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猫妈妈 > 第一章

我曾是那个为生下他而死的母亲,如今却是一只名为雪球的布偶猫,舔舐着他柔软的指尖。当新来的保姆端着一碗致命的辅食走向我用生命守护的孩子时,我从猫爬架顶端一跃而下,撞翻了那碗毒药。可换来的,却是女主人惊恐的尖叫和保姆扬起的手。然而,当那个巴掌即将落下时,提前回家的男主人推门而入,冰冷的声音响彻客厅:你在对我的家人做什么他们不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现在才上演。

1

你好,我的孩子
我的意识是从一片刺骨的冰冷和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挣脱出来的。记忆的最后一帧,是产房里那盏巨大的无影灯,和我拼尽全力却只换来的一声叹息。
我死了。
死于难产。
可当我再次睁开眼,世界天翻地覆。
我低头,看见的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双雪白的、带着粉色肉垫的毛绒爪子。我动了动,身后一根毛茸茸的长条也跟着晃了晃。
我成了一只猫。
雪球,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要乖乖的哦。一个温柔到能掐出水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起来,视线里出现一张美丽温婉的脸。她叫林念初,是我这具身体的新主人。她抚摸着我柔滑的背毛,动作轻柔得好像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我脑子一片混乱,身为苏晚二十年的记忆和如今身为一只猫的荒诞现实,在我脑海里搅成一团浆糊。
直到,我的视线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那一瞬间,像有一道惊雷从我灵魂深处劈过。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战栗,是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共鸣与牵引。我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狂喜的、确凿无疑的认知——
我的孩子!我用命换来的孩子,就在那里!
他没有死,他好好地活在妈妈的肚子里,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前世所有的不甘、悔恨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一个坚不可摧的执念。我死死地盯着那片孕育着我骨血的温暖,在心里立下重誓: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用这种方式让我回来。哪怕我只是一只猫,口不能言,我也要守着我的孩子,护他一世周全。
时间过得飞快,对一只猫来说尤其如此。
林念初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而我,则从一只小奶猫长成了一团行走的棉花糖。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林念初的腿上,侧耳倾听她腹中那个小小的、有力的心跳声。
那是我的孩子,顾子杰。小名,小杰。
小杰出生的那天,我被关在卧室门外,听着里面林念初压抑的痛呼和男主人顾屿深焦急的安慰,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所幸,这一世,母子平安。
当浑身通红、皱巴巴的小杰被抱回来时,我第一时间凑了过去。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和他母亲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我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用肉垫碰了碰他的小脚。
我的儿子。我终于,亲眼见到你了。
从此,守护他成了我猫生唯一的意义。
我不再热衷于爬高,不再对窗外的飞鸟感兴趣。我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小杰的婴儿床边。我就静静地趴着,看着他睡梦中咂吧的小嘴,看着他偶尔伸懒腰时绷直的小腿,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填满。
林念初和顾屿深都说我通人性,是小杰的猫保镖。
他们哪里知道,我不是保镖,我是他妈。
这对新手爸妈,尤其是林念初,爱孩子是真爱,但有时候,心也是真大。
那是一个深夜,窗外月色正好。夫妻俩因为照顾孩子,累得双双陷入沉睡,呼吸均匀。我像往常一样,蜷缩在婴儿床边的地毯上,半眯着眼假寐。
睡梦中的小杰翻了个身,动作幅度有些大,那床柔软厚实的婴儿被,竟不偏不倚地,整个盖在了他的脸上!
他小小的身子开始不安地扭动,细弱的呼吸声隔着被子,变得急促而沉闷。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喵呜——!我疯了一样地蹿起来,用爪子死命地挠着婴儿床光滑的木质围栏,发出尖利到变调的嘶叫。
快醒醒!林念初!顾屿深!你们快看看孩子!
可那两个人睡得太沉了,除了翻个身,毫无反应。
小杰的挣扎越来越微弱,那张被我日夜守护的小脸,隔着被子我仿佛都能看到,正在一点点涨红,变成青紫。
绝望!
一种彻骨的、熟悉的绝望,再次将我吞噬。前世,我在产房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无能为力。难道今生,我要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在我面前窒息而死吗
不!绝不!
我的灵魂在咆哮,可这具猫的身体只能发出徒劳的喵喵声。这种无法言语的痛苦,几乎要将我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个玻璃水杯,是顾屿深晚上喝水用的。
一个疯狂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我的脑海。
没有丝毫犹豫,我后腿猛地发力,整个身体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婴儿床边直直撞向床头柜!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我这小小的、毛茸茸的头,狠狠地撞在了那个玻璃杯上!
啪——!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炸响,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顾屿深和林念初几乎是同时从床上一跃而起。
林念初第一时间打开床头灯,当她看清婴儿床里的景象时,一张脸瞬间血色尽失,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天哪!小杰!
她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掀开那床该死的被子。被子下,小杰的小脸已经憋得有些发紫,了无声息。林念初吓得魂飞魄散,抱起孩子不住地拍着他的背。
终于,哇——地一声,小杰吐出一口浊气,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得救了。
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瘫软在地上,四肢不住地发抖。
林念初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而顾屿深,这个家的顶梁柱,却没有立刻去安抚妻子。
他快步走到我身边,在一地玻璃碎片中,将惊魂未定的我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复杂。他看着我,又看看地上的狼藉,再看看婴儿床上正放声大哭的儿子,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震惊、后怕,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赞赏。
他抱着我,用指节轻轻挠了挠我的下巴,声音低沉而有力:雪球,你真是个聪明的小警报器。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这是我重生以来,我的守护,第一次被看见。
虽然他们永远不会懂,我不是什么警报器,我只是一个拼了命想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但这份认可,就像一缕光,照进了我困在猫身体里那颗孤独而绝望的灵魂。
我把头埋进他的臂弯,发出一声软软的呜咽。
儿子,别怕。
妈妈在。两辈子,都在。
第2章
不被理解的守护者
自打那次水杯警报后,我在这个家的地位,隐隐有了些变化。
顾屿深看我的眼神,不再仅仅是看一只宠物,而是多了一种探究和……欣赏。他会一本正经地跟我商量事情:雪球,看好你弟弟,我去开个视频会议。那模样,仿佛我真能听懂似的。
我当然能。
而林念初,在最初的后怕过去后,对我的宠爱更是达到了顶峰。她抱着我,一遍遍地呢喃着我们家雪球是小英雄,那份失而复得的庆幸,让她把所有的爱都加倍补偿给了我和小杰。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小杰一岁,学会了在地上匍匐前进。
整个顾家,都成了我那傻儿子的江山。他像个精力无限的小肉虫,在地板上拱来拱去,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征服欲。他的目标从沙发腿,到拖鞋,再到……墙角那个黑洞洞的玩意儿。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林念初在厨房哼着歌准备小杰的辅食,顾屿深还没下班。我懒洋洋地趴在沙发顶上,这个位置视野绝佳,能将整个客厅尽收眼底。我眯着眼假寐,实际上,我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满地乱爬的小家伙身上。
我看着他,口水滴答地啃完了自己的磨牙饼干,然后,目标明确地、一拱一拱地朝着客厅的角落爬去。
那个角落,有一个插座。
而那个插座的保护盖,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玩弄得松动了,此刻正摇摇欲坠,露出了里面两个致命的黑色小孔。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冻住了。
喵——!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弹射出去,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抢在小杰那只胖乎乎的小手触碰到危险之前,用我整个身体,死死地挡在了那个插座前面。
小杰见自己的新玩具被我霸占,不乐意了,执着地伸着手想来扒拉我。
我不能让他碰!绝对不能!
情急之下,我弓起背,全身的毛瞬间炸开,喉咙深处发出最原始、最富威胁性的警告声:哈——!
我的声音尖利而凶狠,是刻在猫科动物骨子里的战斗信号。
小杰哪里见过我这副模样,小手一顿,嘴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就在此刻,林念初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蛋黄泥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视若珍宝的宠物猫,正对着她心肝宝贝的儿子,弓背炸毛,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雪球!你在干什么!
一声尖厉的呵斥,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林念初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惊恐和无法相信。
她丢下手里的碗,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一把将不明所以、被我吓得快要放声大哭的小杰紧紧抱进怀里。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她以为,我要伤害小杰。
我急得团团转,拼命地想用眼神告诉她,去看那个插座!危险在那里!可她已经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她看到的,只是一只突然凶性大发,企图攻击婴儿的畜生。
你怎么能这样!你吓到宝宝了!太危险了!
她美丽的脸上满是失望和后怕,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揪起来。她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然后,砰的一声,我被重重地关进了卧室。
门,被反锁了。
隔着一扇厚重的门板,我能清晰地听到小杰哇哇的哭声,紧接着,是林念初温柔到滴水的安慰:宝宝不怕,宝宝乖,妈妈在,妈妈保护你。
保护……
我的心,被这句话凌迟得鲜血淋漓。
我拼尽全力地守护,换来的,却是最爱之人的误解和隔绝。我才是他的妈妈啊!我用命换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伤害他!
这种不被理解的爱,是世界上最痛苦的酷刑。我趴在冰冷的门板上,用爪子无力地、一遍遍地挠着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
傍晚,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是顾屿深回来了。
他很快就发现了家里的低气压。我被关在卧室,而林念初抱着小杰坐在沙发上,眼眶红红的,情绪明显不对。
怎么了他放下公文包,沉声问道。
林念初带着后怕和满腹委屈,把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她控诉我的恶行,声音都在发抖:我真不敢相信,雪球会对着小杰哈气,它那样子,就像要扑上去咬他一样!太吓人了!
顾屿深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他是一个极其理性的男人,从不轻易下结论。他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林念初所说的那个角落。
这个家里最细心的男人,注意到了不对劲。
他大步走过去,蹲下身。我从门缝里,紧张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伸出手,在那片墙壁上轻轻一拨——那个松动的插座保护盖,就这么轻易地掉了下来,露出黑漆漆的插孔。
真相,昭然若揭。
顾屿深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而凝重。他捏着那片小小的塑料盖,站起身,走到妻子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念初,你误会它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它不是在攻击小杰,它是在救他。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锁被打开了。
我正蜷缩在门边,浑身无力。顾屿深走进来,没有一丝嫌弃地将灰头土脸的我轻轻抱起,他郑重地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歉意。
对不起,雪球。他用额头抵了抵我的,声音低沉而真诚,谢谢你。
林念初呆呆地看着丈夫手中的保护盖,再看看我狼狈的样子,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与愧疚。
天……她捂住嘴,眼泪瞬间决堤。
她冲过来,一把从顾屿深怀里抢过我,将我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她的身体在颤抖,滚烫的泪水打湿了我颈间的毛发。
对不起,雪球……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她语无伦次地道歉,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和悔恨。
这一次,我的守护,不再是秘密。我被他们彻底地看见,并且理解了。我在她温暖的怀抱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迟来的信任,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一晃,两年过去了。
小杰三岁了,已经是个能跑会跳、口齿伶俐的小小男子汉。林念初为了能更好地照顾他,决定请一位保姆分担家务。
来的人叫张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老实巴交,一脸谦卑和善的笑容,做事手脚麻利,很快就获得了林念初的全心信任。
可我,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从骨子里感到了厌恶。
那是源于野兽的直觉,更是源于一个母亲的第六感。在那张笑脸之下,我看到的是令人作呕的、深不见底的阴暗。
我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小杰。
我很快就证实了自己的预感。当家里只有她和小杰时,她的伪装就会撕下。她会趁着抱小杰的时候,用指甲不轻不重地掐他白嫩的大腿内侧,看到小杰皱眉忍痛,她的嘴角就会勾起一丝隐秘的快感。她会把小杰掉在地上的饼干捡起来,拍拍灰就塞进他嘴里,嘴里还念叨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城里的小孩就是金贵。
我愤怒到几乎要发疯!
我对着她发出警告的低吼,用身体隔开她和小杰的每一次接触。可这些举动,在林念初看来,仅仅是我怕生不喜欢陌生人,她甚至会温言细语地劝我:雪球乖,张阿姨是好人。
好人我呸!
真正的爆发,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来临了。
那天,张兰端着一碗蒸蛋羹,笑眯眯地走向正在客厅玩积木的小杰:小杰乖,吃点心啦。
那碗蛋羹,黄澄澄的,看起来美味又营养。
可我,却闻到了一股致命的气味。
在那片嫩黄之上,撒着一层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粉末。那是坚果粉!磨得极碎的坚果粉!
我的儿子小杰,对坚果——严重过敏!
那是足以要了他命的东西!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要杀了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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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猫爪下的审判
这个叫张兰的女人,用最和善的表情,端着一碗最致命的毒药,一步步走向我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我的血液在奔流,心脏在擂鼓。前世在产房里那种生命被抽干的无力感,混合着今生身为猫科动物的原始杀意,在我灵魂深处掀起滔天巨浪。
张兰在小杰面前蹲下,脸上那副慈祥的面具简直无懈可击。小杰乖,看张阿姨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香不香
她用小勺舀起一勺金黄的蛋羹,那上面,均匀地撒着一层细密的、肉眼难辨的粉末。
小杰哪里懂这其中的凶险,他被那香甜的气味吸引,张开小嘴,发出一声期待的啊。
就是现在!
我不再有任何犹豫。整个客厅在我眼中变成了一张精确的几何草图,猫爬架的顶端是我的起点,张兰的手腕是我的终点,而我,就是那支离弦的箭。
我后腿的肌肉瞬间绷紧,蓄积了这具身体里所有的力量,然后猛地蹬出!
我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像一道劈开昏暗人心的闪电。时间被拉得很长,我能看见张兰脸上虚伪的笑,能看见小杰天真无知的眼,更能看见那勺裹着死亡的蛋羹,离我儿子的嘴唇,只差分毫。
不准!
我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用尽全力,将整个身体的冲力,精准地、狠狠地撞在了张兰持勺的手腕上!
哐当!
一声脆响,打破了客厅里虚假的温馨。
那只青花瓷碗从她手中脱出,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不偏不倚,像个盖子一样,结结实实地扣在了她自己的胸前。
滚烫的蛋羹混着那些恶毒的坚果碎,顺着她的围裙淌了满身。
啊——!张兰被烫得发出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去拍打身上的污物,狼狈不堪。
小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好在他安然无恙,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
张兰的尖叫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有任何伪装。那里面,是淬了毒的怨恨和狰狞的杀意。她以为林念初在楼上,顾屿深还没下班,这个空间里,没有人能制裁她。
她终于撕下了那张老实人的画皮。
你这只死畜生!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横肉抖动,随即扬起那只肥厚的手掌,一个巴掌带着风,狠狠地向我的头扇了过来!
躲我能躲。但我身后就是我的孩子。
我不能退。
我弓起背,全身的毛炸开,准备硬生生扛下这一击。只要能护住小杰,别说一巴掌,就是一刀,我也受了。
然而,就在那只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
咔哒。
大门的门锁,传来一声轻微的转动声。
紧接着,一个冰冷得能掉出冰渣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字字句句,都带着暴风雨前的压迫感:
你在做什么
张兰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表情,堪称一部绝佳的默剧。从狰狞的凶狠,到看见来人时的震惊,再到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慌乱,切换得行云流水。
门口,顾屿深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像一尊降下神罚的判官。他提前回来取一份遗忘的文件,却不想,撞见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金丝边眼镜下的那双眼,锐利如刀,刚才那一幕,显然被他尽收眼底。
顾屿深关上门,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来。他没有看惊魂未定的张兰,也没有立刻去安抚儿子,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地上的狼藉上。
他扫了一眼洒在地上的蛋羹,又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小杰,最后,目光落在了我——这只弓着背,摆出决死姿态的猫身上。
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男人,永远能用最快的速度,从最混乱的表象中,剥离出最核心的真相。
张兰的手还僵在半空,见顾屿深不说话,她开始慌了,试图狡辩:先生,您听我解释,是这只猫,它突然发疯扑过来,打翻了给小杰的碗,我……我就是想教训教训它……
教训顾屿深终于开了口,声音平淡,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冷意。他没再看张兰,而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连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语气不容置喙:
喂,是xx家政吗你们公司的保姆张兰,在我家,企图虐待我的猫。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滩混有坚果碎的蛋羹,声音更冷了,我甚至有理由怀疑,她对我的孩子也有潜在的威胁。
张兰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失,惨白如纸。
立刻派人过来把她带走,结清这个月的工资,顾屿深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处理一件垃圾,我不想,在我家再看到这个人。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没有给张兰任何辩解和求饶的机会。
这才是顾屿深。果断,冷酷,护短到了极点。
张兰彻底瘫软在地,她知道,一切都完了。顾家这种客户,在家政公司的分量举足轻重,顾屿深一句话,就能断了她的生路。
家政公司的人来得很快,看着这阵仗,什么都明白了,连连道歉,然后架起失魂落魄的张兰就往外走。
我赢了。
我浑身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从战斗状态变回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
顾屿深走过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进怀里。他用指节一下下地顺着我的背毛,动作轻柔。
又立功了,我们家的小英雄。他低声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后怕。
他抱着我,走到那摊狼藉前,用脚尖拨了拨,然后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蛋羹,放到鼻尖闻了闻。
他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花生……他低声自语,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儿子,别怕。
有妈妈在,你永远不会有事。
至于那个张兰,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不,这只是个开始。你对我儿子的恶意,我会让你,加倍偿还。
第4章
于众目睽睽下的正名
我以为,赶走了张兰那条毒蛇,顾家就能迎来真正的安宁。我错了。有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当这支箭淬满了流言的毒,射向的是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张兰被家政公司拉走后,第二天,小区里的风向就变了。
我跟着林念初和小杰下楼散步,那些平日里笑容可掬的邻居、那些聚在一起聊天的保姆,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异样。那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混合着忌惮、厌恶和一丝幸灾乐祸的审视。
哎,念念,你家这猫……性子可真烈啊。一个平日里和林念初关系不错的邻居,拉着自家孩子,状似无意地往后退了半步。
林念初的笑容僵在脸上。
另一个保姆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我们都听说了,张姐被辞了,说是这猫发疯,差点伤了小杰呢。张姐那个人,多老实啊,还被冤枉了,真是可怜。
颠倒黑白。我趴在小杰的推车扶手上,冷冷地看着那群长舌妇。张兰的老实人面具,在她被扫地出门后,竟成了攻击我们最锋利的武器。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恶猫和蛮横雇主欺凌的可怜人,博取了所有人的同情。
流言,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林念初的性子本就软,不善与人争辩。面对那些或明或暗的指指点点,她抱着小杰,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家,她把我从推车上抱下来,眼神复杂。那里面有困惑,有委屈,还有被流言侵蚀后,生出的动摇。
晚上,我听见她在卧室里问顾屿深:屿深,你说……雪球它,是不是真的有点太凶了万一……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林念初,我亲爱的女主人。你的善良,是滋养这个家的沃土,却也容易长出名为轻信的毒草。我救了你的孩子两次,可旁人三两句诛心之言,就足以让你对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再次摇摇欲坠。
我趴在卧室门口,将头埋进爪子里。我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我能撞翻毒药,能挡住危险,却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
小区的花园里人声鼎沸,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四处追逐嬉闹。顾屿深和林念初带着小杰在草坪上铺了块垫子,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我趴在垫子边缘,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年纪大了,这具身体的骨头在暖阳下总是格外舒坦。但我那颗母亲的心,却从未有过片刻松懈,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群疯跑的孩子。
突然,一个穿着红色球衣的四五岁小男孩,为了追一个滚远的皮球,跑得太急,一脚踩在了花坛边沿的青苔上。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
小男孩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顺着一片小斜坡就滚了下去!
而那斜坡的尽头,正对着小区的观景水池!
水池不深,但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足以致命。
快看!
那不是老王家的孙子吗!
所有的大人都惊呼起来,可他们离得太远了。孩子的父母在另一头,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一瞬间,我这副衰老迟钝的身体里,属于苏晚的那个灵魂,疯狂地咆哮起来。
动起来!快动起来!
我几乎是弹射出去的。这把老骨头像要散架一样剧痛,四肢的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但我顾不上了。我的眼中,只剩下那个滚向水池的小小身影。
我像一道白色的残影,拼尽了我这具猫身体里最后一点爆发力,抢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体即将滚入水池的前一秒,用我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了上去,成了一个肉垫!
砰!
剧烈的冲撞让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我眼前发黑。但我死死地用爪子抠住地面,用我这几十斤的体重,硬生生将小男孩下坠的势头给挡住了。
与此同时,我仰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足以穿透云霄的、凄厉至极的嘶叫!那不是猫的叫声,那是一个母亲护崽时,最原始、最绝望的呐喊!
小男孩被我撞得一懵,停在了水池边缘,哇哇大哭起来。
整个花园,静了一秒。
然后,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孩子的父母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抱起安然无恙的儿子,语无伦次地检查着。
而之前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邻居们,此刻全都呆立在原地,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他们亲眼看见了,这只被他们传成恶魔的猫,是怎样奋不顾身地救下了一个孩子。
事实,是击碎流言最响亮的耳光。
林念初也看到了全过程。她提着裙角,疯了一样地向我跑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进怀里。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所有的怀疑、动摇、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排山倒海的愧疚、心疼,和一种无法言喻的骄傲。
她抱着我,转身面对着所有邻居,面对着那些曾经用言语中伤过我的人,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响亮的声音大声宣布:
它叫雪球!是我家的英雄!它救过我儿子,现在又救了你们的孩子!它不是什么有攻击性的畜生,它是我最信任的家人!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林念初,而是一个守护自己家人的、真正的女主人。
那些邻居,一个个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把脸埋在林念初温暖的怀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我的守护,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得到了最彻底的正名。
然而,张兰这条毒蛇,远比我们想象的更难缠。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她竟等在了我们家别墅门口。
几天不见,她形容枯槁,脸上再不见那副老实人的伪装,只剩下被生活磋磨后的怨毒和潦倒。我们一家的名声在小区里彻底反转,也意味着她的谎言被彻底戳穿。她在这一行的生路,被顾屿深断得干干净净。
一看到顾屿深和林念初的车开过来,她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顾先生,顾太太!我求求你们,给我一条活路吧!她声泪俱下,哭得撕心裂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听信外面的谣言,误会了雪球……我丈夫病重在床,儿子上大学等着用钱,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水果刀,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你们要是不肯原谅我,不肯跟家政公司澄清这只是个误会,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好一出苦肉计。
林念初的心,立刻就软了。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凄惨的张兰,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
顾屿深眉头紧锁。他是个商人,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可信,但他也清楚,如果真有人死在自己家门口,对他公司的声誉将是巨大的打击。
我蹲在车里,隔着车窗,冷冷地看着张兰拙劣的表演。在她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深处,我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毫不掩饰的算计与怨毒。
她不是来求饶的,她是来威胁的。
第5章
尘埃落定,爱你如初
张兰这出苦肉计,演得是真好。声泪俱下,肝肠寸断,那把抵在手腕上的水果刀,在傍晚的余晖下闪着凄冷的光,仿佛不是在演戏,而是真打算血溅五步。
林念初,我这个善良到有点糊涂的女主人,果然心软了。她攥着我的毛,那力道泄露了她内心的挣扎,低声问我,也像在问她自己:雪球,我们……就原谅她这一次,好不好
我抬起头,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蓝色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又越过她,看向跪在地上、眼底深处藏着算计与怨毒的张兰。
原谅
对一条已经亮出毒牙的蛇,你呵斥它,只会让它暂时退走,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更致命的攻击。真正聪明的猎手,会安抚它,让它放松警惕,等它再次扑上来的时候,一招制敌,掐住七寸,再无后患。
我收起了所有外露的敌意,甚至没有炸毛。我温顺地,用我长满白毛的头,蹭了蹭林念初的手心,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咕噜声。
他们都松了口气,以为连我也释怀了。
他们不懂。这场戏,张兰开了个头,但如何收场,得由我说了算。
光阴对猫来说,是加了倍速的流沙。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
我那身曾如云似雪的长毛,变得有些枯黄,不再光亮。我的步伐不再轻盈,从沙发上跳下来,骨头缝里都疼。我老了,成了一只每天只想揣着爪子,在阳光下打盹的老猫。
而我守护了一生的孩子,顾子杰,已经长成了一个清秀挺拔的少年。他继承了顾屿深的沉稳和林念初的温和,不爱说话,但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旁人读不懂的、深沉的暖意。
张兰那件事,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尽后,便无人再提起。顾屿深信守了承诺,跟家政公司打了个招呼,说是一场误会,保全了张兰的面子。可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她。
我以为,她或许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直到那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我蜷缩在小杰房门口的地毯上,这是我十几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衰老的身体让我陷入沉沉的睡眠,可那根名为母亲的弦,却从未有过片刻松懈。
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金属刮擦的声响。
我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开,在黑暗中亮得骇人。
一股陌生的、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气味,顺着窗户的缝隙飘了进来。我这把老骨头里的血液,像是被瞬间点燃,又瞬间冻结。
来了。
我等了十几年的那只靴子,终于要落地了。
我拖着年迈僵硬的身体,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四肢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我看着一楼的窗户被撬开,一个黑影,像只巨大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他的动作很熟练,目标明确,没有在一楼停留,径直朝着二楼走来。
目标是小杰的房间。
偷窃不,这股恶意,远比偷窃要浓烈,那是要毁掉一切的疯狂。
我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张兰,你这条毒蛇,蛰伏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的孩子!
我看着那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到小杰房门前,看着他缓缓拧动门把手。
我生命中最后的战斗,来临了。
我拖着这副油尽灯枯的皮囊,悄无声息地爬上楼梯扶手。就在那扇门即将被推开的瞬间,我爆发出我这一生最后、也是最灿烂的生命能量。
嗷——!
我发出一声划破黑夜、凄厉到不像猫叫的咆哮!那声音里,灌注了我两世为人、为母的所有不甘与守护!
紧接着,我像一颗脱膛而出的白色炮弹,从扶手上飞扑而下,将我早已磨平的爪子和牙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嵌入了那个窃贼的小腿!
啊——!
男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剧痛让他本能地一脚将我踹开。
我像个破败的布娃娃,狠狠撞在对面的墙上,然后滚落在地。我感觉身体里的骨头都碎了,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嘴里涌上一股腥甜。
可我成功了。
我的咆哮和窃贼的惨叫,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惊醒了整栋别墅。
灯光大亮!
谁!顾屿深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
雪球!是小杰的声音,他已经听出了我的叫声!
房门被猛地拉开,顾屿深和小杰一前一后地冲了出来。小杰已经是个身高一米七的少年,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我,和那个捂着腿哀嚎的窃贼,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窃贼见势不妙,想夺路而逃,却被反应过来的顾屿深一脚踹倒。高大的小杰没有丝毫犹豫,冲上去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报警,抓捕,一气呵成。
在警局明晃晃的灯光下,那个游手好闲的赌鬼亲戚,心理防线比纸还薄。为了减刑,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策划者,正是张兰。
她当年被顾屿深断了生路,十几年来过得穷困潦倒,怨恨的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她没有一天不在诅咒我们,最后,她说动了自己这个赌鬼亲戚,策划了这场绑架。她不要钱,她要的是小杰,她要彻底毁掉这个让她嫉妒到发疯的家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兰因策划绑架、教唆犯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重刑。她想亲手熄灭我们家的幸福之光,最终,却被这光芒反噬,将自己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我,油尽灯枯。
在那次搏斗中,我受了致命的重伤。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这具衰老的身体里流逝。
别墅的客厅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能听见眼泪掉落的声音。
我躺在柔软的垫子上,全家人都围着我。顾屿深这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眼圈通红。林念初早已泣不成声。
而我守护了一生的孩子,那个高大的少年,正跪在我的身边,一言不发。
他的眼泪,一颗,一颗,滚烫地砸在我干枯的毛发上。他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的嘴唇在颤抖,声音哽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贪婪地看着他,我的儿子,我的小杰。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穷尽一生,都没能让他知道,我不仅仅是雪球,我还是那个,拼了命想把他生下来的,妈妈。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消散。
就在我阖上双眼,准备迎接永恒黑暗的那个瞬间,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却清晰无比的声音,没有通过我的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我的灵魂最深处——
谢谢你,猫妈妈。
……他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满足与释然,将我濒临破碎的灵魂紧紧包裹。我仿佛化作了一片温暖的光,被我深爱的孩子拥在怀里。
两世的执念与守护,在此刻,终于画上了最圆满的句号。
儿子,别怕。
妈妈在。
两辈子,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