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夏蝉与黑痕 > 第一章

我成为姐姐那年刚好十岁,尚不懂得生命的分量。
计划生育政策松动后,母亲腹部隆起的弧度像慢慢充气的皮球,而我直到看见襁褓里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才真正理解弟弟这个词的含义——那是会突然咬住我手指的温热存在,是尿布上向日葵图案突然浸出的深色地图。
他四岁时的夏季特别漫长,蝉鸣声里总跟着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竹帘投下的光斑在他奔跑的身影上明明灭灭,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又像追着光点的猫崽。
村里唯一的小卖部有台二十一寸彩电,塑料板凳上总沾着前一个顾客的汗渍,摸上去像隔夜的糯米糍。
周末我会攥着攒下的五毛钱——其中两毛是帮张阿婆穿针换来的(她总说我的眼睛比绣花针还尖),买两包山楂片和弟弟分着吃。
纸包展开时总会扬起一阵酸甜的粉尘,在阳光里形成金色的雾。
他看电视时眼睛瞪得溜圆,睫毛在脸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有次看到孙悟空被压五指山,他突然冒出的问题让王婶的蒲扇停在半空:姐姐,那个猴子会不会饿死在山里
店主被这种问题逗得前仰后合,玻璃柜台映出我僵硬的嘴角——他思考死亡的方式像在问明天会不会下雨。
七月的某个清晨,哀乐声从菜市场方向飘来,像被热浪融化的铜锣。
弟弟正把稀饭喝得满脸都是,米粒粘在腮帮上像几颗白芝麻,随着他含混的应答轻轻颤动。
去看热闹吗
我拿毛巾擦他脸蛋时,他眼睛突然亮起来,踢翻的小板凳在水泥地上划出月牙状的刮痕。
路过土地庙时,青苔在石阶缝里蔓延成墨绿色的网,香火味混着陈年雨水的气息钻进鼻腔。
我习惯性进去拜了拜,供桌上的苹果已经皱成老太婆的脸,转身却看见弟弟蹲在庙门外,正用树枝给排队的蚂蚁制造迷宫,阳光把他后颈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同初春荷叶上的露珠。
你也来拜拜。
我招手时他做了个鬼脸,舌尖顶着缺了半颗的门牙,转身就跑的姿势像只失衡的陀螺。
菜市场的腥味混着香烛气息扑面而来,白色灵棚下几个戴孝的人机械地跪拜着,纸灰像黑蝴蝶停在他们肩头。
弟弟拉着我挤到前排,灵棚里的棺材黑得发亮。
他们在干什么他指着正在表演的歌舞队问道。
我没回答,只是把他往身边拢了拢。这些丧事流程我见过不少,但弟弟应该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
突然,锣鼓声大作。
弟弟突然转过头拽我衣角,指着棺材问我:姐姐,他们那么吵是要把那个奶奶吵醒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几个老人立刻投来不悦的目光。
我心头一紧,赶紧捂住他的嘴,后背瞬间沁出的冷汗让衬衫黏在脊椎上,手心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丧事上乱说话是很忌讳的。
别胡说!
我低声呵斥,拽着他的手往外走。
弟弟委屈地扁着嘴,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回程又经过土地庙时,我想起老人们常说的童言无忌最易招邪,决定让弟弟也去拜一拜。
我拉着弟弟往庙里走,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无论我怎么用力,弟弟就像钉在门槛外似的,死活进不了庙门。
按理说以我十五岁的力气,拉一个四岁小孩应该轻而易举才对。
弟弟也纳闷地看着我:姐,你拽疼我了。
我松开手,走进庙里倒了杯供桌上的清茶。
茶水很凉,杯底沉着几片茶叶。
喝了。
我把杯子递给弟弟。
他咕咚咕咚喝完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好凉快!更奇怪的是,这次他居然能轻松跨过门槛了。
我把杯子放回原位时,注意到香炉里的三炷香烧得异常整齐,连烟都笔直地往上飘。
弟弟却已经跑到外面去追蝴蝶了,好像刚才的怪异从未发生过。
晚饭后,邻居家的许言卿又来找弟弟玩了。
小院里余热未散,蚊虫绕着屋檐下昏黄的灯泡嗡嗡打转。
弟弟还在澡盆里扑腾,哗啦啦的水声混着他不成调的儿歌隔着木板门传出来。
我让许言卿在堂屋门口的旧藤椅上坐着等会儿。
他点点头,小小的身子陷进宽大的藤椅里,双脚甚至够不着地,悬在那儿轻轻晃着。
灯光有些暗,他那张过分白净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更小了。
桌上果盘里躺着几颗裹着彩色玻璃纸的水果糖,糖纸在灯光下闪着廉价又鲜艳的光。
我抓了几颗递给他。
谢谢姐姐。
他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哼,伸手来接糖时,小拇指微微翘着。
糖落在他掌心,他却没有立刻攥紧,只是摊着手心,眼睛垂着看那几颗糖。
看着他这副又乖又软的样子,我心里那点逗弄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他那长长软软的头发搭在耳后,露出同样细白的脖颈,整个人像块刚出炉的白米糕。
上次错把他当小姑娘抱着亲了几口的事一下子跳到眼前,他当时吓得脸通红,像只受惊的兔子在我怀里乱挣,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别提多有趣了。
虽然后来知道是男孩有点惊讶,可反而……更觉得他这副害羞的样子招人疼了。
小卿卿。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笑眯眯地凑近了些,糖甜不甜呀
果然,他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桃子尖。
他猛地低下头,把那几颗糖紧紧攥在手心,糖纸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身体往后缩了缩,几乎要嵌进藤椅的纹理里,就是不敢抬头看我。
我被他这反应逗乐了,正想再逗他两句,目光不经意扫过他低垂的脖颈侧面。
藤椅背的阴影半遮半掩地投在那里,光线昏暗,若非他侧着低头,我也靠得近了些,根本不可能留意到。
就在他细细的、白得几乎透明的脖颈侧面,靠近肩颈连接的地方,赫然有两道细细的抓痕。
那绝不是普通的刮蹭或者蚊虫叮咬后自己挠破的痕迹。
两道并排,约莫小指那么长,细细的,边缘透着一种怪异的、沉滞的黑色,像是墨汁渗进了皮肤纹理深处凝结了。
那黑色甚至带着点淤青的底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突兀阴郁,与他周围光洁细腻的皮肤形成了令人极不舒服的对比。
像是谁用蘸了陈年墨汁的指甲,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晦暗劲儿,狠狠掐上去留下的印记。
我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刚才那点逗弄的心思像被泼了盆冷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猛地攫住了我,心往下沉了沉,像踩进了一洼冰冷的溪水里。
我下意识地又往前凑了点儿,想看得更真切些。
那两道黑色的抓痕,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暗示。
小卿卿,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促,你这脖子……这儿,我指了指他脖子侧面阴影的位置,这两道印子是怎么弄的谁抓你了
许言卿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攥着糖的手一下子收紧了,指关节都泛了白。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着水汽、带着怯意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猝不及防的惊惶,甚至有一丝恐惧飞快地掠过。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只有急促而细微的吸气声。
他几乎是立刻就抬起没拿糖的那只手,慌乱地、用力地拽了拽自己短袖衫的领口,试图把那两道暴露在外的黑色抓痕严严实实地盖住。
动作太急,领口的棉布被他扯得变了形。
没……没谁……他终于挤出声音,细弱又飘忽,眼神慌乱地四处瞟,就是不看我的眼睛,像个做了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蚊子……蚊子咬的……痒,我自己抓的……
这回答拙劣得几乎不用戳穿。
那两道痕的颜色、那笔直的并列形态,哪是蚊虫叮咬能弄出来的
更不可能是他自己抓的,位置在侧颈靠后,自己反手去抓也不会留下那样并排的两道。
一股凉意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上来,那种怪异感,在闷热的夏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着他惨白的小脸和那双盛满惊惧的眼睛,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安静得像影子一样的男孩,他身上似乎缠绕着某种我看不见的东西。
你自己抓的我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抓成这样
他用力点头,频率快得几乎能看到残影,攥着糖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另一只手还死死捂着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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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颜色……我刚想追问那诡异的黑色是怎么回事。
姐姐!我洗好啦!木板门哐当一声被从里面推开,弟弟光着膀子,只穿着条湿漉漉的小短裤,像颗炮弹一样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冲了出来,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香皂味儿。
他手里还挥舞着一条旧毛巾,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许言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从藤椅上跳了下来,动作快得惊人。
他几乎是扑过去拉住弟弟的手,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和一丝颤抖:小志!我们……我们去院子里玩!快!
弟弟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就被许言卿半拖着往院子里跑。
经过我身边时,许言卿的头埋得更低了,脚步快得像逃。
哎!糖!我看着他还攥在手里的糖,本能地喊了一声。
许言卿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更加用力地拖着不明所以的弟弟跑进了院子投下的那片更浓的黑暗里。
他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融进了夜色,手里那几颗裹着彩色玻璃纸的水果糖,在黯淡的光线下闪了一下,便再也看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弟弟洗澡水泼湿的那一小块水泥地还反射着微光。
藤椅上还留着许言卿坐过的浅浅凹陷。
堂屋里只剩下灯泡单调的嗡嗡声。
刚才那紧张到几乎凝滞的气氛仿佛被弟弟冲出的水汽瞬间冲淡了,可我心里却沉甸甸的,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压了下来。
那两道黑色的抓痕,和他眼中瞬间迸发的巨大惊恐,像两根冰冷的刺,扎进了这个闷热夏夜的平静表象之下。
弟弟和许言卿在院子里模糊的嬉闹声传来,听起来遥远又不真切。
我看着地上那几颗刚才因为许言卿慌乱起身而掉落下来的水果糖——显然是我递给他时他没完全接住的。
糖落在藤椅脚边粗糙的水泥地上,鲜艳的玻璃纸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尘土,其中一颗的包装甚至被摔开了个小口子,露出了里面橘黄色的糖块。
我弯腰,慢慢地把那几颗沾了尘土的糖一颗一颗捡起来。
指尖触碰到粗糙的水泥地和糖纸上黏腻的尘土,黏糊糊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捡起最后一颗摔开口子的橘子糖时,我下意识地朝院子里望去。
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树的浓密树荫下,两个小小的黑影正凑在一块儿,似乎在玩地上的什么东西。
弟弟兴奋的叽叽喳喳声隐约传来,但许言卿那边却异常安静,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一动不动的侧影轮廓倚靠在树干上。
树影婆娑,夜色深沉,我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见那道藏在衣领下、却刻在我脑海里的黑色抓痕。
……
夜渐渐深了,院子里只剩下蛐蛐单调的鸣叫。
母亲看时间太晚,便让许言卿留宿下来,弟弟自然是高兴得直拍手。
许言卿和弟弟玩累了,挤在一张小床上很快睡熟了。
弟弟的呼吸声又沉又均匀,许言卿侧躺着,面朝着弟弟的方向,即使在睡梦里,那张小脸上似乎也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夜深人静,我正陷在沉沉的睡眠里,一阵轻微却执着的敲门声把我拽了出来。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笃…笃…笃…
迷迷糊糊地起身,打开房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许言卿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站着。
他穿着弟弟的旧背心和短裤,显得更瘦小了,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枕头,手指绞着枕头角。
怎么了,小卿卿我蹲下身,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柔和些,驱散睡意。
他低着头,脚尖蹭着冰凉的水泥地,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带着点难为情:……想…想尿尿。
我心头了然。
家里的厕所在院子最远的角落,要穿过一大片漆黑空旷的院子。
白天还好,到了深夜,院角那盏瓦数不高的灯泡只能勉强映出一小块昏黄的光晕,四周的黑暗浓得化不开。
别说小孩子,大人半夜走过去心里也难免发毛。
别怕,姐姐带你去。我伸出手。
他迟疑了一下,冰凉的小手才轻轻放进我手心,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我回屋拿上放在床头的老式手电筒,拧亮开关,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投下一个摇晃的光圈。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手电光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四周的黑暗像厚重的帷幕垂下,仿佛随时会吞噬这点微弱的光明。
我能感觉到许言卿的手攥得更紧了,小小的身体紧贴着我,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呼吸又轻又急。
厕所老旧木门发出的吱呀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等他小解完出来,似乎松了口气,但看着回去路上那片浓重的黑暗,又下意识地往我身边缩了缩。
回到堂屋门口,昏黄的灯光让人安心了些。
但我没有立刻带他回弟弟睡觉的那屋。
看着他惊魂未定、苍白的小脸,心里那关于黑色抓痕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走,跟姐姐来。
我牵着他,没往弟弟房间走,而是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他顺从地跟着我进来,房间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
我反手轻轻带上了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手里牵着的小手猛地一僵。
许言卿像受惊的小鹿般倏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大眼睛里瞬间溢满了惊恐和戒备,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紧紧贴在了门板上。
他大概以为我要把他关起来做什么不好的事。
看着他这副惊惶失措的样子,我心头那点顽劣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我故意压低声音,脸上扯出一个带着点坏意的笑容,慢慢地朝他逼近半步:嘿嘿,小卿卿,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攥着我的手心冰凉一片,全是冷汗,整个人抖得连带着门板都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
月光下,他的脸白得像纸。
眼看他真的快要吓坏了,我赶紧收起那副装出来的坏人模样。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语气恢复了平常,过来坐这儿。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等了几秒,他才像个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一步一挪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在我右手边的床沿坐下,只挨着一点点边,身体绷得笔直,随时准备跳起来逃开的样子。
看他这样,我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我伸出手,轻轻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揽住他瘦弱的小肩膀,让他靠在我身上。
他的身体还是僵硬得像根小木棍,微微发着抖。
别怕啊,姐姐在呢。我放柔了声音,像哄弟弟一样,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刚才跟你闹着玩的。姐姐只是想问你点事,看你那么紧张。
他依然沉默着,但紧绷的身体似乎稍微松懈了一点点。
我低头,目光落在他衣领没能完全遮住的脖颈侧面,那两道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异常清晰的黑色抓痕上。
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震颤。
小卿卿,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尽量不惊动他,告诉姐姐,你脖子这儿……我用指尖隔着衣服,轻轻点了点那位置,这两道印子,到底是怎么弄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他强装的平静。
呜……一声压抑的抽泣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他猛地蜷缩起来,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滚烫的眼泪迅速洇湿了我胸前的睡衣布料。
我把他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无声地安慰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我怀里断断续续地、带着浓重哭腔地哽咽道:……蛇……是蛇……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抽抽搭搭地开始讲述:他的爸爸许言斌,是村里有名的养蛇人。
家里常年养着一屋子各种各样的蛇,他爸爸还会经常去野外的大山里抓蛇回来饲养。
许言卿从小就看惯了这些滑溜溜冷冰冰的家伙,平时并不害怕。
三天前,他爸爸又从山里背回来一大麻袋的蛇。
许言卿好奇地凑上前看。
在一堆扭动的蛇里,他忽然发现了一条特别怪的蛇。
那蛇通体漆黑,黑得像烧焦的泥炭,身体异常细长,足有一米多,宽度却只有指头粗细,细得不像话。
最诡异的是它那双眼睛,像两颗凝固的血珠子,在昏暗中闪着红光。
许言卿从未见过这种蛇,好奇之下就伸手去抓它。
结果,那漆黑的蛇闪电般地扭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许言卿哎呀痛叫一声,本能地甩手把它丢开了。
他爸闻声赶过来,许言卿赶紧说被蛇咬了,把手背伸给他爸看。
可奇怪的是,父子俩翻来覆去地看,手背上光溜溜的,皮肤完好无损,连个红点都没有。
那条怪异的黑蛇也趁乱消失在了蛇堆里,再也没找到。
他爸觉得他可能看花眼了,或者只是被别的蛇蹭了一下,就没在意。
当天夜里,许言卿就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梦里,那条漆黑的蛇死死缠住了他的脖子,冰冷的蛇身越勒越紧,他感觉脖子都要断了,喘不上气,硬生生被憋醒过来。
第二天早上,脖子上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两道黑色的、像淤青又像墨汁渗进去的抓痕。
他吓得告诉了爸妈。
他爸很笃定地说根本没抓到过那样漆黑的蛇,一家人觉得奇怪,带着他去了镇上的医院。
可医生反复检查,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说是看着像抓伤,开了点消炎药膏。
听着他带着恐惧的叙述,怀中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更离奇,也更棘手。
那条漆黑诡异的蛇,那噩梦,还有这来历不明、透着邪气的黑色抓痕……它们之间必定有着某种不祥的联系。
恐惧之外,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了心头。
许言卿信赖地把这个可怕的秘密告诉了我。
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目光却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条害人的蛇,还有这莫名缠上许言卿的邪门事,必须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