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温水里的青蛙
林薇把最后一道糖醋鱼端上桌时,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渍——那是中午给婆婆炖鸽子汤时溅上的。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凯推门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烟草味。
回来了林薇迎上去,接过他搭在臂弯的西装外套,今天回来得挺早。
嗯,推了个应酬。陈凯换着鞋,视线扫过餐桌,妈呢
睡午觉呢,医生说她这两天得静养。林薇给他倒了杯温水,我给她留了汤,等醒了热一下就行。
陈凯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块鱼,嚼了两下皱起眉：有点淡了。
妈最近不能吃太咸。林薇解释道,医生说要低盐低脂。
陈凯没再说话,低头扒拉着米饭。客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还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林薇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像塞了团棉花,闷得发慌。
这样的沉默,在他们结婚第五年,越来越常见了。
三年前,婆婆在菜市场摔了一跤,股骨头坏死,从此离不开人照顾。那时林薇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组长,手里正跟进一个大项目,忙得脚不沾地。陈凯找到她时,眼圈通红：薇薇,妈躺在病床上没人管,我公司那边又走不开……
他没说完,但林薇懂了。她咬咬牙,跟领导请了长假。起初只是想先顶过难关,可婆婆恢复得慢,家里里外外的事没人打理,陈凯又总说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她索性递交了辞职信。
等妈好点了再说。陈凯当时握着她的手,语气恳切,辛苦你了,老婆。
那时的辛苦两个字,现在听来像上辈子的事。
晚上林薇给婆婆擦身时,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叹气：薇薇啊,真是委屈你了。你说我这身子骨,净拖累你们。
妈您别这么说。林薇笑着帮她掖好被角,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凯那小子,就是个闷葫芦。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背,他心里有数,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的。你别跟他计较。
林薇点点头,心里却泛起苦涩。他不是嘴笨,他是觉得理所当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或许是从她第一次独自带婆婆去复查,他在电话那头说你辛苦,回头给你买个包；或许是从她记得婆婆所有的用药时间,他却连降压药放在哪都不知道；又或许,是从她成了亲戚口中贤惠懂事的模范儿媳,他成了人人称赞事业有成、孝顺顾家的好儿子——可谁都知道,这份顾家里,藏着多少她的影子。
夜里躺在床上,陈凯背对着她玩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林薇翻了个身,轻声说：下周三妈生日,你有空吗
周三陈凯头也没抬,那天要去上海出差,早就定好的。
又出差林薇的声音沉了沉,上个月你就说去北京开会,错过了妈的复查。
我也没办法啊。陈凯转过身,语气带着不耐烦,我是去赚钱,不是去玩。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喝酒应酬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妈能住得好点、吃得好点
妈想要的不是这些。林薇看着他,她昨天还跟我说,想让你陪她去公园喂喂鸽子,就像你小时候她带你去的那样。
陈凯嗤笑一声：多大年纪了还整这些虚的我有空不如多签个单子,给她请个好护工。
林薇没再说话。她知道,再说下去就是争吵。可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好像被他这句话浇得越来越凉。
她想起辞职前,自己熬夜改方案的样子；想起拿到设计奖时,陈凯抱着她转圈的兴奋；想起刚结婚时,他说以后我们一起照顾爸妈,分担家务……那些画面像褪色的老照片,模糊又遥远。
现在的她,像一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慢慢习惯了这种失衡的生活,直到水渐渐变烫,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刺痛。
第二章
无声的付出
周末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林薇在厨房准备早餐,煎蛋的香气混着牛奶的甜香弥漫开来。
薇薇,我那件灰色衬衫熨了吗等会儿要穿。陈凯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在衣帽间第二格挂着。林薇应着,把煎好的蛋盛进盘子里。
陈凯走进厨房,拿起吐司咬了一口,视线落在餐桌角落的药盒上：妈昨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早上七点准时给她服的。林薇递给他一杯牛奶,降压药和钙片分开吃的,你放心。
陈凯嗯了一声,没再多问。他吃完早餐,拿起公文包就要出门,林薇叫住他：等一下,妈说她想吃城南那家店的桂花糕,你路过的时候能不能带点回来
今天要去城西见客户,绕路太远了。陈凯皱着眉,你下午不是要去超市吗自己顺便买吧。
林薇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手里还握着刚洗好的草莓,指尖的水珠滴落在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其实她下午要去医院给婆婆取检查报告,还要去银行交水电费,根本不顺路。但她没说,说了又能怎样呢无非是换来一句那就算了,或者你辛苦点。
下午取完报告,林薇特意绕到城南买桂花糕。那家店生意很好,排了半小时队才买到。提着温热的糕点往回走时,手机响了,是陈凯的妹妹陈莉。
嫂子,我哥说妈想吃桂花糕,让我下班顺路带点,你不用买了。陈莉的声音带着歉意,他也是刚跟我说,怕你跑一趟。
林薇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明明可以自己跟她说,却宁愿绕个弯告诉妹妹。是怕她抱怨还是觉得,这些琐事本就该由她来做
没事,我已经买了。林薇的声音很平静,你不用特意跑了。
挂了电话,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桂花糕,温热的触感透过纸袋传过来,却暖不了心里的凉意。
回到家,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林薇手里的糕点,眼睛一亮：哎呀,还是薇薇懂我心思。
刚出炉的,您尝尝。林薇把糕点递过去,又倒了杯温水。
陈凯呢今天不回来吃饭婆婆咬了口桂花糕,含糊地问。
他说有应酬。林薇收拾着茶几,您要是想他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别别别。婆婆连忙摆手,让他忙正事吧,别耽误工作。
老人的体谅,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林薇心上。她知道婆婆是真心疼儿子,可这份疼,却无形中加重了她的负担。
晚上林薇在厨房洗碗,听见婆婆在客厅跟陈凯打电话。
……嗯,薇薇买了桂花糕,可好吃了……我没事,今天感觉好多了……你少喝点酒,早点回家……不用惦记我,薇薇把我照顾得可好了……
挂了电话,婆婆走进厨房,笑着说：陈凯说,让你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林薇点点头,没说话。他总是这样,把最体贴的话留给电话那头的母亲,把最敷衍的态度留给身边的她。
夜里,林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出手机,翻到自己以前的朋友圈。有加班到深夜拍的城市夜景,有拿到设计奖时的合影,有和同事去团建的笑脸……那些鲜活明亮的日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的她,朋友圈里全是婆婆的日常：今天做了什么营养餐,婆婆散步走了多少步,医生又说了什么注意事项……她的生活,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牢牢捆在了这个家里,捆在了陈凯的妻子婆婆的儿媳这两个身份里,唯独没有了林薇。
她想起辞职前,领导找她谈话：林薇,你是个有天赋的设计师,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当时她笑着说：家庭更重要。
可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这个被她视为最重要的家庭,真的需要她这样彻底的牺牲吗
第三章
生日的冷场
婆婆的生日到了。林薇一早就起来准备,炖了鸡汤,做了长寿面,还订了个低糖的生日蛋糕。
妈,您今天想吃点什么我下午去买。林薇帮婆婆梳着头发,镜子里的老人鬓角又添了些白发。
啥都行,有你在,我吃啥都香。婆婆拍了拍她的手,别忙活了,简单点就行。
林薇笑着应了,心里却盘算着要做几道婆婆爱吃的菜。她给陈凯发微信：晚上早点回来,妈生日。
过了半小时,陈凯才回了个好。
下午林薇去菜市场,买了婆婆爱吃的虾和青菜,又挑了件藏青色的羊毛衫——婆婆说过,这个颜色显气色。回到家时,陈莉已经到了,手里提着个果篮。
嫂子,辛苦你了。陈莉把果篮放在桌上,我哥说他六点左右到。
嗯,我刚把菜备好。林薇系上围裙,你陪妈聊会儿天,我去做饭。
厨房飘出饭菜香时,外面传来了陈凯的声音。林薇端着最后一道清蒸鱼走出去,看见陈凯正给婆婆递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妈,生日快乐。他笑得有些敷衍,眼神还瞟着手机。
又乱花钱。婆婆嘴上抱怨着,脸上却乐开了花,打开盒子一看,是条金项链,哎呀,这太贵重了……
您戴着好看。陈凯帮她戴上项链,又坐回沙发玩手机,全程没看林薇一眼,也没问她准备了什么。
data-fanqie-type=pay_tag>
林薇把菜摆上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忙活了一天,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他却连一句辛苦都没有,仿佛这一切都是她该做的。
吃饭时,陈凯接了个电话,起身走到阳台去听。林薇听见他笑着说：王总放心,那个项目我明天肯定搞定……嗯,家里家里没事,就是我妈生日,简单吃点……好,晚点我过去找你,咱们再喝两杯。
挂了电话回来,他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出去一趟。
现在林薇皱起眉,饭还没吃完呢。
没办法,客户那边催得紧。陈凯拿起外套,妈,您生日快乐,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工作要紧。婆婆挥挥手,眼里却闪过一丝失落。
陈凯走后,饭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陈莉叹了口气：嫂子,我哥他……就是这样,工作狂。
我知道。林薇给婆婆夹了块鱼,妈,您多吃点。
薇薇啊,婆婆放下筷子,看着她,陈凯对不住你。这几年,家里的事全靠你撑着,他……
妈,您别这么说。林薇打断她,都是应该的。
可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能体谅他工作忙,能理解他压力大,可她不能接受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她,把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
晚上送陈莉出门时,陈莉拉着她的手说：嫂子,我知道你不容易。其实我哥心里有数,就是嘴硬。你别跟他计较。
林薇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有数如果真有数,就不会在母亲的生日宴上,丢下一桌子菜和满心期待的老人,去赴一个可有可无的应酬。
回到家,婆婆已经睡了。林薇收拾着餐桌,看着几乎没动的生日蛋糕,突然觉得很累。她拿出手机,给陈凯发了条微信：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回复。
她又发了一条：妈有点不开心。
还是没回复。
凌晨一点,陈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林薇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开灯。
怎么还没睡陈凯打开灯,被坐在黑暗里的林薇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林薇的声音很平静,妈等你到十点,说你平时再忙,生日总会陪她吹蜡烛的。
陈凯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耐烦：我不是说了有应酬吗你就不能替我哄哄她
我哄了。林薇看着他,但我代替不了你。陈凯,你是她儿子,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陈凯皱起眉,我赚钱养家,让你们过好日子,难道还不够吗非要天天守在家里才算孝顺
这不是一回事。林薇站起身,妈要的不是金项链,不是好吃的,是你的陪伴。你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她,赚再多钱有什么用
你懂什么！陈凯提高了声音,我不赚钱,谁给妈治病谁给你买东西林薇,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薇看着他涨红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一开口就是争吵,是指责。
她没再争辩,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黑暗中,她靠在门板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一方在拼命付出,另一方却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把你的付出,当成了可以随意践踏的廉价品。
第四章
刺眼的方案
冷战持续了三天。
这三天里,林薇照常给婆婆做饭、喂药、陪她散步,只是没再主动跟陈凯说话。陈凯似乎也没在意,依旧早出晚归,偶尔的交流也仅限于妈今天怎么样饭做好了吗。
周四晚上,林薇正在给婆婆按摩腿,陈凯突然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打印纸。
林薇,你过来一下。他的语气很严肃,不像平时那样随意。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跟着他走进卧室。陈凯把打印纸递给她,标题赫然写着——家庭事务分工及补偿方案。
这是什么林薇疑惑地翻开。
方案里详细列出了每月给婆婆的生活费、医药费、营养费,甚至包括每周需要打扫房间的次数、陪散步的时长、去医院的频率。而在执行人那一栏,写的全是林薇。
最刺眼的是最后一条：每月支付林薇劳务费5000元,作为其承担家庭事务及照顾母亲的补偿。
林薇的手开始发抖,指尖捏着纸张,几乎要把它攥碎。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觉得我们最近的矛盾,主要是因为分工不明确。陈凯坐在床边,一副我在理性解决问题的样子,这样挺好,把该做的事列出来,你负责执行,我负责出钱,明码标价,谁也不欠谁的。
明码标价林薇几乎要气笑了,陈凯,你把照顾你妈当成什么了当成一份工作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员工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凯皱起眉,我是觉得,你为这个家付出了,我应该给你补偿。这样你心里也平衡,我也能安心工作。
平衡林薇把方案摔在他脸上,纸张散落一地,我要的不是钱！是你的态度！是你作为儿子的责任！你以为用钱就能买走你的孝心买走我的时间和精力
不然呢陈凯也站了起来,语气激动,我总不能辞职回家伺候我妈吧我不工作,这个家喝西北风吗林薇,你能不能现实点
现实林薇看着他,眼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在你眼里,亲情是可以交易的婚姻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陈凯,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怎么了陈凯梗着脖子,我出钱,你出力,这不是很公平吗多少人想过这样的日子还没机会呢！
公平林薇的声音带着颤抖,我辞职前工资不比你低！我放弃我的事业,照顾你妈,打理这个家,不是为了赚你这五千块钱！我是因为爱你,因为觉得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共同的责任！可你呢你把这一切都当成了我的义务,现在还要跟我谈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陈凯,你不懂什么是孝顺,也不懂什么是婚姻。
陈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跟你说不通！这方案你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妈你该照顾还得照顾！
林薇没再理他,转身走出卧室。她走到客厅,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想起刚结婚时,陈凯带她去见他父母。饭桌上,婆婆拉着她的手说：薇薇啊,以后陈凯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替你揍他。
那时的陈凯,笑着说：妈,您放心,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言犹在耳,可人心,怎么就变得这么快呢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家,已经没有她想要的温暖了。
第五章
摊牌与决心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像往常一样照顾婆婆,却对陈凯视若无睹。他的方案被她扔在垃圾桶里,皱巴巴的,像一张废纸。
陈凯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提方案的事,偶尔还会主动跟她说话,虽然语气依旧生硬。
周六下午,林薇正在阳台晾衣服,陈凯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妈说她下周想去看看老朋友,你安排一下他的语气带着点试探。
林薇接过水杯,没看他：你自己安排吧,我下周要去面试。
陈凯愣住了：面试你面试什么
找工作。林薇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好,转身看着他,我总不能一辈子在家待着。
你找工作了,妈怎么办陈凯的声音瞬间拔高,家里的事谁管
你可以请个护工。林薇的语气很平静,或者,你自己多抽时间照顾。
请护工不要钱啊陈凯皱紧眉头,林薇,你能不能别添乱妈现在离不开人！
我不是添乱。林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在告诉你,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是你家的免费保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再围着你和你妈转了。
你什么意思陈凯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在怪我怪我妈拖累你了
我没怪谁。林薇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陈凯,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陈凯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眼睛瞪得老大,就因为那个方案林薇,你别无理取闹！
我不是无理取闹。林薇的声音很坚定,我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甚至想用金钱来衡量一切。这样的婚姻,我不想要了。
我那不是为了这个家吗陈凯急了,上前想拉她的手,被林薇躲开了,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够好,我改行不行方案我收回,我以后多抽时间陪妈,多关心你,你别离婚好不好
太晚了。林薇摇摇头,陈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这几年积累下来的失望。你的‘孝心外包’,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同意离婚！陈凯的语气变得强硬,妈还需要人照顾,这个家不能散！
你总说妈需要人照顾,可你从来没想过,她需要的是你的照顾,不是我的。林薇看着他,你如果真的在乎这个家,就不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我。
陈凯沉默了。他看着林薇决绝的眼神,第一次意识到,她不是在说气话。
那天晚上,林薇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一个行李箱里。陈凯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没再阻止,也没再劝说。
我先去朋友家住几天。林薇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离婚协议我会找律师拟定,到时候联系你。
陈凯抬起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林薇,你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吗
林薇看着他,心里有过一丝动摇。毕竟是五年的婚姻,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可想起那些被忽视的付出,那些冰冷的沉默,那些理所当然的态度,她还是硬起了心肠。
我们对家庭的理解,对责任的定义,太不一样了。她拉开门,放过彼此吧。
走出小区时,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薇裹紧了外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里虽然空落落的,却也有一种久违的轻松。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做那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等着被慢慢煮死。她要跳出去,哪怕外面的世界风雨交加,至少,她能找回自己。
第六章
家人的态度
林薇在闺蜜周婷家借住了下来。周婷是她的大学同学,知道她这几年的付出,也一直为她打抱不平。
早该离了！周婷给她倒了杯红酒,那种自私的男人,不扔留着过年啊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林薇小口喝着酒,眼神有些茫然,刚结婚的时候,他对我挺好的。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安逸和理所当然里。周婷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习惯了你的付出,就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你啊,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林薇笑了笑,没说话。是啊,她总是太懂事,太会体谅别人,却忘了体谅自己。
第二天,林薇给父母打了电话,说了离婚的事。
什么离婚母亲的声音立刻拔高,薇薇,你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离什么婚
妈,我过不下去了。林薇耐着性子解释,陈凯他……
我知道陈凯忙,但男人嘛,不都这样母亲打断她,哪个当儿子的不孝顺哪个当媳妇的不辛苦你就不能忍忍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是原则问题。林薇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把照顾他妈当成我的责任,还用金钱来衡量我的付出,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过了。
那你也不能离婚啊！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一个女人,离了婚多不容易再说了,让街坊邻居知道了,多丢人啊！
妈,我的幸福比别人的眼光重要。林薇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别劝了。
挂了电话,林薇心里堵得难受。她知道父母是为她好,可他们永远不明白,她要的不是一个完整的婚姻外壳,而是内里的尊重和理解。
下午,婆婆打来电话。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薇薇啊,你在哪呢婆婆的声音带着焦急,陈凯说你走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妈,妈替你骂他！
妈,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决定。林薇的声音软了下来,您别担心,我挺好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婆婆叹了口气,是不是因为我要是我身体好好的,你们也不会……
妈,您别这么说。林薇打断她,跟您没关系,是我和陈凯之间的问题。您好好照顾自己,我有空会去看您的。
挂了电话,林薇的眼眶有点红。婆婆是个好人,只是她的儿子,太让她失望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薇开始找工作。她把以前的作品集整理出来,投了几家心仪的公司。面试很顺利,有两家公司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其中一家还是她以前待过的广告公司,领导说：林薇,我们一直等着你回来。
拿到offer那天,林薇请周婷吃饭。餐厅里,周婷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笑着说：我就知道你离了他能活得更好。
还得谢谢你收留我。林薇举起酒杯,敬自由。
敬自由！
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响了,是陈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在哪陈凯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妈今天上午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
林薇的心猛地一紧：怎么回事严重吗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扭到了腰,需要住院观察几天。陈凯顿了顿,你……能不能来一趟
林薇看了看周婷,周婷点点头：去吧,看看也好。
我马上过去。林薇挂了电话,拿起包就往外跑。
医院病房里,婆婆躺在病床上,脸色有点苍白。陈凯坐在床边,眼睛通红,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妈,您怎么样林薇走到床边,握住婆婆的手。
薇薇,你来了。婆婆看见她,眼睛一亮,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医生说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我已经办了住院手续。陈凯站起身,我请了护工,但妈说想你了。
林薇看着婆婆期待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我在这里陪会儿吧,你去忙你的。
陈凯点点头,没说话,转身走出了病房。
林薇坐在床边,陪婆婆聊天,给她削苹果。看着老人依赖的眼神,她心里五味杂陈。她可以离开陈凯,却放不下这个把她当亲女儿疼的老人。
第七章
代价与成长
婆婆住院的这几天,林薇每天都会去医院待几个小时,陪她聊聊天,帮她擦擦身、按摩一下。陈凯请了护工,但很多事,还是林薇做得更细心。
薇薇啊,你就原谅陈凯吧。一天下午,婆婆拉着她的手说,他知道错了,这几天天天守着我,晚上就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睡。
林薇笑了笑,没说话。知道错了是一回事,能不能改是另一回事。她已经不敢再赌了。
陈凯偶尔会在她去的时候也在病房,两人没什么交流,却也没有争吵,像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为了婆婆,暂时和平相处。
一周后,婆婆出院了。林薇帮着收拾东西,陈凯在旁边看着,突然说：谢谢你,薇薇。
林薇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谢谢。她点点头：应该的。
离婚协议……你想好了吗陈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嗯,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等你有空,我们约个时间签一下。林薇的语气很平静。
陈凯沉默了,没再说话。
签离婚协议那天,约在一家咖啡馆。陈凯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财产分割……你看这样可以吗林薇把协议推给他,房子归你,我只要我的存款和一些个人物品。
陈凯拿起协议,翻了几页,突然抬头看着她：林薇,我们真的……不能再试试吗
陈凯,我们已经试过了。林薇摇摇头,这几年,我一直在试,可结果呢
陈凯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拿起笔,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祝你……以后过得好。陈凯把签好的协议推给她,声音有些沙哑。
你也是。林薇拿起协议,起身离开。
走出咖啡馆,阳光有些刺眼。林薇眯了眯眼,心里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租了个小公寓,不大,但阳光很好。搬进去那天,周婷和几个朋友来帮忙,把小小的屋子布置得温馨又舒适。
新生活开始了！周婷打开一瓶香槟,干杯！
林薇笑着举杯,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甜的气息,像极了自由的味道。
重新回到职场,林薇像换了个人。她全身心投入工作,创意源源不断,很快就成了部门的骨干。领导很欣赏她,说：林薇,你比以前更有灵气了。
林薇知道,那是因为她找回了自己。不再是谁的附属品,不再为谁牺牲,她只是林薇,一个有自己事业和追求的独立女性。
她依然会去看婆婆,每周一次,买些水果和营养品,陪老人聊聊天。陈凯有时也在,两人会客气地打招呼,像普通朋友一样。
有一次,林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陈凯在给婆婆剪指甲。他的动作很笨拙,却很认真。婆婆笑着说：你看他,以前连自己的指甲都懒得剪,现在还会给我剪了。
林薇笑了笑：陈凯长大了。
陈凯的脸有点红,没说话,只是给婆婆的指甲打磨得更光滑了些。
离开的时候,陈凯送她到楼下。
谢谢你还来看妈。他的语气很真诚。
应该的。林薇看着他,你对妈好点,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陈凯点点头,以前是我太混蛋了,把你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现在才明白,孝心不是用钱买的,感情也不是单方面的索取。
林薇笑了笑,没说话。
有些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的代价是失去了她,而她的代价,是用几年的婚姻,换来了认清现实的勇气。
第八章
各自安好
一年后。
林薇升为了设计部总监,手下带着一个小团队。她设计的几个公益广告获得了业内大奖,还上了新闻。父母虽然还是觉得可惜,但看着女儿自信开朗的样子,也渐渐接受了她离婚的事实。
有空带个男朋友回家看看啊。母亲在电话里说,语气里带着期待。
妈,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急。林薇笑着说,等遇到合适的再说吧。
她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觉得,感情应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她已经学会了一个人好好生活,也相信,只有先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遇到更好的爱情。
这天,林薇去参加一个行业峰会,在门口遇见了陈凯。他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些,头发剪短了,穿着得体的西装,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林薇陈凯也看见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好久不见。林薇笑着点头。
这位是旁边的女人好奇地问。
我……一个朋友。陈凯顿了顿,介绍道,这是林薇,很优秀的设计师。这是张萌,我同事。
林小姐你好,常听陈凯提起你。张萌笑着伸出手,看起来很爽朗。
你好。林薇和她握了握手。
简单聊了几句,陈凯说：我妈经常念叨你,说你上次送的那个按摩仪很好用。
她喜欢就好。林薇说,有空我再去看她。
好。陈凯点点头,那我们先进去了。
看着他们走进会场的背影,林薇心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淡淡的释然。他看起来过得很好,身边有了新的人,这就够了。
峰会结束后,林薇在停车场遇见了陈莉。
嫂子……不,林薇姐。陈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哥他……现在变化挺大的。
看出来了。林薇笑了笑。
他跟张萌是在一次照顾我妈去医院的时候认识的,张萌是护士。陈莉说,我哥现在特别细心,每周都要回家陪我妈两天,还学会了做饭。
林薇点点头：挺好的。
其实……我哥一直挺后悔的。陈莉叹了口气,他说,是你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尊重。
林薇笑了笑,没说话。后悔也好,明白也罢,都已经过去了。她不需要他的感谢,也不需要他的愧疚,她只需要自己过得开心、自在。
开车回家的路上,林薇打开车窗,晚风吹进来,带着春天的气息。她想起刚离婚时的惶恐和不安,想起找工作时的忐忑和期待,想起第一次拿到新项目时的兴奋和紧张……那些日子,虽然辛苦,却也闪闪发光。
她终于明白,婚姻不是人生的全部,孝顺也不是单方面的付出。真正的幸福,是懂得尊重自己,也懂得尊重别人；是愿意承担责任,也懂得拒绝不合理的要求。
她曾经以为,离开那个家,会失去很多。但现在才发现,她失去的只是一个空壳,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
前方的路灯亮了起来,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前路。林薇握紧方向盘,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未来还有很长,她会带着这份勇气和清醒,继续往前走,去遇见更好的风景,更好的自己。而那些曾经的伤害和失望,都将成为她成长的勋章,提醒她,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失去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