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评舞台的灯光熄灭时,我听见耳返里传来程悦瑶假唱的混响——她连呼吸声都没喘对。
下一秒,我的出道资格被取消,罪名是台风侵略性过强。而评委席上坐着的,是上周刚用劳力士贿赂过程悦瑶她妈的金牌经纪人。
我低头看着膝盖渗血的淤青,突然笑了。
这三年,他们偷我的舞、压我的嗓、连我爸的救命钱都能克扣,最后却骂我太强势
好。
那今晚开始,我会让所有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侵略性。
1
终评场馆的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刚把最后一个高音钉在天花板上,耳返里突然炸开一片死寂。
像被人掐住喉咙的瞬间。
全场灯光
啪
地灭了。
黑暗里能听见自己心脏撞肋骨的动静。
还有……
程悦瑶那边传来的假唱混响。
她那副装出来的甜美嗓音裹着耳麦的电流声,顺着地板爬过来。
真他妈恶心。
掌声雷动的时候,我终于看清台下那些举着程悦瑶灯牌的手。
有几个手腕上晃着的手表,上周还在她妈那个金牌经纪人的手腕上闪。
贺泽言的声音透过主控台麦克风砸过来,像冰锥子扎进耳膜。
乔逸歌台风侵略性过强,取消出道资格。
侵略性
我低头看自己汗湿的练功服,膝盖上的淤青还在渗血。
这三年每天练到凌晨四点的基本功,在资本眼里叫侵略性。
后台大屏突然亮得刺眼。
乔逸歌情绪失控
后面跟着个鲜红的爆字。
弹幕里的脏水泼得比场馆的聚光灯还密。
果然是没背景的野路子,输不起就摆臭脸
看看人家程悦瑶多优雅,这才是偶像该有的样子
听说她爸等着做手术怕不是想靠出道捞快钱吧
我冲回宿舍时,指纹锁已经识别不了我的指腹。
保洁正拖着最后一个垃圾袋往电梯口走,里面露出我那件洗得发白的训练服。
行李箱被人用美工刀划成了破布条,里面的乐谱散了一地。
手机银行
APP
跳出来的数字晃得我眼晕,79.6
元。
医院的电话像催命符。
乔小姐,你父亲的心脏支架手术费还差三十万,下周三再不缴齐……
护士的声音隔着电流发飘,我盯着宿舍空荡荡的天花板,突然笑出声。
保安架着我的胳膊往外拖时,我还在数走廊里的应急灯。
一共十七盏,和我被克扣的十七次演出补贴正好对上。
玻璃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马路对面的便利店的暖光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橘色。
周明举着把印着满
20
减
5的伞跑过来,塑料柄硌得他手心发红。
乔姐,我刚看直播了……他想拽我进店里,被我甩开。
雨太大,血珠滴在地上晕开,我才发现自己掐破了自己的掌心。
一年,我举起手对天发誓,血水顺着手臂缓缓流下刚滴到地上就被雨水冲成淡红的线。
我握紧的手把夺回舞台的信念在心里埋的更加的清晰。
那些随着雨水逐渐消失不见的红色像极了被资本踩碎的梦想。
周明在旁边抽气,我抬头看他。
掌心的还在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雨地里画出歪歪扭扭的印子。
听见没我的声音比雨声还冷,这不是赌约,是欠条。
他想说话,被我用眼神堵回去。
雨幕里能看见程悦瑶的应援车从街角开过,LED
屏上她笑靥如花的脸被雨打得变形。
转身时,指甲更加深深掐进掌心。
三十万的手术费。
被偷走的出道位。
还有那些藏在训练室监控死角里的龌龊。
这些账,我会一笔一笔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周明的伞还在滴水,我盯着便利店招牌上闪烁的24
小时营业灯箱。
突然想起刚进公司时,声乐老师说我的高音能穿透三层隔音棉。
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都尝尝被声音撕碎的滋味。
雨还在下,但我已经不怕了。
反正从今天起,我就是从泥里爬也要爬回舞台。
就一年。
2.
凌晨五点的冷柜嗡鸣还没歇,我把最后一叠饭团摆进货架。
周明抱着拖把从仓库出来,裤脚沾着灰。
又练到天亮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热包子,塑料袋被热气熏得发皱。
仓库铁架上的监控正对着墙角,那里的地板被磨出半圈浅痕。
我蹲下去按了按膝盖,淤青泛着紫黑。
昨天那个滑跪动作,总差点意思。
周明突然哎了一声,举着手机凑过来。
屏幕上是从监控截的一段,画面里:
我穿着便利店工服,在堆满纸箱的过道里旋身,
膝盖砸向地面的瞬间接了个
C5
高音,货架上的泡面盒震得哗哗响。
我调了个滤镜,发
DY
了。
他挠挠头,就加了句『打工妹的最后一个八拍』。
我没当回事,低头扫掉地上的面包屑。
这种片段,发了也是石沉大海。
当年在练习室,多少个完美舞台被贺泽言一句话否掉,何况是便利店仓库的即兴发挥。
中午换班时手机震得发烫。
点开
DY,999
+
的消息提示差点卡死机。
那个
15
秒的视频,播放量后面跟着七个零。
评论区滚得飞快
这爆发力某些爱豆该惭愧了
膝盖砸地那下我隔着屏幕都疼
求完整版!!
打工妹也要跳好最后一个八拍
冲进热榜前十,后面跟着个爆字。
我盯着屏幕发愣,周明扒着柜台往里看。
火了
他声音发颤,突然跳起来撞到货架,一排可乐哐当砸下来。
没等我缓过神,程悦瑶的名字就跟着上了热搜。
便利店女孩博同情
后面缀着个鲜红的新字,点进去全是通稿。
某素人利用打工身份炒作,蹭同期出道爱豆热度
业内曝练习生时期性格跋扈,被淘汰实属正常
配图是我被保安推出公司大门的照片,暴雨把我淋成落汤鸡,眼神却被
P
得狰狞。
这群人有病吧!
周明气得发抖,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我去删视频!
我按住他的手,指尖冰凉。
删了就等于认了,程悦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深夜值夜班,仓库的门被推开时,我正在练《逆光》的转音。
周明举着个快递袋进来,脸色铁青。
律师函。
他把文件摔在纸箱上。
贺泽言说你违约,要赔八千万。
呵,八千万。
我扯开封口,A4
纸的油墨味刺得鼻腔发酸。
上面写着我三年前签的霸王条款,哪怕被公司雪藏,离职后五年内也不能在任何平台露脸。
难怪他们敢这么嚣张,早就布好了局。
手机突然弹出提示,所有社交账号被冻结。
私信里最后一条消息,是父亲医院发来的。
手术费再不补齐,只能停掉进口药了。
我把律师函揉成一团,指甲掐进掌心。
贺泽言和程悦瑶,是铁了心要把我摁死在泥里。
凌晨三点,仓库的监控亮着红光。
我把纸箱一个个拆开,拼出舞台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点开周明的备用手机,直播键按下去的瞬间,手心全是汗。
没什么惨可卖的。
我对着镜头扯了扯工牌,就想唱首歌。
伴奏响起的刹那,我闭上眼。
好像又回到那个终评舞台,耳返突然静音,灯光全黑,台下是程悦瑶假唱的掌声。
但这次,我的声音没被掐断。
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
最后一个高音破出喉咙时,监控摄像头震了震。
弹幕疯了一样滚动。
哭了,这才是
live
啊
姐姐别唱了,太虐了
贺泽言出来挨打!
仓库门被推开时,我以为是周明送夜宵来。
抬头却看见个陌生男人,西装熨得笔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乔逸歌
他打量着我,目光扫过地上的纸箱,我是盛曜娱乐的叶润泽。
我关了直播,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盛曜,业内唯一敢跟贺泽言的公司叫板的公司。
叶润泽把一份合约推过来。
我缺个女主角,全开麦唱跳,不修音的那种。
我翻到违约条款那页,指尖停住。
我不能立刻辞掉便利店的工作。我抬头看他,夜班工资要给我爸做手术。
叶润泽突然笑了,掏出打火机把合约点了。
火苗舔舐着纸页,映得他眼里发亮。
重新拟。他对身后的助理说。
加一条,公司设立父亲医疗基金,专款专用。
他看向我,语气里带着点痞气:现在,敢不敢跟我去录音棚
我捏着笔的手在抖。
合约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我犹豫了三秒,按下红指印。
血一样的颜色,像极了那天暴雨里,我对天发的誓言。
叶润泽收起合约时,天边已经泛白。
便利店的玻璃门外,朝霞把云层染成金红色。
我盯着那片光,突然想起周明说过的话。
你看,再黑的夜,总会亮的。
我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一直铺到仓库的纸箱舞台上。
这一次,眼里的光,没再熄灭。
3
监控器的红灯在训练室天花板上明明灭灭。
我数着镜面墙第
17
道裂痕时,舞蹈老师把矿泉水砸在地上。
乔逸歌,你这叫练舞
跟条脱水的鱼似的。
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舞蹈鞋,黏得像
502
胶水。
我抬手抹了把脸,手背触到滚烫的皮肤,
像便利店微波炉刚加热的便当。
再抠一遍
wave,我咬着后槽牙说,最后一次。
下午四点的训练室比蒸笼还狠。
空调早在三天前就被不小心弄坏了,维修单递上去跟石沉大海似的。
我盯着镜里的自己,刘海黏在额头上,T
恤能拧出半盆水。
手机在休息区震个不停,是周明发的消息。
便利店冰柜又坏了,我修到半夜,你直播咋办
喉咙里像塞了团带刺的铁丝网。
我对着镜子张开嘴,扁桃体肿得快把嗓子眼堵死了。
今天加练取消,舞蹈老师抱着胳膊靠在把杆上。
你这状态开直播,是想让全网看你猝死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角落拿起体温计。
水银柱疯了似的往上冲,39℃的红色刻度刺得人眼睛疼。
晚上七点开播,我把体温计拍在镜子上,玻璃壳子震出裂纹。
死也要死在镜头前。
便利店仓库的
LED
灯忽明忽暗。
我把折叠椅拼成临时舞台,周明蹲在地上往冰柜里塞彩色灯管。
程悦瑶的粉丝又来炸你评论了。
他举起手机给我看,屏幕上全是卖惨精滚出娱乐圈的字眼,叶总说给你买水军对冲一下。
我扯掉麦克风线插上声卡,电流声刺啦响。
不用,
我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
弹幕瞬间刷过一片脸好肿果然整容了
把训练室监控调出来,全程直播。
开嗓的瞬间差点呛死自己。
高音劈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弹幕里塌房预定的词条刷得飞快。
周明突然把冰柜门全拉开,五颜六色的灯光裹着冷气扑过来。
唱《逆光》。
他举着手机当应援牌,屏幕亮度调到最大,你最擅长的那版。
体温计被我甩到镜头前时,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然暴涨。
39℃的数字旁边,我闭着眼唱完了整段升
key。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的瞬间,手机弹出推送
。
乔逸歌夜店醉酒
的词条带着爆字冲上热搜。
视频里的女人穿着吊带裙在卡座上扭来扭去,脸被
P
成了我的样子。
AI
合成的。
周明把笔记本电脑怼到镜头前,屏幕上是图层分解图。
我刚黑进营销号后台扒的。
我盯着那条假视频笑出了声。
笑声在仓库里撞来撞去,跟破风箱似的。
拿卸妆水来,
我突然按住周明的肩膀,他手里的灯管差点掉地上。
再叫个医生来。
卸妆棉擦过脸颊时,弹幕里的质疑声越来越大。
直到我举着身份证怼到镜头前,连出生日期都看得清清楚楚,才有人开始发好像是真的。
医生来量体温的时候,我正在拆体检报告的封条。
肺部纹理增粗,我把
CT
片举起来对着光,扁桃体化脓,其他指标全正常。
周明突然卧槽一声。
他的电脑屏幕上,程悦瑶的水军后台表格正在滚动,精确到每条评论几毛钱,哪个账号负责带节奏。
这是……他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吓人。
我把表格投屏到冰柜门上。
彩色灯管把那些数字照得花花绿绿,像串烧着的人民币。
报警吧,我对着镜头理了理头发,第一次笑出了声。
就说有人伪造诽谤。
凌晨两点的仓库比白天还热闹。
周明把冰柜改成了点歌台,扫码点一首《逆光》能捐一块钱给山区女童。
我站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转圈,汗水混着冷气往下掉,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弹幕突然刷起便利店女孩的新词条。
有人说要去打卡同款冰柜,有人开始扒我之前在便利店的视频。
周明举着手机跑过来,镜头晃得人头晕。
在线人数破百万了!
他声音抖得像筛糠,叶总说要给你换专业团队!
我对着镜头鞠了一躬。
灯光在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撒了把星星。
这才刚刚开始。
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点电流的沙哑。
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拿回来。
仓库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响。
我看着冰柜里闪烁的彩灯,突然想起终评那天被剪掉的三秒高音。
原来光从来都不会灭啊。
它只是在等一个肯把冰柜改成舞台的人。
4
董事会的会议室烟雾缭绕时,我正在便利店仓库练
wave。
周明敲了敲铁皮门,递进来的关东煮冒着白气。
手机震得像要炸开。
是叶润泽助理发来的偷拍视频。
视频里几个董事围着长桌。
逼着叶润泽放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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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煮的汤溅在练功服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白痕。
我咬着鱼丸抬头,周明正对着手机傻笑,屏幕上是巴黎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电子印章闪着金边。
看啥呢我伸手去抢。
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手机往围裙里塞的瞬间,一张银行转账单从口袋滑出来。
红色印章刺得人眼睛疼。
收款方是市一院心脏外科,金额正好是我爸手术费的缺口。
付款附言写着学费。
我捏着那张纸,指节咯吱作响。
仓库的
LED
灯忽明忽暗,照得周明的脸一半亮一半暗。
你他妈疯了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是你考了三年的学校!
转账单被我撕成碎片,纸屑飘在他染着便利贴胶水的手背上。
你拿梦想换我出道我吼得嗓子发紧,我乔逸歌还没穷到要卖朋友的地步!
周明突然红了眼睛,平时总笑着的嘴角撇成难看的弧度。
谁他妈跟你说这是换了他吼回来,声音比我还抖。
我攒了三年钱,不是为了去法国画图纸的!
他一把抓住我挥起来的手,掌心全是便利店拖布磨出的茧子。
我只有一个梦想。
他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得像关东煮的汤,看你站在光里!
仓库的铁皮门被风吹得哐哐响。
我盯着他胸前别歪的工牌,照片上的男生笑得露出两颗虎牙,那是他拿到录取通知那天拍的。
手机又震了,是叶润泽的消息。
董事会给最后通牒,明早之前必须放弃逆光计划。
我突然抓起周明的手机,点开那个我直播用的
APP。
干什么他想抢回去。
开播。我咬着牙解锁,屏幕映出我发红的眼眶。
给你看看什么叫价值。
凌晨两点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只有三千。
我把镜头对准货架最底层的泡面,绿包装的,五块八一桶。
今天不卖惨,不唱歌。
我撕开一包捏碎,咔嚓声透过麦克风传遍全网。
就卖这个,我吃了三个月的同款。
弹幕开始滚。
姐姐怎么了
这是……
便利店带货
程悦瑶粉丝发来贺电:穷酸样真掉价。
我冷笑一声,举起泡面桶:五块八,能买一整晚的饱腹感。
就像某些人,
我对着镜头挑眉,故意让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
穿着八千块的高跟鞋,却踩着别人的梦想走路。
周明突然把便利店的荧光板搬过来,用马克笔写:买一箱送乔逸歌同款黑眼圈。
我没忍住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
今天这泡面,卖多少捐多少。
我擦掉眼泪,把镜头怼到泡面桶上,但我得加个条件
买够一亿两千万。
我盯着屏幕上程悦瑶粉丝刷的恶评,嘴角勾得更狠。
让某些说我没商业价值的人,好好看看数据。
直播间的人数开始疯涨。
卧槽这是要刚正面
盛曜董事会的嘴脸我可太懂了
路人粉先买十箱!
周明突然把仓库的冰柜打开,里面的
LED
灯串亮得晃眼。
那是他攒了半年的彩色灯泡,本来想挂在录取通知书旁边的。
灯光师上线!他举着手机绕到我身后,把冰柜当打光灯。
我对着镜头比了个
OK,撕开第二包泡面。
凌晨四点,仓库的泡面货架空了一半。
手机提示音炸成一片,叶润泽发来截图:实时销售额
1.2
亿。
下面跟着一行字:董事会闭嘴了。
我关掉直播,把手机扔给周明。
他的手指还在抖,划开录取通知书的照片,屏幕亮得刺眼。
哭什么。我把他的工牌别正。
设计学院明年还有,我的灯光师今年必须是你。
周明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次却带着笑。
那……他吸吸鼻子。
工资得按市场价算啊,至少加两桶泡面。
天快亮的时候,医院打来电话。
乔先生的手术安排在后天。
护士的声音很温柔,押金已经补齐了。
我站在医院走廊,隔着玻璃看手术室的红灯。
父亲躺在病床上,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抓什么。
我把掌心贴在玻璃上,对着里面轻声说:
爸,等我唱给你听。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微光,照得我影子很长。
手机里,程悦瑶的新热搜正在上升。
程悦瑶深夜现身私立医院
。
配的图是她戴着墨镜,被助理扶着走进妇产科。
我冷笑一声,删掉那条推送。
有些人的光,注定只能亮在阴沟里。
而我的,才刚刚开始。
5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屏幕上跳出的新闻标题像淬了毒的针。
贺泽言诉乔逸歌违约,索赔八千万
我盯着那个数字笑出声。
八千万。
当初从我工资里扣掉的训练费,够买多少个八千万的零头
仓库的铁皮顶被雨点砸得噼啪响。
像极了贺泽言办公室里那盏水晶灯的碎光。
他总爱站在灯底下签合同,说这样能看清楚每个人的贪婪。
现在看来,最贪婪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手机又震,这次是周明发来的视频。
程悦瑶在品牌活动的采访视频。
采访结束时,她一个趔趄整个人跌坐在地。
白色纱裙铺在地上,像朵被踩烂的假花。
她被助理扶起来时,眼眶红得刚好,对着镜头哽咽:以前练舞时也总被人推搡...
底下的通稿已经铺好了。
程悦瑶疑似遭校园霸凌
心疼悦瑶
某练习生曾暴力对待同期
我捏着手机走到冰柜前。
玻璃门上映出我眼下的乌青。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冷柜的光照得人发冷。
周明贴的那些彩色
LED
灯还在闪,像极了练习室走廊的应急灯。
那天程悦瑶就是站在那样的光里。
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下下碾过林小雨的舞鞋。
这种地摊货,也配跟我穿同个练习室
她当时的声音,比现在的通稿还刺耳。
叮
便利店的门开了。
风裹着雨灌进来。
叶润泽站在门口,西装湿透了。
他手里捏着份文件,纸角都泡软了。
盛曜股价跌停了。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董事会刚发的通知,我被停职了。
我没接话。
转身从货架上拿了瓶冰水。
瓶盖拧开时发出
啵
的轻响。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他们说你是扫把星。
叶润泽笑了声,比哭还难听。
说我放着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捡你这块碎石头。
我把冰水递给他。碎石头也能硌死人。
他接过水的手在抖。
我这才发现,他眼底全是红血丝。
像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啪嗒。
手机掉在地上。是叶润泽的。
屏保是盛曜年会的照片。他站在台上,举着酒杯。
背景板上的
逆光计划
四个字,亮得晃眼。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直播吧。我突然开口。
叶润泽猛地抬头。现在
就现在。我走到仓库里,把那个旧监控硬盘找出来。
周明之前帮我导在里面的视频,还在。
你想清楚了叶润泽的声音发紧。
这步棋走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没看他。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直播间标题打得简单粗暴。
来看顶级绿茶怎么碾舞鞋。
按下
开始直播
的瞬间。仓库的
LED
灯突然全亮了。
是周明弄的那个声控装置。大概是外面的雨声太大,触发了开关。
光打在我脸上。有点烫。像终评舞台那天的追光。
我深吸口气,把硬盘插进手机。
视频开始播放的瞬间。弹幕像疯了一样滚进来。
卧槽这是程悦瑶
这高跟鞋碾的,看着都疼!
前面洗地的呢出来走两步!
顶级绿茶翻车现场!!
我看着那些滚动的字。突然想起林小雨。
那个总爱躲在角落练舞的女孩。被踩烂舞鞋那天,她蹲在地上哭。
逸歌姐,我们是不是永远没机会了
当时我怎么说的
我说,等。
现在看来,等的值。
叶润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递给我。是周明发来的。
医院那边说,叔叔的手术费还差五万。
我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疼吗
好像不怎么疼。
比起被贺泽言撕掉合约那天,差远了。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还在涨。已经破千万了。
程悦瑶的道歉声明刚发出来。我扫了眼。
无非是些
年少无知误会一场
的屁话。
底下还有她团队买的水军在洗。
姐姐已经道歉了,还要怎样
乔逸歌就是故意黑!
我笑了。拿起手机,对着镜头。
道歉有用的话,监狱干嘛用的
弹幕瞬间炸了。滚动的速度,快得看不清字。
叶润泽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有人在查盛曜的账。
他声音压得极低。
是贺泽言那边动的手。
他们想把财务造假的帽子扣死在我头上。
我掰开他的手。掌心黏糊糊的。
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那就让他们查。
我走到仓库最里面。那里堆着些旧纸箱。
是我平时练舞时垫脚用的。
叶润泽,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吗
我拿起个纸箱,开始折。
因为纸箱烂了,还能再拼起来。
手指被纸边划破了,血珠渗出来滴在纸箱上,像朵暗红色的花。
他们想把我踩进土里
我把折好的纸箱一个个摆开,拼成个小小的舞台形状。
那就看看,谁先烂在土里。
仓库的门又开了,周明跑进来,浑身湿透。
手里攥着个
U
盘。
逸歌姐!我黑进贺泽言的电脑了!
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些阴阳合同的原件,都在这里!
雨还在下。
仓库的
LED
灯忽明忽暗,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纸箱舞台。
突然觉得,这
24
小时便利店的仓库。
比任何聚光灯下的舞台,都要亮。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
乔逸歌,你完了。
我删掉短信,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指腹蹭过刚才被划破的地方。
有点疼。
但更多的是,痛快。
周明,把灯再开亮点。
叶总,麻烦帮我把那个纸箱舞台挪到镜头前。
至于某些人...
我对着直播间的镜头,笑了。
准备好迎接你们的审判了吗
外面的雨还在下。
但有些东西,该晴了。
6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
我正盯着手术室门上亮得发疼的红灯。
手机在掌心震得快要炸开。
屏幕上跳出来的每一条推送都像淬了毒的针。
乔逸歌陪酒视频
后面跟着个红得发紫的爆字。
点开的瞬间,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不是我,但又太像我了。
4K
画质把合成的侧脸拍得清清楚楚。
香槟杯在手里晃出虚假的弧度。
对面男人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是三年前我参加活动时被恶意抓拍的背景。
贺泽言这老狐狸,连
P
图都学会找角度了。
微信提示音连成一片。
经纪人小姑娘哭着发语音:姐,公司楼下全是记者......
公关部的消息更直接:建议立刻闭麦,等我们公关。
闭麦
我冷笑一声,他们怕是忘了,我从不是能被捂住嘴的人。
走廊尽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周明举着手机跑过来,镜片上全是水雾。
逸歌姐,你快看这个!
程悦瑶的直播界面占满屏幕。
她坐在梳妆台前,眼眶红得像刚被开水烫过。
其实......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抽着鼻子,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逸歌她以前就......
唉,希望她能早点想通,别再执迷不悟了。
评论区疯了似的刷着心疼悦瑶。
有人扒出我三年前被淘汰的视频。
难怪当时没出道,原来是这种人!
程悦瑶肯定被她欺负惨了吧
粉转黑!乔逸歌滚出娱乐圈!
周明气得手都在抖。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恶心!
他想砸手机,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
我看着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那只手昨天还在帮我爸整理病历。
现在却要攥着这些脏东西。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叶润泽的助理发来的消息。
叶总被带走了。
附上的照片里,叶润泽穿着我上次给他买的那件灰色西装。
袖口卷着,还是他惯有的样子。
只是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
盛曜的股价曲线像条死鱼,在屏幕上跌得毫无生气。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杀招,釜底抽薪。
连带着把帮过我的人一起拖下水。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
照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块块碎掉的镜子。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进练习室的那天。
也是这样惨白的灯光。
贺泽言坐在评委席上,手指敲着桌面。
想红
他笑着问我。
就得学会忍。
那时候我不懂。
以为忍是咬紧牙关练到天亮。
以为忍是被程悦瑶踩烂舞鞋时假装没看见。
现在才明白,他们要的根本不是忍。
是跪。
是跪在他们脚下,承认自己天生就该被踩进泥里。
手术室的门开了道缝,护士探出头喊,乔先生家属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手术很顺利,但还需要观察。她顿了顿,又说:费用......
我交。我打断她,声音比我想象中稳得多。
护士走后,周明突然抓住我的胳膊。
他眼睛红得吓人。逸歌姐,要不......他没说下去。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退圈吧。
像贺泽言说的那样。
换我爸平安无事。
我低头看着手机,微博评论区已经被滚字占满了。
有人扒出我家地址,有人说要去医院堵我。
资本举起的屠刀从来都这么精准,知道往哪里捅最疼。
我慢慢跪坐在地砖上,冰凉的寒意顺着膝盖往上爬。
爬过心脏的位置,冻得人发疼。
周明想拉我起来,被我按住了手。
我把手机镜头对准自己,屏幕里的人脸色惨白。
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头发乱得像堆草,哪里还有半点舞台上的样子。
但我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突然笑了。
他们说我陪酒。
他们说我霸凌。
他们说我该滚出娱乐圈。
我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开。
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格外清晰。
他们想让我退圈。
想让我承认这些脏水都是真的。
想让我告诉所有人
没背景的人,再努力也活该被踩。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直播键。
惨白的走廊灯光打在脸上。
身后是亮得刺眼的手术红灯。
我能想象此刻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屏幕。
等着看我崩溃。
等着看我求饶。
但我挺直了脊背,像在练习室里每次被骂台风太硬时那样。
像被贺泽言宣布淘汰时那样。
像在便利店仓库里对着监控练舞时那样。
我告诉你们。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如果我今天退了。
就是告诉所有跟我一样的人。
你们的努力,在资本面前狗屁不是。
你们的梦想,活该被踩在脚下。
我不退。
死也不退。
说完这句话,我关掉了麦克风。
弹幕却像疯了一样滚起来,不是骂声。
是密密麻麻的等你回来。
一行又一行,像黑夜里突然亮起的灯。
周明蹲在我旁边,我看见他手里紧紧捏着手机。
屏保是那张巴黎设计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截图。
他的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哭什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灯光师还没上岗呢。
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
像便利店仓库里那排被他改装过的
LED
灯。
嗯!他用力点头,我等着。
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但总有灭的那一刻。
就像那些想把我拖进黑暗里的人,总有露出原形的一天。
我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等你回来。
慢慢握紧了拳头,指甲又一次陷进掌心。
有点疼。
但这点疼算什么呢,比起被踩碎的梦想。
比起他们想让我吞下的那些脏东西。
这点疼,根本不值一提。
7
ICU
的电子屏在我眼前跳成刺目的红色。
那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每日五万。
爸爸呼吸面罩上凝着白雾,每一次起伏都在抽走我账户里的余额。
昨天护士递缴费单时的眼神,比
ICU
的空调还冷。
乔小姐,今天再不续,有些药就要停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麻。
是贺泽言的特助,那个永远笑眯眯递合同的男人。
乔小姐,贺总说了,签这份退圈声明,八千万官司一笔勾销。
还有,您父亲的所有费用,我们全包。
语音里的笑意黏糊糊的,像苍蝇爬过皮肤。
我盯着屏幕上自愿放弃演艺事业几个加粗加黑的字,像墓碑上的刻文。
手指在删除键上悬了三秒,终究没按下去。
玻璃对面,我爸的手指动了动,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护士撞开我的肩膀冲进去时,我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号码,短信里只有一张照片。
程悦瑶举着张空白支票,背景是医院走廊。
直播道个歉,承认以前在练习室不懂事,这张票你随便填。
哦对了,当年被你欺负过的妹妹,现在可就在这家医院实习呢。
我捏着手机滑坐在地上,病号服的裤腿蹭到墙角的灰。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呛得人想落泪。
贺泽言的算盘打得真响,用我爸的命逼我退圈,他就能永远捂住那些账本。
程悦瑶更恶心,一边递糖一边举着锤子,恨不得看我跪在她面前摇尾巴。
当年在练习室,是谁把新人的舞鞋扔进厕所
是谁用高跟鞋跟碾烂别人的乐谱
又是谁哭着求我帮忙圆谎,说自己没偷拿导师的编舞稿
现在倒好,反过来咬我一口,霸凌
她也配提这两个字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站起来,玻璃窗里的监护仪还在规律地跳动。
那是我爸的心跳,是我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东西。
退圈道歉
他们怕是忘了。
我乔逸歌最擅长的。
就是在泥地里打滚的时候,顺便拽着敌人一起埋了。
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周明的消息。
歌姐,东西拿到了,加密文件我破解不了,但备份硬盘藏好了。
后面跟着个定位,就在法院附近的便利店储物柜。
这傻子,放着巴黎的设计学院不去,非要留在这里陪我疯。
昨天他塞给我一张银行卡,说是便利店的分红,我去查了余额,正好够我爸三天的
ICU
费用。
凌晨四点的走廊空无一人,我对着窗户理了理衣服的领口。
玻璃里的人影脸色惨白,眼下是乌青的黑眼圈,嘴角还有昨天咬出的血痂。
这副鬼样子,倒真像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过。
但那又怎样
只要我还站着,就没人能踩着我的头耀武扬威。
我把程悦瑶那张空白支票撕成碎片,风从安全通道的门缝钻进来,纸屑飞得像雪。
然后点开贺泽言特助的微信,回了两个字:等着。
法院门口的记者比我想象中多。
他们举着长枪短炮,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乔逸歌!你是不是要公开道歉
听说你爸快不行了,贺总是不是给了你封口费
程悦瑶说你抢过她的资源,是真的吗
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我挺直脊背往里走。
衣服的袖子有些短了,露出手腕上昨天输液的针孔。
各位,我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镜头扯出个笑。
等会儿开庭,有好戏看。
审判长敲下法槌的时候,贺泽言坐在被告席上,还在跟律师交头接耳。
他大概是胜券在握的。
一个连父亲医药费都掏不起的小艺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的律师站起来陈述案情。
唾沫横飞地说我违约跳槽。
说我忘恩负义,说我私生活混乱。
旁听席上的闪光灯又开始疯狂闪烁。
我看着贺泽言那张虚伪的脸,突然觉得好笑。
法官大人
我举起手,声音平静得不像我自己。
我有证据,证明贺泽言先生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
周明托人送来的硬盘当证物插进法庭的电脑。
那些隐藏的收入账本和阴阳合同的扫描件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贺泽言的脸瞬间白了。
这是伪造的!乔逸歌你这个贱人!
他像疯了一样想冲过来,却被法警死死按住。
我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突然想起三年前。
他也是这样坐在办公室里,轻描淡写地说,
乔逸歌,你这台风太冲,不适合成团。
那时候程悦瑶的母亲刚签下三亿的对赌协议。
而我,不过是个没背景没靠山的练习生。
他大概从没想过,被他随手丢弃的棋子,某天会反过来将他的军。
还有这个
我调出另一个文件,是贺泽言逼迫练习生签的霸王条款。
上面有他的签名和公司公章,每一页都有。
法庭里炸开了锅,记者们的尖叫快要掀翻屋顶。
就在这时,法庭大门被推开,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走进来。
胸前的徽章闪着光,是税务稽查。
贺泽言先生,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涉嫌偷税漏税和财务造假,请跟我们走一趟。
手铐锁住他手腕的声音,在安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
贺泽言转过头死死瞪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看着他被押出去,嘴唇微动。
牢里好好反省吧,贺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护士发来的消息。
乔小姐,你父亲情况稳定了。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眼前开始发黑。
我想扶住桌子,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倒下的那一刻,我好像攥着什么东西,是程悦瑶那张被撕碎的支票碎片。
真可笑,到最后,我手里捏着的,还是这些肮脏的东西。
但没关系,等我醒过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至少,天亮了。
8
场馆里的欢呼声快把屋顶掀了。
我站在升降台上,看台下密密麻麻的荧光棒晃成一片星海。
VIP
区第一排那个位置,坐着程悦瑶。
叶润泽说要给她发邀请函时,我正在试今天的演出服。
黑色缎面长裙,裙摆开衩到大腿根,配一双七厘米的细跟红鞋。
就说,我请她来看场好戏。
我对着镜子系鞋带,鞋尖蹭过镜面,划出一道冷光。
前奏响起时,全场突然暗下来。
只有中央大屏亮着,白得刺眼。
第一个画面切出来,是个戴口罩的女孩,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她把我的舞鞋扔进水池,用高跟鞋跟碾……
说我不配跟她穿同色系的鞋。
我听见前排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
程悦瑶站起来想走,被两侧的安保按住了肩膀。
她穿了条白色公主裙,此刻裙摆皱成一团,像只被踩过的天鹅。
第二个受访者露了脸,是当年跟我同期的练习生。
她指着手臂上淡淡的疤痕,说那是被程悦瑶用卷发棒烫的。
她说我唱错了她的
part,就该有惩罚。
大屏突然切到练习室监控画面。
三年前的程悦瑶。
穿着限量款高跟鞋,把别人的舞鞋踩在脚下碾来碾去。
她当时的声音透过音响炸出来,甜得发腻。
谁让你比我先学会那个动作
程悦瑶尖叫着推开安保往台上冲。
我正走到舞台边缘,她扑过来的瞬间,我抬脚,鞋尖精准地踩住她的裙摆。
撕拉
白裙子从腰侧裂开,露出里面廉价的安全裤。
台下的抽气声浪差点把我掀翻。
我俯身,凑近她耳尖,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这双鞋,我可替你保存了七年呢。
程悦瑶的脸瞬间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她大概忘了,当年被她踩烂舞鞋的人里,有一个是我。
那双被踩成破布的舞鞋,我现在还收在便利店仓库的纸箱里。
《逆光》的间奏响起。
我松开脚,转身走向舞台中央。
聚光灯打下来的瞬间,全场的合唱声浪差点把穹顶掀飞。
也许我一直害怕有答案,也许爱紧紧在风里打转……
眼角的余光瞥见程悦瑶被安保架着往外拖。
她的白色裙摆拖在地上,像条被丢弃的抹布。
大屏上滚动着实时弹幕,密密麻麻的顶级爽文现场刷成了红色。
唱到最高音时,我抬眼看向观众席。
周明举着逸往直前的灯牌,站在最后一排跳得老高。
叶润泽站在控制台旁边,冲我比了个大拇指,眼眶红得厉害。
退场时,助理递来一个信封。
法院的快递,封皮烫着金色的国徽。
我拆开时,指尖还在发颤。
贺泽言七年,程悦瑶全行业封杀。
白纸黑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眶发热。
后台化妆间里,我把那双红高跟鞋脱下来。
鞋尖上还沾着程悦瑶裙摆的线头。
我找来透明收纳盒,把鞋放进去,又拿出马克笔,在盒盖上写下证据
001。
镜子里的人,眼尾还带着舞台妆的亮片。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这不是复仇,是交作业。
手机突然震动,周明发来了消息。
是我在便利店门口的巨幅海报,写着24
小时不打烊的梦想。
下面还有行小字今日收入全部捐给山区女童。
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化妆镜的灯光惨白,照得那些眼泪像碎掉的星星。
那段在便利店仓库里啃冷饭团的夜晚,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
那些被踩在脚下的日子,那些在仓库里对着监控练舞的凌晨,那些攥着
79
块钱银行卡发抖的瞬间。
现在想来,都成了垫脚石。
助理敲门进来,说该去谢幕了。
我擦掉眼泪,重新把高跟鞋穿好。
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步,又一步,像在跟过去的自己击掌。
推开门的瞬间,外面的欢呼声浪再次涌来。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出去。
舞台的光在前面等我,像一片永远不会熄灭的星海。
9
敲钟的锤子攥在手里有点硌人。
叶润泽站在旁边冲我笑,西装革履的样子倒比平时顺眼点。
财经记者的闪光灯快把人晃瞎了,我盯着大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发呆。
三千万。
一年时间,从银行卡里只剩
79
块,到能拿出三千万回购股份。
听起来像他妈写小说。
在想什么叶润泽碰了碰我胳膊。
我把锤子举高了点:在想这玩意儿要是砸在贺泽言头上,能响几声。
他低笑出声,眼里的红血丝比我还多。
谁都没提那些天他被经侦带走时,我在公司走廊里把贺泽言的律师骂到手抖的事。
敲钟的瞬间震得耳膜发疼。
台下掌声雷动,我看见周明举着逸往直前的灯牌挤在人群里,还是便利店那件洗褪色的蓝外套。
这傻子,早说过别穿这件。
乔总,谈谈成立逆光基金的初衷有记者喊。
我扯了扯衬衫领口:没什么初衷。
就是见不得有些有天赋的孩子,因为没钱没背景,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出训练室。
话音刚落,叶润泽突然鼓起掌来。
他妈的,这人什么时候也学会煽情了。
终章舞台的幕布落下时,我让灯光师把所有灯都关了。
后台传来周明的声音:逸歌,真要这么干
我对着镜子理了理耳返:你那破便利店的招牌灯还能亮不
他在那头笑:早按你说的换成
LED
了,亮得能晃瞎程悦瑶的狗眼。
幕布再次拉开时,全场一片惊呼。
只有舞台中央悬着一盏昏黄的灯,像极了便利店那个摇摇欲坠的招牌。
我走到聚光灯下,听见台下粉丝的尖叫里混着抽气声。
他们大概没见过哪个顶流的返场舞台这么寒酸。
伴奏响起的前一秒,万人场馆突然亮起星海。
数不清的手机闪光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比任何舞台特效都他妈壮观。
我握紧麦克风,指节泛白。
原来真的会有人,把你从泥里捞起来,还愿意为你点亮一整片星空。
我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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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钱的弃子。
第一句出口时,声音忍不住发颤。
想起那个暴雨夜,贺泽言的助理把我最后一点行李扔出来,银行卡余额少得可怜。
想起在便利店仓库啃冷饭团时,周明偷偷塞给我的热包子。
想起叶润泽撕掉合约时说的那句医疗基金我来出。
如今我用
79
块钱的光,照亮整个舞台。
唱到副歌时,我看见周明在控制室比了个
OK
的手势。
他身后的屏幕上,是逆光基金资助的第一个练习生正在练舞的画面。
那女孩眼里的光,和我当年在仓库里对着监控跳舞时一模一样。
间奏响起的空档,台下突然响起整齐的口号。
乔逸歌,往前走!
乔逸歌,不回头!
我笑着抹了把脸,摸到一手的眼泪。
这群傻子,明明是我该谢谢他们。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我抬头望向那片星海。
周明举着灯牌的手在发抖,叶润泽站在台下,掌声里带着哽咽。
他们都老了点,却比初见时更鲜活。
就像我,满身伤痕,却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谢谢你们。
我对着麦克风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谢谢你们,把我从黑暗里买了回来。
说完这句话,全场的灯突然亮了。
我看见第一排有个女孩举着便利店女孩的灯牌在哭。
她身边的男生举着贺泽言牢底坐穿的应援棒,笑得一脸灿烂。
原来这世上最动人的,从来都不是完美的童话。
而是有人陪你走过刀光剑影,还愿意陪你看遍人间烟火。
鞠躬谢幕时,我对着台下比了个三的手势。
一年之约,我做到了。
那些杀不死我的,终究让我站在了更高的地方。
而那些曾经照亮过我的光,如今都成了我身后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