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天,我的竹马郎君高中状元。
琼林宴后,他当着满朝文武,叩请陛下解除我与他的婚约。
苏家小姐为臣浣衣熬粥,其父更是臣之恩师,臣早已立誓,此生非她不娶。
坐在大堂等他打马归来的我,听到父亲转述后遍体生寒。
我沈家为他铺路十年,助他从寒门学子走到朝堂之巅。
我倾尽心血,为他周旋,等他功成名就,许我凤冠霞帔。
等来的,却是他将我的情意与家族的扶持,当众踩在脚下,全了他重情重义的美名。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亲手撕了婚书。
我当街拦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屈膝一福。
王爷,昔日之诺,可还作数
我大婚之日。
他作为新科状元,随百官跪迎。
亲眼看着我身着嫁衣,走下花轿,踏入摄政王府的门。
他选了他的青云路,我嫁我的权力巅。
此后,山海不复相见。
01
王妃,该喝合卺酒了。
喜床上,一身玄黑喜服的摄政王萧珏,将手中酒杯递给我。
他的凤眼狭长,眸色深沉,看不出半分新婚的喜悦,倒像是在谈一笔冷冰冰的生意。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王爷,今日多谢。
我放下酒杯,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萧珏轻笑一声,指尖勾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谢我
沈晚,你当街拦住本王的銮驾,求本王娶你,如今又来谢我
他的气息带着清冽的酒气,喷洒在我脸上,危险又迷人。
我心头一跳,却未躲闪。
我想要什么,王爷心中有数。
王爷想要的,我也能给。
这是一场交易,我们都心知肚明。
他需要我沈家在文官集团中的势力,来稳固他摄政的地位。
我需要他滔天的权势,来作我最强的依仗。
很好。
萧珏松开我,慢条斯理地解着腕上的玉扣。
既是交易,便要有交易的样子。
从今夜起,你便是本王的王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不用本王教你。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王妃!状元郎他……他喝醉了,非要闯进来!
管家的声音又急又慌。
我嘴角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
陆云舟。
他还有脸来
萧珏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的那位竹马郎君,看来是舍不得你。
王爷说笑了。
我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嫁衣。
一条养不熟的狗而已,也配称‘郎君’
我推开门。
院中,陆云舟一身大红喜服,被王府的侍卫拦着,满身酒气,双目赤红。
看到我,他像是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晚晚!你出来!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你明明说过,要等我功成名就,许你凤冠霞帔!
晚晚!你回来!
他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何其可笑。
琼林宴上,当着满朝文武叩请陛下解除婚约的是他。
说此生非苏家小姐不娶的也是他。
如今,却又跑到我的新婚之夜,质问我为何不等他。
我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陆云舟,状元郎好大的酒疯,竟敢闯摄政王府。
你是嫌你的状元之位太稳,还是嫌你的脑袋太牢
陆云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晚晚,你怎么……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们十年……
闭嘴!
我厉声打断他。
我与状元郎素不相识,当不起你一声‘晚晚’。
我如今是摄政王妃,你一口一个‘晚晚’,是想让王爷治我一个不守妇道之罪吗
陆云舟踉跄一步,脸色惨白。
他身旁,他那位新婚燕尔的妻子苏芊芊,正柔弱地扶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哭得通红。
王妃,您别怪云舟哥哥,他……他心里苦。
他只是太爱您了。
我笑了。
爱我
爱我,就是在琼林宴上,将我沈家十年的扶持踩在脚下,成全他重情重义的美名
爱我,就是在我及笄这天,送我这样一份大礼
苏小姐,这份爱太沉重,我担不起,还是你替我担着吧。
苏芊芊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地哭。
陆云舟看着我,眼中满是痛楚。
晚晚,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是有苦衷的……
够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萧珏不知何时已站到我身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墨发披散,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目光淡淡扫过陆云舟。
陆状元,本王的王妃累了,要安寝了。
你是自己滚,还是本王让人帮你滚
02
王妃娘娘,您看,那就是新科状元陆云舟和他的夫人。
回门第二日,宫中设宴,庆贺摄政王大婚。
我坐在萧珏身侧,顺着侍女的指引望去。
陆云舟携着苏芊芊,正向这边走来。
他换下了状元红袍,穿了件月白色长衫,依旧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色。
苏芊芊则依偎在他身旁,小鸟依人,眼角眉梢都带着新妇的娇羞。
好一对璧人。
若不是知晓内情,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神仙眷侣。
臣陆云舟,携内子苏氏,拜见王爷,王妃。
他们走到近前,躬身行礼。
萧珏没说话,只是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目光深邃。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芊芊。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素净,一支素银簪子挽着青丝,身上是半旧的衣裙,与这满室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怯怯地抬起头,对我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王妃娘娘金安。
听闻王妃娘娘喜爱甜食,这是臣妇亲手做的桂花糕,还望王妃娘娘不要嫌弃。
她说着,将一个食盒递了上来。
周围的贵妇小姐们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谁都知道,陆云舟是我沈晚不要的男人。
如今,他的新婚妻子却上赶着来讨好我。
这戏,可真好看。
我身边的侍女正要伸手去接,我却抬手止住了她。
我看着苏芊芊,似笑非笑。
苏小姐,哦不,现在该叫陆夫人了。
你这糕点,我可不敢吃。
苏芊芊脸色一白,王妃……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我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只是听闻陆状元能高中,全赖陆夫人日夜浣衣熬粥,悉心照料。
想必陆夫人这双手,是用来做这些粗活的,而不是做给我这种金枝玉叶吃的精细点心。
万一吃坏了肚子,本妃可担待不起。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霎时间,四周响起一片压抑的低笑声。
苏芊芊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精彩纷呈。
她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
王妃,您……您怎能如此羞辱我
我只是……只是敬佩您,想与您亲近……
羞辱你我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陆夫人怕是误会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难道琼林宴上,陆状元那番感人肺腑的陈词,是假的
苏芊芊彻底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一旁的陆云舟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将苏芊芊护在身后,皱眉看着我。
沈晚!你够了!
芊芊她一片好心,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你若心中有气,冲我来便是!
他一副维护挚爱的模样,引得不少人心生同情。
我冷笑一声,正要开口。
身旁的萧珏却突然放下了酒杯。
陆状元。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本王的王妃,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陆云舟脸色一僵。
萧珏的目光缓缓落在他护着苏芊芊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还有,你是在教本王的王妃做事
还是说,陆状元觉得,本王的人,轮得到你来教训
萧珏的语气很轻,却带着千钧之重,压得陆云舟几乎喘不过气。
他额上渗出冷汗,慌忙松开苏芊芊,跪倒在地。
王爷息怒!臣……臣不敢!
臣只是一时情急,绝无冒犯王妃和王爷之意!
苏芊芊也吓得花容失色,跟着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
王爷饶命,王妃饶命!
我冷眼看着他们,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荒芜。
这就是我倾尽十年心血,助他走到朝堂之巅的男人。
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与我针锋相对。
何其可悲。
我端起那杯凉透了的茶,递到唇边。
父亲。我看向不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相,您说,这出戏,好看吗
父亲的脸色,比陆云舟还要难看。
03
宴席散后,我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回相府。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父亲沈修年,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刻却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父亲,您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父亲抬眼看我,目光复杂。
晚晚,你今日在宴会上,太冲动了。
你如今是摄政王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和沈家的颜面,不该与他们多做纠缠。
我笑了。
颜面
父亲,当初您让我沈家倾尽所有去扶持陆云舟时,可曾想过我沈家的颜面
您明知我与他有婚约,却任由他与那苏芊芊不清不楚,可曾想过我沈晚的颜面
父亲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越发难看。
为父……为父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了我好,就是将我推给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父亲,您到底在怕什么
一个寒门学子,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我沈家为他铺路十年
我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父亲的眼神闪躲,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你别胡思乱想。
为父只是惜才,见他有状元之才,才多加扶持。
谁知他竟是这种人,是为父看错了眼。
又是这套说辞。
从我质问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回答我。
惜才
朝中才子何其多,为何偏偏是陆云舟
我心中疑云丛生,却知从父亲这里问不出什么。
父亲,别的话我不多说。
我收敛了情绪,声音恢复了平静。
我沈家为陆云舟花了多少银子,动用了多少人脉,您那里应该有一本账吧
我希望您能把账本给我。
父亲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你要账本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淡淡道,我只是想算算,我这十年的心血,到底值多少钱。
顺便,也让某些人知道,吃了我的,该怎么给我吐出来。
父亲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晚晚,你斗不过他的。
他是摄政王。
你嫁给他,无异于与虎谋皮。
父亲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您自己我直视着他,您是怕我查出什么,动摇了您相位,还是动摇了整个沈家
父亲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到王府,天色已晚。
萧珏竟破天荒地没有待在书房,而是在我院中的凉亭里等我。
月光下,他一身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清隽。
回来了他见我走近,开口问道。
王爷在等我
嗯。他颔首,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
今天在宫宴上,你为何要故意激怒陆云舟
萧珏的凤眼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能洞悉一切。
你明知他沉不住气,也明知本王会为你出头。
沈晚,你在利用本王,为你立威。
我心中一凛。
这个男人,果然敏锐得可怕。
我没有否认。
是。
王爷不高兴了
不。萧珏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赏,本王的王妃,有点脑子,总比当个花瓶要好。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本王不喜欢被人当枪使。
下不为例。
王爷放心。我福了福身,今日之事,是我欠考虑。
以后,我会用别的方式报答王爷。
萧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可知,十年前,京城西郊的破庙,为何会走水
我愣住了。
十年前,西郊破庙
我依稀记得,那场大火烧得很旺,听说烧死了好几个乞丐流民。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陆云舟,又有什么关系
见我一脸茫然,萧珏勾了勾唇,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只留给我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和一句随风飘散的话。
好好查查你沈家的账本,或许,会有惊喜。
04
萧珏的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心中激起千层涟漪。
西郊破庙,沈家账本。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父亲最终还是没把账本给我,只说账目繁杂,早已封存,不易查找。
我知他是推托之词,也不再强求。
父亲不给,我自己查。
我虽是深闺女子,但为陆云舟铺路十年,沈家哪些产业,哪些人脉是为他所用,我心中一清二楚。
我让王府的亲信,暗中调取了沈家近十年来所有产业的流水和人事调动记录。
当一本本厚厚的卷宗摆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沈家在陆云舟身上投入的,不仅仅是金钱和人脉。
更可怕的是,许多账目都指向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比如,买通考官,泄露考题。
比如,打压同届有才之士,为他扫清障碍。
甚至,还有几笔款项,流向了京城最大的地下钱庄,用途不明。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些事,若被捅出去,足以让整个沈家万劫不复。
父亲到底在做什么
他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扶持一个陆云舟
我彻夜未眠,将所有卷宗翻来覆去地看,试图找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直到天快亮时,我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张陈旧的信纸。
信纸已经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
但上面的内容,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那是一封勒索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却触目惊心。
令郎沈家大公子,十年前于西郊破庙,失手错杀三人,此事我已尽知。
若想人不知,需以白银十万两,并助我儿陆云舟青云直上,封口十年。
十年后,他若高中,你我两清。若是不然,休怪我鱼死网破。
落款,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苏敬。
苏芊芊的父亲,陆云舟的恩师!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哥哥……
我那个温润如玉,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念半天经的哥哥,竟然……杀了人
不,不可能!
我疯了似的冲出王府,赶回沈家。
我闯进父亲的书房,将那封信狠狠拍在他面前。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哥呢哥哥在哪里!
父亲看到那封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瘫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晚晚……你……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你别问我是从哪里找到的!
我双目赤红,声音颤抖,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哥哥是不是真的杀了人
父亲痛苦地闭上眼,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我沈家为陆云舟铺路十年,不是惜才,不是扶持。
是封口!是勒索!
原来,我倾尽心血,以为在浇灌我们的爱情。
实际上,我只是在为一个杀人犯的家族,填补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陆云舟,苏敬,苏芊芊……
他们一家,就像是附在我沈家身上的水蛭,吸了我们十年的血!
而我,就是那个最愚蠢的帮凶!
哈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
我笑我天真,笑我愚蠢,笑我这十年来的真心,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笑我以为的深情厚谊,到头来,只是别人拿捏我沈家的把柄!
陆云舟……
我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淬了毒的恨意。
你不是想要青云路吗
我亲手给你铺的,如今,我也要亲手,把它一寸寸地毁掉!
05
王妃,这是您要的东西。
亲信将一沓资料呈上。
是我让查的,新科状元陆云舟上任后的第一个差事——督办江南水利工程。
这是个肥差,也是个烫手山芋。
办好了,是泼天的功绩。
办砸了,就是万劫不复。
前世,哦不,应该说是在我原本的认知里,陆云舟正是靠着这个差事,在朝中站稳了脚跟,获得了陛下的青睐。
而我,为了让他顺利完成,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为他分析图纸,筹措银两,疏通关系。
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
我一目十行地扫过资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把这份江南官员的‘孝敬’名单,匿名送到都察院御史手上。
再把这份‘豆腐渣’工程的勘验记录,想办法让几位江南籍的言官看到。
记住,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任何痕乙。
亲信领命而去。
我端起茶杯,看着窗外刚抽芽的柳条,眼神冰冷。
陆云舟,你以为你拿捏着我沈家的把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你以为你踩着我沈家的血肉往上爬,就能平步青云了吗
你错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能把你捧上云端,就能让你跌入泥潭。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在我手中,化为泡影。
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上风起云涌。
先是都察院御史弹劾江南官场贪腐成风,呈上了一份详尽的名单,矛头直指负责此事的陆云舟监管不力。
紧接着,几位言官声泪俱下地在朝堂上哭诉,说江南水利工程偷工减料,固若金汤的河堤成了豆腐渣,一旦汛期来临,江南百姓将流离失所,后果不堪设想。
人证物证俱全。
龙椅上的皇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彻查。
陆云舟作为督办此事的钦差,首当其冲,被停职查办,暂时收押大理寺。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王府的后花园里喂鱼。
听着亲信的禀报,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入池中。
鱼儿争相抢食,搅起一池春水。
王妃,您真是神机妙算。亲信一脸崇拜。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只是个开始。
我要的,远不止是让他停职查办这么简单。
我要他身败名裂,要他和他背后的苏家,永世不得翻身。
当晚,萧珏来了我的院子。
他屏退了下人,开门见山。
江南的事,是你做的
我没有抬头,继续绣着手中的一方丝帕。
王爷指的是什么事
沈晚。萧珏走到我面前,抽走了我手中的绣品,在本王面前,不用装傻。
我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爷是要为你的得力下属,来向我兴师问罪吗
萧珏看着我,忽然笑了。
得力下属
一个靠着要挟岳家上位的蠢货,也配当本王的下属
我心中一动,王爷……都知道了
你以为,你能查到的东西,本王会查不到
萧珏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
本王只是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本王喜欢。
我避开他的触碰,站起身。
王爷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留着他
陆云舟和苏敬,对您而言,应该没什么用处了吧
不。萧珏摇了摇头,他们还有最后一个用处。
他附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06
你是说,我母亲的死,也和他们有关
我抓住萧珏的衣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萧珏扶住我,将我按回椅子上。
只是猜测。
当年你母亲掌管后宫,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为人精明强干,宫中无人不服。
可她却在盛年之时,突然缠绵病榻,最后不治而亡。
太医院查不出病因,只说是积劳成疾,油尽灯枯。
萧珏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但本王查到,在你母亲病重期间,苏敬曾以国子监祭酒的身份,频繁出入宫廷,为你兄长启蒙。
而他,恰好精通南疆的一种奇毒。
这种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期只会感到疲乏嗜睡,与积劳成疾的症状极为相似。
日子久了,便会慢慢耗干中毒者的心血,直至死亡,便是最高明的御医,也查不出端倪。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母亲……
我记忆中那个永远温柔美丽的女人,她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人害死的!
而凶手,就是苏敬!
为什么……我喃喃道,他们为什么要害我母亲
因为你母亲,挡了别人的路。
萧珏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你母亲在世时,你父亲沈相在朝中地位稳固,你沈家一时风头无两。
有人不希望看到沈家一家独大。
而你母亲,是你沈家最坚固的后盾,也是最明显的软肋。
杀了她,不仅能重创沈家,还能让某些人,有机会登上后位。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
母亲去世后,父皇一度消沉,但很快,柳贵妃便以雷霆之势,迅速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协理六宫,风光无限。
而柳贵妃的父亲,正是朝中另一位权臣,吏部尚书柳承。
一直以来,柳承都是我父亲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敌。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
是柳家……是柳贵妃和柳尚书
他们和苏敬联手,害死了我母亲
证据呢萧珏反问,你有证据吗
我沉默了。
是啊,证据。
时隔多年,人死灯灭,我上哪里去找证据
所以,陆云舟和苏敬,就是最好的证据。
萧珏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敬老奸巨猾,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但陆云舟不同,他年轻,气盛,也更贪婪。
只要给他一点甜头,让他看到扳倒柳家,自己取而代之的希望,他就会像疯狗一样,反咬一口。
到那时,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我看着萧珏,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他似乎永远都在下棋,而整个朝堂,都是他的棋盘。
王爷。我站起身,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昔日之诺,我母亲救你一命,你护我沈家周全。
今日,我沈晚,愿与王爷做另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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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珏挑眉,哦说来听听。
我助王爷清除异己,扳倒柳家,巩固您的权势。
而您,要帮我,为我母亲,为我沈家,讨回一个公道。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萧珏看着我,良久,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将我拉入怀中。
好。
本王,就喜欢你这副……睚眦必报的模样。
他的吻,带着一丝掠夺的气息,落在我的唇上。
这一次,我没有推开。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他,才算是真正绑在了一起。
我们是盟友,是伙伴,也是……共犯。
07
陆云舟从大理寺出来了。
毫发无损。
不仅如此,皇帝还对他大加安抚,说他受了蒙蔽,被人陷害,依旧对他委以重任。
而那些弹劾他的御史言官,则被以妄议朝政,构陷忠良的罪名,或罢官,或流放。
一时间,朝野震惊。
所有人都以为陆云舟这次在劫难逃,没想到竟能如此轻易地翻身。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在萧珏的计划之中。
是他,暗中将江南官场贪腐的真正罪证,指向了柳尚书的门生。
也是他,让陆云舟相信,这一切都是柳家在背后搞鬼,目的就是为了打压他这个新贵,好为柳家的子侄铺路。
陆云舟果然上钩了。
从大理寺出来后,他便像换了个人。
从前那个清高自许的状元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阴鸷,一心只想往上爬的野心家。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柳家的错处,不择手段地攻击柳尚书的党羽。
而萧珏,则在暗中,不时地给他递上一把刀。
柳家很快便被这只疯狗咬得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而我,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我知道,这只是前菜。
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
这日,苏芊芊递了帖子,邀我过府一叙。
我看着那张描金的帖子,笑了。
鱼儿,终于要咬钩了。
我依约前往。
状元府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从前更气派了些。
苏芊芊在花园的亭子里等我。
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
见到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
王妃,您来了。
我施施然坐下,端起茶杯。
陆夫人邀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苏芊芊屏退了下人,这才压低了声音。
王妃,我求您,救救云舟哥哥,也救救我苏家。
我挑眉,此话怎讲
陆状元如今圣眷正浓,前途无量,何须我一个妇道人家来救
不是的!苏芊芊激动地抓住我的手,王妃,您不知道,云舟哥哥他……他疯了!
他现在一心只想扳倒柳家,整日里不眠不休,像着了魔一样!
我爹劝他,他也不听,还说我爹胆小怕事,不堪大用!
王妃,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您。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因为云舟哥哥负了您,所以您要报复他,对不对
我求您了,您放过他吧,他已经知道错了!
只要您肯高抬贵手,我……我愿意离开他,成全你们!
她说着,便要跪下。
我冷冷地看着她。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我面前演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
真是可笑。
我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陆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父亲苏敬,还藏着什么秘密
苏芊芊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惊恐。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你父亲毒杀我母亲的事我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话。
我满意地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继续道:
我还知道,你父亲手上,握着我大哥的把柄。
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事,都告诉陆云舟,他会怎么做
他会不会觉得,比起扳倒一个柳家,用这两个秘密来要挟我沈家和摄政王,能得到的好处更多
到那时,你猜,你们苏家,会是什么下场
苏芊芊浑身发抖,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不……不要……她惊恐地摇头,你不能这么做!
我能,还是不能,取决于你。
我松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
我给你三天时间。
让你父亲,带着他所有的秘密,来见我。
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我不再看她,起身离去。
我知道,她会来的。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陆云舟那条疯狗,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08
苏敬来见我的时候,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第二天傍晚,他便乔装打扮,秘密来到了摄政王府。
书房里,只我与他二人。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儒雅却写满惊惶的脸。
王妃……
他躬身行礼,声音干涩。
不必多礼。我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苏大人,想必我的来意,令爱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苏敬嘴唇哆嗦着,额上全是冷汗。
王妃,老臣……老臣不知您在说什么。
不知我冷笑一声,将一沓卷宗扔在他面前。
苏大人,十年前西郊破庙,我大哥失手杀人,你以此为把柄,勒索我沈家十年。
五年前,你用南疆奇毒,暗害我母亲,与柳家做交易。
这些,你敢说你不知
苏敬看着地上的卷宗,脸色死灰,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瘫倒在地。
你……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苏敬,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把你和柳家勾结的证据,全都交出来。
我可以看在芊芊的面子上,给你苏家留一条活路。
苏敬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但很快,那挣扎便被恐惧所取代。
他知道,他没得选。
陆云舟已经疯了,靠不住了。
如今能救他苏家的,只有我。
好……他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这是当年柳贵妃派人送来的毒药,还剩一些。
还有这封信,是柳尚书亲笔所书,让老臣设法,除掉您的母亲……
我接过东西,看了一眼,便交给了身后的亲信。
很好。
苏大人是个聪明人。
王妃……苏敬跪在地上,爬到我脚边,老臣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您了,求您……求您放过小女。
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老臣一人所为!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护着他的宝贝女儿。
真是父爱如山。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苏大人,你是不是觉得,你把所有罪责都揽下,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陆云舟还在,只要我大哥的把柄还在你手上,我就不敢动你
苏敬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我笑了。
看来,我猜对了。
苏敬,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只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
我蹲下身,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以为,我大哥的把柄,还是你的护身符吗
你错了。
它现在,是你的催命符。
说完,我拍了拍手。
书房的门被推开。
陆云舟一身官服,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敬,又看了看我,眼中满是疑惑。
晚晚,你叫我来,所为何事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对苏敬扬了扬下巴。
苏大人,你的好女婿来了。
你不是有很多秘密要告诉他吗
现在,可以说了。
苏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惊恐地看着陆云舟,整个人抖如筛糠。
不……不……
而陆云舟,在听到秘密两个字时,眼神瞬间变了。
他死死地盯着苏敬,眼中迸发出贪婪而炙热的光。
岳父大人,您……您有什么事瞒着我
09
岳父大人,您快说啊!
陆云舟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他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苏敬,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宝藏。
苏敬惊恐地看着他,又绝望地看着我,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好整以暇地坐回主位,端起茶杯。
陆状元,看来你岳父大人是不肯说了。
不如,我来替他说
陆云舟立刻将目光转向我,急切道:晚晚,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
我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口。
比如,我知道你这位好岳父,当年是如何毒杀我母亲,与柳家狼狈为奸的。
陆云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
我还知道,我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你岳父手上,握着一个天大的把柄,足以让沈家和摄政王府都投鼠忌器。
是什么陆云舟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看着他贪婪的嘴脸,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冷。
想知道
可以。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琼林宴上,你为何要当众退婚
陆云舟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痛苦。
晚晚,我……
别跟我说你有什么苦衷。我打断他,也别跟我说你是为了报恩。
我要听实话。
陆云舟沉默了。
书房里,一片死寂。
许久,他才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
实话
实话就是,我恨你。
我恨你沈家高高在上的施舍,恨你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十年,整整十年!我活得像你们沈家养的一条狗!
所有人都说我陆云舟有才,可他们不知道,我的才华,都是用你沈家的金钱和权势堆出来的!
我恨不得摆脱你,摆脱沈家,证明我陆云舟,靠自己也能成功!
而苏家,芊芊,他们给了我这种感觉。在他们面前,我不是那个需要人扶持的穷酸秀才,我是一个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男人!
所以,我选了她。
这就是实话,你满意了吗
他像是要把积压了十年的怨气,在这一刻尽数发泄出来。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毫无波澜。
原来如此。
不是不爱,是爱不起了。
是那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在作祟。
很好。我点了点头,既然你说了实话,那我也告诉你一个实话。
你岳父手上的把柄,就是我大哥沈清,十年前,在西郊破庙,失手杀了一个人。
陆云舟的眼睛,瞬间亮了。
沈家大公子……杀人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他狂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上权力之巅的模样。
晚晚,不,王妃娘娘!
他转身向我跪下,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只要您把这个把柄给我,我陆云舟,愿为您做牛做马,助您和王爷,扳倒柳家,扫清一切障碍!
我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是不是觉得,你拿到了这个把柄,就可以反过来要挟我了
陆云舟低着头,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云舟,你真是……蠢得可怜。
我叹了口气,朝门外喊道:
大哥,进来吧。
门被推开。
一个身形挺拔,面容温润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正是我的大哥,沈清。
陆云舟和苏敬,同时愣住了。
大哥,你……陆云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而苏敬,则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沈清,惊恐地叫道:
不可能!你……你不是早就……
早就死了,对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沈清身后传来。
萧珏走了进来。
他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目光冷冷地扫过地上的两人。
苏敬,你以为,当年在破庙里,被我的人救下的,只有沈清一个吗
那个被他‘失手’打死的乞丐,其实,是本王安排的人。
目的,就是为了钓出你这条,藏在暗处的大鱼。
苏敬和陆云舟,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10
这……这不可能……
苏敬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这一切……都是个局
不错。萧珏的声音冰冷如刀,一个布了十年的局。
从你写下第一封勒索信开始,你就已经入局了。
你以为你拿捏了沈家,实际上,是我通过沈家,拿捏着你。
你为陆云舟铺的路,花的每一分钱,动的每一个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包括,你和柳家做的每一笔交易。
萧珏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苏敬和陆云舟的心上。
陆云舟瘫软在地,脸上血色尽失。
所以……我……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棋子
他引以为傲的才华,他处心积虑的攀爬,他沾沾自喜的算计……
到头来,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一个笑话。
这种从云端跌落的绝望,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王爷英明。我看向萧珏,由衷地说道。
原来,他早就洞悉了一切。
他才是那个最高明的猎人,不动声色地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把他们带下去。萧珏挥了挥手,罪证确凿,交由大理寺和宗人府会审。
侍卫涌了进来,将瘫软如泥的苏敬和陆云舟拖了出去。
苏敬被拖走时,还在绝望地嘶喊着:芊芊!我的芊芊!
而陆云舟,则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知道,他彻底完了。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大哥沈清走到我面前,眼中满是愧疚。
晚晚,对不起。
是大哥没用,连累了你,连累了沈家。
我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
大哥,你没有错。
错的是那些利欲熏心的小人。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大哥红了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
苏家倒了,柳家也很快就会步其后尘。
我母亲的冤屈,我沈家十年的屈辱,终于得以昭雪。
可我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只有一片空荡荡的疲惫。
在想什么
萧珏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轻轻环住了我的腰。
在想,我这十年,是不是很可笑。
我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
不可笑。萧珏收紧了手臂,你是本王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
只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被他逗笑了,心中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王爷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都有。
他在我耳边低语。
沈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往前看。
你的未来,有本王在。
我转过身,对上他深情的眼眸,心中一暖。
是啊,往前看。
我的未来,不该再被仇恨所填满。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1
柳家倒台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苏敬在狱中,为了保住女儿苏芊芊的性命,将他与柳家勾结的所有罪证,和盘托出。
人证物证俱在,柳尚书百口莫辩,被打入天牢。
柳贵妃也被褫夺封号,贬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树倒猢狲散。
盘踞朝堂多年的柳氏一党,在萧珏的雷霆手段下,被连根拔起,彻底清洗。
朝堂之上,焕然一新。
而我,也从一个只知情爱的深闺女子,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摄政王妃。
我不再拘于后宅,开始跟着萧珏,学习处理政务。
他似乎也有意培养我,将许多重要的卷宗交给我批阅,耐心地教我权衡之术,分析利弊。
我学得很快。
毕竟,这十年,我为陆云舟所做的一切,也并非全然无用。
至少,它让我对朝堂的运作,了如指掌。
我与萧珏,一个在朝,一个在内,配合得愈发默契。
我们不再仅仅是盟友,更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我们的感情,也在这种默契中,悄然升温。
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摄政王,会在我批阅奏折到深夜时,为我披上一件外衣。
会在我遇到难题时,温柔地为我指点迷津。
我也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沈晚,会在他疲惫时,为他沏上一杯热茶。
会在他生辰时,亲手为他做一碗长寿面。
我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却在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滋生出一种细水长流的温情。
这日,我从宫里探望大哥回来,却见王府里气氛有些不对。
下人们看到我,都欲言又止。
我心中一沉,快步走向书房。
还未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王爷,您尝尝,这是臣女亲手为您炖的燕窝。
我推开门。
只见一个身着粉衣的娇俏少女,正端着一碗燕窝,含情脉脉地看着萧珏。
而萧珏,正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新任吏部尚书的千金,林婉儿。
最近,朝中一直有传言,说萧珏有意纳林婉儿为侧妃,以拉拢林尚书。
看来,传言非虚。
我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原来,所谓的温情,所谓的不同,都只是我的错觉。
他终究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为了权势,可以利用一切,包括婚姻。
我与他,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欲走。
站住。
萧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王爷有何吩咐
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林婉儿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挑衅。
王妃娘娘。她娇声行礼。
我没有理她。
萧珏拉住我的手,将我拽到他腿上坐下。
我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当着林婉儿的面,捏住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一个缠绵而霸道的吻。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放开我。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婉儿,声音冰冷。
看清楚了吗
本王的王妃,只她一人。
至于侧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宠溺。
本王的王妃善妒,见不得别的女人。
所以,林小姐的燕窝,还是自己留着喝吧。
滚。
12
林婉儿哭着跑了。
书房里,只剩下我和萧珏。
我坐在他腿上,脸颊滚烫,心跳如雷。
你……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再次堵住了唇。
这一次,他的吻,温柔而缱绻。
良久,他才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声音沙哑。
吃醋了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
没有。
还说没有他轻笑一声,将我的脸扳过来,强迫我与他对视,脸都红成这样了。
我……
我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我就是吃醋了!
萧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来故意让我看见的
是。他承认得倒是干脆。
我气结,你!
本王若不这么做,怎么知道,我的王妃,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算计了。
我气得捶了他一拳。
萧珏,你混蛋!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是,我混蛋。
可我这个混蛋,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
晚晚,嫁给我,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柔。
我知道,你当初嫁给我,是为了报仇,是为了权势。
但现在,我想让你,为我,为我们,留下来。
我不要什么侧妃,也不要什么联姻。
我只要你。
我萧珏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我从未想过,这个冷酷无情的摄政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更没想过,在我经历了那样一场惨痛的背叛后,还能遇到一个,愿意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
我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在他怀里。
萧珏,你说话要算话。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那之后不久,我便有了身孕。
萧珏高兴得像个孩子,整日里把我捧在手心,什么事都不让我做。
十月怀胎,我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孩子满月那天,宫里传来消息。
陆云舟在流放途中,病死了。
而苏芊芊,在得知父亲被判斩首后,便在狱中自尽了。
听到消息时,我正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孩,心中一片平静。
那些前尘往事,那些爱恨情仇,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在想什么
萧珏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
我笑了笑。
在想,他选了他的黄泉路,我嫁我的权力巅。
此后,山海不复相见,也挺好。
萧珏吻了吻我的发顶。
嗯,挺好。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的天空,云卷云舒。
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有他,有孩子,有这锦绣江山。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