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晚宴上我被人泼了一身红酒。
抬头发现是商界死对头林薇,正得意地晃着空酒杯。
第二天我们却签了婚前协议：互不干涉,三年后离婚。
她嫌弃我洗澡时间太长,我投诉她深夜煮螺蛳粉。
直到看见她挽着影帝走红毯,我捏碎了竞标书。
她的公司被国际资本狙击时,我抵押全部身家护盘。
庆功宴上我单膝跪地：林小姐,能重新嫁给我一次吗
后来我们合并的财团让敌人破产,双胞胎在办公室撕文件玩。
助理问怎么处理,我搂着太太说：随他们撕,纸够。
晚宴的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陈年佳酿,还有虚伪得恰到好处的寒暄。水晶灯折射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疼,我端着杯几乎没动过的威士忌,只想尽快从这无聊的社交沼泽里脱身。衣香鬓影间,全是些熟悉又厌倦的面孔,说着千篇一律的恭维话。沈聿这个名字,在这种场合,不过是又一块金光闪闪、任人估价的招牌罢了。
家族的压力像无形的绳索,勒得人喘不过气。老爷子拐杖顿地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沈聿！你今年要是再拿不出一张像样的结婚证,就给我从董事长的位置上滚下来！他们不在乎我娶谁,只在乎一个沈太太的名分,一个能让外界闭嘴、让家族股权结构看起来更稳固的符号。
念头刚转到这儿,一阵突兀的喧哗猛地刺破了背景的靡靡之音。我下意识循声侧头,一股冰凉粘稠的液体就毫无预兆地泼了上来！
瞬间,深紫色的酒液在我昂贵的定制黑色西装前襟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污渍,冰冷的触感透过衬衫直抵皮肤。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那些虚假的谈笑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惊愕、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我缓缓抬起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那个肇事者。
是她。
林薇。
锐科集团那位以作风强硬、眼光毒辣闻名的新锐掌舵人。也是沈氏集团在几个关键领域里,最令人头疼、手段最刁钻的竞争对手。此刻,她手里还捏着那只空荡荡的高脚杯杯脚,脸上非但没有丝毫闯祸后的惊慌或歉意,反而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得意笑容。那笑容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刺眼得如同淬了毒的刀锋。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沈总。她拖长了调子,声音清脆,却像裹了层薄冰,清晰地穿透了瞬间的寂静,手滑了一下。您这身……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目光在我狼狈的前襟上扫过,那眼神,分明写着活该。
一股火气猛地窜上头顶,又被我强行按捺下去。在这种场合失态,只会沦为更大的笑柄。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友善的假笑：林总的手,滑得可真够巧的。
指尖在湿透的西装布料上捻过,粘腻冰凉,看来锐科最近的现金流,都用在锻炼林总的手腕稳定性上了
她的笑容丝毫未变,眼神却冷了几分：总好过某些人,心思都花在……嗯,如何应付家族催婚上
她意有所指地环视了一下周围那些尚未散去的、好奇的目光。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我的痛点。家族联姻的压力,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眼神一厉,正要反唇相讥,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极其荒谬、又带着点玉石俱焚意味的念头。
眼前这个嚣张跋扈、视我为死敌的女人……或许,是解决眼下困局最合适的挡箭牌我们彼此厌恶,势同水火,这恰恰是最完美的防火墙。家族要的只是一个名分,一个能平息流言、稳固股权的沈太太。而她林薇,背景够硬,手段够强,足够堵住悠悠众口。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绝无任何产生多余感情的可能。
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藤蔓般疯狂缠绕。我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我看你不爽的漂亮脸蛋,一个堪称疯狂的念头脱口而出。
林总这么关心我的私事
我向前逼近半步,无视周围瞬间变得更加灼热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冷嘲,既然你这么热心,不如……我们结个婚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怔了一瞬。空气彻底死寂。我能清晰地听到旁边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林薇脸上那副胜利者的得意表情,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错愕、震惊,随即是浓烈的被冒犯的怒火。她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沈聿,她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你是不是被酒泼坏了脑子
恰恰相反,我迎着她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觉得恶劣的弧度,继续压低声音,清醒得很。一个名义上的婚姻,各取所需。你锐科最近那个跨海大桥的基建项目,卡在环评很久了吧我沈氏在那边……刚好有点微不足道的人脉。
我抛出诱饵,又迅速划清界限,当然,仅限于名义。互不干涉,协议结婚,三年为期,到期自动解除。如何林总觉得这笔交易,划不划算
她脸上的怒意凝固了,眼神深处开始翻涌起复杂的计算。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黏在我们两人身上。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她眼中的风暴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权衡利弊后的锐利光芒。那光芒,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她忽然也扯出一个极其虚假、极其商业化的微笑,缓缓抬起手。
啪！
一声轻响。她竟然将手中那只闯祸的高脚杯杯脚,轻轻搭在了我手中那杯几乎没动的威士忌杯沿上。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碰杯。
成交,沈总。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我耳膜上,明天上午十点,带上你的律师。我们……签合同。
最后一个词,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公事公办的决绝。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晨光中苏醒,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阳光。而窗内,沈氏集团顶层这间巨大的私人会客室,气氛却比深冬的寒流还要凛冽几分。
巨大的红木长桌光可鉴人,像一片凝固的暗色湖泊,横亘在我和林薇之间。桌上摊开的文件洁白得刺眼——《婚前财产协议》、《婚姻存续期间权利义务约定》、《三年期满自动解除婚姻关系确认书》……一行行冰冷精确的条款,如同手术刀般,将即将到来的婚姻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的首席律师王铮,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正用他那一贯平稳无波、缺乏人类温度的腔调,逐条宣读着核心条款。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双方婚前及婚姻存续期间各自获得的一切财产、股权、收益,均归各自所有,互不享有任何权利……
……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私人生活、社交活动及情感关系……
……除必要公共场合需维持基本配偶形象外,双方无共同生活、履行夫妻义务之责任……
……本协议自双方签字生效,有效期三年,期满自动失效,双方均不得以任何理由要求延期或追索赔偿……
林薇坐在我对面,一身剪裁凌厉的白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肤色愈冷。她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王铮推到她面前的那份协议副本,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万宝龙钢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阳光勾勒出她下颌线冷硬的弧度,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在审阅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商业并购案。
她看得很快,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只在某些关键处略作停留。整个过程中,她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这间屋子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林总,关于第七条附属条款,王铮的声音顿了一下,推了推金丝眼镜,关于共同居住地点。沈总的意思是,为避免外界无端猜测影响双方集团股价及形象,婚后初期,您需要搬入沈总位于云顶壹号的顶层公寓。当然,公寓内所有区域均有明确划分,互不侵犯……
林薇终于抬起了头,视线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极强的审视。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林总放心,我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迎着她的目光,语气轻松得甚至带着点玩味,公寓足够大。我住东翼,你住西翼,中间隔着整个客厅、书房和空中花园。我们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共用一部入户电梯
我摊了摊手,当然,如果你觉得电梯都算侵犯,我可以考虑加装个隔板费用我出。
她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在评估一件令人不快的物品的实用性。
不必。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得像冰泉撞击玉石,电梯而已。只要沈总记得自己的承诺——‘互不干涉’,包括在电梯里遇到时,最好也当彼此是空气。
她拿起笔,不再看我,目光重新落回协议,这一条,我接受。
钢笔尖划过昂贵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林薇三个字,在她那份协议上落下,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我也拿起笔,在那份象征着合作与束缚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聿。两个字落下,心里竟奇异地没有预想中的沉重,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一个为期三年的契约。仅此而已。
王铮一丝不苟地收好双方签完的文件,放入特制的文件袋中。
沈总,林总,协议即刻生效。结婚登记手续,法务部会在一周内协调处理完毕。他公事公办地汇报完,微微欠身,后续相关事宜,我会再与二位确认。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告退。
厚重的实木门在王铮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偌大的会客室里,只剩下我和林薇。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泾渭分明的光带,恰好将我们分隔在长桌的两端。空气凝滞,刚才签字的沙沙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林薇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白色西装外套,动作利落。她终于正眼看向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合作伙伴式的疏离。
沈总,合作愉快。她伸出手,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笔普通订单的交付,希望我们都能严格遵守协议精神,互不打扰。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珠贝光泽。
我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象征性地握了上去。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触感细腻,却毫无暖意,像握着一块精心雕琢的冷玉。
当然。我松开手,脸上维持着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林总请便。公寓门禁卡和密码,我的助理下午会送到你办公室。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微微颔首,转身,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稳定、渐行渐远的回响。背影挺直,步履生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迅速消失在那扇沉重的门后。
会客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城市低沉的嗡鸣。阳光刺眼地照在桌面上,映着那份刚刚签下的、墨迹未干的协议。我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对面那张空了的椅子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一丝极淡的冷冽香气,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她的气息。
一场为期三年的婚姻,开始了。
云顶壹号的顶层公寓,占据着城市之巅。挑高近六米的巨大客厅,270度的落地玻璃幕墙将整个城市的天际线尽收眼底,白日里车水马龙,入夜后星河璀璨,奢华得如同云端宫殿。然而,这方寸之地,却被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分割得清清楚楚。
我占据了视野更开阔的东翼主卧套房,连带书房、私人健身房和一个能俯瞰半个城区的露台。林薇则进驻了相对私密的西翼,那里有她独立的衣帽间、影音室和一个稍小些的、朝向城市公园的露台。连接东西两翼的,是一个巨大得能开小型酒会的客厅,一个设备齐全的开放式西厨岛台,以及一个摆满珍稀绿植、小桥流水的室内空中花园。我们唯一的公共设施,就是那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连接着地下专属车库的入户电梯。
协议精神被我们贯彻得如同军规。晨昏颠倒,错峰出行。我习惯在清晨六点起床健身,她则往往在我出门后才离开西翼。晚上我常在书房处理公务到深夜,而她那边,有时会传来隐约的电影配乐声,或者键盘敲击的轻响。大多数时候,这空旷的公寓里安静得像没有人居住,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恒定的嗡鸣。
直到那场关于水权的第一次正面冲突爆发。
那是一个难得的、我提前结束冗长应酬的夜晚。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烟酒气和疲惫,我只想尽快冲个热水澡,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推开公寓厚重的隔音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西翼走廊尽头透出一点暖黄的光晕。看来林薇已经回来了。
我径直走向东翼的主卫。这间浴室是我当初亲自设计的,空间宽敞,巨大的按摩浴缸正对着落地窗,可以一边泡澡一边欣赏城市夜景,是我一天中为数不多能真正放松的私人领地。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疲惫和烦躁。我闭着眼,靠在光滑的壁砖上,任由思绪放空。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带着明显不耐的敲门声,猛地砸碎了浴室里的宁静水声。
我皱眉,睁开眼。这声音的来源……是主卫连通外面走廊的那扇门谁会来敲这个门王姨（钟点工）这个时间早就走了。
咚咚咚！
敲门声更重了,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
我关掉花洒,扯过浴巾围在腰间,带着被打扰的不悦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林薇。
她显然是刚从自己的区域过来,身上还穿着白天那身利落的烟灰色丝质衬衫和黑色长裤,只是脱掉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挽了个松散的发髻,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颈侧。她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冷硬面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生理需求和极度不满的烦躁。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直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燃烧着两簇小火苗,直直地射向我。
沈聿！她的声音因为强压怒火而显得有些紧绷,你在里面孵蛋吗！整整五十五分钟了！你知不知道里面只有一个公共区域的客卫我、等、了、你、五、十、五、分、钟！
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控诉,白皙的脸颊因为气恼而微微泛红。
浴室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沐浴露的清新气味扑了她一脸。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除了愤怒,还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尴尬,但立刻被更汹涌的怒火掩盖了。
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套公寓设计时只考虑了一个主人,主卫自然是独享的。公共区域确实只有一个客卫,就在客厅旁边。平时只有王姨使用。林薇搬进来后,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尴尬。
看着她这副又怒又急、强忍着不发作的样子,不知怎的,我心底那点被打扰的不悦竟奇异般地消散了,反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高高在上、永远一副掌控全局模样的林总,居然也有被三急逼得跳脚的时候
哦我故意拉长了语调,身体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水珠顺着胸膛滑落,没入腰间的浴巾。我欣赏着她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变化,慢悠悠地说,林总,协议里好像没规定我洗澡的时间上限吧再说了,谁让你只用这个客卫我下巴朝客厅方向扬了扬,那边保姆间不是还有一个
她显然被我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脸颊更红了,胸脯微微起伏：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生理需求显然占据了绝对上风,最终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如果能化为实质,估计能在我身上戳出几个洞来。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客厅那边的客卫,赤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
看着她略显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客厅拐角,我忍不住低笑出声。关上门,重新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再次包裹全身。奇怪的是,刚才还觉得疲惫不堪的神经,此刻却莫名地轻松愉悦起来。这冷冰冰的同居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完全乏味
然而,我愉悦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
夜已经很深。书房里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幽蓝光。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终于处理完一份棘手的海外并购案分析报告。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在无声流淌。就在我准备关灯回房时,一丝极其诡异、难以形容的气味,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顺着门缝,钻进了书房。
那是什么味道
初闻之下,极其霸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某些发酵物的特殊气息,浓烈得几乎具有物理攻击性。但仔细分辨,似乎又夹杂着某种油炸的焦香、酸笋的刺激,还有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鲜
这味道极其陌生,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侵略性,迅速在安静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我皱紧眉头,放下鼠标,站起身,疑惑地拉开书房门。那味道瞬间浓郁了十倍！源头清晰无比——来自西翼,林薇的地盘。
她这么晚了在搞什么鬼化学实验还是……某种新型的生化武器
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和嫌恶,我循着那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挑战人类嗅觉极限的气味,走向西翼。林薇套房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那令人窒息的气味正是从这里汹涌而出。
我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向内看去。
只见开放式的小厨房区域,灯光暖黄。林薇背对着门口,正站在料理台前。她换上了一身极其柔软宽松的灰色家居服,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卸去了所有白天的锋芒,整个人显得放松甚至有些慵懒。她面前,一只小巧的奶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浓郁的白气蒸腾而上,带着那股惊世骇俗的气味弥漫整个空间。
而她的动作……堪称虔诚。她正小心翼翼地往锅里放下一块块金黄色的、炸过的豆腐泡（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腐竹）,然后用筷子轻轻搅动着锅里红油翻滚、漂浮着大片酸笋和花生米的汤水。空气里弥漫着油炸花生米的焦香和那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酸、辣、鲜、臭的复杂气息。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微微弯着腰,凑近那口罪恶的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满足和陶醉的神情！那表情,就像瘾君子遇到了最纯的货源。
我被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和那无孔不入的气味震得一时失语。白天那个一丝不苟、气场两米八的商界女强人,深夜居然在公寓里煮……煮这种闻起来像下水道爆炸现场的东西还一脸享受！
林薇！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生理性的不适,你在煮什么！
她被我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手一抖,筷子差点掉进锅里。她迅速转过身,脸上那点陶醉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只是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被打断美食享受的不爽。
晚餐。她言简意赅,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她还顺手拿起旁边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看起来很廉价的塑料碗。
晚餐！我指着那口还在咕嘟冒泡的锅,感觉自己的神经在突突直跳,你管这玩意儿叫晚餐这味道……你确定不是某种生化武器泄露还是楼下化粪池炸了！
那股浓郁的气味直冲鼻腔,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林薇看着我夸张的反应,挑了挑眉,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像是被我的嫌恶点燃了某种好胜心。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挑衅的弧度。
螺蛳粉。她清晰地说出三个字,像是在宣布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人间美味。沈总没见识过
她拿起勺子,故意舀起一勺翻滚着红油和酸笋的汤汁,凑近鼻尖闻了闻,动作充满了仪式感,香得很。要不要……尝尝
她将那勺汤汁朝我的方向递了递,眼神里充满了你敢不敢的戏谑。
那浓郁的气味随着她的动作扑面而来,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拿走！我几乎是低吼出声,脸色大概非常难看,立刻！马上！给我把这东西处理掉！还有这味道！我警告你林薇,协议里虽然没有禁止你吃什么,但严重污染公共居住环境,影响他人正常生活,我有权要求你立刻停止这种行为！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生理不适而有些拔高。林薇脸上的那点戏谑消失了,眼神也冷了下来。她放下勺子,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沈总,她声音平静,却字字带刺,这是我的私人空间,我在我的地盘吃我的东西。味道窗户开着呢,新风系统也开着。至于污染环境呵,你每天早晨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之后,那弥漫整个东翼的雄性荷尔蒙味道,我是不是也该写份投诉报告
你！我被她噎得一时语塞,健身房的味道和这螺蛳粉的生化攻击能相提并论吗！简直是强词夺理！
还有,她无视我铁青的脸色,继续慢悠悠地补充,拿起筷子搅了搅锅里的粉,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分。沈总,您在我门口咆哮,音量严重超标,已经构成了对我私人休息时间和空间的‘干涉’和‘噪音污染’。这算不算……违反协议第三条
她居然反过来倒打一耙！还搬出了协议条款！
我看着她那张在氤氲热气后面、写满了你能奈我何的漂亮脸蛋,再看看那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锅,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跟这个女人讲道理简直是自取其辱！
行！你行！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转身,砰地一声甩上了她套房的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充分表达了我的愤怒。
然而,那扇门显然无法完全隔绝那股顽强而霸道的香气。我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东翼自己的主卧,重重关上房门,甚至打开了空气净化器调到最大档。可那若有似无的、令人抓狂的酸笋混合着红油的气息,如同幽灵般,还是顽固地钻了进来,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第一次对这个冰冷的契约婚姻产生了强烈的、实质性的后悔。这女人,不仅是对手,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克星！洗澡时间长要管,吃个宵夜能把人熏死还要狡辩！什么互不干涉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那一晚,我几乎是在对那顽固不化的螺蛳粉气味的怨念和对林薇咬牙切齿的腹诽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时间在互不干涉的表面平静和暗流涌动的水权、气味权争夺中滑过。云顶壹号顶层的楚河汉界依旧分明,我和林薇像两颗按照各自轨道运行的冷漠行星,保持着精确的距离。直到那场星光熠熠的慈善晚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晚宴在市中心最奢华的七星酒店宴会厅举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作为沈氏集团的掌舵人,这种场合是必修课。我端着香槟杯,游刃有余地在各界名流间周旋,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心思却有一半飘在下午那份未能完全敲定的东南亚港口竞标方案上。那份方案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助理手中的平板电脑里,等待我最后的关键批示。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伴随着密集的闪光灯和低低的惊叹声。人群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汇聚过去。
我也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刹那间,仿佛整个喧嚣的宴会厅都安静了一瞬。
林薇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款款步入。
她今晚……美得极具攻击性。
一身墨绿色的丝绒露背长裙,如同深潭夜色,完美地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流畅的背部线条一路向下,在腰际收束,又在臀腿处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那墨绿衬得她肌肤胜雪,在璀璨灯光下仿佛泛着柔光。乌黑的长发精心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和一对设计感极强的钻石耳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折射出细碎冷冽的光芒。妆容精致,红唇饱满,眼波流转间,是平日里罕见的、带着一丝慵懒和距离感的妩媚。
而她挽着的那个男人,我认得。顾昀。风头正劲的影帝,以俊美无俦的容貌和温文尔雅的气质俘获了无数粉丝。此刻,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侧头,正低声与林薇说着什么。林薇唇角微扬,似乎回了一句,那笑容疏离又礼貌,却足以让周围的闪光灯更加疯狂地闪烁起来。
俊男美女,璧人一对。在旁人看来,这画面赏心悦目,堪称今晚红毯的最佳风景。
但落在我眼里,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毫无预兆地狠狠刺入瞳孔！
一股极其陌生、极其汹涌的躁意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捏着香槟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杯壁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皮肤直抵神经末梢。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透了汽油的棉花,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林薇唇边那抹对着顾昀的笑意,此刻显得无比刺眼。
她什么时候和顾昀这么熟了锐科有娱乐产业吗需要影帝站台还是……私人交情
无数个问题瞬间挤满脑海,每一个都带着尖锐的棱角,刮擦着理智。
沈总助理小陈察觉到我的异样,小声提醒,将手中的文件递到我面前,正是那份亟待我签署的竞标书,这份方案,您看……
我的视线还死死地盯着在宴会厅入口那对正被媒体疯狂围堵的身影上。林薇微微侧身,似乎在调整姿势方便拍照,顾昀的手极其自然地、绅士地虚扶在她光滑的腰侧。那个动作,在我此刻熊熊燃烧的视野里,被无限放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暧昧和刺眼！
啪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等我回过神来,只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还有冰凉的液体顺着手腕滑落的黏腻感。
低头。
右手捏着的香槟杯杯脚,竟被我硬生生捏断了！断裂的玻璃边缘锋利,在掌心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香槟酒液泼洒出来,淋湿了西装袖口和……助理递过来的文件上。
屏幕上那份至关重要的竞标方案电子文件,瞬间被流淌的香槟和几滴刺目的鲜血模糊了字迹。
小陈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煞白：沈总！您的手！还有文件……
掌心伤口的刺痛感传来,混合着香槟的冰凉和黏腻,终于让我被那股无名邪火烧得几乎宕机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猛地松开手,断裂的杯脚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我死死地盯着掌心那道细小的伤口和晕开的血迹,又抬眼看向远处正被顾昀护着、从容应对媒体的林薇。
她脸上那副游刃有余、光芒四射的模样,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底。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强烈破坏欲的怒意,彻底压过了刚才那股无名的躁火。
很好。
林薇。
慈善晚宴那晚捏碎的玻璃杯和染血的竞标书,像一道深刻的耻辱印记,烙在我的神经上。那晚之后,公寓里的空气降到了冰点以下,比我们刚签协议时还要僵硬十倍。林薇似乎也察觉到了我那晚反常的怒火,但她选择了完全无视,甚至……变本加厉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种财经杂志封面和社交媒体热搜上,无一例外,身边都伴着那个顾昀。什么锐科总裁携影帝出席科技论坛、林薇顾昀疑似共同投资新锐影视公司、慈善晚宴后密会,共进晚餐至深夜……刺眼的标题和暧昧的照片,如同密集的冰雹,不分昼夜地砸进我的视野。
每一次看到,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抑的邪火就猛地窜高一截,烧得理智滋滋作响。我试图用堆积如山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用一场接一场的跨国会议来填满所有时间缝隙。可只要稍一停顿,那些画面、那些标题,就像顽固的病毒一样侵入脑海。
我甚至开始留意助理汇报锐科动向时,是否夹杂着关于顾昀的只言片语。这种不受控的关注,让我自己都感到一种深切的烦躁和……羞耻。沈聿,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低级趣味一个合约妻子,一个名义上的挡箭牌,她和谁在一起,与你何干协议第三条,互不干涉私人生活……白纸黑字,是你亲手签下的！
这种理智与失控的反复撕扯,像钝刀子割肉,持续地消耗着我的精力。直到那天下午,一个来自华尔街的紧急加密通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我办公室,瞬间将那些无谓的儿女情长撕得粉碎！
视频接通,屏幕上是我常驻纽约的金融分析师艾伦的脸,他素来冷静的面孔此刻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灰败。
Boss！出大事了！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速极快,黑石基金！他们刚刚开始大规模建仓,目标极其明确——锐科集团！看手法,是经典的恶意做空流程！第一步,场外大规模融券！第二步,同时在各大财经媒体和社交平台集中释放针对锐科的负面报告和谣言！我们监测到,就在过去两小时内,关于锐科核心技术数据泄露、财务造假、高管内幕交易的‘爆料’已经在各大平台呈几何级数传播！锐科的股价……已经开始跳水了！
黑石基金！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黑石,华尔街最臭名昭著的秃鹫基金之一,以手段狠辣、吃人不吐骨头著称。他们专挑新兴市场有潜力的公司下手,通过散布恐慌、恶意做空,将股价打压至崩溃边缘,再以极低价格抄底,吞噬猎物。被他们盯上的公司,极少有能全身而退的。
而锐科……林薇的锐科！
屏幕上,艾伦迅速切换出几个金融数据终端界面。锐科集团的股票代码后面,那根原本平稳上升的K线,此刻如同雪崩般断崖式下跌！鲜红的跌幅数字触目惊心！-8%……-15%……-22%！而且下跌的趋势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交易量更是爆出天量,恐慌性抛盘如同决堤洪水！
黑石这次有备而来！他们发布的所谓‘证据’非常具有迷惑性,伪造得相当专业！加上锐科近期确实有几个新项目投入巨大,现金流紧张是公开的秘密,恐慌情绪被他们无限放大了！艾伦的声音充满了焦灼,林总那边……锐科的公关和法务团队已经在反击,发布了严正声明,但市场恐慌一旦形成,光靠声明很难立刻挽回！如果任由股价这样暴跌下去,触发质押平仓线或者引发债权人挤兑……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那根疯狂跳水的K线图上,每一个向下的尖刺都像扎在我的神经上。锐科的股价……林薇的心血……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她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力排众议,多少次在谈判桌上寸土必争换来的疆土！
胸腔里,那股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愤怒、不甘、还有某种我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强烈保护欲,如同沉寂的火山被瞬间点燃,轰然爆发！
去他妈的协议！去他妈的互不干涉！
她现在需要的是钱！是能稳住股价、对抗秃鹫的弹药！是能争取时间让真相浮出水面的护城河！
艾伦！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立刻！马上！给我清仓！
屏幕那头的艾伦猛地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Boss清仓清……清什么仓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砸在铁板上,我名下的所有股票、债券、对冲基金份额！包括那三支我持有超过十年的核心科技股！还有,立刻联系瑞银、高盛、摩根大通……我们所有的合作银行！把我个人名下的所有不动产产权证明、包括这栋顶层公寓、加州的酒庄、瑞士的度假别墅……全部抵押！立刻！马上！评估！放款！我要在24小时内,看到最大限度的、可动用的现金！全部！汇入我们在开曼的离岸对冲基金账户！
我语速飞快,指令清晰而疯狂。艾伦彻底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色煞白：Boss！您……您疯了！清仓所有核心资产抵押所有不动产！这……这风险太大了！万一……万一锐科撑不住……
没有万一！我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破釜沉舟的戾气,按我说的做！立刻！马上！动用我们所有的杠杆！所有能调动的资金！目标只有一个——不计成本,全力买入锐科集团的股票！有多少吃多少！把股价给我托起来！给林薇争取时间！
可是黑石……
黑石我冷笑一声,一股睥睨的狂傲和冰冷的怒意从眼底迸射出来,他们算什么东西敢动我沈聿的……
话到嘴边,那个呼之欲出的词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被强行压下,换成了更冰冷的宣告,敢动我看中的猎物找死！
执行命令！
我不再给艾伦任何质疑的机会,斩钉截铁地结束了通话。
屏幕暗下去。巨大的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掌心似乎又传来晚宴那晚玻璃刺破皮肤的刺痛感,但此刻,那痛感却奇异地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情绪所覆盖。
林薇。
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那些暴跌的K线,而是她站在那口煮着螺蛳粉的小锅前,带着挑衅的、鲜活的表情。
这一次,我不会再站在旁边看着。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如同置身于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惨烈的战争风暴中心。华尔街与港交所的金融数据终端成了生死时速的战场,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惊心动魄的厮杀。
我的指令如同最高级别的战争动员令,整个沈氏最精锐的金融操盘团队和法务、公关力量被全部激活,进入24小时轮轴转的紧急状态。巨大的资金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复杂的离岸通道,源源不断地涌入港股市场,目标只有一个：锐科集团。
艾伦和他的团队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在高度保密的状态下疯狂运作。清仓指令被坚决执行,那些陪伴我多年的核心资产被毫不留情地抛售,化作冰冷的现金弹药。全球各大顶级银行的抵押贷款部门在深夜被紧急电话唤醒,我名下所有的不动产产权文件在加密扫描传输中飞速流转,评估、放款流程被压缩到了极致。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天文数字的资金被注入那个指定的账户,旋即化作买入锐科股票的巨量买单。
然而,黑石基金这头嗜血的华尔街秃鹫,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股异常凶猛、不计成本的护盘力量。做空与反做空的搏杀瞬间升级到白热化！
市场上,锐科的股价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疯狂抛售的巨浪和沈氏资金强力托举的巨手之间,上演着令人窒息的拉锯战。前一秒被巨量卖单砸至跌停边缘,下一秒又被汹涌的买盘暴力拉起。K线图剧烈震荡,分时走势变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锯齿状。
Boss！黑石又在砸盘！他们动用了场外期权杠杆,联合了几家对冲基金一起抛售！量非常大！艾伦的声音在加密通讯里嘶哑而紧绷,背景是此起彼伏的交易员喊单声。
吃！给我顶住！我盯着屏幕上那根疯狂跳动的K线,声音冷得像冰,不管他们抛多少,全部给我接住！把价格钉死在现在的位置！让法务部那边动作再快点！向港交所和美国证交会提交的举报材料、关于黑石散布谣言操纵市场的证据链,必须立刻形成致命打击！
明白！买盘已加大！……法务部刚传来消息,港交所已受理我们的紧急申诉,开始核查黑石的交易记录！SEC那边也启动了初步问询程序！
媒体呢我们准备好的澄清公告和核心技术验证报告,立刻通过所有合作渠道全球发布！覆盖掉黑石的谣言！
正在投放！全球主流财经媒体和科技板块头版同步推送！锐科官方平台已发布核心实验室的实时验证直播！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一分一秒流逝。办公室成了临时指挥部,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全球各大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媒体舆情监控、以及锐科集团公关反击的动态。咖啡杯早已冷透,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我站在屏幕前,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紧握的拳头和眼底燃烧的火焰显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锐科的股价,在沈氏资金近乎疯狂的托举和锐科自身强有力的反击下,终于开始展现出顽强的韧性。那断崖式的下跌被硬生生遏制住,开始在低位剧烈震荡,虽然依旧脆弱,但至少……没有崩盘。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当第四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一种近乎圣洁的金辉,刺破云层,照射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上时,屏幕上,锐科集团的股价K线图,终于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拉出了一根长长的、鲜红的阳线！成交量依然巨大,但恐慌性的抛盘明显减弱,买盘开始占据上风！
同时,艾伦激动到几乎破音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响：
Boss！成了！港交所和SEC的联合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认定黑石基金在融券和散布信息环节存在重大违规嫌疑！已勒令其暂停相关账户交易,接受进一步调查！黑石的做空链条被打断了！市场信心在快速恢复！锐科的股价……稳住了！开始反弹了！！
屏幕上,那根红色的阳线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昂首向上！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巨大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我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桌面,才勉强站稳。三天三夜高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
林薇……她安全了。
这个念头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疲惫和紧张。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不等我回应,门就被猛地推开。
林薇站在门口。
她显然刚从一场同样艰苦卓绝的战役中抽身,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带着硝烟气味的职业套装。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眉宇间浓浓的疲惫,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嘴唇有些干裂。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直直地投射在我身上。震惊、难以置信、探究,还有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波动。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烟味弥漫,屏幕上的数据和那条倔强上扬的红色K线,无声地说明了一切。
她一步步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最终,她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空气凝滞。
她没有说谢谢。或许,这两个字在此刻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她只是看着我,那双一向冷静锐利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在喉头。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屏幕上锐科那根刺目的红线,再落回我脸上,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晰：
沈聿……你抵押了全部身家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没有丝毫迂回。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那强撑的坚强下难以掩饰的脆弱,三天三夜积攒的所有疲惫仿佛都找到了出口。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疲惫、却又异常轻松的笑容。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不然呢看着你被那群秃鹫啃得骨头都不剩
我的话音刚落,林薇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她猛地别开脸,看向窗外刺目的阳光,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微微耸动了一下。我只是想利用他看看你是否对喜欢上我,哪怕一点点。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冰冷僵硬,而是流淌着一种劫后余生、心照不宣的暖流,以及……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
锐科集团顶住了黑石基金狂风暴雨般的恶意做空,股价在经历惊心动魄的深V反转后,不仅企稳,更因祸得福,在全球投资者面前展现了强大的韧性和核心技术实力,反而吸引了一批价值投资者的青睐,开启了一轮稳健的修复性上涨。这场轰动全球资本市场的攻防战,以黑石基金被监管机构重罚、声誉严重受损、灰溜溜撤离而告终。
一周后,锐科集团举行了盛大的危机解除暨战略升级庆功晚宴。地点选在了锐科新落成的、极具未来科技感的总部大厦顶层全景宴会厅。巨大的环形玻璃幕墙外,是整个城市最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象征着劫后重生的辉煌。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各界名流、合作伙伴、媒体记者济济一堂,气氛热烈而喜庆。作为力挽狂澜的关键人物,我自然是今晚最瞩目的焦点之一。不断有人上前敬酒、攀谈,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但我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下意识地搜寻着那个身影。
很快,我看到了她。
林薇作为今晚绝对的女主角,正被一群核心高管和重要的投资人簇拥在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下。她换下了战时那身锋利的战袍,穿着一袭香槟金色的曳地长裙,款式简约大气,却完美勾勒出她优雅而有力的身姿。乌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肩颈线条,几缕碎发慵懒地垂落,平添几分柔和。她脸上带着得体而自信的笑容,从容地应对着各方的祝贺,眼神明亮,神采飞扬,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光芒四射。
看着她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光芒万丈的样子,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而有力地攥了一下。晚宴那晚的刺痛、黑石来袭时的焦灼、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搏杀、看到她疲惫身影时的悸动……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汇聚成一股清晰无比、再也无法压抑的洪流。
就是现在。
就在她最闪耀的这一刻。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无视了旁边一位正向我举杯示意的银行家,迈开脚步,分开人群,径直朝宴会厅中央走去。
我的举动太过突兀,目标又太过明确。原本围绕在林薇周围谈笑风生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自动为我让开了一条通道。音乐似乎也识趣地调低了音量。整个宴会厅的焦点,瞬间从林薇身上,转移到了正走向她的我身上。
林薇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她转过身,看到我一步步朝她走来,脸上那完美的、属于锐科总裁的笑容微微凝滞,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她大概以为我是来接受公开感谢的
我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璀璨的水晶灯光流泻在我们两人身上。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充满了屏息以待的兴奋。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此刻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在无数摄像机和手机的镜头前,我屈下右膝,稳稳地单膝跪在了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动作流畅而坚定,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置疑的仪式感。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随即又迅速归于死寂,只剩下快门疯狂按下的咔嚓声。
林薇彻底僵住了。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飞快地涌上,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激烈地碰撞。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嘴唇微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这个动作,在无数个辗转反侧、推演过无数次的夜晚,早已在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此刻,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微微颤抖的真实感。
啪嗒。
一声轻响,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丝绒盒盖被打开。
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
不是当年那份冰冷协议里象征性的素圈。这是一枚独一无二的钻戒。主钻是一颗极为罕见的、纯净无瑕的阿斯切切割蓝钻,深邃如静谧海洋,又似无垠星空,周围镶嵌着两圈细密璀璨的顶级白钻,如同众星捧月。设计简约而充满力量感,低调中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奢华与永恒意味。这枚戒指,是我在决定反击黑石的那天深夜,亲自联系了伦敦最古老的珠宝世家,动用了家族传承的情分,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到最匹配的宝石并完成设计制作的。它不仅仅是一枚戒指,更是我孤注一掷的决心和……破釜沉舟的爱意。
我将戒指盒托起,举到林薇面前。钻石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
抬起头,我迎上她震惊到失焦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寂静的宴会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真诚和前所未有的温柔：
林薇小姐。
我顿了顿,清晰地叫出她的全名,不再是那个充满距离感的林总。
上一次的‘婚姻’,开始于一纸冰冷的合约,一个各取所需的交易。
我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也敲打在她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那时候,我们约定互不干涉,只做名义上的夫妻。
我们为洗澡的时间争吵,
人群中似乎传来几声压抑的轻笑,气氛微妙地松动了一丝。
为深夜的一碗螺蛳粉‘宣战’,
这一次,轻笑变成了几声更明显的忍俊不禁。
甚至……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出现在对方身边,而感到难以理解的烦躁。
我的目光坦然地锁住她,不闪不避。林薇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脸颊飞起两片薄红,眼神慌乱地想要躲闪,却又被我的目光牢牢锁住。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当我看到你的公司被人恶意狙击,看到你的心血可能毁于一旦……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那份合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羁绊。
我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你,无法容忍任何力量试图将你击倒。我愿意为你抵押一切,赌上所有,只为护你周全。不是因为合约,不是因为义务,而是因为……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句在心底盘桓了无数个日夜的话,清晰而郑重地说了出来：
因为我爱你,林薇。
爱你的锋芒毕露,爱你的寸土必争,爱你深夜煮螺蛳粉时‘嚣张’的样子,也爱你此刻站在这里,光芒万丈的模样。
所以,
我托着戒指盒的手,稳稳地悬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和期待,
林薇小姐,你愿意……抛开那份该死的合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以爱之名,重新追求你一次吗
你愿意……重新嫁给我一次吗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厅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数百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中央的两人身上。闪光灯早已停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女主角的回应。
林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低着头,目光死死地落在那枚散发着迷离星辉的蓝钻戒指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剧烈地颤抖,如同受惊的蝶翼。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紧握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周围的空气紧绷到几乎要断裂,就在我单膝跪地的膝盖开始感到大理石地板的坚硬和冰凉时——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低垂的眼睫下滚落,啪嗒一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终于从她紧抿的唇间泄露出来。
她哭了。
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柔弱哭泣,而是一种情绪彻底决堤后、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无声宣泄。仿佛长久以来筑起的所有坚硬外壳,都在这一刻被那枚戒指和那句告白彻底击碎。
在所有人错愕又感动的目光中,在无数镜头的注视下,她没有说话,只是猛地蹲下身,伸出双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单膝跪地的我！
她的拥抱那样用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温热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我肩头的西装布料。她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我的颈侧,急促而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
我愿意……
带着浓重鼻音和哽咽的三个字,闷闷地、却无比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如同天籁。
沈聿……我愿意！
五年后。沈林集团全球总部顶层。
巨大的办公室占据了一整层楼面,视野开阔得足以傲视整座城市。阳光透过270度的落地玻璃幕墙倾泻而入,将室内昂贵的意大利家具和绿植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辉。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婴儿的奶香气。
我刚刚结束一个跨越大西洋的视频会议,屏幕上还残留着几家欧洲老牌财阀代表们或心悦诚服或心有不甘的面孔。沈林集团在成功击退黑石、完成深度融合后,如同插上了双翼的巨龙,短短五年间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崛起,成为了横跨科技、金融、高端制造、文娱等多领域的庞然巨物,跻身全球顶级财阀之列。而当年那个不可一世、试图吞噬锐科的黑石基金,则在沈林集团一系列精准而致命的商业围剿和资本狙击下,早已元气大伤,核心业务大幅萎缩,彻底退出了顶级掠食者的行列。商场如战场,败者,自然要承担代价。
关掉屏幕,揉了揉眉心,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办公室一隅那片特意开辟出来的、铺着厚厚长绒地毯的儿童游乐区。
那里,两个穿着同款蓝色小恐龙连体衣、刚满两岁的小家伙,正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忙得不亦乐乎。
哥哥沈知墨,小名墨墨,顶着一头和我如出一辙的微卷黑发,小胖手里紧紧攥着一叠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文件纸——那是我昨晚带回家审阅、还没来得及收好的某份海外并购意向书草案。此刻,他正无比专注地、用尽吃奶的力气,嗤啦——嗤啦——
地将那些价值可能高达数十亿的纸张,一张张、一条条地撕成碎片！小脸蛋上洋溢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纯粹的破坏性快乐。
妹妹林知砚,小名砚砚,则继承了妈妈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小揪揪）,她安静地坐在哥哥旁边,不像哥哥那么暴力,而是用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将哥哥撕下来的、大小不一的纸片,一片片捡起来,然后……塞进自己张开的、没长几颗牙的小嘴里！小眉头还微微皱着,似乎在认真品尝这些纸饼干的味道。
墨墨！不可以撕爸爸的文件！
林薇带着笑意的轻斥声传来。
她正坐在不远处的弧形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几份平板电脑和纸质报告。五年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加从容、更具掌控力的美。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西装套裙,长发松松挽起。她一边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数据,一边分神看着两个捣蛋的小家伙,眉眼间是工作时的专注与面对孩子时独有的温柔交织的光芒。她刚想起身去阻止儿子继续破坏公物,砚砚那边已经噗地一声,把嚼了半天也没嚼烂的纸屑吐了出来,沾得小下巴和恐龙连体衣上都是湿漉漉的口水和纸沫。
哎呀,砚砚！脏脏！不能吃！
林薇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女儿吸引过去,哭笑不得地抽了张湿巾。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我的首席助理Jason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显然看到了游乐区那惨烈的一幕,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专业素养,快步走到我巨大的办公桌前。
沈董,
Jason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无奈,目光瞟向那片纸屑纷飞的战场,墨墨小少爷撕的……好像是昨晚那份‘天穹计划’的第三版草案原件还有几页是附带的保密协议附件……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这……需要立刻联系法务部重新打印签署吗还是……
我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目光从被撕碎的文件,移向正努力品尝纸片的女儿,再落到手忙脚乱给女儿擦嘴、又要分神去抓儿子的妻子身上。
阳光正好,落在她微微沁出汗珠的鼻尖和带着笑意的眼角。
一股暖融融的、如同陈年美酒般醇厚的满足感,从心底最深处汩汩涌出,瞬间盈满了四肢百骸。
我端起手边那杯温热的咖啡,浅浅地啜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Jason那张写满这很严重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慵懒而宠溺的弧度。
不用。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松弛和不容置疑的纵容,
随他们撕。
我的视线越过Jason,温柔地锁住那片小小的、喧闹又温馨的角落,看着林薇终于成功地把小恐龙儿子搂进怀里,女儿也咿咿呀呀地爬过去要抱抱。
纸够。
我轻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浸满了阳光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