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手里总共就几十块,还要买布料、线等原料,根本付不起这么高的租金,更别说还要押金。
谢谢大婶。沈静姝垂下眼睛,转身离开。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执照在口袋里,却像一块冰冷的铁,沉甸甸地坠着。
空有许可,却无立锥之地。
接下来的几天,沈静姝像上了发条,跑遍了市区大小街道。
街道办、房管所的门槛几乎被她踏破,她甚至硬着头皮找到以前供销社的赵主主任,想看看有没有门路。
赵主任受了处分,差点被停职,这会儿看见沈静姝,苦笑着摇头:小沈,不是我不帮你。
我现在自身难保啊,再说了,出租卡得死死的!我一个小主任,说不上话啊。
希望一点点熄灭。
手里那点可怜的积蓄在奔波的车费和偶尔在外面买个干粮中慢慢消耗。
没有单子,家里的缝纫机蒙上了一层薄灰,之前买的布料堆在墙角,像一堆无用的垃圾。
之前积累的几个老主顾,因为找不到她,也渐渐没了音讯。
江墨白厂里也忙,只能下班后帮忙打听,同样一无所获。
这天傍晚,沈静姝拖着两条沉重的双腿,正从城南搭公交车回家
路过一条街,这条街很窄,两边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和围墙,尽头似乎是一个单位的后院。
鬼使神差的,她的脚步掉了个方向,往这条街里走去。
忽然,她的目光被街角一栋孤零零的、破旧的红砖平房吸引住了。
那房子位置确实偏,离主街有段距离,但胜在临街!
它看起来废弃了很久,门窗破败,屋顶的瓦片都缺了好几块,墙上爬满了枯藤。
房子旁边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围着一小片空地,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废弃建材和垃圾。
但关键是,它有门!有窗!临街!
一丝微弱的火苗在沈静姝心中重新燃起。
她快步走过去,仔细打量。
房子虽然破,但墙体看起来还算完整,面积也比她家大不少。
她透过破窗户往里看,里面空空荡荡,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就是它了!位置偏点怕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租金便宜!
她立刻在附近打听这房子的归属。
问了好几家,才从一个遛弯的老大爷那里得知。
哦,那破屋子啊早先是区里五金厂的废料仓库,后来五金厂搬走了,这地方就空着,归区工业局管。一直没人要,破得不成样子了!
区工业局!沈静姝仿佛看到了希望。
第二天一早,她打听着就跑到了区工业局。
工业局的办公楼比街道办气派些。
沈静姝找到后勤管理科,里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戴着眼镜、正在看报纸的男同志。
同志,您好,我想问问,五金厂旧址后面,靠背街的那个红砖仓库......是咱们局里的吗
沈静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有底气。
眼镜男从报纸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似乎是想了想她说的地方,然后端起茶缸喝了一口。
是局里的,怎么了
那......那房子现在空着是吗我想......我想租下来。
沈静姝连忙拿出营业执照,我刚办了执照,想做点服装加工的小生意。您看,能不能租给我
她咽了咽唾沫,充满希冀地看着对方。
眼镜男接过执照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沈静姝,眉头皱了起来。
租那破仓库同志,你没搞错吧那房子多少年没人管了,漏风漏雨,门窗都没了,里面啥也没有!你怎么用
他把执照递还给沈静姝,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局里的房产,都是统一调配给下属单位或者做其他用途的。你......不符合规定。
兜头一盆冷水!沈静姝急了:同志!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租给我,我还能交点租金给局里,总比荒废着强啊!我可以自己修!保证不破坏房子结构!您看......
自己修眼镜男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说得轻巧!那得花多少钱你有那钱吗再说了,安全问题谁负责出了事算谁的
他摆摆手,拿起报纸,显然不想再谈。
这事没戏,别想了。赶紧走吧,我这还忙着呢。
沈静姝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对方重新埋进报纸的后脑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门,冬日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难道真的没有路了吗
她该去哪里寻找那方寸之地,安放她的缝纫机和一家人的希望
......
柳长生是从首都转到这边的部队医院养伤的。
那都是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的旧伤,时不时就要发作。
依他说,根本没有住院的必要,挺挺就过去了。
所以,这边部队刚给他办了住院证明,他转头就出去忙事情去了。
这头刚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就看见沉落的夕阳下,一个短发姑娘垂头丧气地往出走。
从屋子里只看到一个侧脸。
看到这张脸,柳长生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先前,他因为负伤,短暂的失忆过一阵子,每当看见熟悉的人,却想不起来是谁时,他就会觉得晕眩。
柳长生一向是个硬气又执拗的人,越是想不起来,就越要想!
看到疑似故人,他也顾不得什么,当即撂下局长,把走廊的窗户一推,朝外喊道:诶,那女同志,请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