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午夜超市规则怪谈 > 第一章

凌晨三点零一分。
手机屏幕的幽光刺得我眼球发酸,最后一条停留在班长群发的聚餐确认消息。下一秒,那光陡然熄灭,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电源。四周并非我熟悉的卧室墙壁,而是冰冷、高耸得令人窒息的金属货架,排列得密不透风,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穿透的、浓稠得如同墨汁的黑暗里。空气中浮动着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水果味,底下死死压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我浑身冰凉,僵硬地转动脖子。这里不是我家。
操!什么鬼地方
一个粗嘎的男声带着惊惧在死寂中炸开,就在我左侧不远。货架间的通道里,影影绰绰站着另外几个人。一个染着夸张黄毛的年轻男人正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四周;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腋下还夹着个廉价公文包的中年男人,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有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身体筛糠一样抖着。加上我,一共四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凝固着刚从睡梦中被粗暴拽入噩梦的惊骇与茫然。
死寂。只有头顶那几盏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日光灯管,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电流声。这声音像冰冷的虫子,钻进我的耳膜,在骨头缝里爬。
就在这时,那嗡嗡声猛地被掐断了一瞬。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玻璃,毫无预兆地在整个空旷死寂的超市空间里炸响:
【规则一:不要直视任何人的眼睛。】
声音响起的瞬间,我的头皮猛地炸开,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闪电般窜上天灵盖。几乎是本能,我的视线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下缩去,死死盯住自己脚下那片冰冷光滑、映着惨白灯光的地板砖。余光里,我看到那个穿校服的女生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立刻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西装男则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公文包啪一声掉在地上。黄毛反应慢了半拍,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来源抬头,视线似乎向上瞟了一下。
呃……
一声压抑的、仿佛喉咙被强力胶水糊住的怪响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我心脏狂跳,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不要抬头去看,眼角的余光却被迫捕捉到那惊悚的一幕:黄毛的身体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幅度大得像一具被通了高压电的木偶。他原本染得刺眼的黄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光泽,变得灰败枯槁。裸露在外的皮肤,脖颈、手背,迅速爬满蛛网般密集的、深褐色的皱纹。他的眼球疯狂地向上翻去,只剩下浑浊发黄的眼白,死死瞪着天花板上那惨白的光源。
嗬…嗬…
不成调的嘶哑喘息从他扭曲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非人的绝望。他的身体抽搐着,猛地向前一扑,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货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然后,他像一截彻底朽坏的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只剩下身体间歇性的、神经质的抽动。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腐烂水果和血腥气的混合味道,此刻浓烈得令人窒息。西装男死死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校服女生双手捂着脸,指缝间渗出无声的泪水。
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黏腻地贴在冰冷的衣料上。不要看眼睛……仅仅是违反这一条,人就会在几秒内变成这样那翻白的眼球和黄毛最后定格在眼白朝上的姿态,如同烙印般烫在我的视网膜上,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眩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阵奇怪的、有节奏的摩擦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吱扭…吱扭…
声音单调而规律,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轮子在光滑地面上拖行。
我依旧死死盯着地面,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眼角的余光艰难地捕捉到声音的来源——一双沾着污渍的、廉价的蓝色塑料拖鞋。它们的主人动作迟缓,拖着一个半人高的红色塑料桶,桶上架着一把湿漉漉的黑色胶棉拖把。拖把头是深红色的,湿漉漉的,看起来肮脏不堪。
是超市清洁工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戴着同色系大口罩的女人。她低着头,宽大的帽檐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眼睛的位置,只露出毫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她似乎对地上那蜷缩抽搐的人形视若无睹,慢吞吞地推着清洁车,径直来到黄毛瘫倒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弯下腰,动作有些僵硬地抓起拖把。
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她一边用那深红色的、湿漉漉的拖把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黄毛身体下方渗出的一小滩颜色可疑的深色液体——那液体在拖把头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一边喉咙里竟然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荒腔走板的小曲!调子轻快得诡异,与这血腥恐怖的场景形成一种撕裂灵魂的荒诞感。
吱扭…吱扭…
拖把在地面上摩擦,那不成调的哼唱时断时续,像一把钝刀在神经上反复切割。清洁工动作机械,擦得异常认真,深红色的拖把头反复在黄毛瘫倒的位置和周围地面来回涂抹。很快,地上那滩可疑的深色液体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被拖把擦过的、湿漉漉的痕迹。黄毛抽搐的身体似乎也在这个过程中……干瘪、塌陷了下去,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她拖着清洁车,吱扭吱扭地,慢悠悠地消失在另一排高耸货架的阴影里。那不成调的哼唱声也渐渐远去,最终被浓稠的黑暗和死寂吞没。
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我强迫自己从刚才那诡异到极点的清洁场景中抽离,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下反而被逼出一点病态的清醒。规则只说了不能看眼睛,没说不能看别处。我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球,视线死死锁住地面,在清洁工刚才停留的地方仔细搜寻。
那片被擦拭过的地面,颜色深暗,比其他地方显得更湿一些。但就在这片湿痕的边缘,靠近一个货架的金属底座旁,我看到了!
一滴。
暗红,粘稠。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不祥的光泽。
像凝固的血珠。
第二条规则瞬间在我脑海中炸开:【规则二:别碰地上的红色液体。】
那滴暗红色的液体,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而那个清洁工,那个哼着歌拖走污渍的清洁工,她刚刚擦拭过的地方,恰恰留下了这致命的红色液体!
西装男依旧低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噎,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校服女生稍微抬起了捂着脸的手,露出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她顺着我僵硬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滴暗红色的液体,瞳孔瞬间因恐惧而放大。
别……
我嘶哑着喉咙,想阻止她可能做出的任何危险动作,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西装男似乎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崩溃了。他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视线慌乱地扫视着周围,似乎在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出口。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货架上方,扫过天花板,扫过……那片藏着血滴的阴影区域。
他的目光,凝固了。他看到了那滴暗红。
血……是血!
他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猛退,像是要逃离那可怕的东西。仓惶间,他那只穿着廉价皮鞋的脚,好巧不巧地,猛地向后一甩——
鞋尖的边缘,精准地蹭过了那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滋啦——
一声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滚烫油锅的声音响起。
西装男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崩溃的狂乱表情凝固。他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尖。接触过那滴暗红液体的皮鞋边缘,开始冒起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烟雾。
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点接触面,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纸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碳化、分解!那分解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黑色的痕迹沿着鞋尖、鞋面疯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鞋的皮革、里面的袜子、脚上的皮肉筋骨……统统化为细碎、焦黑的尘埃,簌簌落下!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瞬间撕破了超市的死寂。西装男眼珠暴突,布满血丝,整张脸因无法想象的剧痛而扭曲到了极致。他试图抬起那只脚,但分解已经蔓延到了小腿,他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倒。
砰!
身体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分解却没有丝毫停止。焦黑粉碎的痕迹如同活物,贪婪地沿着他的小腿、大腿向上吞噬,速度越来越快!西装服包裹的身体部位迅速塌陷下去,化为飞灰。他徒劳地在地上翻滚、抓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绝望和痛苦,听得人灵魂都在颤抖。
仅仅十几秒,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们眼前,从脚部开始,彻底分解成了一小堆散发着焦糊恶臭的黑色灰烬。只有他那件还算完好的西装外套,空荡荡地盖在灰烬之上,像一座诡异的小坟包。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呕吐出来。校服女生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鲜血从指缝间渗出,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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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扭…吱扭…
那如同索命音符般的摩擦声,再次由远及近。
清洁工,推着她的红色清洁车,慢悠悠地从货架深处转了出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宽大的帽檐遮住眼睛,只露出毫无血色的下半张脸。她仿佛对地上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灰烬视若无睹,径直来到灰烬旁。
她弯下腰,抓起那把深红色的、湿漉漉的拖把。
然后,和之前一模一样,她开始慢条斯理地,用拖把头擦拭那片被灰烬弄脏的地面。喉咙里,再次哼起了那不成调的、荒腔走板的小曲!调子甚至比刚才还要轻快几分。
拖把头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将那堆灰烬均匀地抹开、涂抹。深红色的拖把头在灰烬中搅动,却……奇异地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黑色!
它依旧保持着那种湿漉漉的深红,仿佛刚刚浸过水。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黑暗,在我被恐惧冻结的思维里炸开!
不对!绝对不对!
第一次,黄毛瘫倒的地方,她擦掉了污渍,却留下了一滴致命的红色液体(血)。第二次,西装男化为灰烬,她又来清理。可是,那把拖把!那把深红色的拖把头,在擦拭了那么多污渍——无论是可疑液体还是焦黑灰烬之后,它竟然依旧保持着那种湿漉漉的、纯粹的深红!没有任何污浊的痕迹!
它没有被染脏,没有被浸染。
它……像是新的一样
一股寒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刺骨,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逻辑链条上严丝合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我的脑海,死死咬住我的神经:
规则里,只说了不能做什么。规则里,只警告了危险来自眼睛和红色液体。
规则里,从未说过,那个负责清洁、那个处理尸体的、那个哼着歌的……清洁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真的是和我们一样的受害者一个同样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还是说……她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甚至……她就是那个制定规则、执行规则的存在
监督者!
一个词,带着冰锥般的寒意,刺穿了我所有的侥幸。她可以伪装成无害的、甚至同样是被困住的清洁工,混迹在我们这些真正的猎物之中!她推着车,哼着歌,从容地处理掉每一个违反规则的垃圾,就像农夫在清理自己田里的杂草。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窒息感扼住了喉咙。我强迫自己死死盯着地面,不敢再看她一眼,但全身的感官却像雷达一样疯狂捕捉着那个蓝色工装身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她慢条斯理地拖着地,那把深红色的拖把在灰烬上划过,依旧干净得不沾一丝尘埃。那不成调的哼唱声,此刻听来,分明是死神的安魂曲。
她擦完了那片灰烬覆盖的区域,地面再次变得湿漉漉一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清洁车发出吱扭声,轮子开始转动,似乎要离开。
然而,那声音只响了一下,就突兀地停了。
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的死寂,带着粘稠的恶意,瞬间笼罩了我。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沉地压在肩头。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还有校服女生压抑到极致的、几乎窒息的抽泣声。
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在我的后颈上!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头皮炸开,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那视线……那视线来自……那个方向!
清洁工停在了我侧后方大约三米远的地方。
她没有走。
她……停住了。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轻微磕碰声。冷汗沿着我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那微小的嗒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然后,我听到了声音。
一种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咔…哒…
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清洁工身体,开始转动。不是正常的转身,而是上半身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机械木偶般的姿态,开始向后拧转!她的脚还朝着原本推车离开的方向,但腰部以上,正在一点一点地……扭转过来!
那宽大的帽檐,一点一点地抬起,露出了帽檐下的阴影。阴影里,是一双眼睛的位置。
没有眼睛。
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孔洞!
帽檐下的阴影里,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孔洞,如同宇宙中冰冷的奇点,牢牢锁定了我。它们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走、冻结。
她的脖子还在继续向后拧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声,已经远远超过了九十度!那张戴着大口罩的脸,此刻正以完全倒转的角度,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寒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窟。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啸。校服女生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抽气,随即彻底没了声息,大概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一个声音,从那宽大的、遮住了下半张脸的蓝色口罩后面响起。那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也并非之前哼唱时的模糊不清。它带着一种极其怪异的质感,像是粗糙的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又像是许多细小的虫子在朽木里爬行,每一个音节都刮擦着耳膜,直抵大脑深处,带来生理性的强烈不适。
你……
声音很慢,带着一种非人的好奇,或者说……审视,……找到破绽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如同重锤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那深红拖把的异常,她处理污渍时诡异的从容,还有此刻这完全超越人类认知的形态……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句冰冷的问话中,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推挤、拼合!
监督者……
这三个字像是被恐惧和某种绝境下的孤勇挤压出来,干涩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声音。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开嘴的,……你就是监督者!规则是你定的!你清理我们……就像清理垃圾!
嗬……
一声极其轻微、却饱含了令人毛骨悚然意味的气音,从口罩后面逸出。那声音,听起来竟像是……笑
她没有否认。
她只是维持着那脖子180度扭转的、完全倒转的盯视姿态。帽檐下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如同某种未知生物在调整焦距。一股更加强烈、更加粘稠的恶意,如同冰冷的毒液,从那黑洞中弥漫开来,瞬间填满了我和她之间那短短几米的距离。
聪明……
那砂纸摩擦铁皮般的怪声再次响起,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忍的玩味,……但,还不够。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整个超市空间猛地一震!
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光线和感知的剧烈扭曲!头顶那几盏惨白的日光灯管,光芒骤然变得忽明忽灭,疯狂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眼睛。货架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在剧烈晃动的灯光下疯狂舞动,如同无数择人而噬的鬼爪。
就在这令人眩晕的光影乱流中,我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更惊悚的变化!
超市深处,那些原本隐藏在浓稠黑暗里的墙壁轮廓,此刻竟在闪烁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而就在那些墙壁上,原本应该是空白的地方,正有大片大片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蠕动着、渗透出来!
那不是涂抹上去的颜料。它们像墙壁本身在流血!暗红的血线蜿蜒、汇聚、扭曲、变形……飞快地组合成一行行扭曲、狰狞、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文字!
那字迹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视网膜上:
【规则三: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间!】
字迹在墙壁上流淌、凝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与此同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却无处不在的滴答声,如同细密的鼓点,不知从哪个角落,悄然渗入了这混乱的空间。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韵律。
我猛地抬头,目光扫向记忆中超市收银台的方向——那里本该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电子钟。在疯狂闪烁的惨白灯光下,那巨大的电子钟盘面赫然在目!
所有的数字,无论时、分、秒,都凝固在一个诡异而统一的刻度上:
12:01。
永远停滞的午夜零一分!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原来如此!这该死的空间里根本没有时间流动的概念!所谓的24小时营业,从一开始就是最大的谎言和陷阱!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是扭曲的,是监督者玩弄猎物的工具!它让你无法判断危险何时降临,让你在永恒的午夜中耗尽所有希望!
时间……
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钝痛。监督者那完全倒转的脸依旧盯着我,帽檐下的黑洞仿佛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校服女生依旧瘫软在地,人事不省。那把深红色的拖把,在闪烁的灯光下,红得刺眼,像凝固的血块。
不能信时间……那还能信什么
墙壁上那血淋淋的第三条规则,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像是用尸骸拼凑而成。不要相信时间……监督者就在眼前,她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我强迫自己从那永远凝固在12:01的钟盘上移开视线,大脑在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超负荷运转。监督者……清洁工……她处理污渍……那把诡异的拖把……红色清洁车……
目光扫过她身侧那辆半旧的红色塑料清洁车,车上的红色塑料桶里,液体似乎总是满的……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黑暗中迸溅的火星,骤然点亮了我近乎绝望的思绪!
破局的关键……也许就在她身上!就在她赖以清洁的工具上!
规则由她制定,工具由她掌控。但规则本身,是否也反过来约束着她就像程序不能违背底层逻辑
那把拖把,那桶水……它们是她力量的延伸,还是……她必须遵守的某种仪式
赌一把!不赌,必死无疑!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扑!目标不是监督者,而是她身边那辆红色的清洁车!我的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迅捷,完全出乎了那个脖子扭转180度的怪物的预料。
砰!
我的肩膀重重撞在清洁车的金属框架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猛地一歪。架在红色塑料桶上的那把深红色拖把,被震得向上一跳,然后……直直地朝着桶口的方向倒了下去!
不——!!!
一声尖利到完全失真的、非人的嘶吼,如同无数金属片在玻璃上疯狂刮擦,猛地从监督者那口罩后面爆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狂怒和……一丝极其尖锐的恐惧!
就在拖把的胶棉头即将砸入红色塑料桶内那粘稠液体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个超市空间的光线骤然暗沉下去,仿佛被泼上了一层粘稠的墨汁。墙壁上,那些刚刚凝固的、由暗红血液构成的规则文字,猛地剧烈沸腾起来!【规则三: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间!】这行字如同活物般疯狂扭曲、膨胀,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迸发出刺目的血光!紧接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了隐藏的帷幕,更多粘稠的、暗红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超市的墙壁、天花板、甚至金属货架的缝隙里,汹涌地渗透、喷涌出来!
滋啦——滋啦——
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密密麻麻地响起。那些新涌出的血液如同拥有生命和强腐蚀性的酸液,飞快地在墙壁、天花板、货架表面蔓延、流淌、组合!一行行更加扭曲、更加狰狞、散发着更加浓郁死亡气息的血字,在超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可视的平面上,争先恐后地浮现、凝固:
【规则四:监督者失控时,所有规则将强制显现!】
【规则五:唯一出口在破碎的镜面之后!】
【规则六:逃离时不可回头!】
【规则七:……】
无数条血淋淋的规则,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瞬间覆盖了所有视野!整个超市变成了一个由鲜血和死亡文字构成的、令人窒息的地狱囚笼!浓郁到化不开的铁锈腥味,混合着腐烂水果的甜腻,形成一种足以摧毁理智的恶臭。
而就在这片血光文字疯狂涌现的核心处,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清洁工——监督者,她的形态也发生了恐怖的畸变!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迅速变得焦黑、碳化,片片剥落。暴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扭曲虬结的黑色血管。她那180度扭转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猛地回正,但那张脸——帽檐早已在异变中消失,口罩也被撕裂——露出的是一张完全由蠕动血肉和暴露的、参差不齐的黑色利齿构成的怪物面孔!她的身体在膨胀、扭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两条手臂如同融化般拉长、变形,末端化为尖锐的骨刺。她发出持续不断的、充满毁灭欲望的非人咆哮,腥臭的涎水从利齿间滴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失控!她真的失控了!规则四被触发了!
镜子!出口在镜子里!
我对着地上刚刚被异变惊醒、正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地狱景象的校服女生嘶吼,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劈叉。我的目光在疯狂扫视着四周墙壁上那些血淋淋的规则文字,【唯一出口在破碎的镜面之后!】这条如同灯塔般刺目!
在哪里镜子在哪里
记忆碎片在脑中飞闪!收银台!超市收银台旁边,通常会有那种……商品防盗镜!凸面镜!
那边!
我指向记忆中收银台的方向。那里,一面弧形的凸面镜悬挂在墙角,在血光映照下,镜面正剧烈地扭曲着超市内地狱般的景象,如同一个通往异世界的旋涡入口!
跑!!
我吼出这个字的同时,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方向狂奔!校服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我身后。
身后是监督者彻底失控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和骨骼疯狂生长的恐怖声响。空气被撕裂,一道带着浓烈腥风的锐利攻击几乎是擦着我的后背掠过!不能回头!规则六:【逃离时不可回头!】这条警告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脑海!
前方的凸面镜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镜子里,映照出我身后那疯狂舞动的血光文字、扭曲变形的货架,还有……一个正在急速膨胀、挥舞着巨大骨刺利爪的恐怖怪影!那怪影正是失控监督者的镜像!
出口!就在镜子里!
距离镜子还有最后几步!镜面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中心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漆黑的漩涡!那就是生路!
跳进去!
我对着身后的校服女生嘶喊,自己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面剧烈扭曲的凸面镜,朝着镜面中心那个小小的黑色漩涡,合身猛扑过去!
身体撞上镜面的感觉并非坚硬,而是一种冰冷、粘稠、如同穿过一层厚重水膜的触感。巨大的吸力从旋涡中心传来,眼前瞬间被纯粹的黑暗吞噬,身体被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旋转、抛掷……
噗通!
身体重重砸落在地,坚硬粗糙的触感传来。不是超市冰冷光滑的地砖,而是……粗糙的沥青路面
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尾气和尘埃味道。头顶是灰蒙蒙的、被城市灯火映照得发亮的夜空,远处传来车辆驶过的模糊噪音。
出来了
我撑起身体,剧烈的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我猛地扭头看向旁边——校服女生也摔了出来,正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脸上毫无血色,但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冲垮了我的神经。我挣扎着想站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僻静的后巷。两边是高耸的、贴着廉价瓷砖的居民楼墙壁,墙壁上布满污渍和陈旧的小广告。巷子口有昏黄的路灯光芒斜斜地照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影子……
我的目光凝固在自己脚下。
惨白的路灯光芒下,我的影子清晰可见,投射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然而……就在我的影子旁边,紧挨着,还有另一道更加浓重、更加扭曲的……影子!
那影子狭长,边缘模糊不清,形态诡异地扭曲着,仿佛某种多肢的爬行动物。它紧贴在我的影子旁边,像是……从我身体里延伸出来的另一部分
一股寒气,比超市里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彻骨,瞬间冻结了我刚刚升起的狂喜。我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没有月亮。只有城市浑浊的光污染,将夜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暗红。
就在我抬头的瞬间,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嗡……嗡……
那震动声在死寂的后巷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僵硬地、几乎是颤抖着,将它掏了出来。
屏幕亮起幽光。
一条新短信。
发信人:未知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在惨白的手机屏幕光下,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恭喜晋升。监督者编号:073。任务区域已更新。请查收附件地图。期待您的清洁工作。】
手机屏幕的幽光,像鬼火一样映着我的脸。那行字——恭喜晋升。监督者编号:073——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戳进我的眼球。狂喜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寒,从脊椎一路冻结到指尖。
晋升监督者073
开什么玩笑!
我猛地将手机甩开,仿佛它是一条毒蛇。金属外壳砸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那幽光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不……不是的……
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不成调的声音,像是垂死的野兽在哀鸣。我踉跄着后退,试图远离地上那个碎裂的手机,远离那条可怕的信息。
旁边的校服女生终于停止了咳嗽,她挣扎着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和尘土,茫然地看着我,又看看被我摔碎的手机:怎…怎么了我们不是…出来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不解。
出来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笑容。是啊,从那个超市的里世界出来了,却一头撞进了另一个更庞大、更绝望的表世界牢笼!
监督者……原来所谓的逃出生天,只是从一个屠宰场,被分配到了另一个屠宰场而这一次,我成了……持刀的那个
这个念头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
喂!你们俩!大半夜的在这鬼叫什么摔什么东西呢!
一声粗鲁的呵斥从巷子口传来,伴随着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
我和校服女生同时一惊,循声望去。
巷子口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身影正慢吞吞地走进来。他穿着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帽子有点歪,手里拎着一根老式的橡胶警棍,脸上带着被扰了清梦的不耐烦。
是个夜巡的保安。
他走到我们前方几米处停下,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矮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巷子深处冰冷的墙壁上。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
保安不耐烦地用警棍敲了敲旁边的墙壁,发出梆梆的闷响。
校服女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开口:叔叔!我们…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到这里了!刚才…刚才有个好可怕的超市…
保安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我们在胡说八道:超市这附近哪有什么超市我看你们是睡迷糊了或者喝多了!赶紧回家去!别在这……
他的话突然卡住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我和校服女生,直勾勾地落在了……我身后的地面上。
落在了……我影子的旁边。
落在了那道紧贴着我影子、扭曲而浓重的、多肢爬虫般的……第二道影子上!
保安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极致的、无法形容的惊骇所取代!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到极限,眼白部分瞬间布满血丝,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他握着警棍的手开始剧烈颤抖,橡胶警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踉跄着向后退去,手指颤抖地指着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指着我脚下的影子。
影…影子…两…两个……
他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调,最后化作一声短促到极致的、不成调的抽气,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摔倒在地,直接晕死了过去。
巷子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远处模糊的车流声,还有……我耳边,自己那沉重得如同破鼓般的心跳。
咚…咚…咚…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脚下。
昏黄的路灯光,惨白地铺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
两道影子,清晰地投射在那里。
一道属于我,人形。
而紧贴着它的另一道,狭长、扭曲、多肢……如同某种深潜于噩梦中的节肢生物,正随着我的呼吸,微微地……蠕动着。
一股冰冷的、非我的意志,如同细微的电流,无声无息地顺着脊椎爬上大脑皮层。
一个陌生的、带着金属质感的低语,直接在我意识的深处响起:
【新区域扫描完毕。污染源:低。清洁指令:待生成。监督者073,请履行你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