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宁。
在丈夫眼里,我温柔,随和,甚至有点不谙世事。
在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眼里,我大概是个可以随时被他拖下水的血亲。
直到他欠下一笔巨款,被人当成枪,抵在我丈夫的脑门上。
他们以为捏住我的软肋,就能让我任其摆布。
他们错了。
我的人生,我亲手搭建的安稳小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挡路的东西,不管是人是鬼,都得清理干净。
所以,我递给我弟弟一件武器,让他去捅穿仇人的心脏。
我设下一个局,让狗去咬狗,一嘴毛。
我笑着为丈夫煮咖啡,看着新闻里仇家们一个个落网。
后来,我那个被解救出来的弟弟,站在我面前,抖得像片秋风里的叶子。
他终于明白,我既是他的庇护所。
也是那个最深的深渊。
1
晚上七点,周屿还在书房处理工作。我把切好的水果端进去,放在他手边。他抬头对我笑,眼角有几条细纹,是常年对着电脑落下的。
歇会儿,吃点东西。我轻声说。
好。他捏了捏我的手,指尖温热。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安静,平稳,像一杯恒温的水。没有波澜,也不需要。我花了十年,才把自己的生活打理成现在这个样子。从一无所有,到和他一起拥有这个家。这个一百二十平的房子,每一块瓷砖,每一件家具,都是我们亲手挑选的。
我退回客厅,陷进沙发里,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综艺看。明星们在屏幕上夸张地大笑,声音有点吵。我把音量调小。
手机就在这时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像一条黏腻的虫子,瞬间破坏了屋里的暖气。
许飞。
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我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隔绝了客厅里虚假的欢声笑语。
喂。我接起电话,声音没什么起伏。
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尖又抖,带着哭腔,姐,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背景音很嘈杂,有男人在骂骂咧咧,还有麻将牌被推倒的哗啦声。
我没问他怎么了。不用问。从他十八岁学会赌博开始,这种戏码,每隔一两年就要上演一次。台词都差不多,只是金额一次比一次大。
你在哪儿我问。
我在……我在城西的一个棋牌室……姐,他们不让我走!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剁我的手!许飞的声音里全是恐惧。
欠了多少
五……五十万……他报出这个数字时,声音都劈了叉。
我靠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五十万。他一个月工资三千,不吃不喝也要攒十几年。
我没钱。我说的是实话。家里的钱都在周屿那里管着,他信我,但每一笔大额支出都有记录。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有个无底洞一样的弟弟。
姐!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是你亲弟弟啊!许飞在电话里嚎啕大哭,你跟姐夫说一下,姐夫那么有本事,五十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的!求求你了姐!
他不会给的。我语气很平淡,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最讨厌的就是赌。
那怎么办啊!姐!他们真的会剁我手的!
我沉默了几秒。电话那边,一个粗哑的男声插了进来:别他妈哭了!跟你姐说,没钱也行,让你姐夫帮我们办点事。
我眼睛眯了一下。来了。这才是重点。
让他自己跟我说。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电话被抢了过去。那个粗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痞气:是许飞的姐姐吧听你弟弟说,你老公是那个‘启航科技’的技术总监叫周屿
是。
那就好办了。我们老板想跟你老公交个朋友。男人嘿嘿笑了两声,我们也不要钱了。让你老公,周屿,帮我们一个小忙。他公司最近不是在竞标一个项目吗我们想知道他对手‘蓝鲸网络’的底牌。让他把‘蓝鲸’的内部资料搞一份出来,这五十万就一笔勾销。怎么样你弟弟,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少。
我心里冷笑。原来不是普通的烂赌鬼,背后还有人。这是冲着周屿来的。他们大概以为,拿捏住一个扶弟魔姐姐,就等于拿捏住了周屿。
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就是用亲情来威胁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在乎这份亲情,还是只是在维持一个在乎的假象。
你们老板是谁我问。
豹哥。道上有名有号的。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好你答应了
答应了。我重复道,但我怎么信你们我把东西给你们,你们不放人怎么办
我们豹哥做事,讲究一个信誉。再说,你弟弟在我们手上,你老公也在明处,我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需要见到我弟弟,亲眼确认他没事。我说,还有,这件事,不能让我老公知道。是我来办。
你男人嗤笑一声,你怎么搞
这是我的事。你们只要结果。我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很冷,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晚上,我联系你们。把地址发给我。
行,有胆色。那就等你电话。
电话挂断。我删掉了通话记录。
回到客厅,周屿已经从书房出来了,端着我的空水果盘。他看我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盘子,对他笑了笑,和平时一样温柔:没事。我弟,工作上遇到点麻烦,找我诉苦呢。男孩子嘛,脸皮薄,总要找个人说说。
他那个人,就是不踏实。周屿皱了皱眉,但也没多想,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一点小事,我能处理好。我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快去洗澡吧,水都给你放好了。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走进了浴室。
我走进厨房,把盘子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一切。我看着水池里慢慢积起的泡沫,眼神一点点变冷。
猎物已经咬钩了。现在,该我这个猎人,布置陷阱了。
2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
周屿出门上班后,我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打车去了许飞发来的那个地址。城西,一个龙蛇混杂的旧城区。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廉价的烟草和食物腐败的混合气味。
棋牌室藏在一个没有招牌的二楼,楼梯又黑又窄,踩上去嘎吱作响。我推开门,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里面乌烟瘴气,几个光着膀子、满是纹身的男人在打牌。许飞被关在一个角落的小房间里,门是玻璃的,能看到他缩在椅子上,脸色惨白,眼下乌青。
一个穿着黑色背心,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应该就是电话里那个声音。他上下打量我,眼神很不客气。
你就是许宁
我点点头,摘下口罩,没说话。
他朝小房间努了努嘴:人没事。现在,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玻璃门前,看着里面的许飞。许飞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猛地扑到门上,拍着玻璃,嘴里无声地喊着姐。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点波澜。他那张和我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懦弱和贪婪。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也是我最大的累赘。
但有时候,累赘也能变成武器。只要用对了地方。
让他出来。我对黑背心说。
黑背心嘿了一声,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门开了,许飞连滚带爬地跑到我身边,抓住我的胳膊,躲在我身后,浑身都在发抖。
姐,我怕……
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力气用得很大。他疼得嘶了一声,却不敢挣脱。我把他从我身后拽了出来,推到我面前。
站直了。我命令道。
许飞愣愣地看着我,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在我面前,他永远是被宠坏的弟弟,我是那个永远会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姐姐。
现在,听我说。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他又开始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我转向那个黑背心:豹哥呢
豹哥日理万机,哪有空见你。我叫阿力,豹哥让我全权负责。东西呢
东西不在我这儿。我说,我说了,这件事,我来办。
阿力脸色一沉:你耍我们旁边几个打牌的男人也都站了起来,围了过来,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我没看他们,依旧盯着许飞:你听清楚。今天晚上,我会给你一个U盘。你拿着它,去你姐夫的公司。他公司的安保系统,我知道怎么绕过去。你进去,找到服务器,把U盘插上去。然后,马上离开。
许飞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姐你……你让我去害姐夫
闭嘴。我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你没有选择。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我现在就走,让他们把你的手剁下来。
许飞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恐惧。
阿力和他的人也愣住了,面面相觑。他们大概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我哭着求饶,或者报警,或者拿钱来赎人。但他们绝对没想到,我会主动提出,让我弟弟亲自去执行这个计划。
这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完美。
阿力的脸上重新堆起笑容,还带着几分佩服:可以啊,妹子。够狠。我就喜欢你这种识时务的。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的人会在外面接应。事成之后,你弟弟,我们保证毫发无损地还给你。
我还有个条件。我说。
说。
U盘插上之后,你们需要等十分钟。十分钟后,数据才会传输完毕。这十分钟里,你们必须保证我弟弟安全离开那栋大楼。我要在街对面的咖啡馆,亲眼看到他出来。
阿力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行。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我松开许飞的手腕,他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红印。我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晚上八点,我会把U盘放在公司楼下星巴克的储物柜里。密码会发给你。让你的人拿到U盘,交给他。我说完,戴上口罩,转身就走。
姐!许飞在我身后绝望地喊了一声。
我没有回头。
走出那栋楼,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刺眼。我走进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拧开瓶盖,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我拿出另一部手机,开机。这是一个没有实名的号码。我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
是我。
哟,稀客啊。大老板,有什么吩咐电话那头,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但语气玩世不恭的男声。
帮我做个东西。我说,一个U盘。外表要普通。插进电脑,表面上看,是在复制一份指定路径下的文件,并且上传到一个指定的IP地址。
听起来很简单嘛。
但是,我打断他,它的核心功能,是在后台植入一个最高权限的后门程序,目标是对方的整个局域网。我要在五分钟内,拿到他们网络里所有设备的控制权。并且,这个过程必须完全静默,不能被任何杀毒软件或防火墙察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姐,你这是要去炸五角大楼吗这玩意儿可是犯法的。
我按三倍价钱给你。我直接开价。
成交!他立刻改口,语气兴奋起来,姐,还是你爽快!把对方的IP地址和你要伪装的文件路径发给我。两个小时后,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好。
挂了电话,我把阿力给我的那个用于接收资料的IP地址,原封不动地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我把这台手机关机,取出SIM卡,掰成两半,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回了家。
许飞,我亲爱的弟弟。他以为自己是背叛者。
但他不知道,他不是枪。
他只是我递给对方的那把刀的刀鞘。真正锋利的刀刃,早已藏在鞘中,等待着刺入敌人心脏的那一刻。
3
晚上七点半,我正在厨房里给周屿炖汤。砂锅里,白色的鱼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周屿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好香啊。我老婆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我侧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快好了。你先去看会儿电视。
他像只大猫一样在我脖子上蹭了蹭,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拿出手机,给阿力发了条信息。
A07储物柜。密码258369。
信息发完,立即删除。
储物柜里的U盘,是我下午从那个年轻黑客手里拿到的。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黑色闪迪U盘,扔在电脑城里十块钱一个。谁也看不出,这里面藏着一个价值六位数的顶尖木马程序。
八点整,许飞的电话打了过来,用的是阿力他们的手机。
姐,我拿到东西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嗯。我关掉火,把汤盛进碗里,按我说的做。别怕,也别多想。记住,你是在救你自己。
我……他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
不要说话。进去之后,我会用耳机联系你。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端着汤走出厨房。周屿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屏幕上,西装革履的主持人正在分析近期几家科技公司的股市走向,其中就有他的启航科技。
老公,喝汤。我把碗放在他面前。
谢谢老婆。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喝!
我笑了笑,坐在他身边,目光却落在了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他手机里,有一个内部APP,可以实时监控公司大楼的安防系统。这是身为技术总监的权限。
你那个蓝鲸网络的对手,最近怎么样了我状似无意地问。
提到工作,周屿立刻皱起了眉。别提了。这家公司路子野得很,听说为了拿项目,什么手段都用。最近公司加强了安防,就怕他们搞小动作。
那你可要小心点。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却又冷又静。
路子野还有比我更野的吗
我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那部专用于联系的工作手机,轻轻振动了一下。我借口去洗手间,走进了卧室。
耳机里传来一个细微的电流声,然后是年轻黑客的声音:姐,鱼儿进网了。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条缝。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就是周屿的公司。在楼下的阴影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那就是豹哥的人。
摄像头的权限拿到了吗我问。
小菜一碟。黑客的声音很得意,从大门口到服务器机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高清的。你要看直播吗
把画面切给我。
我的手机屏幕亮起,分割成十几个小窗口,正是启航科技内部的实时监控画面。我看到了许飞。他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黑,像个蹩脚的小偷,正贴着墙根,躲避着巡逻保安的视线。
保安五分钟后会去B区巡逻,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进入消防通道。我对着耳机说。
许飞那边没有回应,但他显然听到了。他僵硬地挪动身体,在我指定的时机,闪身进入了消防通道的门。
很好。我轻声说,现在上到十七楼。不要走电梯。
屏幕上,一个代表着许飞的小红点,正在楼层图上缓慢向上移动。而那辆黑色商务车里,阿力他们应该也在通过某种方式,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以为自己是黄雀。
殊不知,还有个拿着猎枪的猎人,在更高的地方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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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他进去了。黑客说,你给的那个IP地址,我已经锁定了。对方有五台设备在线,都在同一局域网内。应该就是那辆车里。
很好。我看着许飞终于爬到了十七楼,气喘吁吁地推开防火门,现在,开始你的表演。
我通过监控,清晰地指引着许飞的路线。
左转,走廊尽头。
服务器机房的密码是你们的生日,你和你妈的。
对,就是那个。
许飞的手抖得厉害,输了好几次才打开门。他走进机房,里面一排排的服务器闪烁着幽蓝的光。他找到了主服务器,颤抖着,将那个黑色的U盘,插了进去。
商务车里,阿力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干得不错。他对身边的人说。
他电脑屏幕上,一个进度条开始跳动,显示正在从启航科技的服务器复制文件。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后台,那个伪装成数据包的木马,像一条无声的毒蛇,已经顺着网络爬进了他们的电脑。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搞定。黑客的声音响起,姐,他们的电脑,现在是你的了。从摄像头到麦克风,从硬盘到微信聊天记录,你想看什么,就有什么。
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把他电脑的摄像头画面,切到主屏幕。
手机屏幕中央的画面立刻切换。我看到了阿力那张因为得意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他正叼着烟,和旁边的人吹牛。
搞定这个姓周的,豹哥重重有赏!到时候请兄弟们去潇洒!
把他们这几分钟的对话,全部录下来。我命令道。
放心吧,姐。
我看了看时间,对许飞说:拔掉U盘,立刻离开。原路返回。
许飞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阿力那边的进度条,刚好走到100%。一个加密文件包出现在他的桌面上。他迫不及待地想打开,却发现需要密码。
他的手机响了。是我打过去的。
密码。他言简意赅。
急什么。我的声音通过变声软件处理,变得又冷又沉,听不出男女,我弟弟出来了吗
阿力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许飞从大楼里跑出来,穿过马路,跑进街对面的咖啡馆。
出来了。密码给我。
密码就是你自己的银行卡密码。我说。
阿力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电脑。
我继续说:你叫阿力,本名李力。身份证号420...XX。建设银行卡号6217...XX,密码是753951。你老婆叫张小娟,在城东的超市当收银员。你儿子三岁,在红星幼儿园上小班。你开的这辆黑色别克商务车,车牌号是A·...
我每说一句,阿力脸上的血色就少一分。到最后,他手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你...你他妈是谁!他对着电话咆哮。
我笑了。笑声通过变声器,显得格外诡异。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你的老板,不是豹哥了。我看着屏幕上他那张惊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是我。
4
阿力那边,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从手机屏幕上,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无法掩饰的恐惧。他身边的几个小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停止了嬉笑,紧张地看着他。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阿力压低了声音,但掩饰不住语气里的颤抖。
我不想干什么。我慢悠悠地说,欣赏着他们的恐慌,就像在看一场精彩的默剧,我只是想和豹哥,交个朋友。你,就是我的敲门砖。
你他妈的在找死!阿力猛地一拍桌子,但他显然是色厉内荏。他下意识地想关掉电脑,但鼠标和键盘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屏幕上,他的私人文件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开,照片、账单、聊天记录,像一场公开处刑。
别白费力气了。我轻笑一声,现在,你电脑里的每一个字节,都姓许。哦,忘了告诉你,你车里的麦克风,我也接管了。所以,说话客气点,不然你刚才骂我的话,可能会被你老婆,或者你儿子幼儿园的老师听到。
阿力瞬间僵住了,额头上渗出密密的冷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他不是在和一个受害者的家属对话,他是在和一个藏在暗处的魔鬼交易。
你想怎么样他彻底软了下来,声音沙哑。
很简单。让你老板,豹哥,亲自跟我通话。现在,马上。我说。
阿力拿起手机,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拨通了豹哥的电话,开了免提。
豹哥,事情……事情有点变化。
什么变化东西到手了没电话那头,豹哥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到……到手了。但是……我们好像被耍了。阿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被耍了许飞那小子敢耍我们
不是他……
我没耐心听他解释。我直接通过黑客,将阿力的手机控制权也夺了过来,切断了他的通话,然后用我的匿名号码,直接拨给了豹哥。
豹哥的电话几乎是秒接,语气很冲:谁啊
豹哥,你好。我的声音经过处理,听起来像个中年男人,我是周屿的朋友。
豹哥那边沉默了一下。周屿他让你打来的
不,他不知道。他太善良,太体面,玩不了你们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游戏。所以,我来替他玩。
你他妈谁啊口气不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派去搞他的那几条狗,现在被我拴起来了。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你和‘蓝鲸网络’那个姓王的副总,上个星期在‘金碧辉煌’KTV谈的那些事,录音我这里也有一份。你猜,如果我把这份录音,连同你这些年做的烂账,一起发给经侦和你的对家,会怎么样
电话那头,豹哥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
他跟王副总的交易,是绝对的机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眼前这个神秘人,不仅知道,还他妈有录音
你到底想怎么样豹哥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
我想跟你玩个游戏。我笑了,一个关于背叛和忠诚的游戏。你不是想搞垮周屿吗我给你一个更好的机会。那个王副总,他能给你五十万让你办事。我能给你五百万,让你把他……办了。
豹哥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我跟他是一条船上的!
船随时会沉的破船罢了。我冷笑一声,据我所知,‘蓝鲸网络’这次为了项目,挪用了一笔见不得光的钱。这件事,王副总瞒着他老板。如果项目拿不下来,这个窟窿,他拿什么填到时候,他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你这个知情人。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前途吗
我说的这些,当然是我通过黑客手段,从王副总的电脑里挖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豹哥的心上。
豹哥那边,彻底没声音了。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多疑的人。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在利益面前,所谓的合作,比纸还薄。
你想要我怎么做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
很简单。我要你,反咬一口。我把我的计划,简单地说了一遍,把王副总给你的钱,原封不动地退回去。然后,告诉他,周屿那边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买他的黑料。你要让他相信,你已经投靠了周屿。
然后呢
然后,我会给你一份‘真正’的,关于王副总的黑料。包括他挪用公款,养小三,还有一些更有趣的东西。你拿着这份‘投名状’,去找他的对头。我想,‘蓝鲸网络’内部,想让他死的人,应该不少吧
这个计划,狠毒,但有效。它不是要解决问题,它是要制造更大的混乱。让狗,去咬狗。
我凭什么信你豹哥问。
你不需要信我。你只需要信钱。我直接通过阿力的网银,给他转了五十万过去。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四百五十万。
手机到账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豹哥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干了!
挂断电话,我看着监控画面里,那辆黑色商务车像没头苍蝇一样,匆匆离开了。
我收起手机,走出卧室。
客厅里,周屿已经喝完了汤,正在看电视上重播的动物世界。屏幕上,一只狮子,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一群正在河边喝水的羚羊。
他看到我出来,朝我招招手。宁宁,快来看,这狮子好聪明。
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温暖的肩膀上。
是啊。我轻声说,真聪明。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我也像这只狮子一样,不动声色地,咬住了我猎物的喉咙。
而那场真正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5
第二天,风平浪静。
周屿照常去上班,临走前还在夸我炖的鱼汤好喝。我送他到门口,帮他理了理领带,像个最称职的妻子。
门关上的瞬间,我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我走进书房,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黑客已经给我发来了整理好的资料。一个名为王海涛的罪恶人生的文件夹。王海涛,就是蓝鲸网络的那个副总。
文件夹里分门别类,有他的财务流水,邮件往来,甚至还有他和他包养的那个女大学生的聊天记录。内容详细到令人发指。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像个耐心的编辑,把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整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关于挪用公款、商业贿赂、私生活混乱的油腻中年男人的故事。
然后,我把这个故事的阉割版,只保留了财务问题的那一部分,加密后,发给了豹哥。
这是第一份投名状。我用匿名号码给他发了信息,用它,去敲开王海涛对手的门。
豹哥那边很快回复:收到。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豹哥这条被我重新设定了目标的疯狗,去咬他的旧主人。
下午,我接到了许飞的电话。他用的还是自己的手机,声音听起来惊魂未定。
姐,我出来了。他们……他们把我放了。
嗯。我正在修剪阳台上的绿植,用小剪刀剪掉一片发黄的叶子,回家去,这几天不要出门,等我消息。
姐……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该你问的,别问。我剪下第二片黄叶,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个被胁迫的受害者。警察问起来,也这么说。
我……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
我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困惑,恐惧,还有一丝不敢置信。他以为的背叛,成了他得救的门票。他以为我是要牺牲他去救姐夫,结果我好像把所有人都耍了。
他的世界观,大概正在崩塌。
这很好。一个懂得害怕的弟弟,才是一个好弟弟。
傍晚,周屿回来了。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眉宇间又带着一丝兴奋。
宁宁,告诉你个好消息!他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今天‘蓝鲸’那边出大事了!
我故作惊讶:出什么事了
那个姓王的副总,被人实名举报了!说是挪用公款,金额巨大,下午就被经侦的人带走了!周屿说得眉飞色舞,现在‘蓝鲸’内部乱成一锅粥,我们那个项目,十拿九稳了!
我拍着他的背,温柔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坏人没有好下场。
可不是嘛!真是老天开眼!他完全没注意到我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老天老天可没这么忙。开眼的,是我。
晚上,豹哥的电话来了。
办妥了。他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和一丝敬畏,王海涛被带走了。他的对头很满意,答应事成之后,会把‘蓝鲸’的安保业务,全部交给我。
恭喜。我说。
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他说。
不急。我笑了笑,游戏才刚开始。王海涛倒了,但‘蓝鲸’还在。周屿的项目,还没彻底拿到手。你觉得,王海涛的后台,会善罢甘休吗
豹哥那边沉默了。
你的意思是……
王海涛只是个推到台前的棋子。真正想搞垮‘启航’的,是‘蓝鲸’的老板,钱正雄。现在王海涛出事,钱正雄肯定会想办法撇清关系,找个替死鬼。你猜,最好的替死鬼是谁
豹哥的呼吸,又一次粗重起来。
是我
bingo。我打了个响指,你这个和他有过直接金钱往来的‘黑社会’,简直是完美的背锅侠。他只要把你推出去,说是你敲诈勒索王海涛,才导致王海涛挪用公款。到时候,你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还得进去蹲几年。
豹哥那边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甚至能想象出他青筋暴起的样子。
他敢!
他当然敢。死一个你,对他来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我悠悠地说,所以,我们得在他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怎么做豹哥彻底被我引上了道。现在,他不是为了钱,是为了自保。一个为了保命的亡命徒,能发挥出的能量,远比为了钱的贪婪鬼要大得多。
我需要你,去见钱正雄。我说。
见他他现在躲我还来不及!
他会见你的。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份关于王海涛的‘猛料’吗我说的,是那个完整版的,包含了他私生活丑闻的文件夹。你告诉他,你想用这份东西,换一笔封口费。也算是,为他清理门户了。
他会信吗
会的。因为这很符合你这种人的行事逻辑。贪婪,不择手段。我顿了顿,地点,约在城郊那个废弃的水泥厂。时间,明天晚上十点。记住,只许你一个人去。
然后呢见面之后干什么
什么都不用干。我笑了,你只需要出现,和他聊聊天,把水搅浑。剩下的,交给我。
挂了电话,我删除了所有通话记录和信息。
书房里,周屿还在为了项目的胜利而高兴,甚至开了瓶红酒庆祝。
我走过去,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脖子。
老公,我们周末去郊区泡温泉吧我柔声说,你最近太累了,该放松一下。
好啊。他开心地答应了。
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窗外的夜色,很深,很冷。
明天晚上,那家废弃的水泥厂,将会上演一出大戏。一出关于黑吃黑,关于背叛与毁灭的大戏。
而我,将会是这场大戏唯一的,也是最冷静的观众。
6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扮演着一个完美妻子的角色。
早上,我给周屿做了他最爱的培根三明治。中午,我研究了郊区温泉酒店的攻略。下午,我去超市采购了周末出游需要的零食和饮料。
一切都显得那么日常,那么平静。
但我的另一部手机,却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心脏,持续不断地接收和发送着指令。
水泥厂周围所有的监控,都已经屏蔽了。我换上了我们自己的画面,循环播放昨晚的录像。黑客发来消息。
很好。把微型无人机的控制权交给我。我回复。
姐,你玩真的啊无人机可是管制品。
我按五倍价钱给你。
……得嘞!您就是我亲姐!控制权已转移,电池够用三十分钟。省着点飞。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继续在超市的货架间挑选着薯片。原味的,番茄的,黄瓜的……周屿喜欢哪种来着
晚上九点半,我借口有点累,先回卧室休息。周屿还在客厅看球赛,看得正起劲,丝毫没有怀疑。
我锁上卧室的门,拉上窗帘,房间里瞬间一片黑暗。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幽光照亮了我的脸。
主屏幕上,是无人机传回来的实时画面。这架只有巴掌大的无人机,正安静地停在水泥厂一根废弃的备用烟囱顶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夜鸟。它的摄像头,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厂区。
九点五十,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驶进了水泥厂。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蓝鲸的老板钱正雄,另一个是他的保镖兼司机。
钱正雄看起来很警惕,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走向厂房的中央。
十点整,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开了进来。是豹哥。他遵守了约定,一个人来的。
钱总,别来无恙啊。豹哥吊儿郎当地打着招呼,但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他的紧张。
东西呢带来了吗钱正雄开门见山,声音很冷。
当然。豹哥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在手里掂了掂,王海涛那些破事儿,都在这里面。钱总,你这个手下,可是把你坑惨了啊。要不是我帮你把他揪出来,等项目丢了,你看他怎么反咬你一口。
钱正雄冷哼一声:少废话。开个价吧。
五百万。豹哥狮子大开口,给我五百万,这个U盘就是你的。从此以后,王海涛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
钱正雄的眼睛眯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按下了键盘上的一个键。
嗡——
一阵轻微的轰鸣声,从厂房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钱正雄的保镖立刻警觉起来。
豹哥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这是我安排的。
我操控着另一架装载了小型扩音器的无人机,从阴影中缓缓升起。
然后,一个经过处理的,沙哑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整个厂房里回响:
钱正雄,你以为你把王海涛推出去,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钱正雄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谁谁在说话!他厉声喝道。
我是谁不重要。那个声音继续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做过的所有事。包括三年前,你是怎么逼死你的合伙人,吞掉他所有股份的。
钱正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发家的原罪。
豹哥也懵了。他看着钱正雄,又看了看四周,完全搞不清状况。
豹哥,你被骗了。那个声音转向豹哥,钱正雄今天约你来,根本就没打算给钱。他在这儿,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厂房四周,忽然亮起了十几道刺眼的车灯!
四五辆面包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整个水泥厂。车门拉开,一大群手持棍棒砍刀的人冲了出来,把钱正雄和豹哥围在了中间。
豹哥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钱正雄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人灭口。
钱正雄也没想到事情会败露,他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又惊又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他们全都砍死!
他口中的他们,显然也包括了豹哥。
豹哥被逼到了绝境,他目眦欲裂,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嘶吼道:钱正雄!你他妈的出卖我!
是你自己蠢!钱正雄也豁出去了,面目狰狞。
场面,瞬间失控。
钱正雄的人冲向了豹哥。豹哥虽然凶悍,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逼得连连后退。
而我,像一个冷漠的上帝,通过无人机的视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看到豹哥在混乱中,拼死冲向了钱正雄。
我看到钱正雄的保镖为了护主,被砍刀划开了手臂。
我看到豹哥那把匕首,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最终,狠狠地捅进了钱正雄的腹部。
钱正雄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的鲜血,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场面,彻底变成了一场血腥的混战。
我关掉了扩音器。
然后,我拿起了我的私人手机,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和惊慌,我在城郊的水泥厂这边,我看到好多人,拿着刀在打架!好像还……还死人了!好可怕啊!你们快来啊!
挂断电话,我关掉电脑,拔掉所有电源。
所有的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我走出卧室。客厅的球赛已经结束了。周屿靠在沙发上,居然睡着了。
我走过去,轻轻地给他盖上一条毯子。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我,笑了笑:老婆。
嗯。我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泡温泉呢。
窗外,隐约传来了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罪恶和血腥。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安稳的睡眠,和触手可及的,温暖的明天。
7
周末的温泉之旅,如期进行。
我选的酒店在深山里,手机信号时好时坏。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和周屿泡在露天的汤池里,四周是氤氲的雾气和安静的山林。他靠在池边,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
还是老婆会安排。这里真舒服。
我笑着给他递过去一杯温水。喜欢就好。
他不知道,就在我们出发前,城里的新闻已经炸开了锅。
本市发生一起特大恶性聚众斗殴事件,知名企业家钱某重伤,另一涉案人员李某当场死亡,数十人被捕……
李某,就是阿力。他在混战中,被钱正雄的人砍死了。豹哥,捅了钱正雄之后,也身中数刀,被警察堵在现场时,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一场狗咬狗的大戏,以两败俱伤收场。
启航科技最大的竞争对手蓝鲸网络,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老板重伤入院,随时可能变植物人。高层内斗,互相倾轧。公司股价暴跌,濒临破产。
周屿那个志在必得的项目,再也没有任何悬念。
这一切,他都还不知道。他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静,以为这一切都只是运气好。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我的刀,温柔吗它不见血,却能杀人于无形。
泡完温泉,我们在酒店的餐厅吃饭。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我用遥控器,不动声色地换到了一个电影频道。
别看那些打打杀杀的了,影响心情。我微笑着说。
好,都听你的。周屿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桌下轻轻振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个年轻的黑客。
姐,收尾工作已完成。所有数据痕迹都已清除。不过……豹哥好像没死透,被抢救过来了。
我瞳孔微缩,但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
没死透这可不行。
一个活着的豹哥,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他知道得太多了。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我,但我讨厌任何不受控制的变数。
我借口去洗手间,走到一个信号好点的走廊,拨通了许飞的电话。

我问你,你之前跟豹哥他们混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听他们提过一个叫阿芳的女人我问。
豹哥的资料里,有一个情人,叫阿芳。是个陪酒女。豹哥很宠她,给她租了房子,买了车。这是豹哥唯一的软肋。
阿芳好像……好像听过。是豹哥的马子,在‘夜色’KTV上班。许飞回答。
很好。我挂了电话。
然后,我用匿名号码,给那个叫阿芳的女人,发去了一条短信。
想知道豹哥的钱都藏在哪儿吗想知道他背着你还养了几个女人吗想知道是谁把他害成现在这样的吗来中心医院住院部A栋703病房,我告诉你所有真相。
发完短信,我再次把SIM卡掰断,冲进了马桶。
一个被嫉妒和贪婪冲昏头脑的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无法预料。尤其,当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已经是个废人,再也无法保护她,也无法报复她的时候。
我不需要亲自动手。我只需要把一把刀,递到那个最想杀人的人手里。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餐厅。周屿正看着我,眼神温柔。
怎么去了这么久
酒店太大了,差点迷路。我笑着坐下,继续吃饭。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我们退房回家。车子刚驶入市区,周屿的手机就响个不停。都是公司同事打来恭喜他的。
蓝鲸彻底完了。他们的项目,正式归启航所有。周屿作为项目总负责人,立下了大功,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他兴奋得像个孩子,在车里哼着歌。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新闻推送。
恶性斗殴案嫌疑人之一,在医院被刺,生命垂生。据知情人士透露,行凶者疑为其情妇……
我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关掉了手机。
好了。
这下,所有的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清净的样子。
8
生活,彻底回归了平静。
周屿因为项目大获成功,在公司的地位水涨船高。他更忙了,但每天回家,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他会给我讲公司里的趣事,讲新来的实习生有多笨拙,讲食堂的饭菜又换了新花样。
我总是安静地听着,给他添茶,或者递上一个削好的苹果。
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个世界简单,心思单纯的许宁。他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他不知道,那个搅动了整个城市风云的神秘人,那个让数个大佬或死或残或入狱的幕后黑手,此刻正穿着粉色的围裙,在厨房里烦恼着今晚的菜单。
红烧肉,还是糖醋排骨这是个问题。
许飞来过一次。
他瘦了很多,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过去的轻浮和理所当然。他站在我家门口,局促不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让他进来了。
周屿不在家。
我给他倒了杯水,他双手接过去,指尖都在发抖。
姐……他开口,声音沙哑。
嗯。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新闻……我都看了。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豹哥,钱正雄……那些人,是不是都……
他们是罪有应得。我打断他,狗咬狗,一嘴毛。跟我们没关系。
可是……
没有可是。我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许飞,你记住。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忘了。你只是一个被胁迫的,差点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是警察救了你。明白吗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我明白了。
还有。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这里面有五万块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妈的。你每个月按时把钱给她,就说是你涨工资了。以后,不要再赌了。如果再有下一次……
我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刺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他知道我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不会了!姐!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了!他几乎是哀求着说。
那就好。我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喝完水就走吧。以后没事,不要再来这里了。我不想让周屿看到你,让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许飞拿着那张卡,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是在帮他,我是在解决一个麻烦。一个定时炸弹,只有彻底拆除了引信,才能让人安心。现在,恐惧,就是我给他装上的,最可靠的保险。
晚上,周屿拿着一份报纸,兴冲冲地跑过来给我看。
宁宁,你看!警方通报出来了!那帮人,就是一个庞大的黑恶势力团伙,因为内讧,才自相残杀的!真是大快人心!
报纸上,豹哥、钱正雄那伙人的照片,都被打上了马赛克。案件被定性为黑社会性质组织内部火并。所有的线索,都完美地形成了一个闭环。没有人怀疑,这背后还有别的推手。
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是啊,恶有恶报。我笑了笑,拿过报纸,把它叠好,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些肮脏的东西,不配出现在我干净的家里。
周屿搂住我的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老婆,等这个项目忙完,我带你去欧洲玩吧我们去巴黎,去罗马,去你最想去的圣托里尼。
好啊。我靠在他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我的男人,我的家,我的安稳生活。
这一切,我都得到了。
并且,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它。
任何试图破坏它的人,都将粉身碎骨。
9
日子一天天过去,城市里那场血雨腥风,很快就被新的热点新闻所取代。人们的记忆,比金鱼好不了多少。
蓝鲸网络正式宣布破产清算。
钱正雄虽然没死,但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成了一个只会呼吸的摆设。他老婆和他的几个兄弟,为了争夺剩下的遗产,闹得不可开交,又是一场好戏。
豹哥,也没能抢救过来。官方说法是,重伤不治。但我知道,是那个叫阿芳的女人,在他被抢救的当晚,拔掉了他的氧气管。她被判了故意杀人,大概要在牢里过完下半辈子了。她得到了她以为的真相和豹哥藏起来的钱财,却也付出了自由的代价。公平。
阿力,还有那些参与斗殴的小喽啰们,要么死了,要么被判了刑。
一张巨大的网,已经收拢。所有的人,都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尘埃落定。
我删除了电脑里最后一个加密文件夹。那个年轻黑客的联系方式,也被我一并清除。他很聪明,拿了钱,就从这个城市消失了,大概是去了国外某个阳光沙滩,继续他的数字游牧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橡皮擦过一样,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我的生活,也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周屿升职了,成了公司最年轻的副总监。我们换了一套更大的房子,带一个漂亮的空中花园。
我辞掉了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
每天的生活,就是种花,烹饪,研究插画。把家里打理得一尘不染,等我的丈夫回家。
朋友们都羡慕我,说我嫁了个好老公,命好。
我只是笑笑。
命,从来都不是靠别人给的,是靠自己争的。
许飞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他很听话,每个月按时给我妈打钱,找了份正经工作,听说还谈了个女朋友。他偶尔会给我发条信息,问我好不好。
我每次都只回一个字:好。
他再也不敢跟我多说一句话。
有一次,家庭聚会,在外面吃饭。他带着女朋友一起来。那个女孩很文静,看许飞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慕。
席间,女孩给我敬酒,说:姐姐,谢谢你。阿飞都跟我说了,以前他不懂事,都是你一直在帮他,拉着他。他现在能变这么好,全是你的功劳。
我看着许飞。他低着头,不敢看我,手里的筷子都快被他捏断了。
我笑了笑,对那个女孩说:他是我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以后,就靠你多看着他了。
那顿饭,许飞吃得坐立不安。
我知道,我在他心里,已经不是姐姐了。
我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着绝对理性和终极恐惧的符号。他每次看到我温柔的笑脸,大概都会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和他自己曾经踏入的,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道枷锁,会跟着他一辈子。
挺好的。
至少,他不会再走错路了。
我也乐得清静。
我精心维护着我的生活,像一个园丁,每天勤勤恳恳地修剪着我的花园,拔掉任何一根可能长出来的杂草。
10
番外:
我站在姐姐家的新房子门口,手里提着一篮水果。这是她和姐夫搬家后,我第一次来。
房子很大,在市中心最高档的小区。门一打开,姐夫周屿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飞来了,快进来!
我换了鞋,走进客厅。姐姐许宁正系着围裙,从开放式厨房里端出一盘刚洗好的草莓。她看到我,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
来了。坐吧,尝尝这个,很甜。
我接过草莓,却不敢吃。我只是坐立不安地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看着这个明亮得有些不真实的家。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无法用平常心来看待我的姐姐。
那天晚上,我按照她的指示,把那个U盘插进了姐夫公司的服务器。我以为我是在背叛我的家人,我以为我完蛋了。
可结果,我成了受害者,被警察解救出来。而那些逼我的人,豹哥,阿力,还有他们背后的大老板,一个接一个地,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方式,自我毁灭了。
我不是傻子。
我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从姐姐那个冷静得可怕的电话开始,到最后那场发生在水泥厂的火并。我越想,心就越凉,后背的冷汗就越多。
这一切,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精确地操控着。
那只手,就是我姐姐的。
我曾经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心软的人。我捅了再大的篓子,她都会一边骂我,一边想办法给我补上。她是我永远的退路。
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她不是心软,她只是在乎她自己搭建的那个家。为了守护这个家,她可以变成最可怕的魔鬼。她所谓的帮我,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一件趁手的工具。一把可以利用,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刀。
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那天我没有按照她的计划去做,或者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冷吗姐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手里拿着一杯热水,递给我。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总是带着笑意,像一汪温暖的泉水。可现在,我看到的,只有泉水下面,深不见底的寒冰。
没……没事,姐。我接过水杯,手抖得厉害,热水都洒出来几滴,烫在我的手背上。
小心点。她抽出纸巾,很自然地帮我擦掉水渍。她的指尖触碰到我的皮肤,冰凉冰凉的。
我吓得猛地缩回了手。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我。
那一刻,客厅里明明开着暖气,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了冰天雪地里。空气都凝固了。
姐……我……我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恐惧像藤蔓一样,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姐姐,我怕你。
我真的怕你。
我怕你脸上的笑容,怕你温柔的声音,怕你递过来的每一杯水,每一盘水果。我怕你下一秒,就会微笑着,把我推入万丈深渊,就像你对豹哥他们做的那样。
小飞。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是很轻柔,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挺好的。
女朋友呢
也……也挺好的。
那就好。她收回目光,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一个草莓,慢慢地吃着。人啊,就得知足。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你说对吗
我疯狂地点头,像个被驯服的木偶。
对……对!姐,你说的对!
那天的晚饭,我味同嚼蜡。姐夫一直在跟我聊工作,聊未来。而我,全程都不敢抬头看姐姐一眼。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一根针,始终扎在我的后背上。
吃完饭,我借口还有事,仓皇地逃离了那个漂亮得像样板间的家。
站在小区的楼下,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高楼。姐姐家的灯光,在三十层的高处亮着,温暖,明亮。
但对我来说,那里不是家。
那里,是一个女王的宫殿。
而我,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并且永远被刻上了恐惧烙印的,卑微的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