准而训练有素的弧度,轻轻放在了程默的手边。
程默的目光终于从苏晴脸上移开,随意地扫了一眼账单上那个三位数。
眉心极快地蹙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随即,他脸上又浮起那种惯常的、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轻松。
指尖在账单上轻轻一点,动作流畅地将它推到了我的面前。
老规矩,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里轻柔的钢琴曲。
AA。
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我脸上多停留一秒,说完便又转向苏晴。
仿佛刚才那推账单的动作,如同呼吸般自然,不值一提。
苏晴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尴尬和困惑。
她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
6.
我看着那张静静躺在我面前的黑色账单。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玻璃杯壁的凉意。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锁的光亮起,映着我毫无波澜的脸。
点开支付软件,扫码,输入金额,确认支付。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疑。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
我没有看程默,也没有看苏晴。
我再次点开手机银行APP,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然后,我才抬起手。
将手机屏幕稳稳地转向桌对面的两个人。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转账成功的界面,收款人赫然是程默。
金额正是今晚这顿昂贵晚餐的三分之一。
备注栏里,一行小字像淬了冰的匕首:
程默,替苏晴垫付她那部分餐费,已转你。
空气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餐厅里轻柔的背景音乐、远处模糊的谈笑声、餐具偶尔的轻微碰撞声。
所有声音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抽走。
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死寂。
苏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猛地睁大眼睛。
看看屏幕,又看看程默。
最后难以置信地望向我,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程默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先是看到转账记录时猝不及防的错愕,像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
紧接着,那错愕迅速被一种被彻底扒光、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巨大羞耻和愤怒取代。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涨成一种难看的猪肝色。
额角的青筋都隐隐凸起。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又猛地抬头瞪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暴怒和一种被彻底算计的狼狈。
林茵茵!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破了音。
像生锈的金属在玻璃上刮擦,瞬间打破了死寂,引得邻座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他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腿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一声。
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着。
你…你什么意思!
7.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倾泻在他扭曲的脸上,每一丝狰狞都无所遁形。
邻桌探究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过来,带着无声的审判。
我慢慢收回举着手机的手,屏幕的光映着我平静无波的脸。
指尖在冰凉的金属机身上轻轻一弹,发出叮一声极细微的清响。
意思就是,我看着他那张因羞怒而完全扭曲变形的脸,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盖过了餐厅里重新响起的、带着窥探意味的窃窃私语。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冷冽、清脆,你买单的样子,真大方。
我微微歪了歪头,唇边甚至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目光像看一场滑稽戏落幕般扫过他和旁边呆若木鸡的苏晴。
最后落回他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惊恐的眼睛里。
可惜,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如同宣判,用错了地方。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那瞬间崩塌的表情,也不理会苏晴那失魂落魄的茫然。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
点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长按,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血红色的选项。
删除联系人。
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
做完这一切,我拿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站起身。
椅腿与地面再次摩擦,声音却远不如他那般刺耳。
我无视他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怒火和耻辱凝固的雕塑。
也无视苏晴那不知所措、泫然欲泣的脸。
径直转身,走向餐厅那扇巨大的、光可鉴人的旋转玻璃门。
推开门的瞬间,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和微凉的晚风一下子涌了进来。
混合着汽车尾气、食物香气和远处模糊的人声。
身后那水晶宫般的虚假繁华,连同里面那张因算计而彻底崩坏的脸。
都被隔绝在了玻璃门之后。
我深深吸了一口这浑浊却真实的空气,迈步汇入门外流动的光影和人潮。
脚步不疾不徐,踩在坚硬的人行道上,发出笃笃的轻响。
路过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推车,焦糖和栗子混合的甜香热腾腾地扑面而来。
浓郁得盖过了餐厅里残留的昂贵香水味。
我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让那温暖的气息拂过脸颊。
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8.
餐厅厚重的玻璃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
隔绝了里面水晶吊灯虚假的辉煌和程默那张因羞怒而扭曲的脸。
城市夜晚的喧嚣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汽车尾气的微呛、远处烤串的烟火气、还有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混杂的气息。
这浑浊的、充满生气的现实感,瞬间冲散了肺里那股凝滞的、昂贵的冷气。
我裹紧外套,没有回头。
人行道坚硬的地砖在脚下发出笃笃的回响,每一步都踩得清晰而稳定。
刚才在餐厅里那种冰冷的平静感,像一层薄而坚韧的壳,包裹着内里翻腾的、尚未完全沉淀的情绪。
愤怒的余烬仍在灼烧,混杂着一种巨大的、近乎荒谬的疲惫。
为那三年精打细算的AA,为那些被当作理所当然的付出,更为自己曾经的……视而不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程默的信息,必然夹杂着震惊、指责。
或许还有一丝试图挽回面子的苍白辩解。
我甚至能想象他此刻的样子:在苏晴震惊而尴尬的目光中,强撑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手指在屏幕上愤怒地敲打,试图用文字挽回那场彻底崩塌的颜面。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过,屏幕亮起。
果然是他。一连串的消息气泡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林茵茵!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在餐厅里那样!你让苏晴怎么看我!】
【那钱我根本没打算让苏晴出!我只是…我只是习惯AA了!你至于这样】
【你太偏激了!我们好好谈谈!你现在在哪】
字里行间,是熟悉的推诿、指责。
和对他自己行为合理化的拙劣尝试。
他甚至没有一句道歉,没有一丝对自己双重标准的反思,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丢脸和苏晴的看法上。
仿佛我当众揭穿他,才是这场闹剧里最大的罪过。
心头那点残存的波澜彻底平复了。
一种近乎冰冷的清晰感取代了一切。
我看着那些带着强烈情绪的字句,像是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拙劣表演。
手指没有停顿,长按,选择,删除。
动作利落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世界清静了。
9.
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路过那家熟悉的糖炒栗子摊。
焦糖混合着栗子特有的甜香,裹挟着滚烫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浓郁得几乎有实体感。
摊主洪亮的吆喝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糖炒栗子——又香又甜——
这声音,这气息,带着一种粗粝而蓬勃的生命力。
瞬间将餐厅里那场精心粉饰的虚伪撕得粉碎。
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胃里空荡荡的。
刚才那场昂贵的晚餐,除了满腹的冷气和难堪,什么也没留下。
我走到摊前:老板,来一份。
好嘞!摊主麻利地铲起一勺,滚烫的栗子哗啦啦落入纸袋,腾起白色的热气。
小心烫啊姑娘!
接过那沉甸甸、热乎乎的纸袋,指尖立刻传来令人心安的暖意。
纸袋粗糙的质感,栗子烫手的温度。
以及那股霸道的、直白的香甜,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从指尖蔓延到心底的寒意。
我低头,剥开一颗,金黄的栗肉冒着热气。
入口是绵软扎实的甜,带着一点焦香。
这简单、廉价、却无比真实的滋味,狠狠砸在味蕾上,砸在心上。
原来,这才是活着该有的温度。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苏晴。
我犹豫了一秒,还是点开了。
【茵茵……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程默他…他之前跟我说,你们其实已经处于分手冷静期了,感情很淡,所以他才…才经常约我出来聊聊……】
【他说你从来不在意这些……】
【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你还好吗】
意料之中的内容。程默果然编织了一套看似合理的谎言。
将自己包装成感情失意的倾诉者,把苏晴也变成了他满足虚荣和享受特权的工具。
看着屏幕上那些带着慌乱和歉意的文字,我竟觉得有些可笑。
苏晴或许无辜,或许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但此刻,她怎么想,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我飞快地回了几个字:【我没事。与你无关。】
然后,同样干脆利落地删除了这个联系人。
属于林茵茵和程默以及所有与之纠缠不清的人和事.
就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被彻底清空了。
回到家,打开灯。
熟悉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安静地包裹上来。
没有程默摊开的考研资料,没有他习惯性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
空气里也没有他常用的那款须后水的味道。
一切都回归了它本来的、清爽的样子。
卸妆,洗脸。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脸颊,带走最后一丝餐厅里沾染的浮华气息。
镜子里的人,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眼神是清明的.
甚至带着一种久违的、卸下重负后的平静。
那场当众的审判,那决绝的删除,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病入膏肓的病灶。
痛吗当时是痛的。
但现在,只剩下伤口暴露在空气里的清醒.
和一种新生的、带着轻微刺痛的自由。
10.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实验室的紧急工作群。
导师艾特了所有人,语气焦灼:【紧急情况!3号模拟仓数据异常,有崩溃风险!今晚能回实验室加班的同学立刻回复!十万火急!】
心猛地一跳。
3号模拟仓,是我负责跟进的核心项目,里面的数据凝聚了团队近半年的心血。
所有关于程默、关于晚餐、关于那场闹剧的残影.
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冲得七零八落。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收到!马上到!】
发送。
没有任何犹豫。
套上外套,抓起电脑包和钥匙,冲出家门。
冷风再次灌进来,却不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提神醒脑的凛冽。
实验室灯火通明。
导师和几个核心成员已经围在巨大的控制台前,屏幕上红色的警报信号刺眼地闪烁着,映着每个人凝重的脸。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键盘敲击的急促声响。
林茵茵!快!导师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指着屏幕上一串复杂跳动的参数.
核心数据流出现断崖式波动,疑似底层算法逻辑冲突!我们尝试了几种常规补救,效果都不明显!
我立刻冲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十指如飞地敲击键盘,调出后台日志和算法框架。
复杂的代码像瀑布一样在屏幕上流淌,那些冰冷的符号和逻辑结构,此刻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秩序感。
所有的愤怒、委屈、难堪,都被这迫在眉睫的技术难题强行压进了大脑深处某个角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专注的冷静,一种面对挑战时本能的兴奋。
不是逻辑冲突,我紧盯着日志里一个细微的时间戳异常.
是底层数据缓存区溢出,连锁反应触发了安全协议的过载保护!尝试绕过协议,手动清理缓存区,优先抢救核心数据集!
有风险!绕过协议可能导致不可逆错误!旁边的师兄提醒,声音紧绷。
核心数据保不住,整个项目就完了!按我说的做!责任我担!我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指令,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反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疯狂跳动的进度条和闪烁的指示灯。
导师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当进度条艰难地爬到100%,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屏幕上疯狂闪烁的红光被稳定的绿色数据流取代。
成了!师兄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激动地喊出声。
导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一样靠在椅背上.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赞许和如释重负:林茵茵!干得漂亮!太险了!要不是你……
我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这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手指因为长时间高速敲击而微微发麻。
看着屏幕上稳定运行的绿色数据流,一种巨大的、纯粹的成就感汹涌而来,瞬间填满了胸腔。
这感觉如此真实,如此有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11.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一抹极淡的晨曦正悄然爬上城市的边际线,驱散着深沉的夜色。
实验室里疲惫而兴奋的讨论声嗡嗡作响。
我靠在椅背上,端起桌上早已冷透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清醒和甘冽。
这一刻,昨晚餐厅里那张因羞怒而扭曲的脸,那杯壁上凝结的水珠.
那句冰冷的老规矩,AA.
所有关于程默的一切,都像被这黎明的微光彻底驱散的噩梦残影,变得遥远而模糊。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屏幕漆黑一片.
干干净净,没有未读消息,没有那个熟悉的头像。
原来,斩断一段消耗自己的关系,就像修复一个濒临崩溃的系统。
过程或许惊险,或许会痛.
但只要核心指令足够清晰,动作足够果断.
最终迎来的,是更稳定、更强大的运行状态.
和一片崭新的、充满可能性的天地。
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温柔地洒在控制台光滑的金属表面.
也落在我还带着熬夜痕迹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里。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