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房门被轻轻叩响,传来的却是丈夫死对头的嗓音,喑哑又暧昧:嫂子,我哥睡了,你门没锁好,我帮你……
我抓着剪刀,手心冒汗,却吃吃笑出声:王干事,你这么关心我,就不怕我男人那双能拧断你脖子的手
门外的人影一僵,随即传来更放肆的低笑。
我知道,这大院里看似和睦,实则暗流汹涌。他们都以为我是个从乡下来的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却不知,我这副皮囊下,藏着一颗杀伐果断的心。今夜,就是我掀翻这大院的第一步。
01
嫂子,开门,我是陆营长的兄弟王海涛,他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门外,男人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酒后的沙哑,敲门声不轻不重,刚好能把我从梦中惊醒,却又不会惊动旁人。
我猛地睁开眼,浑身汗毛倒竖!陆振国,我的丈夫,一周前就接到紧急任务去了边防哨所,怎么可能现在回来
窗外月光惨白,映着墙上那张我和陆振国的结婚照。照片上,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眼冷峻,而我笑得温婉,依偎在他身旁,看起来是一对再般配不过的璧人。
可只有我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两个家庭的无奈之举。他有他的白月光,我有我的不得已。结婚三个月,我们相敬如冰,他睡床,我睡地铺,连话都说不上十句。
而门外的王海涛,是陆振国手下的干事,也是他出了名的死对头。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却没少使绊子。
他现在出现在我的门口,意欲何为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但脑子却异常清醒。我从枕头下摸出那把锋利的裁缝剪刀,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让我冷静了几分。
嫂子你怎么不开门啊王海涛的声音又近了一些,几乎是贴着门缝传进来的,带着一股黏腻的试探,陆营长他……醉得不省人事了,我一个人扶不住。
我光着脚,一步步挪到门边,透过猫眼——这个我央求陆振国多次,他才不情不愿装上的新式玩意儿——向外望去。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王海涛一个人。他斜靠在门框上,身上确实有酒气,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闪着狼一样的光,哪里有半分醉意
他这是在演戏,演给这栋楼里可能存在的观众看。
我深吸一口气,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隔着门板,轻声笑道:是海涛啊,真不好意思,我睡迷糊了。振国他……是不是又喝多了
我的话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隔壁竖着耳朵偷听的张婶捕捉到关键信息——陆营长回来了,王干事送他回来的。
王海涛显然没料到我这么镇定,愣了一下,才顺着我的话往下说:是啊嫂子,陆营长也是为了工作,陪领导喝了几杯。你快开门,我这胳膊都快断了。
他一边说,一边象征性地晃了晃身体,仿佛真的扶着一个不存在的人。
爽点来了。
我非但没开门,反而将门上的插销又往里推了推,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然后,我用一种极其无辜又带着几分天真的语气说:哎呀,这可怎么办振国走之前特意交代过,他不在家的时候,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开门。尤其是你,王干事。
门外的王海涛瞬间僵住,语气里透出不可思议: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轻笑一声,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继续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他说,整个大院,就数你王干事最热心肠,最乐于助人。怕你深更半夜还要来帮我‘锁门’,太辛苦你了。所以特地嘱咐我,千万别给你添麻烦。
我特意在锁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
你!王海涛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显然是被我噎得不轻。他没想到,我这个从乡下来的,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女人,竟然敢这么当面打他的脸。
嫂子说笑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陆营长也是关心你。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他的脚步声故意放得很重,似乎真的转身离开了。
我一动不动地贴在门后,屏住呼吸。我知道,他没走。这只是他的试探。真正的猎人,在发起致命一击前,总是最有耐心的。
果然,大约过了两分钟,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门锁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竟然在撬锁!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死死地握着剪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怎么办大声呼救
不行!深夜的军区大院,一个已婚军嫂的房门被撬,无论结果如何,明天一早,流言蜚语就能把我淹死。他们会说我水性杨花,勾引丈夫的同事,到时候陆振国脸上无光,我的下场只会更惨。
我不能喊,至少不能像个无助的女人那样尖叫。
我脑中飞速旋转,突然,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心头。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浓浓情欲,仿佛在跟情人调情的语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娇嗔道:死鬼,你不是说去边防了吗怎么偷偷跑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嗯躲在门后想吓唬我我才不上当呢!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门外的王海涛听得一清二楚。
撬锁的声音,戛然而止。
02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我甚至能听到王海涛骤然屏住的呼吸声。
他肯定在想,屋里真的有别人陆振国真的回来了
我赌的就是他生性多疑,又对我这个乡下女人存着轻视,认为我不可能有如此心机。
为了让这出戏更逼真,我光着脚,重重地在地板上踩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声响,仿佛在追逐打闹。然后一头扎进被子里,把声音闷在里面,制造出一种两人在床上嬉闹的假象。
哎呀,你别闹……痒……
我掐着自己的大腿,硬生生逼出一点哭腔,声音又娇又媚,连我自己听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就等着看我出丑是不是
我继续自言自语,语气里带着三分娇嗔,七分埋怨,我告诉你陆振国,这事儿没完!
陆振国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寂静的楼道里响起。
我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仓皇而逃的脚步声,磕磕绊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赌对了!
我浑身脱力地从床上滑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握着剪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危险暂时解除了,但更大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王海涛今晚的试探失败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肯定会想办法确认陆振国是否真的回了家。
我必须在天亮之前,为自己留好后路,把今晚这盆脏水,原封不动地泼回到王海涛身上。
我看着墙上的钟,凌晨两点。
我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王海涛住的宿舍就在斜对面,此刻,他房间的灯是暗的。但他肯定没睡,正像一条毒蛇,躲在暗处观察着我这边的动静。
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可靠,又能立刻出现在这里,并且能让王海涛彻底死心的人。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住在楼下的妇联主任,周姐。
周姐是个热心肠,也是个大嗓门,最重要的是,她丈夫是军区后勤部的副部长,跟陆振国的直属领导关系不错。只要她肯出面,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可我怎么才能在不惊动王海涛的情况下,把求救信号传递给她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的暖水瓶和那根用来通下水道的细铁丝上。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慢慢成型。
我们住的这栋家属楼是老式的苏式建筑,墙体很薄,暖气管道是贯通的。楼上楼下,只要用力敲击管道,声音能传得很远。
但这还不够,我需要一个只有周姐能懂,而王海涛听不懂的暗号。
我想起来了,周姐是个京剧迷,最喜欢听的,就是《锁麟囊》里春秋亭那一段。我小时候跟着我外公学过几天京剧打击乐,对里面的锣鼓经还算熟悉。
那一段的过门鼓点,急促、激烈,懂行的人一听,就知道是剧中人遇到了危难,正在求救。
我将细铁丝的一头,在暖水瓶胆的木塞上缠紧,另一头顺着墙角,小心翼翼地探出窗外,垂到楼下周姐家的窗沿。
然后,我拿起一把勺子,开始按照《锁麟囊》的鼓点,有节奏地敲击我们家的暖气管道。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我相信,只要周姐听到了,她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敲得很慢,很有耐心,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楼下,周姐家的窗户,那盏代表着安全的灯,啪的一声,亮了。
紧接着,我窗外的细铁丝被轻轻拽动了三下。
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暗号——收到,安全。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得救了。
但这还不够,我要的是一击致命。
我走到电话旁,拿起了话筒。这部电话,是大院里为数不多的几部,可以直接打到军区总机。
我没有拨给陆振国,我知道他现在远在边疆,电话打不通,反而会暴露我的窘境。
我拨通了军区总值班室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话筒对准了房门。
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救命啊!王海涛,你要干什么!你滚出去!
尖叫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足以让整栋楼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那头的值班员显然被吓到了,声音都在发颤:喂喂这里是军区总值班室!你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才对着话筒,用一种带着哭腔,惊恐万状的声音喊道:我是陆振国的爱人陈秀丽!就在家属区三号楼201!王海涛他……他撬我的门!他要闯进来!
喊完这句,我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门上的插销猛地拉开。
我打开门,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一副受尽惊吓的模样。
楼道里,许多扇门都打开了,人们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
而我的对面,王海涛家的门,也砰地一声被撞开。他同样衣衫不整地冲出来,脸上带着伪装的惊愕和愤怒,指着我大喊:陈秀丽!你发什么疯!你在喊什么!
他想倒打一耙。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王海涛,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03
我喊什么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却恰到好处地滚落下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王海涛,你深更半夜,撬一个丈夫不在家的女人的房门,你还有脸问我喊什么
我的目光扫过楼道里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最后落在王海涛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
大家都是邻居,都来评评理!我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到,陆振国去边防保家卫国,我一个人在家,这王海涛,先是假借送我男人的名义骗我开门,我不开,他竟然……竟然撬锁!
说着,我指向自己家门上那几道崭新的,刺眼的划痕。
那是他刚刚留下的罪证!
你胡说!王海涛气急败坏地吼道,我明明在自己房间睡觉,是你!是你半夜三更在自己屋里大喊大叫,还叫我的名字!陈秀丽,你是不是……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故意想陷害我,败坏我的名声
这盆脏水泼得又快又狠。
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对男人有意思,是比撬门更严重的指控。一旦坐实,我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周围的邻居们看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同情,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对你有意思我像是被他的无耻气笑了,我挺直了腰杆,一步步向他逼近,王海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我男人陆振国,是顶天立地的战斗英雄,是全军区的标兵!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只会躲在背后打小报告,上不了战场的软蛋,也配让我陈秀丽看上
我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刀刀都插在王海涛的肺管子上。
他最恨别人说他软蛋,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当年他和陆振国是同一批兵,陆振国凭着赫赫战功一路高升,他却因为在一次演习中临阵脱逃,被下放到后勤做了个清水衙门的干事。
你……你血口喷人!王海涛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都干什么呢!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
是周姐!她披着一件外套,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后还跟着几个被惊醒的邻居。她一出场,强大的气场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她先是狠狠地瞪了王海涛一眼,然后快步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满眼心疼地说:秀丽,别怕,有姐在呢!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句有姐在呢,像一股暖流,瞬间让我找到了主心骨。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进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周姐……他……他欺负我……我断断续续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又复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我自导自演的部分,只强调王海涛的恶劣行径。
王海涛还想辩解,周姐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厉声喝道: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撬人门锁,你还有理了
她指着我家的门锁,这上面的划痕,是不是你干的别跟我说不是!我这就去找保卫科的人来,咱们当面对质!
王海涛彻底慌了。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周姐,竟然会这么旗帜鲜明地站在我这边。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两束刺眼的车灯光照亮了整个楼道。
军区总值班室的纠察队,到了!
看到那几个戴着红袖章,一脸严肃的纠察队员,王海涛的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完了。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我躲在周姐身后,看着王海涛被两个纠察队员一左一右地架起来,他像一条死狗一样,面如死灰。
在被带走之前,他怨毒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陈秀丽,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嘴角甚至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海涛,这只是开始。
纠察队带走了王海涛,楼道里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意味深长。
周姐拍了拍我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秀丽,别怕。这种人渣,就该让他去蹲禁闭!
我点点头,心里却明白,事情远没有结束。
王海涛被带走,最多也就是关几天禁闭,写个检查。他背后的关系网还在,想要彻底扳倒他,还需要一个更致命的证据。
而这个证据,只有一个人能给。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墙上那张结婚照上。
陆振国,你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是时候该你出场了。
我擦干眼泪,对周姐说:周姐,谢谢你。我想……给我男人打个电话。
周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应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是该告诉他一声。她叹了口气,只是……边防哨所的电话,不好打吧
我摇摇头:我有办法。
我知道陆振国部队的加密通讯线路,也知道他留下的紧急联络方式。这是我们的约定,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
而现在,就是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刻。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随即,一个熟悉到让我心头发紧的,冰冷的声音响起。
哪位
是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还是忍不住带上了颤抖,陆振国,你马上回来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
然后,他才冷冰冰地开口,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没有关心,没有问候,只有公事公办的质询。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委屈和酸楚都压下去,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好兄弟王海涛,刚刚撬了我的房门。现在,整个大院的人都以为,是我不守妇道,勾引了他。
电话那头,呼吸声陡然加重。
我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紧皱的眉头,和他那双能喷出火的眼睛。
我给你三天时间。我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如果你不回来处理干净这件事,那我们就离婚。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便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陆振国,这一次,你会怎么选是你的前途,还是我这个妻子的清白
04
接下来的两天,军区大院里风平浪静,但底下却暗流汹涌。
王海涛被关了禁闭,但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版本有很多。
有人说,我早就和王海涛勾搭在了一起,那晚是欲擒故纵,演的一出苦肉计。
有人说,我嫌弃陆振国常年不在家,耐不住寂寞,所以才红杏出墙。
更难听的是,有人把我形容成那种专门破坏军人家庭的狐狸精,说我这种女人,就应该被拉去游街。
这些话,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刀刀见血。
我走在路上,总能感觉到背后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平日里热情跟我打招呼的军嫂们,现在看到我都绕着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只有周姐,一如既往地站在我这边。她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替我说话,跟那些长舌妇吵得面红耳赤。
你们一个个的,没凭没据,就知道瞎咧咧!秀丽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谁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撕烂她的嘴!
周姐的维护,让我心里很暖,但也给我招来了更多的嫉妒和仇恨。
这天下午,我去水房打水,几个平日里就跟王海涛走得近的军嫂,把我堵在了墙角。
为首的那个,是宣传科干事的婆娘,叫李翠芬,生得人高马大,一脸刻薄相。
哟,这不是我们大院的‘大明星’陈秀丽吗她阴阳怪气地开口,怎么陆营长不在家,寂寞了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
另一个瘦高个的女人接腔道:翠芬姐,你可别这么说。人家这叫有魅力,能让王干事神魂颠倒,连撬门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她们几个人一唱一和,笑得前仰后合,言语间的污秽和恶意,让人作呕。
我拎着水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我知道,跟她们争辩是没用的,她们要的,就是看我失态,看我崩溃。
我越是冷静,她们就越是没趣。
见我不说话,李翠芬有些恼了,她上前一步,一把推在我的肩膀上:怎么哑巴了做了丑事,连话都不敢说了
水桶里的水晃了出来,溅湿了我的裤腿。
我抬起眼,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嫂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王海涛撬门是事实,纠察队都带走人了。你们现在这么急着替他‘伸冤’,是怕他把你们也供出来吗
你……你什么意思李翠芬的脸色变了。
我往前一步,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听说,李嫂子家的爱人,最近正在竞争宣传科副科长的位置吧王海涛可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王海涛出了事,最高兴的,不就是你们家吗
李翠芬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现在跳得这么欢,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么在背后落井下石,排除异己的吗你就不怕,这件事传到领导耳朵里,影响了你家男人的前途
我的话,精准地踩在了李翠芬的痛点上。
她丈夫为了这个副科长的位置,钻营了很久,眼看就要到手了,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岔子。
李翠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围那几个帮腔的军嫂,也都看出了不对劲,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我拎起水桶,从她们中间穿过,就像一个得胜的女王。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们,淡淡地说道:以后,嘴巴放干净点。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些什么,让大家‘不高兴’的话来。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我将门反锁,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刚刚的强硬,不过是我的伪装。我的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我不知道陆振国到底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那我刚刚放出去的那些狠话,都将成为笑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第三天,黄昏。
约定的最后期限到了。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条通往大院门口的路,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不会回来了。
在他心里,他的前途,他的白月光,终究比我这个妻子的清白更重要。
也好。
我想,这样也好。离了婚,我就带着我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就在我彻底绝望,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大院门口响起。
一辆军用吉普车,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冲进了大院,卷起一阵尘土。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作训服,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硝烟味,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凛冽如寒冬的气息,却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是陆振国。
他回来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走向了大院的公告栏。
那里,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军嫂,对着什么东西指指点点。
陆振国拨开人群,站定在公告栏前。
我也好奇地走下楼,远远地看着。
只见公告栏上,贴着一张醒目的大字报,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关于给予后勤干事王海涛开除军籍处分的决定》。
下面,详细列举了王海涛的种种罪状:无视纪律,骚扰军属,撬锁入室,意图不轨,影响恶劣……
最下面,是军区领导鲜红的印章,和司令员龙飞凤舞的签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开除军籍!
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惩罚。这意味着他的人生,彻底毁了。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竟然是陆振国。
我看到,陆振国从公告栏上,撕下那张处分决定,然后转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上。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张写满墨迹的纸,递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他抬起头,露出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愤怒,还有……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看着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05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陆振国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风霜,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涌了上来。
我以为我能很潇洒,我以为我能很坚强。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都决了堤。
我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已哭出声。
周围的邻居们,看着我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大概从未见过,那个在大院里以冷面煞神著称的陆营长,会用这样近乎低声下气的语气,跟一个女人说话。
陆振国看着我倔强的样子,眼神里的愧疚更深了。
他上前一步,就在我以为他要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把我拥入怀中的时候,他却只是伸出手,极其笨拙地,想要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指粗糙,带着厚厚的枪茧,碰到我脸颊的时候,有些刺痛。
我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他收回手,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军人的冷硬,多了几分普通男人的憨直,我……我给你带了肉包子。国营饭店的,还热乎。
说着,他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我面前。
油纸包被他的体温捂得暖暖的,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我看着那个油纸包,又看了看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脸上,笑容却比阳光还灿烂。
这个男人,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但我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涨涨的。
我接过油纸包,剥开一个,狠狠地咬了一口。肉馅鲜美,汤汁四溢,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走吧,回家。我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他点点头,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剩下的东西,另一只手,极其不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很粗糙,却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没有挣脱。
在全大院邻居们震惊、羡慕、嫉妒的复杂目光中,我被陆振国牵着,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把我按在椅子上坐下。
你先吃,我去给你倒水。
他转身走进厨房,很快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糖水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
先喝点糖水,压压惊。
我看着杯子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红糖,心里又甜又酸。这个年代,红糖是精贵东西,他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吧。
陆振国,我喝了一口糖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王海涛的事……
处理干净了。他打断我的话,语气里带着后怕和庆幸,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立刻跟团长请了假,搭了最快的一班军车赶回来。幸好,还来得及。
他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告诉了我。
原来,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禁闭室,把王海涛揍了一顿。
那一顿揍,他下手极狠,专门挑看不见伤的地方打。王海涛被打得鬼哭狼嚎,把他这些年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都招了。
包括他怎么在背后给陆振国使绊子,怎么散播陆振国和他白月光的谣言,怎么一步步计划着,想把我这个软柿子捏在手里,以此来彻底搞垮陆振国。
有了这些口供,再加上撬锁的人证物证,陆振国直接捅到了军区司令员那里。
司令员雷霆震怒,当场拍板,开除军籍,以儆效尤!
那个……李翠芬她们……我有些犹豫地问道。
我也处理了。陆振国的眼神冷了下来,我已经跟她们的男人都打过招呼了。如果他们管不好自己的婆娘,我不介意,帮他们管管。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这不仅仅是替我出气,更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向整个大院宣告——陈秀丽,是我陆振国的女人,谁敢动她,就是跟我陆振国过不去!
陆振国,我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半晌,才闷闷地说了一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他站起身,从他那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
这个,给你。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沓信,还有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信封已经泛黄,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
是他的白月光,写给他的信。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这是什么意思跟我解释他和白月光的关系还是要跟我摊牌
我拿起那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戒指。
这是……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陆振国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她说,要留给我未来的媳妇。
他指了指那沓信:这些信,是林晚晚写给我的。我跟她,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我当兵走后,她给我写过几封信,但我一封都没回。后来,她就嫁人了,嫁到了省城。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他看着我,眼神坦荡,没有躲闪。
陈秀丽,我承认,娶你的时候,我心里不情愿。但是,从你踏进这个家门开始,你就是我陆振国的妻子。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说道:以前,是我混蛋,冷落了你。以后……以后我会对你好。工资全交,家务全包,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有些微微发红。
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在说情话的时候,竟然会害羞。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委屈,是感动。
我看着他,带着泪,笑了。
陆振国,说话算话
算话!他立正站好,像是在对首长做保证,要是我做不到,就让我……就让我一辈子打光棍!
我被他这幼稚的誓言逗笑了,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这是……给你的奖励。
陆振国的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知道嘿嘿地傻笑。
窗外,夜色渐浓。
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和陆振国之间那堵冰冷的墙,彻底融化了。
而我的人生,也将在这个八十年代的军区大院里,翻开崭新的一页。
06
王海涛被开除军籍,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大院里炸开了锅。而陆振国那句我的人,我护着,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一夜之间,我从不守妇道的狐狸精,变成了被恶霸欺负后有英雄丈夫撑腰的正面典型。
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的军嫂们,现在看到我,都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秀丽啊,你家振国可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把坏人给办了!
就是就是,你可真是好福气,嫁了这么个护着你的男人!
李翠芬更是提着一篮子鸡蛋,亲自上门道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信谣言,让我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温和地收下了鸡蛋。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个人情社会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好。
陆振国真的像他保证的那样,对我好得不像话。
他把每个月的工资津贴,一分不剩地交给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把早饭做好,才去出操。晚上回来,不管多累,都会抢着干家务。
那张我睡了三个月的地铺,也被他收了起来。美其名曰,地上凉,对女人身体不好。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睡到了床上。
只是,他依旧睡在床的另一边,离我足足有两尺远,规矩得像个柳下惠。
每天晚上,我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和他刻意压抑的,粗重的呼吸。
这个男人,明明心里想得不行,却硬是撑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敢越雷池一步。
真是个……纯情的老干部。
这天,周姐来串门,拉着我的手,神秘兮兮地说:秀丽,告诉你个好消息!军区要组织家属们学技术,学文化,成立一个服装厂,自负盈亏。我觉得你手巧,人又聪明,要不要去试试
服装厂
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上辈子,就是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没想到,重生到这个年代,竟然还有机会重操旧业。
去!我当然要去!我激动地握住周姐的手。
这不仅仅是一个工作机会,更是我实现自我价值,摆脱军属这个单一身份的开始。
服装厂很快就筹备了起来。因为我之前在婆家就以一手好绣活出名,加上周姐的力荐,我被任命为技术小组的组长。
我把我那些超前的设计理念,和这个时代的审美结合起来,画出了一批新颖又实用的服装样式。
喇叭裤、蝙蝠衫、连衣裙……这些在后世司空见惯的款式,在这个时代,却显得格外时髦。
样品做出来那天,整个服装厂都轰动了。
军嫂们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眼睛都直了。
天啊,这衣服也太好看了吧!
秀丽,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也太厉害了!
我趁热打铁,组织了一场小型的时装秀,让几个身材高挑的军嫂当模特,穿着我们的新衣服,在大院里走了一圈。
那效果,简直比后世的顶级大秀还要轰动。
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不仅是大院里的军嫂,就连军区外面的人,都托关系想来买我们的衣服。
服装厂的生意,一下子就火了。
第一个月发工资,我拿到了三百块钱的奖金。
这在人均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八十年代,简直是一笔巨款。
我捏着那沓厚厚的大团结,心里美滋滋的。
晚上,我特意去国营饭店,割了半斤肉,炒了两个硬菜,开了瓶酒,准备和陆振国好好庆祝一下。
他看着桌上的菜,和我手里的钱,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自己挣的!我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钱,陆营长,从今天起,我陈秀丽,也能养家糊od口了!
他看着我神采飞扬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惊艳和欣赏。
他拿起酒杯,给我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媳妇,你真厉害。他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为你骄傲。
这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
借着酒劲,他终于鼓起勇气,从床的那一头,一点点地,挪到了我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滚烫而坚实,带着一股淡淡的汗味和肥皂的清香,很好闻。
秀丽……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含糊不清,我……我喜欢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转过身,对上他那双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陆振国,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陈秀丽。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从你站在我面前,指着王海涛的鼻子,骂他不是个东西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原来,这个木头,开窍得这么早。
我笑了,主动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次,他没有再退缩。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我们的身上,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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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自从那晚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我和陆振国的关系,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睡在我身边的最熟悉的陌生人,而是我名副其实的丈夫。
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有多勇猛,在情事上,就有多笨拙。
他像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每天晚上都要缠着我,不知疲倦地探索,学习。那股认真劲儿,就好像在研究什么重要的作战计划。
我常常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却又忍不住沉溺在他那滚烫的热情里。
大院里的军嫂们,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
她们总说我最近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一看就是被男人滋润得好。
每当这时,我都会羞得满脸通红,在心里把陆振国那个禽兽骂上一百遍。
服装厂的生意越来越好,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甚至有省城的服装公司,都派人来挖我,想请我去做首席设计师。
我拒绝了。
因为我知道,我的根,在这里。我的爱人,我的事业,我的朋友,都在这个小小的军区大院里。
这天,陆振国从部队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我给他递上一杯水,关切地问道。
团里要选拔一批干部,去军校进修。他喝了一口水,沉声说道,名额有限,竞争很激烈。
我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去军校进修,回来之后,他的军衔至少能升一级。
但是,王海涛事件,虽然最终以他大获全胜告终,但或多或少,还是给他的履历上,留下了一些不清不楚的污点。
有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拿这些事来做文章。
你想去吗我问他。
想。他看着我,眼神坚定,做梦都想。
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那就去争取。我握住他的手,给他打气,别担心其他的,有我呢。
我知道,光靠他自己,还不够。我必须帮他。
第二天,我提着两瓶好酒,和一条我亲手做的连衣裙,敲开了周姐家的门。
我把陆振国想去进修的事情,跟周姐透了个底。
周姐一听,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来意。
秀丽,你放心。她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们家老李,跟你们团的政委是老战友了。我让他去吹吹风,肯定没问题。
有了周姐的保证,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但光有上层关系还不够,群众基础也很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我利用自己在军嫂中的影响力,有意无意地,帮陆振国宣传了起来。
哎,听说了吗上次那个抗洪抢险,陆营长带头跳进水里,扛了三天三夜的沙包呢!
可不是嘛!上次军事演习,也是陆营长带的队,拿了全军区第一!
要我说啊,咱们军区,就找不出第二个比陆营长更有本事,更有担当的男人了!
一时间,整个大院,都在传颂着陆振国的光辉事迹。
就连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老首长,老干部,都对这个文武双全,还特别疼媳妇的年轻营长,赞不不绝。
舆论的压力,是巨大的。
在这种情况下,谁要是敢因为作风问题卡着陆振国的名额,那就是跟全大院的军嫂,甚至全军区的官兵作对。
半个月后,进修的名单,终于公布了。
陆振国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第一个。
消息传来那天,陆振国抱着我,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媳妇,你真是我的福星!他抱着我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就在我们为这件事高兴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找上了门。
是林晚晚,陆振国的那个白月光。
她穿着一身时髦的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站在我家门口,脸上带着高傲的审视。
你就是陈秀丽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我找陆振国。
我看着她,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08
他不在。我站在门口,没有要请她进来的意思,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晚晚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她想象中的我,大概会是慌张、自卑,或者至少会有些局促不安。
但她看到的,只有一个穿着得体,神情淡然,甚至眼神里还带着审视的女人。
她愣了一下,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优雅的笑:我是他朋友,从省城来看他。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我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朋友哪有朋友会用那种看情敌的眼神看别人的妻子
林晚晚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她大概从未被人这么干脆地拒绝过。
陈秀丽是吧她收起了笑容,语气里带上了傲慢,我劝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我和振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你这种半路杀出来的乡下女人能比的。
来了,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靠在门框上,好笑地看着她:林小姐,首先,我和陆振国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其次,‘乡下女人’怎么了我吃你家大米了还是花你家钱了
你!林晚晚被我一番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我站直了身体,目光冷了下来,我和陆振国怎么样,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你要是真把他当朋友,就该离他的家庭远一点。如果你是来宣战的,那我劝你省省力气。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论心机,你不是我的对手。
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论长相,你也未必比我强多少。
最后,我拍了拍胸口,一脸骄傲地说:最重要的是,我男人,爱我。
这三个字,像三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插进了林晚晚的心里。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你……你胡说!振国他爱的人是我!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是吗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他怎么娶了我,而不是你那他怎么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千里迢PIO地赶回来为我撑腰那他怎么会为了我,拒绝了去省城军区发展的机会,选择留在这个小地方
我每说一句,林晚晚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事,她显然都不知道。
林小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看跳梁小丑的快感,人要往前看。抓着过去不放,最终难堪的,只会是自己。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要关门。
陈秀丽!她突然叫住我,声音里带着绝望的疯狂,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是来办离婚的!只要我恢复单身,振国就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我关门的动作顿住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突然笑了。
好啊。我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那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怎么跟我这个战斗英雄的原配妻子斗。
砰的一声,我将门狠狠地关上,将她那张错愕又怨毒的脸,隔绝在门外。
靠在门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刚刚表现得云淡风轻,但我的手心,其实也捏了一把汗。
这个林晚晚,比我想象的还要难缠。
晚上,陆振国回来,我把林晚晚来过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完,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厌恶和烦躁。
她来干什么
来找你再续前缘。我故作轻松地说道,心里却在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陆振国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像是怕我跑了似的。
秀丽,你听我说。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紧张,我跟她,真的早就没关系了。当年她家里出事,求我帮忙,我没帮。后来她就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干部子弟。这些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我知道。我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我相信你。
如果我不信他,今天就不会那么有底气地把林晚晚怼回去。
她还说,她要离婚。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陆振国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决绝。
那也跟我没关系。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陈秀丽,我陆振国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这个男人,平时闷葫芦一个,说起情话来,却总是这么直白,这么要命。
我的心,彻底地安定了下来。
好。我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然而,我们都低估了林晚晚的手段。
她并没有因为我的警告而退缩,反而,开始用一种更隐蔽,也更恶毒的方式,来破坏我们的生活。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大院里,以陆振国发小的身份,跟那些军嫂们套近乎。
她给东家送点心,给西家送布料,很快就和李翠芬那样的长舌妇混熟了。
然后,关于我的新的流言,又开始悄悄地流传开来。
她们说,我之所以能开服装厂,当上组长,全都是靠着周姐的关系。
她们说,我设计的那些衣服,其实都是抄袭省城大牌的款式。
她们甚至说,我当初之所以能嫁给陆振国,是因为我给我妈出了馊主意,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逼走了林晚晚。
这些流言,比上一次更加恶毒。因为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难辨真伪。
一时间,我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女强人,又变成了一个工于心计,靠男人上位的心机女。
服装厂的军嫂们,看我的眼神,又变了。
这一次,没有了鄙夷,却多了敬畏和疏远。
我知道,这是林晚晚在向我示威。她想用这种方式,孤立我,击垮我。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因为操劳而有些憔悴的自己,冷冷地笑了。
林晚晚,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吗
你太小看我陈秀丽了。
09
面对林晚晚掀起的舆论风暴,我没有选择像上次一样正面硬刚。
我知道,对付流言最好的办法,不是辩解,而是用事实,让它不攻自破。
所谓我靠关系上位,抄袭大牌,这些都好办。
我直接向军区领导申请,举办一场面向全军区的军嫂服装设计大赛。
大赛不设门槛,只要是军属,都可以参加。评委则由军区文工团的领导、省服装公司的设计师,以及随机抽选的战士代表共同担任。
公开,公平,公正。
消息一出,整个大院都沸腾了。
林晚晚显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主动找到了大赛组委会,捐了一大笔钱,作为大赛的奖金,并且,点名要当评委。
她的算盘打得很精。
如果我赢了,她作为评委和赞助商,可以说是我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她的提携和帮助。
如果我输了,那更是坐实了我抄袭和浪得虚名的罪名。
到时候,她再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就能轻而易举地,收割我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好一招一石二鸟。
我看着她志在必得的样子,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比赛那天,礼堂里座无虚席。
我作为最后一个出场的选手,穿着自己设计的压轴作品,走上了T台。
那是一件改良式的旗袍。
我保留了旗袍最能凸显女性曲线的版型,但在面料上,却大胆地选用了军绿色和卡其色的拼接。领口和袖口,则用金色的丝线,绣上了精致的麦穗和五角星图案。
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失军人的英气和飒爽。
当我穿着这件旗袍,自信地走在T台上时,全场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
台下,陆振国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坐在第一排。他的目光,从我出场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我。那双向来冷峻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骄傲和爱意。
我知道,我在发光。
而林晚晚,坐在评委席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评分表,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结果,毫无悬念。
我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比赛的第一名。
省服装公司的评委当场向我发出了邀请,希望我能成为他们的特约设计师。军区领导也高度赞扬了我的才华,并且当场决定,将我的设计,作为下一季度文工团的正式演出服。
我站在领奖台上,手捧着奖杯和证书,万众瞩目。
我拿起话筒,看着台下的林晚晚,微笑着说道: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林晚晚。
她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准备迎接我的感谢。
我却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了台下的陆振国。
这个人,就是我的爱人,陆振国同志。
我看着他,眼含热泪,声音哽咽:是他,在我被所有人误解,被流言蜚语包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我,支持我。是他,给了我站在这里的勇气和底气。是他,让我明白,一个女人最好的作品,不是一件漂亮的衣服,而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一个值得她骄傲的爱人。
我的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陆振国再也控制不住,他一个箭步冲上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秀丽,你才是我的骄傲。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而林晚晚,则在这一刻,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她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成了为我做嫁衣。她不仅没有击垮我,反而,让我站上了更高的地方,让我和陆振国的感情,更加坚不可摧。
比赛结束后,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离开了大院。
据说,她并没有离婚成功。她的丈夫,在得知她回乡勾搭旧情人的事情后,勃然大怒,不仅收回了她所有的经济大权,还把她关在了家里,不许她再出门。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白月光,终于,为自己的愚蠢和恶毒,付出了代价。
而我的生活,也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风平浪静。
服装厂的生意,在我的带领下,越做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明星企业。
陆振国也顺利地从军校毕业,回来后,直接被提拔为副团长。
我们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团级干部楼,我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设计室。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有一件事,成了陆振国的心病。
我们结婚快两年了,我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很着急。他常常看着邻居家那些满地跑的娃娃,露出羡慕的眼神。
我也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我身体没问题。
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就是迟迟不来。
这天,我正在设计室里画图,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冲进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我冲出家门,直奔军区医院。
一个小时后,我捏着那张化验单,手都在颤抖。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妊娠,六周。
我怀孕了。
我要当妈妈了。
我捂着嘴,眼泪狂涌而出。
我几乎是飞奔着回家的,我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振国。
可是,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让我如坠冰窟的一幕。
我的母亲,那个我一直以为慈爱善良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药瓶,对我婆婆,也就是陆振国的母亲说:
亲家母,你放心。只要有我看着,那个丫头,这辈子,都别想生出孩子来!
10
妈,你在说什么
我的声音,像数九寒冬里的冰凌,又冷又脆。
客厅里,我的母亲和我那从乡下赶来看我的婆婆,同时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回过头来。
看到我煞白的脸和手里紧紧攥着的化验单,我妈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我还难看。
她手里的那个药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认得那个药瓶,那是我一直在吃的,我妈托人从老家带来的,所谓的调理身体的中药丸。
秀丽……你……你怎么回来了我妈的声音都在发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要是不回来,怎么能听到您的真心话呢我一步步向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以为她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背地里,给我下避孕的药。
我……我都是为了你好啊!我妈被我逼得退无可退,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秀丽,你还年轻,事业才刚刚起步,怎么能被孩子绊住手脚妈是怕你……怕你走了妈的老路啊!
我妈年轻时,也是个有名的才女,可为了家庭,为了我,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成了一个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替我‘决定’我的人生吗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妈,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我妈像是被踩了痛脚,尖叫起来,我要是自私,当初就不会为了你,去求你爸的战友,求他给你和振国牵线!我要是自私,就不会在你被王海涛欺负的时候,急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我妈会那么执着地,要让我嫁给陆振国。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晚晚会说,是我妈用不光彩的手段逼走了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妈在背后策划的。
她利用她对陆振国一家的了解,利用林晚晚的骄傲和愚蠢,也利用了我的顺从和善良,一手导演了这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
而我,从始至终,都只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
亲家母,你别怪秀丽她妈。一直沉默的婆婆,突然开口了。她拉住我的手,叹了口气,把一张泛黄的旧报纸,递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张二十年前的《人民日报》。
报纸的角落里,刊登着一则小小的寻人启事。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而那个小女孩,和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秀丽,婆婆看着我,眼眶泛红,其实,你不是你妈亲生的。你是我们家振华的女儿。
振华,陆振华。
陆振国的亲哥哥,在二十年前的一场边境冲突中,壮烈牺牲,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而他的妻子,也在生下女儿后,因为产后抑郁,不久就去世了。
那个被留下的,嗷嗷待哺的女儿,就是我。
当年,是我妈,那个善良的军嫂,收养了我,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含辛茹苦地拉扯大。
而她之所以一直瞒着我,之所以不让我生孩子,就是怕……怕陆家会把我抢走。
她害怕失去我,这个她用半生心血养大的女儿。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抱着我的母亲,和我的婆婆,三个人哭成了一团。
所有的误会,所有的怨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晚上,陆振国回来,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秀丽,我的好妹妹……不,我的好媳妇……
我被他弄得又哭又笑,捶着他的胸口:那你以后,是该叫我媳妇,还是叫我侄女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都叫,都叫。在家叫媳妇,出门叫侄女,咱们各论各的!
我被他这句话,彻底逗笑了。
那一晚,我们一家人,第一次真正地,团聚在了一起。
一年后,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儿子像他爸爸,从小就一脸严肃,不爱笑,却是个十足的护妹狂魔。
女儿像我,活泼可爱,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
陆振国给他们取名,一个叫思华,一个叫念秀。
他说,这是为了纪念我们的过去,也是为了期许我们的未来。
我的服装事业,也越做越大,成了全国知名的品牌。
我用我的设计,将东方的美,带向了全世界。
而陆振国,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地,成为了共和国最年轻的将军之一。
我们携手走过了风风雨雨,看遍了世间繁华。
很多年后,当我们的孙子孙女,围在我们的膝下,听我们讲述过去的故事时,我总会想起那个,我重生回来的夜晚。
那个夜晚,很黑,很冷。
但幸好,我没有放弃。
幸好,我遇到了他。
他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照亮了我所有的黑暗,给了我一个,温暖而璀璨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