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阳光还没能完全刺透厚重的遮光窗帘,只在缝隙里漏下几缕金色的细线,斜斜地打在凌乱的被角上。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洗衣液、咖啡粉,以及年轻女孩身上特有的慵懒气息,让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懒洋洋的酸软。我陷在枕头里,意识在混沌的浅海沉沉浮浮,挣扎着想抓住最后一丝睡意。
就在这时,一种微妙的重量感压在了床垫边缘。
紧接着,是温热的、带着水果糖般甜腻气息的呼吸,羽毛一样拂过我的耳廓。那声音像是裹了蜜,又掺了点清晨露水的清透,贴着我的耳朵眼钻进来:
哥哥…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没睡醒的软糯鼻音,挠得人心尖发痒。
…再不起床的话…
那温热的气息更近了些,几乎要贴上我的耳垂。一个带着点狡黠笑意的停顿,像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我就要亲你了哦。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沉重得抬不起来。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算是回应这扰人清梦的威胁,身体却本能地往被窝深处缩了缩,试图把自己裹成一个安全的蚕蛹。被子被大力扯动,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嗯——快起来嘛!那声音立刻抗议起来,带着一种被忽视的不满。床垫再次明显地下陷,那股混合着甜香的温热气息强势地笼罩过来,比刚才更近、更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活力。说好了今天陪我去吃新开的那家广式早茶!哥哥说话不算数!
睡意如同退潮的海水,被这带着撒娇的控诉冲得七零八落。我认命地、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看到一片晃眼的白色。光线和轮廓渐渐聚焦,闯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的大脑空白了至少三秒。
林晚晚。
隔壁邻居家那个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今年刚上大二、现在寄住在我这小小两居室里的妹妹。
她就那么趴在我的床边,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一双杏眼亮晶晶地望过来,里面盛满了得逞的笑意和清晨特有的神采奕奕。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身上那件衬衫,是我常穿的那件,纯棉的,洗得有些发软。
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残留的睡意瞬间被烧成了飞灰。
林晚晚!我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你穿我衣服干什么
她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一脸的无辜,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我的睡衣洗了还没干呀,阳台挂满了。随手抓了一件嘛。她歪了歪头,衬衫领口也随之扩大了一点点,那片细腻的肌肤在晨光下显得更加晃眼,哥哥的衬衫穿着舒服,有你的味道。
她说完,还像只确认领地的小动物似的,低头轻轻嗅了嗅自己领口。
这动作简直…要命。
我猛地别开视线,感觉脸颊的温度在飙升。目光仓促地扫过床头的电子闹钟,鲜红的数字像救星一样跳入眼帘。我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一件绝对能镇住她的事情来转移这要命的暧昧气氛。
咳,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正经,别闹。赶紧下去,今天周六,你爸妈下午要查岗视频,忘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我清晰地看到林晚晚眼底那点狡黠的笑意像退潮一样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亮、更灼热的东西。她脸上的无辜瞬间消失,嘴角弯起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弧度,像只锁定猎物的小豹子。
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眼神意味着什么时,床垫猛地一沉!一个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身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跨坐到了我的腰上!
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我猝不及防地闷哼出声。双手下意识地就想撑起来推开她,但指尖刚触碰到她隔着薄薄衬衫布料的大腿外侧,那惊人的弹性和热度就让我触电般地僵住,手悬在半空,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晨光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线轮廓。一只手撑在我的枕边,身体微微前倾,另一只手却带着冰凉的触感,缓缓地、极富挑逗意味地抬起,纤细的指尖带着清晨微凉的温度,像一片羽毛,又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沿着我的下颌线,一路慢条斯理地向上滑。
指尖掠过喉结,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颤栗。我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清晰地暴露在她玩味的注视下。
她的指尖最终停在我的唇边,轻轻地、带着点恶意地按压了一下。她的脸俯得更低,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扫过我的脸颊和脖颈,带来一阵麻痒。温热的、带着她特有甜香的气息,如同最轻柔的纱幔,密密实实地笼罩下来,喷洒在我的耳廓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钩子:
查岗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尾音上扬,像个小恶魔在低语。
那…哥哥…
指尖又坏心眼地在我唇上按了一下。
她吐气如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滚烫的诱惑。
教教我……怎么骗过他们
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投入了一颗高爆燃烧弹,所有理智的神经在高温中噼啪作响,瞬间熔断。血液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又在腰腹被她坐压的位置聚集、燃烧。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能徒劳地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心脏如同失控的引擎,疯狂地擂动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俯视着我,那双杏眼里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火焰和一种近乎顽劣的得意,欣赏着我此刻的狼狈。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失语和僵硬,身体又故意往下沉了沉,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像电流窜过脊髓。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理智与本能激烈交锋的悬崖边缘——
叮铃铃——!叮铃铃——!
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冰水兜头浇下,毫无预兆地在床头柜上炸响!
那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响亮,瞬间撕裂了房间里粘稠滚烫的暧昧空气。
我和林晚晚同时被这噪音惊得一震。她跨坐在我身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中那点得意和火焰被惊愕取代。而我,更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救赎(或者说审判)惊得魂飞魄散,猛地扭头看向噪音来源。
我的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疯狂地闪烁着,伴随着执着不休的震动,嗡嗡地敲击着桌面。屏幕上,两个硕大无比的汉字在疯狂跳动,如同催命符咒——
老妈。
心脏瞬间从狂跳变成了骤停!刚才还滚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老妈!这个时间点!查岗还是心血来潮无论哪一种,都足够让我此刻魂飞魄散!我和林晚晚这姿势…这场景…要是被她老人家透过摄像头看到,我下半辈子可以直接在家族耻辱柱上预订永久席位了!
糟了!我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挣扎着就想坐起来去够那该死的手机,是我妈!快…快起来晚晚!
慌乱中,我的手掌再次不可避免地按在了她的大腿上,那温软的触感此刻却只带来灭顶的恐慌。
然而,压在我身上的林晚晚,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没有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开,反而…收紧了跨坐在我身上的双腿!
那双杏眼里的惊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兴奋的光芒,像是发现了新玩具。她甚至极快地瞥了一眼疯狂叫嚣的手机屏幕,确认了那个老妈的备注,嘴角竟然弯起一个更大、更狡猾的弧度。
嘘——她竖起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按在我的嘴唇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也成功阻止了我所有的挣扎和呼喊。
在我惊恐万分的注视下,她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却不是去拿手机,而是精准地按下了侧面的音量键——
刺耳的铃声和震动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紧绷的寂静。只有我慌乱的喘息声和林晚晚那带着笑意的、温热的呼吸,依旧交织在这片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
她俯下身来,比刚才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长长的睫毛几乎扫到我的皮肤。那股甜香混合着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如同最浓烈的迷药,霸道地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
然后,她微微侧过头,柔软温热的唇瓣几乎贴上了我的耳垂。这一次,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更轻,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恶作剧般的魅惑:
别慌嘛,哥哥…
她温热的气息钻进我的耳道,带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酥痒。
轰——!
脑子里像是引爆了一颗核弹!所有思维、所有理智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一片空白!
我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头,老妈听到这句话时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暴怒,最后可能直接提着四十米大刀杀上门来!林晚晚!她疯了吗!
血液似乎全部冲上了头顶,又瞬间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我僵在那里,像一个被抽掉了所有关节的木偶,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瞪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恶魔般笑意的眼睛。
她看着我彻底石化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顽皮,似乎还打算再说点什么来彻底击垮我脆弱的神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时间都凝固了的瞬间——
哗啦!
一声清晰而突兀的响动,猛地从我房间角落那个巨大的、半掩着的衣柜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不大,但在眼下这死寂般的环境里,却如同惊雷炸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用力地扒拉、拖拽着布料。
我和林晚晚同时被这异响吸引,僵硬地、动作一致地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那个深色的、此刻显得有些诡异的衣柜门。
衣柜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几指宽的缝隙。
就在我们的注视下,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一团毛茸茸的、橘黄相间的影子,动作笨拙却异常努力地从那道缝隙里拱了出来。
是我养的橘猫,胖虎。
它嘴里叼着…叼着一团东西。
一团柔软的、在昏暗光线下也能辨认出是某种极其私密衣物的…布料。
浅杏色,细细的肩带,大片的蕾丝……那款式,那质地…
我的大脑再次宕机。
而跨坐在我身上的林晚晚,脸上那狡黠的、带着点恶作剧的笑容,在看到胖虎嘴里那件东西的瞬间,彻底僵住了。紧接着,一抹红晕迅速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的耳根一路烧到了脸颊,甚至脖颈!
胖虎完全无视了床上两个石化了的人类。它骄傲地叼着它的战利品,那件属于林晚晚的、显然是被她藏在衣柜深处的浅杏色睡裙,迈着六亲不认的慵懒猫步,大摇大摆地从衣柜门口走出来。睡裙的一角拖在地上,蕾丝边扫过地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它走到房间中央,似乎觉得这里光线不错,便停了下来。然后,它松开口,将那件显然对它而言充满了吸引力的柔软织物噗地一声吐在地板上,伸出带着倒刺的粉色舌头,开始饶有兴致地舔舐上面垂挂下来的花边。喉咙里还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手机铃声打断时更为诡异、更为尴尬、更为死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果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滞的阻力。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晚晚骑在我身上,身体彻底僵成了雕像,只有脸颊上那抹红晕还在持续升温,几乎要滴出血来。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地上被胖虎蹂躏的睡裙,瞳孔地震,眼神里交织着羞愤欲死和想立刻原地消失的绝望。
而我,被她压着,大脑持续空白,视线机械地从那件可怜的睡裙,移到林晚晚爆红的脸,再移到她身上那件明显是我的、还被她故意扣错了扣子的宽大衬衫……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得快要爆炸。
呃……
一声短促的、极其尴尬的、几乎不成调的单音节,终于从我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这声音微弱得像濒死的蚊子叫,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林晚晚像是被这声音猛地电了一下,身体剧烈地一颤!她唰地一下低下头,目光与我僵硬抬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双眼睛里,刚才的狡黠、得意、甚至那点恶作剧的火焰,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羞窘,浓得化不开,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带着点控诉,仿佛在质问你的猫怎么这样!。
她的脸颊红得快要冒烟,连小巧的耳垂都变成了剔透的玛瑙色。下一秒,她像是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冻,又像是被那无声的控诉点燃了羞愤的引线,猛地从我身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呀——!!!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呼从她口中溢出,带着十足的狼狈和羞恼。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我身上滚了下去,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我蹬下床。双脚落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站稳后,她根本不敢再看我,也完全顾不上地上还在被胖虎研究的睡裙,双手死死地揪住自己身上那件宽大衬衫敞开的领口。
她像只受惊过度、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兔子,低着头,顶着那张红得滴血的脸,脚步凌乱地、同手同脚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砰!
房门被她用肩膀狠狠撞开,又在她冲出去后,因为反作用力而重重地反弹回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门框似乎都抖了抖。那力道之大,足以证明她此刻内心翻江倒海的羞愤。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地板上悠闲舔着蕾丝花边的胖虎。
我保持着半撑起身体的姿势,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再次落在地板上那件浅杏色的、沾了几根猫毛的睡裙上。胖虎似乎舔够了,对这件失去新鲜感的玩具失去了兴趣,它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露出粉红的小舌头和尖尖的牙齿,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踱到房间角落它的猫窝里,蜷成一团,开始旁若无人地梳理自己的毛发。
房间里只剩下胖虎舔毛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和我自己那依旧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缓缓地、长长地、极其沉重地吐出一口气,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重重地摔回柔软的床垫里,发出一声闷响。抬起一只手,盖住了自己滚烫的、还在嗡嗡作响的脸。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手机屏幕还固执地亮着,老妈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而林晚晚最后那羞愤欲绝冲出去的背影,还有地上那件无声控诉着一切的睡裙……这局面,比接通电话被老妈看到还要惊悚一百倍!
这日子,没法过了!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的沉默。林晚晚像只被煮熟的虾子,蜷缩在沙发最远的角落里,抱着一个巨大的抱枕,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去,只露出一点红得发亮的耳尖。她身上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印着卡通小熊的奶黄色卫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头发也胡乱地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在颈边。
我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两碗刚煮好的、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红艳艳的汤汁,金黄的蛋花,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香气四溢。但此刻,这诱人的香气也无法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因子。
胖虎那混蛋,正没心没肺地趴在它的专属猫爬架顶端,眯着眼睛打盹,对楼下因为它而引发的风暴毫无知觉。
我拿起筷子,故意在碗沿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叮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咳,面好了。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好像刚才那场衣柜前的蕾丝睡裙惨案从未发生过,趁热吃。
林晚晚埋在抱枕里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抬起来,只发出一声闷闷的、含糊不清的嗯,像蚊子哼哼。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脸皮薄起来的时候是真薄,刚才那副小恶魔附体的样子荡然无存。我端起一碗面,走到沙发边,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把碗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行了,别躲了。我放软了声音,再躲下去,面都坨了,白瞎我一番手艺。
我故意用筷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面,面条裹着浓郁的汤汁,发出诱人的声响。喏,给你加了两个蛋,溏心的。
抱枕后面沉默了几秒。然后,那颗毛茸茸的丸子头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了起来。林晚晚露出一双眼睛,眼睫毛湿漉漉的,脸颊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视线飘忽地落在茶几上的面碗里,然后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地上——仿佛那里还躺着那件倒霉的睡裙。
我…我不是故意藏你衣柜里的…她小声嘟囔,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窘迫,就…就前天晚上洗完澡,顺手…塞进去忘了…
嗯,知道。我赶紧接话,生怕她又缩回去,胖虎就喜欢叼软乎乎的东西,袜子、毛巾,逮着什么叼什么,怪我没把衣柜门关严。
我把责任全推给那只呼呼大睡的肥猫,试图减轻她的尴尬。
她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吭声,只是拿起筷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开始挑面条吃。动作斯文得不像她平时的风格,安静得像只鹌鹑。
客厅里只剩下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响,和两人努力维持平静的呼吸声。尴尬的气氛像是黏稠的糖浆,虽然还在,但至少不再凝固得让人无法动弹。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胖虎在光斑附近翻了个身,肚皮朝天,睡得四仰八叉。
就在我以为这场尴尬风波能暂时平息,可以安心吃碗面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节奏明快、力道十足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砸在了防盗门上!
那声音又响又急,带着一种主人特有的开朗和自来熟,瞬间打破了客厅里刚刚缓和下来的平静。
我和林晚晚同时抬起头,动作整齐划一,脸上都带着被打扰的愕然。
谁啊这么早我放下筷子,疑惑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今天是周六,谁会这么早跑来串门
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我头皮瞬间有点发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亮黄色运动外套、扎着高马尾、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的女生——苏晴。我的大学同学兼现在的项目合作伙伴,性格爽朗直接,是那种能跟男生称兄道弟的类型。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知名甜品店logo的纸袋。
陈默!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太阳晒屁股啦!苏晴的大嗓门隔着门板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甚至又用力拍了两下门,给你带了‘甜心屋’的新品!超好吃的芒果千层!再不开门我全吃了啊!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沙发。
林晚晚已经放下了筷子。她脸上的窘迫和羞涩在听到门外那个清脆爽朗的女声时,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极其熟悉的、带着高度警惕的审视。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体不再蜷缩,反而坐直了些,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口,像只领地受到侵犯的小兽,竖起了全身的雷达。刚才还弥漫在空气里的尴尬,此刻被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取代。
我硬着头皮,拧开了门锁。
Surprise!门刚开了一条缝,苏晴就活力四射地挤了进来,像一阵带着芒果甜香的旋风。她把手里的甜品纸袋往我手里一塞,动作熟稔得像回自己家,嘴里还噼里啪啦地说着:快尝尝快尝尝!我跟你说,排了半小时队呢!今天灵感爆棚,关于我们那个虚拟偶像的皮肤设计,我有了个绝妙的点子!必须立刻马上跟你讨论!不然我怕忘了……
她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弯腰去玄关的鞋柜里找拖鞋,仿佛这是她家。
然而,当她直起身,视线越过我的肩膀,看到客厅沙发上安静坐着、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静静望着她的林晚晚时,苏晴滔滔不绝的话语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瞬,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和好奇。
咦苏晴的视线在我和沙发上的林晚晚之间快速转了个来回,带着点探究,随即又扬起了她那标志性的爽朗笑容,看向林晚晚,这位是陈默,不介绍一下
她换上拖鞋,很自然地往里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林晚晚身上,带着纯粹的好奇和友善。
林晚晚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慢条斯理的从容。她脸上也绽开了一个笑容,甜美得无懈可击,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露出一点点洁白的贝齿。但那双望着苏晴的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无,清凌凌的,像冬日结冰的湖面。
她走到我身边,非常、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我的胳膊。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占有姿态。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的柔软和微微收拢的力道。
她微微歪着头,看向苏晴,声音依旧是那种甜软的调子,却比刚才对我说话时多了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疏离:
苏晴姐姐,你好呀。哥哥在家经常提起你呢。她顿了顿,笑容加深,那冰湖般的眼底却似乎更冷冽了几分,他说你工作能力超——强的,是他的好搭档呢。
好搭档三个字,被她用一种极其甜美的嗓音着重强调出来,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苏晴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和这意有所指的开场白。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愕然,随即又迅速被她的爽朗覆盖过去,但那份自然却打了折扣。她看向我,眼神里的询问意味很明显。
我胳膊被林晚晚挽着,只觉得那块皮肤像是被架在文火上慢烤,尴尬得脚趾抠地。我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发干:呃,苏晴,这是我邻居家的妹妹,林晚晚,在S大念书,暂时住我这儿。晚晚,这是苏晴,我大学同学,现在一起做项目。
哦~妹妹啊。苏晴恍然大悟般地拖长了调子,视线再次扫过林晚晚紧紧挽着我胳膊的手,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促狭的笑意,明白明白!原来是‘妹妹’!难怪呢,我说陈默这家伙最近怎么神出鬼没的,消息都回得慢了,原来是金屋藏娇…哦不,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在家!
她语气轻松,带着朋友间的调侃,试图活跃气氛。
然而,林晚晚挽着我胳膊的手,瞬间收紧了!指甲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疼得差点倒抽一口冷气,强忍着没叫出声。
林晚晚脸上的甜美笑容纹丝未动,甚至更加灿烂了几分。她微微侧过身,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了我的手臂上,仰起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小脸看向我,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点撒娇的鼻音:
哥哥~苏晴姐姐笑话我呢。
她晃了晃我的胳膊,像是在寻求我的庇护,又像是在无声地宣示主权,人家哪有打扰你工作嘛我明明很乖的,对不对
那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里面写满了快说对。
苏晴站在对面,看着林晚晚这浑然天成的撒娇和亲昵姿态,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挂着,但眼神明显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原来如此的了然。
我夹在中间,感觉额角的血管又开始突突地跳。一边是胳膊上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疼痛感(这丫头的手劲真不小!),一边是林晚晚那看似甜美实则充满压迫的注视,另一边是苏晴那越来越明显的促狭目光……
咳…对,晚晚很乖,没打扰。我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飘了。赶紧转移话题,试图逃离这修罗场,苏晴你不是说有设计点子吗我们去书房谈
我一边说,一边试图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从林晚晚的钳制中抽出来。
林晚晚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手臂非但没松,反而缠得更紧了些。她对着苏晴甜甜一笑:苏晴姐姐有工作要和哥哥谈呀那你们去忙吧,我去给你们泡茶!
她说完,终于松开了我的胳膊,像只轻盈的蝴蝶,转身就飘向了厨房的方向,脚步轻快,仿佛刚才那个释放冷气的小恶魔不是她。
胳膊上的压力骤然消失,留下隐隐的痛感和一片被勒出的红痕。我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莫名的心虚。看了一眼苏晴,她正挑眉看着我,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更深了。
啧,‘妹妹’可真贴心啊。苏晴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音量调侃道,着重强调了妹妹两个字,眼神在我胳膊的红痕上扫过,看来你这‘监护人’,当得挺有‘压力’
我无力地抹了把脸,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别贫了,说正事。
我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还在看好戏的苏晴往书房方向带。
关上书房门,隔绝了客厅(和厨房)的瞬间,我才感觉找回了一点呼吸的空间。书桌上还摊着昨晚没看完的项目资料,窗外是小区里常绿的香樟树。
苏晴倒是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一屁股坐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打开随身的平板电脑,点开设计草图,语速飞快地开始阐述她的新想法。
她的思路清晰,想法也确实新颖,我很快被带入了讨论中,暂时把客厅里的小祖宗抛在了脑后。
……然后发饰这里……苏晴讲得投入,手指在平板上快速划动修改。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我和苏晴的讨论被打断,同时看向门口。
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林晚晚探进半个身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茶杯是普通的马克杯,但托盘被她垫了一块干净的米白色小方巾,显得很用心。
哥哥,苏晴姐姐,喝茶。她声音软软的,走进来,动作轻巧地将托盘放在书桌一角空着的地方。然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很自然地走到我的椅子后面,双手轻轻搭在了我的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下巴几乎要搁在我的肩膀上,好奇地看向苏晴平板上的设计图。
哇,这就是你们在做的虚拟偶像吗好酷啊!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
苏晴的目光从设计图移到几乎贴在我背后的林晚晚身上,眼神里的兴味更浓了,嘴角噙着笑:是啊,晚晚妹妹觉得怎么样
嗯…林晚晚歪着头,很认真地看了看屏幕,颜色很漂亮!紫色和金色配在一起好高级!这个灯笼发饰的想法也好特别!她一边夸赞着,搭在我椅背上的手,却极其自然地滑落下来,一只手臂轻轻环过我的肩膀,像是无意识地将我半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指着屏幕上的某个细节,指尖几乎要碰到平板,不过苏晴姐姐,这里…这个玉蝉的透明度是不是可以再调高一点点感觉半透明的话,在强光下可能看不清里面的机械纹路哦
她的建议听起来很专业,身体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亲昵和占有姿态,将我牢牢地圈在她的气息范围之内。
苏晴看着林晚晚搭在我肩上的手臂,又看看我瞬间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手里的电容笔,身体往后一靠,抱着手臂,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戏谑:
行啊陈默,你这‘妹妹’…真是个人才啊!审美在线,观察力敏锐,连技术细节都懂她拖长了调子,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这么贴心又能干的‘妹妹’,打着灯笼都难找吧嗯
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嗯,简直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神经上。
林晚晚像是完全没听出苏晴话里的调侃,反而将下巴轻轻搁在了我的肩窝里,对着苏晴露出一个更甜、更无辜的笑容:苏晴姐姐过奖啦,我就是瞎说的。哥哥平时工作那么忙,我总得学着懂一点,才能不给他添麻烦嘛。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喷在我的颈侧。
我:……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架在火上反复煎烤的肉排,书房里空调开得很足,后背却开始冒汗。
不麻烦不麻烦!苏晴连连摆手,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有你这么‘懂事’的妹妹在,陈默可真是有福气!
她故意加重了懂事两个字,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桌子,哎呀!光顾着讨论设计图了,差点忘了正事!陈默,上次跟你提的那个动态捕捉设备供应商的联系方式,你手机里有吧快推给我,我下午得跟他们约时间。
有,在我手机通讯录里,叫‘锐动科技’的刘经理。我如蒙大赦,赶紧伸手去摸放在书桌一角的手机。
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手机壳——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却比我更快一步地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拿起了我的手机。
是林晚晚。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她熟练地用指纹解了锁(她什么时候录进去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嘴里还说着:锐动科技刘经理是吧哥哥,我帮你找。
她一边操作,一边很自然地微微侧身,将手机屏幕挡在了她和我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隔绝苏晴视线的角度。
苏晴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她看着林晚晚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眼神里探究和玩味的意味越来越浓。
找到了。林晚晚很快找到了联系人,她抬起头,却没有把手机递给我,反而绕过我,直接将屏幕转向苏晴,脸上是完美无缺的服务式微笑:苏晴姐姐,是这个吗我推给你
苏晴看了一眼屏幕,又看看林晚晚,再看看僵在座位上的我,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就这个,谢谢晚晚妹妹了,真是…太‘周到’了。
林晚晚手指轻点,完成了推送,然后把我的手机屏幕按灭,动作轻柔地放回了我面前的桌面上。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离开,双手又重新搭回了我的椅背上,下巴再次搁在了我的肩膀上,像只黏人的树袋熊,仿佛这里是她专属的位置。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苏晴低头摆弄着手机接收联系方式,但眼角余光明显还在留意着我们这边。林晚晚则安静地靠着我,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苏晴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审视。
我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成了风暴中心最无辜的雕塑,动弹不得。林晚晚身体的重量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香萦绕在鼻尖。而苏晴那偶尔飘过来的、带着了然和调侃的目光,更是让我如坐针毡。
就在这微妙的沉默即将达到临界点时——
轰隆——!!!
一声突如其来的、沉闷而巨大的雷鸣,毫无预兆地在窗外炸响!
紧接着,原本还算明亮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翻滚着聚集,吞噬了阳光。几乎是雷声落下的瞬间,哗啦啦——密集如鼓点般的雨声便猛烈地敲打在玻璃窗上,顷刻间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雨幕。
暴雨,来了。
嚯!这雨!苏晴被窗外的骤变惊得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下得可真够急的!跟泼水似的!她皱起眉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完了,这鬼天气,我车还停得老远呢!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击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外面的世界瞬间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幕之中。风也开始呼啸,卷着雨水抽打着窗户。
苏晴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眉头紧锁,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划动:这雨一时半会儿肯定停不了…打车软件排队都排到一百多位了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和无奈:陈默,你这儿有多余的伞没大的那种!我顶着冲去地铁站算了!她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自己的平板和包,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这么大的雨,伞根本没用,几步路就能浇透!我立刻否决了她这个不靠谱的想法,看着窗外白茫茫的水世界,心里也直打鼓,而且风这么大,伞都能给你掀翻了!别胡闹!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你家客厅打地铺吧苏晴半开玩笑地说着,眼神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依旧黏在我椅背上的林晚晚。
林晚晚在雷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贴近了我,此刻听到苏晴的话,她环在我肩上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一点点。她抬起头,看向窗边的苏晴,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体贴:
苏晴姐姐别急呀。
她松开我,轻盈地走到客厅,很快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我的车钥匙,直接递向苏晴,动作干脆利落,雨太大了,开车安全点。哥哥的车就在楼下,苏晴姐姐你开他的车回去吧
我和苏晴同时愣住了。
我看向林晚晚,她脸上是纯然的关心,眼神清澈,仿佛这真的是一个再自然不过、为他人着想的提议。但…把我的车钥匙直接给一个没开过我车、甚至不熟悉我车况的人,在这样恶劣的暴雨天
苏晴更是愕然,看着递到眼前的钥匙,没有立刻去接,反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调侃看向我:哟陈默,你这‘妹妹’…权限够高的啊车钥匙说给就给
她着重强调了权限两个字。
林晚晚像是没听出苏晴话里的深层意思,反而把钥匙又往前递了递,语气真诚:没关系的苏晴姐姐,哥哥的车很好开的,自动挡,导航也新。这么大的雨,你一个女孩子打车或者冲去地铁站多不安全呀。哥哥肯定也同意的,对吧哥哥
她说着,转头看向我,大眼睛眨啊眨,充满了快说是的期待。
我:……
我看着她手里的钥匙,再看看窗外瓢泼的大雨,以及苏晴那带着明显戏谑的眼神,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烤的提线木偶。拒绝显得我小气又罔顾朋友安全。同意这丫头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呃…车钥匙…
我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伸出手。
然而,林晚晚的手却灵巧地一缩,避开了我的手,直接把钥匙塞进了还在发愣的苏晴手里!
拿着吧苏晴姐姐!别客气!她笑得一脸灿烂,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路上一定要小心开哦!到家了给哥哥发个消息报平安就行!
钥匙已经实实在在地落入了苏晴掌心。苏晴低头看看钥匙,又抬头看看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力量的林晚晚,再看看一脸无语的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惊讶、好笑、了然,最后统统化为一种我懂了我懂了的促狭笑意。
行…行吧!苏晴握紧了钥匙,像是握住了什么烫手又有趣的山芋,对着林晚晚竖起一个大拇指,晚晚妹妹,够大气!够…体贴!
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自求多福吧,然后利落地把钥匙揣进自己运动外套的口袋,拎起自己的包和甜品袋,那我就不客气了!谢了啊陈默!还有…谢谢晚晚妹妹的‘大方’!设计图我晚点发你邮箱!走了!
她动作麻利地换鞋,拉开门,一阵裹挟着雨汽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苏晴朝我们挥挥手,一头扎进了门外白茫茫的雨幕中。
砰!
防盗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风雨声,也隔绝了苏晴那最后一道带着调侃的目光。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以及…我和林晚晚之间骤然变得粘稠的空气。
我转过身,看向还站在书房门口的林晚晚。
她脸上那完美无缺的甜美笑容,在门关上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迅速地消融了。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拉平,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抬起来,静静地看向我,里面没有了刚才的体贴和纯然,只剩下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点执拗的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哥哥,她开口了,声音依旧软,却像掺了细小的冰渣,带着点凉意,那个苏晴姐姐…经常来家里…找你‘讨论工作’吗
她特意加重了讨论工作四个字,眼神紧紧锁住我的脸,仿佛要从我的表情里挖出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阴沉的天幕,短暂地照亮了昏暗的客厅,也照亮了林晚晚脸上那混合着执拗和不安的神情。紧随其后的,是更加震耳欲聋的惊雷,轰隆一声,仿佛就在楼顶炸开,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林晚晚被这近在咫尺的炸雷惊得浑身一哆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
刚才那副带着点审问意味的倔强表情瞬间被惊惶取代,像只受惊的小鹿,下意识地就朝着我的方向扑了过来,一头扎进我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了我腰侧的衣料,把脸埋在了我的胸口。
温软的身体带着微微的颤抖撞了个满怀,少女身上特有的甜香混合着一丝雨天的潮气,瞬间将我包裹。她的呼吸急促地喷洒在我的颈窝,带着明显的惊魂未定。
我被她撞得后退了小半步才站稳。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瞬,两只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垂眸,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以及因为紧张而微微耸动的肩膀。
怕…怕打雷我的声音有点干涩,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这丫头,刚才还像个竖起尖刺的小刺猬,转眼就被雷声吓成了这样。
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用力点了点,闷闷的声音从我胸口传来,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嗯。从小就怕…好大声…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短暂地照亮了整个房间,紧接着是更加沉闷、仿佛贴着地面滚过的雷声,轰隆隆——!
呜…怀里的身体猛地一颤,抓着我衣服的手指收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她像只寻求庇护的雏鸟,拼命地往我怀里缩,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嵌进来。
悬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点认命的意味,轻轻落在了她单薄的背上,隔着柔软的卫衣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肩胛骨和微微的颤抖。
好了好了,没事了,就是打雷而已。我笨拙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我在呢。
我的安抚似乎起了一点作用,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紧紧贴着我,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埋在胸口的脑袋蹭了蹭,闷闷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
哥哥…刚才我是不是…太凶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把苏晴姐姐赶走了
我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顿。这丫头…原来自己也知道
咳,我清了清嗓子,斟酌着用词,凶倒谈不上…就是…嗯…
我想说就是表现得有点太明显了,但话到嘴边,看着她此刻像只受惊小动物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
我就是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嘛!
没等我说完,她就猛地抬起头,小脸因为刚才埋在怀里而有些泛红,鼻尖也有点红红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地望进我眼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坦率,她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还有,她凭什么叫你‘陈默’叫得那么顺口还拍你肩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劲儿,像是在宣告某种不可侵犯的领地权。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鼓起,红晕未褪,反而更添了几分生动的娇蛮。
……
我一时语塞。苏晴的性格就是那样,大大咧咧,跟谁都称兄道弟,拍肩膀在她看来可能就跟握手差不多。但这解释,对着眼前这只炸了毛、满眼写着占有欲的小兔子,似乎显得苍白无力。
而且,她见我不说话,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胆子更大了些,身体又往我怀里贴紧了一点,仰着小脸,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哥哥你答应过我爸妈要好好照顾我的!那…那是不是就得优先照顾我别人…别人都不行!
她的逻辑简单粗暴,却又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不容辩驳的霸道。那眼神清澈又固执,仿佛在说天经地义。
窗外雷声轰鸣依旧,雨水疯狂地冲刷着玻璃。客厅里没开主灯,只有沙发旁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亮着,光线柔和,将我们相拥(或者说她单方面紧抱着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潮气和少女身上清甜的馨香,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逐渐升温的暧昧。
她的身体温热而柔软,隔着薄薄的衣料紧密地贴合着我。每一次呼吸,胸口都能感受到她轻微的起伏。那双仰望着我的大眼睛,湿漉漉的,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落地灯昏黄的光晕,还有…我的影子。执拗、委屈、依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期待,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致命的吸引力。
我的心跳,在这样无声的对视和紧密的拥抱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咚咚,咚咚…一下下,沉重而清晰,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喉咙有些发干,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越来越危险的气氛,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无形的胶水黏住,发不出任何声响。
时间,在这雷雨交加的昏暗客厅里,被无限拉长、扭曲。
或许是这沉默太久,又或许是我擂鼓般的心跳声泄露了什么。林晚晚眼底那点委屈和执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明亮、更加大胆的光芒。那光芒带着点好奇,带着点试探,像初生的小兽小心翼翼地触碰未知的领域。
她的视线,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我的眼睛,向下移动。
滑过高挺的鼻梁…
掠过微微滚动的喉结…
最终,停留在了我的嘴唇上。
她的目光在那里胶着了。像是被磁石吸引,再也无法挪开。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暖黄的光,映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电光,也映着我此刻微微抿紧的唇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窗外的雷声雨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整个世界仿佛缩小到了极致,只剩下眼前这双凝视着我唇瓣的眼睛,和彼此间越来越近、越来越灼热的呼吸。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受惊的蝶翼。身体似乎又向我贴近了微不可察的一点点。环在我腰后的手臂,似乎收得更紧了些。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窜过我的四肢百骸,带着令人战栗的酥麻感,直冲头顶!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推开她!说点什么!打破这该死的氛围!
然而,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视线也无法从她近在咫尺的脸上移开。她的皮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情绪,脸颊和耳垂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绯红。那微微开启的、泛着水润光泽的唇瓣,像某种无声的邀请,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我能清晰地闻到她呼吸间清甜的气息,感受到她身体传递过来的惊人热度。
她的眼神,从好奇的凝视,渐渐染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带着一种懵懂的、却又无比执着的渴望。那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热度,灼烧着我的皮肤。
她的脸,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一点一点地,向我靠近。
温热的、带着甜香的呼吸,如同最轻柔的羽毛,越来越清晰地拂过我的下颌、唇角…
越来越近…
近到我能数清她微微颤抖的长睫毛…
近到我能看清她眼底那片氤氲水光中,自己放大的、带着惊愕和某种失控预感的倒影…
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本能面前,摇摇欲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