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玻璃罐子与九百九十九滴甜
叮咚——962号记忆到账,甜度：齁嗓,金额：一千二百块。
我把刚收好的瓶子往抽屉里一塞,冲沙发上的男生抬抬下巴：帅哥,钱到你支付宝了,眼罩给我,下一位。等等。那男生摘了眼罩,脸还红着,老板,能不能给我留点我怕回头全忘了,连她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才干净。我熟练地敲键盘,再说,真忘不了,你就不会来我这儿。那……能打个折吗下次我带我兄弟来当苦情记忆,给你冲KPI。滚。我笑,甜蜜记忆不打折,苦情记忆才加价。男生嘟嘟囔囔走了。门刚合上,老赵拎着外卖进来：朵丫头,今天几号瓶子962。我把空塑料盒递给他,老规矩,辣子鸡不要葱。老赵把饭盒放柜台,顺手掏出一罐啤酒：照你这速度,明年能凑够吧差三十七个。我掰指头,平均一周一个,得跑高校、跑婚礼现场、跑失恋咖啡馆,还得祈祷没人突然想复合。啧,老赵拉开啤酒,你咋这么轴顾骁那小子要真爱你,用得着你拿命换我低头擦瓶子,声音闷在口罩里：他拿命救过我,我得还。救你是他乐意,你这样折腾自己,他要知道——他不知道。我打断,他失踪三年了,地震,连尸体都没找全。系统说攒够瓶子就能让他回来,我就攒。老赵叹气,把啤酒推给我：喝一口,省得晚上又哭湿枕头。我灌了一大口,辣得嘶嘶抽气：老赵,你说人为什么非得把最甜的记忆当掉因为最甜的,往往最疼。老赵拍拍我肩,行了,我回去看孙子,你早点打烊。嗯。我挥挥手,回头把962号瓶子摆进心形最中心,顾骁,听见没还差三十七个。——晚上十一点,雨开始砸屋顶。我正准备关灯,风铃咣当一声。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黑衣湿透,刘海滴水,右手拎着一把——枪我下意识往柜台底下摸电击棒：帅哥,抢劫出门左转有银行,我这儿只有玻璃。我不是抢劫。他声音哑得厉害,我要当记忆。行,先把枪放下。我指了指沙发,坐那儿,眼罩在茶几。他没动,反而往前走两步,灯光打到脸,我心脏猛地一缩——那双眼睛,太像顾骁,只是左眼尾多了一颗泪痣。我喉咙发干：姓名沈砚。当哪段最痛的那段。他顿了顿,换她活过来。她是谁你。我差点笑出声：大哥,搭讪新套路他没笑,抬手,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开始吧,我怕我后悔。等等！我冲过去压下他手腕,我这是合法生意,不玩命。他垂眼看我,雨水顺着他睫毛滴到我手背,烫得吓人：林朵,你信我一次。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因为——他话没说完,整个人往前一栽,枪咣当落地。
我这才看见他左腹血红一片,血顺着裤管往下淌。卧槽！我慌了,一把抱住他,老赵！救命！
没人应,雨声太大。
我只好拖他进里屋,扯下床单按住伤口：你别睡,我报警！不能报警。他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吓人,系统会发现。什么系统我愣住。他抬眼,目光穿过我,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你店里的系统,不是你以为的助手,它是……牢笼。我后背一凉,还没来得及问,系统音突然响起：检测到高价值记忆,是否立即提取我习惯性要点是,沈砚用尽全力吼：别点！我手指停在半空,屏幕闪红光：检测到宿主违规查看他人记忆,进度清零。下一秒,962个瓶子在墙上哗啦全碎,玻璃渣子溅我一脸。
我愣在原地,耳朵里只剩一句话：
林朵,你攒的瓶子,没了。
第二章　暴雨夜的枪口与泪痣
你说什么我揪着沈砚衣领,什么叫清零
他靠在我沙发,脸色白得像墙纸：系统骗你,根本没有九百九十九瓶换愿望。我不信！我吼,三年,我攒了三年！我比你更久。他苦笑,我攒了七年,想换你回来。我怔住：你到底谁我是顾骁。他指那颗泪痣,你画上去的。你说泪痣是美人专属,我嫌娘,你就趁我睡觉拿眼线笔点了一颗。我后退一步：不可能,顾骁没有泪痣。因为后来地震,你亲手擦掉了。他声音低下去,你怕我找不到你,哭着把泪痣蹭花,结果真找不到了。我脑子嗡嗡响,像有人拿电钻钻太阳穴。
系统音再次响起：请宿主确认,是否继续交易我下意识看向沈砚：交易内容到底是什么用我最痛的记忆,换你完整的记忆。他一字一顿,你会想起所有事,包括——我为什么会中枪。谁开的枪你。他苦笑,或者说,你分裂出来的另一个自己。我腿一软,坐倒在地：我他妈到底干了什么先别管这个。他挣扎坐直,警察马上到,你得带我走。怎么走我店都被封了！后门有条暗道,通向隔壁火锅店冰库。他指地板,钥匙在收银机夹层。我爬过去,果然摸到一把铜钥匙。
地板掀开,一道黑洞洞的楼梯。
沈砚失血太多,走两步就晃,我只好把他胳膊搭我肩上：你最好别死,我背不动尸体。他笑：放心,我死不了,你还没想起我。——暗道狭窄,墙壁渗水。
我喘着气：你刚说系统不是助手,是牢笼,什么意思系统把你最痛的记忆剥离,做成典当铺,让你以为在救人,其实在困住自己。那你怎么知道因为我就是那部分被剥离的痛。他咳嗽,我逃了七年,终于找到机会回来。逃到哪你的身体。他顿了顿,每次你丢掉记忆,我就强一点。直到今晚,我能拿枪来找你。我脚步一顿：所以枪是你从我身体里‘长’出来的差不多。他笑,你不觉得那把枪很眼熟
我回忆,枪柄上有一道划痕——和顾骁失踪前送我的钥匙扣一模一样。我喉咙发紧：那我现在带你去医院,你会不会被系统抓回去不会。他摇头,因为你已经违规,系统暂时瘫痪。那三十秒后呢三十秒后,它会重启,开始清除‘病毒’——也就是我。我咬牙：那就跑,跑到它追不上。跑不掉的。他停下脚步,认真看我,除非,你把记忆融合。怎么融亲我。他笑得虚弱,像七年前那样,樱花树下,狠一点。我愣住：你他妈中二病管用。他耸肩,系统最怕你承认我。我翻白眼,还是凑过去,嘴唇刚碰到他,一股电流从舌尖炸开。
耳边叮一声：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系统重启延迟60秒。我吓一跳：有效！沈砚舔舔嘴唇：再来一次,延迟更久。滚！我拖着他继续走,先活命,再谈恋爱。——
第三章　系统清零与玫瑰金手镯
小警察：姓名林朵。性别女。那把枪谁的沈砚的。沈砚是谁……我男朋友。男朋友为什么带枪到你店里因为他想自杀。为什么自杀因为我忘了他。小警察皱眉：你俩玩行为艺术我叹气：我说真话你又不信。他敲桌子：监控坏了,现场只有你指纹,老实交代！我低头看手腕玫瑰金手镯,忽然笑：警官,你相信人格分裂吗少来这套！那我说我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你信吗信你个头！我耸肩：那就按流程走吧,我困了。——医院ICU门口,老赵穿着保洁制服,推着拖把：朵丫头,这边！我小跑过去：沈砚呢刚推进手术室,警察守着。老赵递给我一张工牌,换上,保洁阿姨请病假了。我换上工牌,帽子压到眉毛：怎么混进去简单。老赵指了指走廊尽头,警察渴了,我刚送了两杯加料奶茶。我秒懂：泻药香蕉+凉水,效果差不多。老赵眨眼,你只有十分钟。我推着清洁车进ICU,沈砚躺在最里面,脸色白得透明。
我弯腰假装擦地,小声：喂,死没他睁眼,声音气音：差点。能走吗能爬。我把清洁车翻过来,下面居然是空的：老赵真天才。沈砚艰难爬进车底,我盖上布,刚推两步,警察回来了：哎,保洁,看见嫌疑人没我头也不抬：嫌疑人长啥样男的,重伤,穿病号服。我指反方向：往那边跑了,追！警察一窝蜂冲过去。
我推着车进电梯,按下B1。
电梯门合拢瞬间,沈砚虚弱地笑：你撒谎越来越顺。拜你所赐。我翻白眼,先说好,出去后你得解释清楚,到底谁开枪。你开的。他认真,但别怕,那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我保护什么保护你不记得——你曾经杀过我一次。电梯叮一声到达负一层。
我愣在原地,汗毛倒竖。
沈砚抬手,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水珠：别哭,这次我不会死。我哽咽：那下次呢下次,换我保护你。
第四章　记忆回廊里的玻璃柱
我没想到,从电梯井滑下去的那一刻,最先涌上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味道——医院消毒水、铁锈、还有我自己三天没洗头的油味,混在一起,像一记闷棍打在后脑。
欢迎光临记忆回廊。系统音在耳蜗里直接炸开,甜得发腻,我却打了个寒颤。
——这里是我的大脑还是系统的硬盘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只想知道顾骁在哪。脚底触地,白光像水银泻地,一寸寸淹没脚踝。我抬眼,走廊两排玻璃柱,一眼望不到头。
第一根柱子：高中教室。
我趴在课桌上睡觉,校服领口用圆珠笔写着林朵天下第一,丑得要命。那是我十七岁最嚣张的签名。隔着玻璃,我能闻到粉笔灰,能听见同桌偷偷嚼口香糖的吧嗒声。
可我清楚记得,这段第一次心动早在三年前被我当掉了。
当时系统报价：甜度18%,金额
800
元。我点了确认,800
块立刻到账,我拿它买了第一瓶指甲油——玫红,和招牌一个色。
指甲油干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天到底喜欢顾骁什么。原来喜欢是可以被抽成真空的。我伸手触碰玻璃,指尖冰凉,心里却像被热针刺了一下：
——原来我卖掉的不仅是记忆,还有喜欢本身。
胃里突然泛起酸水,我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第二根柱子：映秀小学操场。
画面里,顾骁把冰水贴在我脸上,笑出一口白牙。阳光太亮,亮得我睁不开眼。
我记得那天我抱怨热到要化,他回我化了也是我的。
可我现在再看,却像看别人的爱情电影,字幕是甜度
92%,不可赎回。
不可赎回四个字像钉子钉在视网膜上。
我猛地握拳：
——原来系统一直留着最甜的做诱饵,让我死心塌地攒瓶子。
我像个傻子,抱着空瓶子跑三年,还自以为在救人。第三根柱子：太平间。
白布掀开,顾骁的脸灰白,秒针停在14:28。
我膝盖一软,跪坐在地。
那是三年前我亲手抽出的最痛记忆,系统给了最高价：无价。
可我换回来的不是无价之宝,是一个空空的失踪名单。
我盯着玻璃里的自己——
那天我嗓子哭到失声,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现在隔着玻璃,我竟哭不出来,只觉得喉咙里塞了一团棉花,呼不出,咽不下。
——原来最痛的也被我卖掉了,所以后来怎么都哭不彻底。猫出现了,通体雪白,尾巴尖一撮黑。
请选择融合方式：A
无痛覆盖,B
保留痛感,C
双人共存。
我看着它金黄的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念头：
——如果我选A,是不是就再也不用疼了
可下一秒,顾骁的手握住我,掌心全是汗。
他低声：别选A,疼是我们俩唯一的证据。
我心里一颤,像被戳破的气球,所有自以为是的坚强嗤啦一声漏光。
我听见自己说：C。手术椅升起,皮带扣住手腕。
VR眼镜戴上,世界瞬间漆黑,只剩心跳。
画面开始倒灌——
高中课桌、映秀冰水、太平间白布,像洪水冲进脑壳。
疼。
疼得我脚趾蜷紧,指甲陷进掌心。
我想喊,却听见顾骁在隔壁椅子同样闷哼。
原来疼真的是共享的。
——那就一起疼吧,总比一个人失忆好。倒计时10秒。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融合失败,我会不会连林朵这个名字也忘掉
恐惧像电流,从脚底窜到头顶。
但下一秒,顾骁的声音贴着我耳膜：别怕,我在。
我闭眼,把所有念头压进胸腔,只剩一句：
——我愿意。白光炸裂。
再睁眼,我躺在医院走廊。
护士说：顾先生,您昏迷三天……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我,是顾骁。
而隔壁病房,林朵对我笑：嗨,初次见面。
我心里像被棉花塞满,又软又涨：
——原来我们从未分开,只是把自己拆成了两半,再重新拼上。
第五章　双重典当与融合剧痛
1　雨夜逃亡
电动车冲进雨幕,雨点砸在脸上像碎玻璃。
我脑子里却异常清醒：
——系统格式化只是第一步,源代码还在我兜里,必须亲手插进主机。
顾骁坐在我身后,手环在我腰上。每一次加速,他的心跳就透过脊背传过来。
我突然想：
——原来信任是这么具体的东西：把命交给同一个人两次。
2　玉林路撬锁
门上的封条被雨水打湿,字迹糊成一片。
我蹲下去撬锁,手指抖,不是因为冷,是怕。
怕门一开,里面空无一物；怕所有瓶子只是我的幻想；怕顾骁再一次在我眼前碎掉。
锁咔哒一声开了,我心里那根弦也随之崩断——
不是幻想,我们真的回来了。
3　保险箱
中药柜最后一格,灰尘呛鼻。
我摸到饼干盒的瞬间,指尖触电似的麻。
打开——
U盘、照片、断钥匙扣。
照片里我们笑得毫无防备,像不知道未来会塌方。
我喉咙发紧：
——原来当年我埋的不只是时间胶囊,是如果世界末日,请记得我爱你。
4　倒计时30秒
废墟震动,墙体剥落。
我脑子却像高速运转的CPU：
——30秒,足够我把U盘插进手机,足够验证指纹,足够格式化系统。
也足够我再次失去他。
顾骁突然握住我的手：如果失败,你就跑,别回头。
我瞪他：放屁,一起跑。
心里却闪过最坏打算：
——如果只能活一个,我希望是他。
5　格式化确认
确认键按下去那0.1秒,我心脏停拍。
屏幕绿瀑布刷下来,像一场数字雨。
我突然想哭：
——原来毁灭也可以这么温柔。
废墟灯一盏盏熄灭,我眼前却亮起另一盏灯——
是顾骁的眼睛,他看着我,像看失而复得的宇宙。
第六章　醒来已是顾先生
1　医院走廊
护士说顾先生那一刻,我脑袋嗡的一声。
低头看手——骨节分明,掌心有茧,确实是男人的手。
心里像翻书一样哗啦啦：
——原来我才是顾骁,林朵只是我的女性人格,一场身份交换疗法的产物。
可笑的是,我用三年时间攒瓶子,想救的林朵就是我自己。
2　隔壁病房
林朵——不,是完整的我——对我笑：初次见面。
我心里却像被针扎：
——那张脸我看了二十七年,现在却像照镜子照到陌生人。
她眨眼：别怕,我是来爱你的。
我突然鼻酸,原来爱自己三个字这么难,也难这么甜。
3　求婚
戒指套上无名指那秒,我心里涌起一个荒唐念头：
——我在跟自己求婚
下一秒又释然：
——管他的,我爱惨了这个人,不管他叫林朵还是顾骁。
4　回城路上
电动车后座,我搂着他的腰,风从耳边呼啸。
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余生很长,我们终于学会把疼和甜放在同一个锅里煮。
第七章　记忆修补所的茉莉花茶
小警察把瓶子递给我那一刻,我心里咔哒一声。
——原来保管记忆比典当记忆更残忍,前者是漫长的等待,后者是一刀两断。
我写下标签时,手指微抖：
——暗恋3%,遗憾97%,保质期：未知。
2　老夫妻补婚礼
老爷子辣得吸气,却笑得像个孩子。
我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原来爱情老了以后,不是褪色,是沉淀成锅底的老油,越煮越香。
我在账本最后一行写：
【1953·素面婚礼·甜度100%·永不赎回】
写完才发现,那是我给自己的祝福。
3　打烊前彩蛋
顾骁单膝下跪那秒,我心里跑过一万句吐槽：
——戒指这么小,花也不买,台词还这么土。
可当他把戒指套上我无名指,所有吐槽都化成一句：
——我愿意,一万次都愿意。
4
尾声
我们坐在店门口台阶,路灯昏黄。
我靠在他肩上,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原来完整不是找回丢失的碎片,而是学会把缺口当成光的入口。
茉莉花茶最后一缕热气消散,我听见自己轻声说：
——余生,请多关照,顾先生。
他回我：
——余生,请多指教,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