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柯非常守时。
当沉玉赶到宅子的时候,他已经在屋子里静候多时了。
沉玉进去得时候看了一眼桌上已冷的茶,心也跟着凉了凉。
只是那前因后果实在简单,老柯一个粗人,三言两语竟就讲得明明白白了。
为首的那个人叫三金,其实是个伙夫,只是长得人高马大面向粗犷,所以看起来能唬住人。当时他收了姓许的七两银子,找了几个同行当的演了场戏罢了。
老柯说着说着还忍不住看了沉玉几眼,他以为沉玉会很激动,却不承想这小女子竟格外的镇定,好像早就知道了真相一样。
您是京陵人待老柯说完,沉玉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问道。
老柯点了点头,毫无隐瞒道,京陵冯家村人。
许禀承是平城蒋桥村人,和京陵城隔了十万八千里,您这一查就查到了
沉玉其实知道老柯不会骗她,她只是想要求个铁证。
老柯闻言倒也没恼,只从腰间抽出了几张已经揉皱了的纸,递给沉玉。
干我们这行的,不论去哪里,道儿上总有些能打听消息的兄弟。这个世上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三金那几个人只为求财,他们和你无冤,但也不会替姓许的背锅。
沉玉一边听,一边打开了那几张纸。
歪歪斜斜的字措辞简单,倒也是把时间地点前因后果给交代了一通,落款是张三金三个字,连着还盖了五个拇指印。
沉玉想了想,当时那伙人,整好就是五个。
他竟还写了认罪状,就不怕我报官吗
沉玉此刻倒真是异常平静,真相来的太晚,但又很及时。
老柯摇头,神色很是严肃,这东西我只是给小娘子你看一看,可不能交给你。俗话说道亦有道,我是答应了张三金的,只要他说出真相,我们就绝不会报官。
沉玉捏着纸,没点头,却也没松手。
七两银子。
当初她费尽心机骗过裴肃,再亲手替自己赎身的时候,给老鸨的银票都有五十两整。
结果到了许禀承这里,竟用区区七两银子就把她又骗进了火坑
最可笑的是,当时她都没有细细想一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竟就那么轻信了许禀承!
沉玉咬紧牙关,心中愤懑不已。
怪谁呢
若非当初她离开裴肃时已对一切风月情事心灰意冷,若非她还牵挂着弟弟的致学前程,她又怎么会看错了许禀承的为人呢
但是这错,怨谁都不及怨她自己啊!
是她的一时软弱和糊涂,才让许禀承这样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的!
想到这里,沉玉忽然抬头看向了老柯,目光清朗一片。
我可以不报官,但是接下来,还要请您找些兄弟......再帮我演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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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郭氏这天从东禅寺折腾了一趟回来以后,倒头就歇下了。
等她一觉睡醒,屋子外头的天都黑了。
郭氏只觉得饿了,翻身了下床,一边抹黑点灯,一边大喊沉玉和嬷嬷。
可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不仅没人答应她一声,连应该烧着火的灶台那屋都没有半点亮光,漆黑一片。
郭氏纳了闷,嘴里也骂骂咧咧。
野蹄子也不知道死去哪里了,说是求个签就回来......啊!
谁承想郭氏举着油灯才刚打开房门,忽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然后一道魁梧的黑影就横在了眼前。
她吓得大叫一声,反手摔了灯。
咣当一声火光四溅,将漆黑黑的小院照了个半亮。
冷飕飕的夜里,郭氏只见沉玉和嬷嬷背靠着背坐在地上,嘴里被塞了布条,双手全都反绑着。
旁边站着三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彪型大汉,手里全都拿着刀。
然后她的面前也站着一个,露出了半张凶神恶煞的脸,手里的银刀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郭氏吓的双腿发软,眼前金星乱冒,人摇摇晃晃得似要厥过去了。
婆母,婆母救我!救我啊!
忽然,沉玉的求救声让郭氏一惊,人亦清醒了大半。
你、你们要、要......做什么郭氏结结巴巴地问。
黑衣人闻言,用地上残留的火苗点亮了手中的火把,在郭氏面前晃了晃。
太太怕是不记得小的了,没关系,小的可记着太太呢,呵呵......黑衣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惊恐万分的沉玉,阴森一笑,呵呵,也记得小娘子。
你......你是什么人一听对方认识自己,郭氏更怕了。
曹大人之前很满意太太的安排,这不,才和小娘子分开几日,大人就有些心痒难耐了。黑衣人说着手腕一翻,银晃晃的刀刃便嵌在了郭氏那半新不旧的衣领上,曹大人想问问太太,能不能忍痛割爱
能,能的,当然能!
婆母,您不能!
郭氏和沉玉异口同声,一个斩钉截铁,一个声嘶力竭。
我和太太说话,哪儿有小娘子你插嘴的份
黑衣人似恼了沉玉的反抗,反手一甩,给了她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音啪一下打得郭氏大气都不敢再多喘一下。
黑衣人于是又从衣襟中取出了一张纸,就着火光摊在郭氏眼前。
我们曹大人是体面人,不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太太您点头了也不算,大人的意思是口说无凭,还是得白纸黑字才有用啊。
这、这是......是什么郭氏大了胆子伸手去接。
大人吩咐了,请太太您代许公子休了小娘子。
婆母!沉玉大喊了一声,撑着上身伸长手想去夺郭氏手中的纸。
可郭氏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了她,见状竟抬起脚直接踢开了沉玉的手,然后急不可耐地对黑衣人说,我现在就去签字画押。
婆母,您不可以!沉玉闻言死死地拽住了郭氏的裙摆,哭道,禀承不会默许您这么做的,我是他的妻,您怎么能背着他将我送给别的男子!
你是他的妻,我还是他的亲娘呢!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沉玉,郭氏的嘴皮子马上就利索了起来,我告诉你,亲娘替儿子休妻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过门无出,枉为人妻,我这个做婆母的休了你,连官府衙门都断不了我的错,又何况是禀承。
郭氏喘了口气,看了看黑衣人又道,况且接下来你能专心伺候曹大人那也是你的福气和造化,你一乡野村妇,从今往后能穿金戴银衣食无忧,可不就是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嘛。
她说着说着竟还咧了嘴,到那时候你怕是谢我都来不及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