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冬忆银杏心 > 第一章


雪夜谜案
冬至前夜,平京市下了十年罕见的大雪。护城河结了一层厚冰,路灯像被冻住的烛芯,昏黄的光晕里飘着细碎的雪粒。老刑警周野把警用羽绒服的拉链提到最顶,金属扣咔嗒一声,像给胸腔上了锁。他站在河堤上,看着法医把裹尸袋抬上担架——袋子里的人穿着单薄的驼色大衣,领口别着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在雪光里闪了一下,像某种暗号。
女性,25到30岁,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法医老郑的声音从口罩后面闷出来,后脑钝器伤,但死因是低温导致的器官衰竭。简单说,有人把她打晕后扔在这儿,让她慢慢冻死。
周野没说话。他蹲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开死者右侧的头发——耳后有一粒朱砂痣,像溅上去的血。这个细节让他喉咙发紧。十年前,他亲手把一个叫林银杏的女孩送进少管所,那女孩耳后也有同样的痣。当时她十六岁,用铅笔刀捅了继父十七下,刀刀避开要害,最后因为未成年人防卫过当被判三年。周野至今记得她站在被告席上的样子:瘦小,背挺得笔直,眼睛像两口结冰的井。
能查到身份吗他问。
大衣内衬绣着‘AY’两个字母,别的没有。老郑摇摇头,指纹被化学溶剂腐蚀过,脸也被划花了——凶手不想让我们知道她是谁。
雪越下越大,周野的靴底结了一层冰壳。他忽然想起林银杏出狱那天,自己隔着少管所的铁门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女孩把袖子撸到肘部,露出小臂上歪歪扭扭的纹身:冬至。她说:等冬至那天,我要把欠我的都还回去。现在冬至还没到,她倒先成了尸体。
雪粒细密如盐,落在周野的睫毛上,结成一层薄霜。他望着裹尸袋被抬走的背影,心中却浮起十年前那座灰墙铁门的少管所。林银杏——那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记忆深处。
周队技术员小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我们在尸体旁边发现这个,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周野接过袋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冬至未至,债已还清。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他盯着那行字,心头一震。
查查有没有指纹。他低声说。
已经试过了,没留下任何痕迹。小刘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字迹也不像专业伪造,像是情绪激动下写的。
周野没再说话,只是把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他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凶手的留言,更像是某种仪式性的宣告。凶手知道死者是谁,也知道她曾做过什么——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
老郑!他回头喊道。
法医老郑已经脱下手套,正准备上车。听到周野喊他,又走回来。
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伤痕周野问。
老郑皱眉想了想:除了脸被划伤,右手臂内侧有一道旧疤,像是刀伤,已经结痂了。
刀伤周野眼神一凛,能判断时间吗
至少半年以上,可能更久。老郑顿了顿,而且那伤像是自残。
周野的心跳忽然乱了一拍。他想起林银杏出狱后那句等冬至那天,我要把欠我的都还回去,再看看眼前这句冬至未至,债已还清,仿佛两句话之间,隔着十年的雪夜与沉默。
她不是被杀的。周野喃喃道,她是来还债的,但债主不打算让她活着离开。
什么意思小刘愣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谋杀案。周野抬起头,目光穿过漫天飞雪,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这是某种清算。十年前的事,有人一直没忘。
老郑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怀疑,死者是林银杏
周野没否认。他只是望着护城河对岸,那里的路灯像一排熄灭的灯塔,照不亮夜的尽头。他忽然想起林银杏十六岁时审讯室里的情景:她坐在冷光下,声音平静得不像是一个刚捅了人十七刀的女孩。
我不是故意的。她说,但我也不想道歉。
她那时的眼神,像极了现在这雪夜里的光——冷,却刺目。
如果真是她老郑轻轻叹了口气,那这十年她过得一定不轻松。
也许她一直在等这一天。周野说,只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清算,而是终结。
雪更大了。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冷。周野拉紧了围巾,转身走向警车。他的靴子踩在冰面上,发出咔咔的响声,像是某种古老的节拍,像是时间在敲门。
查查‘AY’这两个字母。他边走边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小刘点头。
还有,周野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护城河的方向,查一下最近半年有没有类似的自残记录,尤其是女性。
明白。
风雪中,警车缓缓驶离现场。护城河恢复了寂静,只有雪还在落,像一场无声的挽歌。
第二天清晨,周野坐在办公室里,桌上摊着一份泛黄的档案。那是林银杏的卷宗,封皮上印着防卫过当四个字,字迹已经模糊。他翻开第一页,照片上的女孩眼神冰冷,仿佛从未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手机响起,是小刘发来的信息:‘AY’经查是‘安忆’的拼音缩写,可能死者改过名字。
周野盯着那两个字,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安忆——多么温柔的名字,像是对过往的告别,也像是对未来的祈求。
她想忘记过去,却被过去追上了。他低声说。
窗外,雪还在下。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冷、更漫长。

纹身之谜
城南旧货市场地处老城区边缘,街道两旁是斑驳的红砖楼,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旧木头和潮湿青苔混合的气味。市场内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旧时光集市。纹身店藏在市场深处的一条窄巷里,门脸不大,招牌上用红漆写着刺青坊三个字,字体有些褪色,却透着一股倔强的江湖气。
店内光线昏暗,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纹身图样,有传统的龙凤呈祥、关公夜读,也有现代的骷髅玫瑰、日式浮世绘。角落里堆着几台老式电焊机和锈迹斑斑的金属货架,上面摆满了旧货市场的零碎物件——生锈的扳手、泛黄的相框、破旧的铜铃铛,仿佛这不仅是一家纹身店,更像是一个时间的收藏馆。
一位年轻男子走进纹身店,眼神游移不定。
纹身师靠在椅子上,一口烟吐出:第一次来
男子犹豫地点头:嗯我想纹个图腾,但还没想好具体是什么。
纹身师眯着眼打量他:图腾你是想纹个护身符,还是想告诉别人你有多叛逆
男子:也许两者都有吧。
纹身师:图腾不是贴纸,是烙在你骨头上的一部分。选错了,一辈子都得背着它。
男子: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
纹身师:看看这个。狼头,张嘴,露出獠牙,背后是雪山。它不是为了吓人,而是告诉你自己——你不是谁都能驯服的。
男子接过图纸,眼神逐渐坚定:就它吧。
男子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裸露的肩膀上那块新鲜的伤痕。疼痛还在隐隐作祟,但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他想起自己刚刚辞职的那一刻,想起父母失望的眼神,想起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温顺的羊,现在却想成为一只孤独却自由的狼。
纹身师看着他,心里也在翻涌。他年轻时也这样,带着一身伤痕走进纹身店,以为纹身能改变命运。如今,他已经在这个角落里守了二十多年,见过太多来来往往的灵魂。他知道,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不是为了时尚,而是为了在血肉中刻下一段记忆,一种选择,一种身份的重塑。
尸检报告出来前,周野去了趟城南的旧货市场。那里有家纹身店,招牌是褪色的墨字,店主是个扎马尾辫的女人,左眼瞳孔是灰色的——据说是被前男友用烟头烫的。周野把死者耳后的朱砂痣照片推到她面前:认识吗
女人用镊子夹起照片,对着台灯看了一会儿:林银杏,对吧她去年冬天来改过纹身。她指着照片里死者小臂的位置,原来纹的是‘冬至’,后来让我改成‘至冬’,顺序颠倒,说这样才‘像句遗言’。
她当时说什么
说有人要杀她。女人把照片翻过来,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一串数字:1213。她让我把数字也纹进去,就藏在‘冬’字的最后一捺里,用的是隐形墨水,紫外灯下才能看见。
周野的心脏猛地一缩。1213——十三年前,林银杏的继父就是12月13日死的。那天夜里,女孩浑身是血地跑到派出所,说继父要强奸她,她只是推了他一下。但法医在继父体内检出大量安眠药,而林银杏的书包里有一瓶空了的安定片。
她最近来过吗周野问。
上周三,女人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发黄的日历,12月21日那天被红笔圈了出来,她说如果那天她没来补色,就把这个给你。她递给周野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用蜡烫着银杏叶图案。
信封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十三岁的林银杏站在继父的蛋糕店前,继父的胳膊搭在她肩上,手指却像钳子一样掐住她的后颈。照片背面写着:1998.12.13,爸爸教我烤杏仁酥。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雨夜重访
雨夜重访
夜色如墨,霓虹灯在雨中模糊成一团团光晕。周野站在林记糕点旧址前,雨水顺着他的风衣下摆滴落。门牌上林记两个字早已被刮去,只剩下一块斑驳的铁皮,像一张被撕裂却仍未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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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门,冷风扑面而来。
警察叔叔,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炉子一直锁着,钥匙在我爸那儿。
店主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皮肤苍白,说话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门后的黑暗藏着什么不愿被揭开的秘密。
周野盯着他,语气平静:你爸叫林有德,对吧
男孩点头,嘴唇微微发颤:他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
周野没有再追问,只是抬头看向店铺角落的一扇铁门——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入口,锈迹斑斑,锁眼里塞着口香糖,像是某种刻意为之的掩饰。
沉默的铃声
回到局里已是深夜,办公室的灯光像一层薄雾笼罩着案卷。周野拨通了林有德的电话。
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那边传来沙哑的声音:周警官,这么晚了
林老板,关于你哥哥留下的那间地下室,您能说说具体情况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得周野以为对方已经挂断。最终,林有德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疲惫:那里关过野猫别的没什么。
是吗周野轻笑了一声,但为什么1998年的日历还贴在墙上12月13号那一页被撕掉了。
林有德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银杏失踪那天,是1998年12月13日。
电话那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地下室的秘密
三天后,周野带着开锁匠再次来到那间奶茶店。
这锁都锈死了,得用电钻。开锁匠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工具。
随着咔的一声,铁门缓缓推开,一股霉味混着陈年奶油香扑面而来,像是从时光深处飘出的叹息。
周野打起手电,光束扫过地下室。这里不大,堆着一些废弃的包装纸箱,角落里是一台老式烤炉,炉门微微开着。炉膛内,一撮焦黑的头发粘附在炉壁上,像是某种祭品。
他蹲下身,轻轻用镊子夹起那撮头发,心中已有答案。
那是林银杏的头发。
她曾在这里,被火吞噬。
周野站在烤炉前,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雨夜的画面:
林银杏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糕点店门口,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怯懦。她身后是她继父林老三,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银杏,进去烤点杏仁酥吧,你哥最爱吃这个。
她走进地下室,门在身后合上。
然后,是火光,是尖叫,是浓烟,是绝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周野喃喃自语。
他不是在问谁,只是在问那段被封存的记忆。
人性的裂缝
几天后,DNA报告出来了——头发确实属于林银杏。
周野再次联系林有德,却得知他已经在海南突发心肌梗塞去世。
临死前他留下一句话,林有德的儿子低声说,说对不起林银杏,说他当年不该沉默。
那你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吗周野问。
男孩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爸说,那天他看到了,但他选择了闭眼。
周野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黄昏,心中五味杂陈。
真相,有时比谎言更沉重。
而有些人,终生都被困在那一场火里。
尾语
案子结了,但却没有真正的结束。周野将案卷归档时,看着林银杏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容干净,眼神清澈。
你终于可以安息了。他轻声说。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
杏仁酥的香气早已消散,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记忆,在风中摇曳。

冬至之约
冬至,北风呼啸,雪花簌簌地从灰蒙蒙的天际飘落,街边的梧桐树早已褪去了绿意,只剩下一枝枝光秃的枝桠在寒风中颤抖。城市仿佛被一层白色的薄纱笼罩,行人稀少,空气中弥漫着寒冷与孤寂。而在一间略显凌乱却温暖的小屋内,周野正裹着一件旧毛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叮——
门铃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起身开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快递员递来一个贴着保密标签的包裹,上面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收件人一栏写着:周野亲启。
奇怪这是谁寄的他低声自语,眉头微皱。
周野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少年并肩站在雪地里,笑容灿烂。一个是年轻时的自己,另一个,是早已失联多年的好友——林远。
他轻轻摩挲着照片,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野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但请相信,无论我在哪里,我都没有忘记我们曾经的诺言。冬至这天,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雪的日子,记得吗
那一刻,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冬天。
那是他们高中最后一年的冬至,周野与林远在操场上堆雪人、打雪仗,笑得像个孩子。林远突然认真地对他说:以后不管我们去哪,每年冬至,哪怕只是发个信息,也要记得彼此。
他们击掌为誓,还约定一起去看南方的雪——因为林远说北方的雪太常见,只有南方的雪,才最珍贵。
可后来呢高考、大学、工作,两人渐渐失去了联系。林远去了国外,周野留在国内,生活像一条无情的河流,将他们冲散在各自的轨迹中。
你还记得那个诺言吗周野喃喃自语,眼中泛起一丝湿润。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却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周野坐在窗边,手里握着那封信,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个念头突然闪现,让他心头一紧。
他想给他发信息,却发现手机里早已没有林远的联系方式。他试图搜索,却发现林远的名字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在了时间的尘埃中。
他开始后悔,后悔这些年没有努力去联系他,后悔没有守住那份承诺。
如果当初多问一句,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夜幕降临,周野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你还记得林远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母亲叹了口气:怎么突然问这个你那个朋友他后来不是
妈,他到底怎么了
母亲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他出国前来看过你,但你那天正好出差。他留下一封信,说不想打扰你的人生,就默默走了。
什么周野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还记得你那年生日,收到的那张明信片吗是他寄的,上面写着‘愿你一直快乐’。
那一刻,周野仿佛被雷击中。原来,林远并不是故意失联,而是他以为自己被忽略了。
尾语:
周野拿起笔,给林远写了一封信:
远,今天是冬至,我又看到了雪。你在哪里是否也看到了我终于明白了你当年的沉默,也原谅了自己。谢谢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下个冬至,我会去找你,哪怕翻山越岭。
他将信放入信封,附上一张他们当年的合照,寄往林远曾留下的地址。
窗外的雪还在下,而屋内,一盏暖灯照亮了整个房间。周野望着窗外,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见了那个曾经的少年,在雪中向他挥手。

奶茶店谜团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零星的雪粒,扑打在街边的霓虹招牌上。奶茶店的卷帘门上,冬至歇业四个字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仿佛是一种隐晦的警示。周野的手指在锁孔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掏出工具,咔哒一声撬开了那把生锈的锁。
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周野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店内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操作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趴在那儿,胸口微微起伏,嘴角残留着白色泡沫,像刚从梦中惊醒的痕迹。
还活着。周野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也有一丝不安。他快步上前,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脸颊,后者呻吟了一声,眼皮微颤,却没有醒来。
吧台上,那半杯奶茶依旧冒着淡淡的热气。杯底沉着几粒杏仁碎屑,像是被咬碎后遗落的残渣。周野皱起眉头,脑海中浮现出林有德那张冷峻的脸——那是个从不轻易表露情绪的男人,却在最近几次接触中,眼神里多了几分焦躁与不安。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有德的号码,却只听见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回到警局后,周野调出了林有德的档案。屏幕上的信息并不多,却足够引起他的注意。海南,一个与这个北方小城毫无关系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家名为至冬食品的公司,法人代表赫然是一个叫林冬的女人,出生日期是1990年12月21日。
周野的心猛地一沉。1990年12月21日,正是林银杏出狱的日子。
林银杏他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瘦削、苍白、眼神如针,仿佛能刺穿人心。她曾是个毒贩,但更令人不安的是,她的头脑比任何毒药都可怕。
他忽然意识到,林银杏根本没打算毒死那个男孩。那半块杏仁酥只是个诱饵,用来让林有德相信她会下毒。真正的陷阱,在这里,在这家至冬食品生产的杏仁酥里。
她不是要杀人。周野低声说,她是在布局。
他立刻拨通海南警方的电话,请求协查至冬食品的工厂地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键盘敲击声,片刻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工厂三天前失火,法人林冬下落不明。
周野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窗外的风呼啸着,仿佛在嘲笑他迟来的洞察。
屋内的暖气早已停了,冷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墙角的塑料袋簌簌作响。周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街道,心里却像煮沸的水,翻腾不止。
林银杏,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喃喃自语。
记忆中,那个女人曾对他说过一句话:有些人活着,只是为了让你记住,他们曾经存在过。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执念。
而现在,她的执念终于显现出轮廓——她不是在复仇,而是在重塑一段被时间掩埋的真相。
周野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男孩的脸。那是个沉默的孩子,眼神里藏着不属于年龄的防备与恐惧。他忽然意识到,那个孩子,或许才是整个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步。
如果林冬是林银杏的化名那她究竟想通过‘至冬食品’传递什么信息周野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窗外,雪越下越大,街道被一层薄雪覆盖,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而在这片静谧之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你觉得林银杏是为了报复同事王琳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
不。周野摇头,她是在完成某种仪式。
仪式王琳挑眉,你是说她把杀人当成某种信仰
更像是赎罪。周野低声说,她不是疯子,她是想用某种方式让自己解脱。
王琳沉默了一会儿,将咖啡递给他:那你呢你也觉得她值得被理解
周野接过咖啡,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有些恍惚: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想告诉谁什么。
夜色中,周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周警官,我们在奶茶店的监控中发现一个重要线索——案发前半小时,有一名女子进入店内。穿着黑衣,戴着帽子,但她的左手无名指戴了一枚银色戒指,形状很特别。
周野的心猛地一跳。
他打开林银杏的旧案卷,翻到她出狱前的照片。
照片中,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银色戒指,形状与短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原来你从来就没离开过这座城市。周野喃喃道。
他发动车子,望着前方无尽的黑夜。
林银杏,你到底还要走多远,才能原谅自己
结尾留白:
几天后,一封匿名信寄到了警局,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是一座废弃工厂的照片,角落里写着一行小字:
至冬,不止是终点。
周野盯着那行字,久久不语。窗外的雪还在下,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场冬至,才刚刚开始。

冬至夜
冬至的第三夜,冬至已过三日,寒意更胜。风如刀,割得人脸颊生疼,夜色如墨,沉沉压压地笼罩着整个城市。周野坐在书桌前,窗外的雪已经悄无声息地下了半宿,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像极了他心头那份难以熄灭的念想。
手机忽然震动,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信息让他心头一震——陌生的号码,却写着熟悉的银杏二字。
周野,你还好吗我是林银杏。
他盯着那行字,手微微一颤。这不是她的新号,是她曾经用过的旧号,一个早已被注销、他以为再也无法收到信息的号码。
他没有回复,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条短信,仿佛时光倒流,回到那个冬天,那个她站在街角等他的黄昏。
周野,你迟到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你穿这么薄,不冷吗
冷啊,但等你来的时候,好像就不那么冷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在雪中散步。那天之后,她去了南方,而他选择了留下。后来他们各自换了号码,断了联系,仿佛一切都成了旧梦。
可如今,这条短信像是从雪地里挖出的一封旧信,带着时光的温度与寒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我换了城市,但看到这个号码还能用,就忍不住发了条信息。你过得还好吗
他看着这句问候,心头五味杂陈。她还在惦记着他吗还是只是一时兴起他不知道,也不敢轻易回复。
窗外的雪更大了,风也更急了,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他起身关窗,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握手机时的凉意。
他想起她喜欢的那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可他和林银杏之间,早已不是初见的温度,也不是秋风的悲凉,而是冬至之后,那场无声的雪,落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很好,你呢
他终于回了这一句,简短而克制。他不想显得太急切,也不敢问她为何会用回这个旧号。
我也还好。只是有时会想起以前的事,想起你。
她这次的回复来得很快,像是早就在等他的回应。
他看着这句话,眼眶有些发热。原来她也记得,记得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记得那个在雪中为她披上外套的少年。
银杏,你还爱雪吗
他忽然问了一句,像是试探,又像是想找回一点过去的影子。
还爱,只是现在看雪的地方,不是你陪我去的那个公园了。
她的回答像一把温柔的刀,轻轻划开他尘封的记忆。他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公园,那个她蹲在地上数雪花的女孩。
如果有机会,我想去你那边看看。
他发完这句,心跳加快。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误会,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但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假装,假装她从未存在过。
手机沉默了几分钟,像是时间也被这场对话冻住了。
周野,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我们了。
她终于回了这一句,语气平静,却不失温度。
我知道。但有些东西,即使变了,也不会消失。
他回完这句话,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走到窗前,望着漫天飞舞的雪。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雪花飘了起来,飘向南方,飘向那个他曾经爱过、也爱着他的女孩。
那一夜,他没有再发信息。她也没有再回复。
雪,还在下。而他们之间,那条短信,成了冬至第三夜最柔软的记忆。

阁楼日记
林有德被捕后,周野在美术馆的地下室找到了林银杏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如果复仇需要代价,就让冬至提前到来吧。我要让林有德亲手烤出有毒的杏仁酥,就像他当年逼我吃的那样。至于我——
夜色沉沉,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垮这座沉寂的小城。林德有被捕的消息像一粒石子投进死水,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周野站在林家门口,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林德有被捕前偷偷塞给他的,只写着一个地点:阁楼。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弥漫着潮湿与尘埃混杂的气息,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全家福,林银杏笑得灿烂,眼神清澈。周野心头一紧,仿佛被什么揪住似的。
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爬上阁楼,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在月光透过小窗洒下的光束中起舞。角落里放着一只旧皮箱,锁已经锈蚀,轻轻一拨便开了。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本书和一摞信纸,最上面是一本深蓝色封面的日记本。
周野拿起日记,手指微微颤抖。他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1947年10月3日,晴。今天周野又来家里找父亲,我躲在窗后看他与父亲低声谈话。他说话时总是很认真,眼神坚定,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
周野怔住了。他没想到,林银杏竟在日记里记下了他。他继续翻下去,一页页,仿佛走进了那个少女的心灵深处。
1948年2月14日,雪。父亲说周野是个有志向的人,可惜太理想主义。但我知道,理想不是错,只是太难坚持。
1949年5月9日,雨。周野说他要走了,去南方。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回答。我忍住没哭,但心里空了一块。他走的时候,我塞了张字条在他书包里,写着:‘愿你无恙归来’。
周野喉咙发紧,眼眶发热。他记得那张字条,但他没想到林银杏会写下这些。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阁楼外,风呼啸着穿过屋檐,像是谁在低声哭泣。周野靠在墙角,继续翻阅,仿佛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字。他忽然听到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警觉地合上日记,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在楼梯口,片刻后又远去。他松了口气,低头继续——
1950年1月23日,大寒。父亲被捕了,我没有哭。我告诉自己,要像周野那样坚强。我开始写日记,把所有的事情都记下来,万一有一天他也回来了,至少能知道,我一直在等他。
1951年4月5日,清明。我梦见周野回来了,站在老槐树下,穿着旧军装,脸上有伤痕。他看着我,却没说话。醒来后,我哭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1952年11月7日,初雪。父亲回来了,但不再是那个说话铿锵的父亲。他变得沉默,常常望着窗外发呆。我问他有没有见过周野,他只是摇头。我知道,他不想说。
周野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摩挲,像抚摸一段被遗忘的时光。原来,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阁楼里渐渐冷了下来,寒意从脚底升起,钻入骨髓。周野将日记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留住。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林银杏的模样——她笑时眼角会微微上扬,说话时总是低着头,像一朵含羞的花。
银杏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几乎被风吞没,我回来了。
就在这时,阁楼门外传来一声轻响。周野猛地睁开眼,迅速将日记塞进怀中,站起身来。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有人来了。
他悄悄挪到窗边,推开窗户,月光洒在他脸上,照亮了他脸上的泪痕。他回头看了一眼阁楼,仿佛林银杏还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跃下窗台,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周野坐在城郊的一间旧茶馆里,手边是冒着热气的粗茶。他翻开日记,继续读着:
1953年6月12日,暴雨。我听说南方的战事还在继续,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他回来,我会告诉他,我一直相信他。
茶馆外,乌云初散,阳光洒下一缕金线。周野合上日记,轻声自语:
我回来了,银杏。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了。
他抬头望向远方,心中仿佛燃起一团久违的火焰。

铁门之后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林有德被推进了单人牢房。他踉跄几步,扶住冰冷的墙壁,目光空洞地望着这个狭小、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空间。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夕阳,正被夜色无情地吞噬,仿佛他的人生,也在一步步走向深渊。
林有德,你还有申诉的机会。审讯室的警官曾这样对他说,但林有德知道,那不过是程序上的善意谎言。他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没有背景,更没有靠山。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被权力碾碎的普通人。
他坐在硬板床上,双手抱头,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做人要有德,有德才能立身。所以他一直努力做个正直的人,不贪不骗,不阿谀奉承,不与恶势力同流合污。可如今,他却被最信任的人出卖,被最不屑的对手审判。
你太天真了,林有德。他在心里对自己冷笑,声音低哑而疲惫,你以为清白就能自证你以为世界是讲道理的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年轻的狱警走来,手里端着一碗饭,语气还算温和:吃点东西吧,别把自己搞垮了。
林有德抬起头,看着那碗饭,眼中没有一丝生气:谢谢你,但我已经吃不下了。
狱警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把饭放在门口,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铁门再次锁上,世界再次归于死寂。
夜深了,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林有德蜷缩在床角,眼神越来越涣散。他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妹妹的眼泪、朋友的冷眼、同事的背叛,还有那个曾让他心动的她——她曾说:你会改变世界的。可现在,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几乎被风吞没,我本该自私一点,本该学会妥协我本不该相信什么正义。
他缓缓站起,从衣角撕下一小块布条,那是母亲临终前给他缝的最后一件衬衫。他用颤抖的手,将布条系在牢房铁架上,打了个死结。
对不起,妈妈我撑不住了。
他把头伸进去,双腿一蹬,脚下的板凳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命运的最后叹息。
风,在窗外呼啸;夜,在无声中降临;而他,终于解脱了。
第二天清晨,狱警例行检查时发现了他。那张曾经充满理想的面孔,如今苍白而安详,嘴角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终于可以坦然地做一个有德之人。
而现实世界,依旧喧嚣,依旧残酷,依旧没有给林有德留下一寸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