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李嬷嬷被陈公公几人带了进来,圆滚滚的身体好似这几日消瘦了不少。
皇帝并不想将我从他的腿上放下来,下人们倒是见怪不怪了。
李嬷嬷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衣角。
尖锐的声音响起,李嬷嬷,你为何要在宫中散播鬼神谣言
陈公公扫过她的身体,随即将目光定在我的脸上。
李嬷嬷有气无力,哀嚎着,我...不是我,皇上,真的不是我。
我看着地上李嬷嬷,想着娘亲当年是否也求饶过,也是如此这般满身是血的求饶过
可她们并没有放过她。
沈时初护着李嬷嬷,毕竟李嬷嬷从小便看着沈时初长大。
幼时便没了娘亲的沈时初,两人的情感已经超越了奴仆。
我冷眼看着她们,药效应该要开始发作了。
这也是我在青楼里学的旁门左道,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皇上,李嬷嬷最懂规矩,她断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的。
我的身子动了动,皇帝忽然轻咬了我的耳朵,被我偏头躲开。
他嗤笑,脾气倒是不小。
你当真不想做朕的女人做朕的女人,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我失言。
若不是娘亲惨死在这皇宫,我宁愿这一生平平淡淡。
沈时初将皇帝的一切看在了眼里,他似乎忘了,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将她抱在怀中,视若珍宝。
7
最凉薄不过帝王心。
沈时初还未来得及悲伤,李嬷嬷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们来了,她们要来复仇了。
我见到她们了,她们已经将舒贵妃剥了皮,接下来定是要将我抽了筋的。
药效起作用了,我意味深长的看向站的远远的白太医。
四目相融,他的眼底多了一道哀伤。
李嬷嬷手舞足蹈的笔画着舒玉玉如何被剥皮,眼底里满是惊恐。
我笑笑,温顺地靠着皇帝的怀里,怯生生,皇上,李嬷嬷怎么了奴家好怕。
皇帝不知道,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些吃人的恶魔。
快些将这个散播谣言的奴才给朕押下去,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白淮之上前,朱砂红的太医袍尤为刺眼。
皇上,此奴才如此胡言乱语,定是感染了什么病毒,如果乱棍打死的话,万一传染了一些不知名的病毒,宫中定是人心惶惶。
若是想要逃离地狱,定是要将这些地狱恶魔堕入酆都。
前些年瘟疫,很多染了毒的尸体,是用火烧得。
沈时初瘫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得看着我睁着一双无辜得眼睛,带着魅也带着恨。
一瞬间得功夫,我便收起恨意。
轻轻的走到沈时初跟前,附耳说道,长姐,李嬷嬷是保不住了,但我有法子可以治你身上的脓疮。
8
沈时初沉默,李嬷嬷她视为母亲的贴身姑姑,在她心里不过也是可以随意丢弃的。
将李嬷嬷烧成灰烬的那把火,是我放的。
我对着那场火,对着那可怕的哀嚎声,跳起了娘亲教我的第一支舞。
白淮之站在火堆旁,看的入了神。
阿鸢,你不该以身入局呀。
我从袖口中拿出那把发簪,已经被我磨得尖锐发亮,我邪魅得笑着将它挽入发髻。
淮之,我们终于可以报仇了。
白淮之心疼的看着我,眼角泛起了红,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阿鸢,是我太无用了。
说完,他直接大步决绝的离去。
淮之,我们本就是苦命人,当年你的娘亲同我的娘亲,死于那场屠杀,就因我们生在底层,连喊冤的地方都不曾有。
那声阿鸢,似乎喊了好几个世纪。
而如今我姓着仇人的姓,沈时允。
9
阿允,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皇宫中的女人,无趣的很,而我青楼里学来的那些魅人的学段,让皇帝欲罢不能。
才短短两月的功夫,我已经从一个小小的才人爬到了婕妤的位置。
沈严丰对我毕恭毕敬的同时,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如今的恩宠,当年是他将我从青楼赎身。
而他却不知,他带回来的是酆都的恶魔。
沈时初身上的脓疮好了一大半,这两月是我每日亲自给她上药。
可惜的是,原本完美无瑕的身体还是留了疤。
沈时初余光瞥了一眼铜镜,冷哼一声,
你切莫忘了,就你这样的身份,如今坐上婕妤这个位置,是沈家给你的,你最好乖乖做好一条狗。
我擦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长姐,我定是牢记的。
沈时初很满意我的回答,她仔细的看着自己身体,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两个月后的中秋宴,我身上的疮定是要痊愈。
到时,你若做不到,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让我不得好死,我倒是信的,毕竟那些吃人的手段,没有她沈时初是做不到的。
我的娘亲就是这般被她活活折磨致死的。
我不能让沈时初就这样轻易的死了,我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沉沉的看向沈时初的那一双儿女。
那样小小的,糯糯的,可爱的小人。
10
两个月后的的中秋宴,姜皇后坐在皇帝的身侧,沈时初却迟迟未见身影。
正待皇帝想要发作,沈时初一袭粉色的长衫,身上的肌肤吹弹可破,若隐若现,身后跟着一双儿女。
白淮之的药膏确实有奇效,才短短几月光景,沈时初的肌肤出落的更加惹眼。
我可不想让她死的这么痛快,我喜欢看着一只蚂蚁,在我手里撵来玩去。
果真,皇帝的那双眼睛停留在她的身上许久。
惹得姜皇后,脸色难看至极。
皇帝喝了几杯酒,便带着沈时初早早离开了宴席。
我坐在下方得位置,清酒一杯接着一杯,姜皇后意犹未尽的看着我。
沈婕妤长得如此美貌,莫要说是皇上了,连本宫看着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倒是不意外,姜皇后怎能容忍中秋宴当晚,皇帝折了她的面子,带着失宠多年的贵妃,早早离场。
我假装微醺,摇摇晃晃的起身,一嘴醋味。
皇上见的美人多了,妹妹算不得什么
姜皇后嘴角扯出一抹笑靥,沈家培养出两个好女儿,当真羡慕的紧。
父亲的心里只有长姐。
我的口无遮拦,让姜皇后更加确认我只是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草包,而且还是一个对沈家对沈时初有怨言的草包。
想要更加顺手的除掉沈时初的那一双儿女,只能借助姜皇后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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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沈时初又回到了三年前的盛宠,皇帝几乎日日流连在西华宫中。
沈时初靠着我教她的那些床弟之事,学的倒是越发的精进了。
皇帝不来了,我倒是清闲,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毕竟,沈时初的独有的盛宠马上便会消失了。
那样从天上掉到地上的落差感,我倒是很想看看沈时初的嘴脸。
白淮之将外袍罩在我身上,又往我手里塞了一瓶药,转身就要走。
等等!
我知道他想让我收手,在这样玩下去,可能连我的小命也会折在这皇宫中。
他还是停住了脚步,面对着我。
应该是听说了,我这段时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也知道我的行动已经顺利进行着。
这瓶药,你知道怎么用的。
他避开我的目光,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
我突然晃神。
及笄那年,两家娘亲是给我们定了亲的。
娘亲死了之后,我进了青楼那腌臜的地方,又入了沈府拜了沈严丰做女儿。
原本我应该嫁给白淮之的。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皇宫里都在传言,我的床上功夫极好,如果有机会你可试上一试。
我以为白淮之会毫不犹豫的就跑了,谁竟之他竟然回答。
你还未嫁与我,这不好。
呵,他竟然还在意的名节。
实在是稀奇。
我正要说什么,白淮之迈开步子走了出去,连让我反驳的机会也不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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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皇上震怒,将熹贵妃打入冷宫了。
西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整个宫中却无人知晓发生何事。
昨日,两人还在你侬我侬的赏月饮酒,就短短一夜的功夫,荣宠在身的熹贵妃被打入了冷宫。
皇帝一脸阴沉的找到我时。
我正在院中捯饬着那一棵桂花树,我知道他定会来找我的。
我死死的攥紧拳头,后背渗出冷汗。
沈时初身上的毒物是你下的
皇帝看着我,目光满是冷意。
看来药效在沈时初身上出现,以她的聪慧,应该便知晓是我的动作。
我松开拳头,跪在地上,身体孱弱的就像蒲公英。
青楼里的嫖客谁都没法拒绝一个可怜的漂亮女子。
皇上,她是奴家的长姐,幼时虽未一起长大,但毕竟都是沈家的血脉。
皇帝不太相信我,但他更愿意相信我。
过了一会儿,皇帝动了。
我一惊,只见皇帝抱起我的柳腰,挺拔身姿,走向卧房的床榻。
只不过,在他情迷之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皇上,边关大捷,沈将军正在回京都的路上,不日便能到了。
沈将军,沈时初的兄长。
·····
我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推开皇帝。
皇帝将我的衣衫卸去大半,雪白的肌肤,早已变成一片粉红。
你的兄长大捷归来,是个好消息。
不过,在这时很是扫兴。
我意识到沈时初的运气是真的不错,掩面笑了笑。
边关大捷,兄长付出了不少心血。
皇帝深深看了我一眼。
点头,沈将军确实少年英雄,骁勇善战,大周国幸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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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进宫的那日,沈时初果真从冷宫里盛装出席,她见我的那眼神,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
原本,计划天衣无缝,谁能想到沈渊竟然在此时大捷而归。
想要扳倒沈时初,看来还需要一番谋划。
西华宫家宴,皇帝破天荒让沈渊同我和沈时初两人一同家宴。
我惶惶不安的站在西华宫外。
只要推开这扇门,我不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沈时初定然会同沈渊哭诉一番。
就在我忐忑之时,温淮之提着药箱走了过来。
见我在门外,还未等我发话,他恭敬的鞠躬,
贵妃娘娘身体抱恙。
怎么这般巧合,我虽心中有疑惑,但也想不出其中一二。
温淮之站在我的身后,见我进了西华宫,他紧跟我的步伐走了进来。
阿鸢,小心有诈。
我点了点头,猛地吸了口气。
我和温淮之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沈时初正坐在长椅上,同一名年轻地男子有说有笑,看着气色并不像身体有恙。
见我们二人前来,两人将目光定格在我们地身上。
我不慌不忙的看向他们,沈渊那张黝黑妾且棱角分明的脸庞,同样也在打量着我。
沈渊人如其名,看着年轻,实则城府深不见底。
见我没有言语,反倒是沈渊笑着开口,
想必,这就是我的小妹妹。
随意又亲近,哪像是初识。
兄长,我便是时允。
他眼睛一亮,藏不住的笑意背后,我努力的捕捉着那一抹不善。
可惜,并没有··
沈渊倒是和沈家人看着有些不同。
反倒是沈时初,对我是藏不住的狠意。
长姐,刚才在门外遇到温太医,说是您身体抱恙。
此时,我只能示弱。
沈时初气急的将茶盏扔向我的方向,热水差点洒在我身上。
贱人,你到底是谁是谁派来的
沈时初并不傻,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舒玉玉和李嬷嬷都死了,而且临死之前那般疯魔的状态。
12
我立即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身体,长姐,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一听到误会二字,沈时初将长衫卸到肩口的位置,原本早已结痂的脓疮,如今散发出一股恶臭。
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这几月的时间,都是你在给我上药,怎么一夜之间原本痊愈的脓疮,怎么比之前更甚了。
沈时初恶狠狠的挑眉。
我仔细地盯着她的后背,许是在我的脸上看到一些愉悦,沈时初快速的将领口拉回。
长姐,这几月我怎么给你上药您是看在眼里的。我哭了出来,眼眶通红,妹妹真的不知道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装软弱是我在青楼学的强项,对女人用处不大,但对男人很受用。
果然,沈时初听到我的这番说辞,端起桌面上的茶壶便砸在我的额头。
顿时,血流如注。
沈渊皱眉。
见我捂着额头,因为害怕不敢发出声音。
沈时初上前便狠狠在我脸上甩了几个耳光子,原本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血印子。
够了。
沈渊大喊了一声,转头看向沈时初。
兄长才六年未见到你,妹妹何时变得如此跋扈
我捂着脸,嘴角微微上扬,将身体放的更加低了。
软弱无骨,羞涩乖顺··
长姐,你莫要在气恼了,还是让温太医好好看看,万一还是同几月前一般,药石无医就麻烦了。
沈时初一口气梗在脖间,你这个贱人,是在咒我吗
13
从西华宫出来,我心情大好,额头包扎着,虽是有些狼狈。
沈渊一路搀扶,时允,初儿从小就任性惯了,你千万不要计较。
我自小就无父无母,若不是父亲替我在那烟花之地赎了身,或许现在的我,还在那腌臜之地卖笑着。
沈渊错愕,他想不到我会和他说这些。
毕竟谁都不愿提起自己不堪的过去。
而我想要的并不是荣华富贵,我想要的是那些害死我娘亲的人血债血偿。
兄长,且放心,沈家的大恩,我必定相报,长姐对我有误会,也不打紧,等到她坐稳中宫,沈家才可以流芳百世。
沈渊笑了,我看懂了他藏着的野心。
皇帝对沈渊有着很大的忌惮,沈时初骄横权都是因为父兄的势力和权力。
皇帝最喜和我一边做着没羞没躁的事儿,一边同我聊着沈家的事儿。
我取笑,皇上,您可是九五之尊,莫不是怕了我家兄长。
放屁。
皇帝的音量提了许久,看的出来,他心虚了。
我眼底的喜悦一闪而过,紧接着一脸无辜。
皇上,奴家不会说话,长姐经常说兄长好战,北方边境十二卫戎边军,兄长执掌虎符。可见皇上对沈家定是信任的。
皇帝沉默了,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后背,另外一只手遏制住我的脖颈。
你真的这么觉得,我怕了那沈渊
惹怒了皇帝,离我的目标又近了一些。
沈时初,你真的以为你有沈家的庇护,就能猖狂一辈子吗
那我便将你所有的翅膀,全部剪断。
14
三更天,西华宫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姜皇后的侍女小环敲响了我的宫门。
何事儿
皇帝气急的从床上爬起来,我侧着身,冷笑。
皇上,允婕妤,熹贵妃带着皇子和公主在佛堂与一侍卫私通,被皇后当场抓到。
对皇家而言,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由于我也是沈家人,皇帝并未理睬我,而是气冲冲的往西华宫去。
这一晚,我睡得极好,梦到许久未梦见得娘亲,她站在我得身后,将我得发髻挽起。
阿鸢,你在等等,等娘亲回来。
翌日,打开宫门,便听到丫鬟们低着头窃窃私语。
见我出来,大伙儿紧接着闭上了嘴,各自忙活着手里得事儿。
姜皇后来了,看样子她的心情不错。
看到我的时候,满脸的笑意。
我慢慢靠近,在姜皇后耳边低语一番。
姜皇后的面色变了又变。
是谁给你胆子,竟敢骗本宫。
我整理了衣冠,将下人都打发了出来。
妹妹胆敢欺骗皇后,我已经将沈时初与外敌私通的密函藏在她的寝宫。
至于沈时初的那一双儿女,想必皇帝已经心声嫌隙。
姜皇后原以为我只是被养在外室,心有不甘,只是想扳倒沈时初而已。
如今看来,我并不是为了女人之间的争宠。
15
那封密函是扳倒沈家最后的稻草,本就对沈渊有所顾忌。
沈家就这样倒台了,这是沈严丰如何都想不到的。
他原本想要将我培养成自己的势力,而我却直接将沈家给毁了。
西华宫内,沈时初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衣衫不整的端坐在贵妃椅上,见我推门而入。
她表情狰狞,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陷害的。
从一开始你就是步步为营,接近我父亲开始,我们全部都在你的阴谋里。
我喜欢她现在的样子,高高在上的她,如此狼狈不堪。
见我表情,沈时初彻底怒了,你这个贱人,不过只是青楼出身的下贱痞子,你就不怕我和皇上说,你并不是什么沈家的女儿,你就不怕你失去现在的一切吗
我嗤笑着,我要的和你们不一样。
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全部去地狱,给那些死在你手上的无辜之人陪葬。
我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
沈时初这才反应过来,仔细的盯着我的脸,颤声,你到底是谁
16
当沈时初听到沈家倒了,沈严丰疯了,沈渊流放边疆,一根白绫她彻底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她唯一放不下的一双儿女,已经在姜皇后的宫中住下。
皇帝到死都没来见她最后一面。
与侍卫私通这一项,足够将她打入无间地狱。
我身为沈家人,在姜皇后的帮助下,假死逃过了一劫。
我在珃城开了一间糖水铺,白淮之经常时不时的过来搭把手。
生意还不错。
再次听到沈渊的消息是在一年后。
听说在去边疆的路上,病死了。
娘亲的仇,总算是结束了,当年娘亲被沈时初杀害,是沈渊将这些稳婆的尸体丢在乱葬岗。
····
一切都结束了。
我勺起一碗糖水,递到白淮之手里。
他擦了一把汗,真甜。
我的目光落在白淮之的面上,你真的不去宫里当差了。
不去了,我就想在你隔壁开间医馆,到时天天喝你的糖水。
我们都是在泥泞里挣扎过的人。
远处传来孩童打闹的笑声,混着糖香的甜水,漂的很远。
曾经以为逃不出宿命的牢笼,原来不过是通往人间烟火序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