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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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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我跟小林睡在了一张床上。
我们联系了那个给小林评论的人,他很懂这方面的道,小林向他转述了今天遇到李忠的事情,那个人叫我们不要慌,一天之后他就来找我们。
后半夜里静悄悄的,风扇运作的声音十分清晰,还有一种沙沙声。
是蟑螂肢节摩擦的声音。
本身我俩都害怕的睡不着,但是到天快亮的时候实在支撑不了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吵醒我们的是一阵吵闹声。
很长时间以来都默默无闻的夫妻俩,今天早上突然吵起架来。
我和小林赶紧下楼,看到夫妻两个在走廊上对峙着。
女人脸上赫然有一道鲜红的掌印。
你......你打我!我......我!
男人浑浊的眼珠子一瞪。
女人看我和小林过来,慌忙拉住了我,她指着屋里道:救救我!这里有......有......
话未说完,李忠突然暴起,一把捂住吴萍的嘴,将她往房间里拖。
李忠的样子真的太可怕了,他恶狠狠地看了我们一眼,用力要将吴萍拽进房间。
我和小林害怕的呆愣在原地。
吴萍拼命挣扎,直到她的脚也被拖进了房子里后,一只布满黑褐色蟑螂的手臂从里面滑了出来,密密麻麻的蟑螂瞬间像潮水般涌了出来。
我和小林惊恐地后退。
这是死人
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和吴萍断断续续的哭喊。
快报警!我喊道。
小林声音颤抖着掏出手机。
这时,整栋房子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可是天还没完全亮。
我们摸索着往楼上跑,身后传来细碎的爬动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们。
回到房间,我们紧紧锁上门。
突然,楼下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吴萍凄厉的惨叫:救命啊!他要杀我!
我和小林对视一眼,虽然害怕,但人命关天,我们咬咬牙,决定下楼查看。
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手电筒的光刚照向楼下,就看见李忠正拖着吴萍往外走,吴萍的指甲在地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李忠察觉到我们的动静,缓缓转头,他的脸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警察到了!
那条手臂的主人,也正是之前失踪的一个妇女,看来是被李忠给杀害了,居然还藏尸在我家房子里!
尸体被拖出来的时候,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尸体已经看不出原样了,上面附着一层又一层的蟑螂,那些蟑螂油光水亮的壳反射出一片光泽,让我想起那天看到墙上的一片蠕动的月光。
我和小林正安抚吴萍,警察压着李忠从我们身边走过,从始至终,李忠没有说过一个字,他走过去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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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李忠在房子里藏了尸体,怪不得会出现那么多蟑螂。
小林却反驳:我看那么多刑侦电视剧,里面死人尸体上面不都是蛆吗怎么会都是蟑螂呢
此时我们正在吃饭,我佯怒道:什么蛆啊蟑螂的,你还吃不吃饭了
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我和小林相视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事情解决了,蟑螂也越来越少了,小林也主动搬去楼下去住了,我们回绝了那个热心网友,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让他不必再来了。
经过了这些事,我跟小林也越发亲密起来,要是说他继续留在楼上睡,我也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楼下的那个女人又恢复了沉默寡言,就像那天的闹剧是一场梦一样。
而且她家也是照样关紧门窗,拉紧窗帘,我们只当是她的生活习惯,也没有多虑。
我想到女人刚刚经过了这些变故,也可怜的很,于是我跟小林买了些水果去她家里面看看她。
门打开了。
女人照例是欠了一条门缝。
我们把水果递给了她,她又露出了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谢谢,谢......谢
看样子她并不打算让我们进屋里去。
看她瘦瘦小小的身子,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我觉得她大概是自卑吧,不是很想与外人接触,于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准备走了。
临走前我又看见了那面墙壁,这一次那面墙上照例有一块明晃晃的月光,不过这块月光像是被切割了似的,每一块被分割的部分都在颤颤的动着。
这块明晃晃的月光一直印在我的心里,一想到那块月光,我的心里就像是被蟑螂爬过一样。
不过好在蟑螂真的越来越少了,甚至都不大能看见它们了。
徐姐!小林再次找到了我,你看我们报社报道了什么。
我一看,原来报导的是一个村子,村里人为了求子,用借命换子的法子——让求子的人家养一个替身婴,等自家男婴落地,就把替身婴活埋,说是能替男婴挡掉所有灾祸,保他长命百岁。
而且拍摄的照片里,有两个熟人——吴萍和李忠。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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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我迷迷糊糊醒来,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潮湿腐臭,就像是从夫妻俩房间里飘出的气味。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带。我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地上覆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蟑螂正朝着我的床缓缓移动。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像被钉在床上般动弹不得。
那些蟑螂越来越近,我甚至能看清它们油亮的外壳和细长的触须。领头的一只蟑螂突然直立起来,头部竟渐渐变成了李忠那张青白的脸,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不该多管闲事的......
紧接着,整群蟑螂扑了上来,瞬间覆盖了我的全身。
它们钻进我的耳朵、鼻孔,顺着喉咙往下爬。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细小的腿在皮肤上划动,还有尖锐的口器咬噬着我的皮肉。
我想挣扎,却感觉有无数双手从床底下伸出来,死死拽住我的四肢。
徐姐。
小林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前,她转过头来。
救我!
嘴唇一开一合,蟑螂疯了一样涌进她的嘴里。
密密麻麻的肢节勾在嘴的边缘,不,那已经不是嘴了,那是个黑洞,里面顾涌着油亮的虫尾。
随着她的嘴角淌下两行献血,蟑螂把她的嘴活活撑爆了!
啊!我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是梦。
还好是梦。
我睁开眼,可是还是很黑,我明明没拉窗帘,月光应该能照进来的。
可是这个夜真的好黑啊,如同实质一般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坐起身的同时打开了手边的台灯。
一阵眩晕向我袭来,面前的黑暗不是一下子被灯光照亮的,光线是从下至上,像拉窗帘一样一点点露出来。
应该是这样的吗我还有些眩晕的余感。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徐姐!
我反应过来是小林,过去开了门。
这么晚,有事吗
小林不说话,只是微笑着,虽然是日常她常挂在嘴边的那种笑,不过这大半夜的,不说有什么急事,就这样笑着未免有些瘆人。
她身上穿着昨天见面时的浅蓝连衣裙,裙摆却沾着暗红污渍,随着她的动作,有细小的黑色颗粒簌簌掉落。
我下意识把门缝拉小了些。
小林向我走了一步,屋里的灯光把她照的更清晰了些。
小林歪头,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原本垂落的发丝间,赫然露出一截蠕动的触角。
我这才惊觉,她披散的长发里藏着无数细小的缝隙,偶尔有蟑螂的触须从发间探出,又迅速缩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楼道口吹来,掀起她的裙摆。我看见她的双腿皮肤溃烂,露出森森白骨,上面密密麻麻爬满蟑螂,正啃食着仅存的皮肉。
而她却像毫无知觉,依旧保持着那抹渗人的微笑,静静看着我。
我下意识的动作更快,一下子把门死死关紧了。
门后随后响起闷闷的敲门声,一声连着一声,坚持不懈的敲着。
我知道小林还在外面,不,她已经不是小林了。
心脏砰砰跳着,我倚着门滑落下来,又想起来那个网友——石梁。
我赶紧跟他联系。
没想到这个时间他还没睡,马上就回复了。
发生什么了
又出现了好多蟑螂,而且我的房客,就是发贴的那个,她......她现在好像被什么控制着,一直敲门。
不要让她进来,她已经死了。
沉默半晌,我有想过小林是被附身或者中了邪,但是她却死了。
死了。
我默念着这两个字,此时心里除了深深的恐惧、愧疚,还有一股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愤怒。
你还在吗
我锁着门的,可是她一直敲门。
实在不行就想办法躲起来。
本来我想跟你说的,但是怕是我多想,‘蟑螂养尸’养的必须是女人的尸体,可是你们上次跟我说的‘李忠’是个男的吧
对对,可是李忠被警察带走后,蟑螂确实越来越少了。
这就奇怪了。
过了很久没见回复,门外的敲门声也消失了。
我看了看猫眼,感应灯一直亮着,门外却没看见什么。
我眼睛没从猫眼上挪开,手上转了下把手,咔嚓一声,猫眼里立刻出现了小林僵硬的脸。
还好我反锁了门。
随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已经不是敲了,而是在砸门,一声比一声响。
我这门还好是双层铜门,不然这会儿她早进来了。
手机叮咚一声,是石梁来信息了。
看来养尸时间已经足够长,那死尸已经能控制蟑螂了,而且养尸过程需要三个女人血祭,你家附近死过人吗
我盯着手机屏幕,想到了之前在警察带走了一具女尸,而且刚刚小林也死了。
那么还差一个。
我回道:已经有两个人了,还差一个。
砸门声震的我发颤,虽然门够结实,但是锁却是摇摇欲坠。
聊天界面上不断显示正在输入,半晌,对方发来一句:关好门窗,我尽快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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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来一切我可以推动的东西来堵上门,做完后我累的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进来,我一激灵,发现窗台的纱帘随风飘动。
不好,还没关窗!
我冷汗炸了出来,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我火速赶到了窗前,四下张望后发现,窗子外面没有一丝风吹草动,我没有犹豫,直接拉上并锁死了窗户。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一滴粘稠的液体突然滴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本能抬头去看,却看见小林像蜘蛛一样四肢附着在天花板上,眼睛直直的瞪着我,嘴里还在滴落口水!
啊!
我大叫一声,门已经被我堵的严严实实,只好拼命去开窗子。
但是小林现在跟虫子一样灵活,她爬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才刚打开了窗栓!
看着小林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我抄起旁边的电蚊拍就拍了上去。
小林被我的动作激怒了,她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变得更加扭曲,从嘴鼻中涌出了更多的蟑螂。
眼看就要向我扑过来,我用电蚊拍又给了她一下。
这一下,她脸上一大群蟑螂敕敕掉落,直接逼的她后退了几步。
我往手上一看,原来是不小心打开了电蚊拍的电源,她被电到了。
太好了,电蚊拍有用!
我死死抓住电蚊拍跟小林对峙,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每当小林试图靠近我,我就打开电蚊拍电源在她面前晃一晃,小林有点忌惮这东西。
不过,不久我按着电源的按钮,但是红色的显示灯没有亮起来。
糟了,没电了!
我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大概是被小林察觉到了,她再次向我扑过来,这次我别无选择,只能从窗子跳了下去。
二楼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
脚掌直至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我抱着脚歪倒在早晨还带着露水的草坪上龇牙咧嘴。
小林从楼上的窗子向下盯我,僵硬的脸上扯出一道笑来。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
我帮你。
一只手伸过来。
啊,终于有人来了吗!
我一边说谢谢,一边把手伸过去。
还没搭到那人的手上,她就把我的手抓住了,抓的很紧。
那个人的手很瘦,我能感到几根坚硬的骨头箍着我的手。
我诧异的抬头,发现这个抓着我手的人正是吴萍。
随后楼上的小林直直的从二楼的窗口跌下来。
然后从小林身体里涌出无数的蟑螂向四周涌去。
已经有几个蟑螂顺着我的裤管爬了上来,一种令人牙酸的触感从下而上。
看着头着地,脑壳被砸得凹进去一块的小林,我想,我也要变成这样了吗
7
石梁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手里攥着黄符,嘴里念念有词,符纸一甩就燃起来,火苗蓝幽幽的,落在涌来的蟑螂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滋滋的焦糊声。
那些蟑螂像是潮水退去般缩回小林尸身底下,连带着吴萍的动作也迟滞了几分。
还愣着干什么石梁头也不回地吼我,她被我控住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挣开吴萍僵硬的手。
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肉里,被我甩开时,指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像是生了锈的合页。
石梁已经冲到吴萍面前,借活人之躯养尸,当真不怕天打雷劈
吴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翻得只剩眼白。
石梁手里捏着黄符,指尖还沾着朱砂,往吴萍手背上一弹,吴萍像被烙铁烫了似的尖叫起来,那声音根本不像人声。
吴萍瞬间定在原地,身体却像漏风的皮囊般迅速干瘪下去,皮肤下有东西疯狂窜动,最后噗地一声,整个人瘪成一张人皮,掉在地上的瞬间,无数蟑螂从人皮里涌出来,又被石梁撒出的药粉逼得缩成一团,滋滋冒起黑烟。
是吴萍。石梁喘着气,用脚拨开那堆蜷成球的蟑螂,她早就死了,李忠是帮她养尸的,这‘蟑螂养尸’最阴毒,死者怨气不散,靠吸食活物精气和蟑螂体液维持形骸,还能操控虫群......
我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发黑的人皮,又想起小林,胃里一阵翻涌。
石梁没再多说,找了些烈酒泼在人皮和小林尸体上,点火的时候,火焰都是诡异的青黑色,烧着烧着,竟传出婴儿似的啼哭,细听却又像无数虫子在灰烬里挣扎。
这时候,从屋里传出婴儿的哭闹声。
这儿有孩子他皱眉。
是他们的孩子,说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一直裹着...我解释,脚踝的剧痛让我说话都打颤。
石梁掐诀进了屋,只见他走过的地方就形成了一道光圈,地上的蟑螂都争先恐后避开那个光圈。
我这才看清,那天晚上看见墙上被切割的月光其实是蟑螂在墙上叠了好几层被月光照射下出现的!
在这间屋子很空旷,几乎没有生活用品,石梁走到一个漆黑的角落里把婴儿抱起来。
还好没被邪气侵得太深。他叹道,这家人,真是造孽。
烧干净就好了。石梁看着火势渐弱,递给我一张符,贴身带着,这房子煞气重,我明天再过来做场法事。
接下来的几天,石梁果然带着家伙事来了,里里外外洒了符水,又在各个角落贴了黄符。
说来也怪,自从那晚烧了吴萍的人皮和小林的尸体后,蟑螂真的彻底消失了,连空气里那股潮湿的腐臭味也散了。
小林的家人把小林的骨灰好好安葬在城郊的公墓,墓碑上镶着她刚毕业时拍的照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下葬那天,风很大,纸钱飞得老高,像是无数只黑色的蝴蝶在盘旋。
谁能想到这个常穿着蓝色裙子的社恐的小姑娘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心里堵得慌,石梁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多想,她也算解脱了。
石梁走的那天,天难得放了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在地板上投下亮堂堂的光斑。
我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兰姐和小林曾经住过的房间,恍如隔世。
蟑螂没再出现,屋子里的腐臭味也散了,一切似乎真的回到了正轨。
我花了几天时间打扫,扔掉了所有被污染的东西,连地板都刮掉一层重新刷了漆。晚上躺在自己的床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只是偶尔还会梦见密密麻麻的蟑螂,惊醒时一身冷汗。、
最后,这栋房子只剩下了我跟那个婴儿。
我联系了福利院,送她过去。
直到第七天夜里。
那天我睡得很早,半夜被一阵婴儿的哭声吵醒。
那哭声很微弱,断断续续的,像是就在楼下。
哪来的婴儿哭声
可那哭声越来越清晰,细细嫩嫩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一下下挠在人心上。
我壮着胆子披了件衣服下楼,走廊里的感应灯坏了,只能摸黑往前走。
越靠近西边的房间,那哭声就越清晰,细细听着,却不像是寻常婴儿的哭闹,倒像是...在笑
哭声就是从那间房里传出来的。
我记得清清楚楚,把那孩子送到福利院后,那间房就被我锁死了,钥匙一直挂在我卧室的挂钩上。怎么会有声音
我走到房门口,哭声突然停了。四周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犹豫了半天,我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手。
锁是从外面扣上的,没费劲就拉开了。
一股熟悉的、比之前更浓郁的潮湿腐臭味扑面而来,我捂住鼻子,借着月光往里看。
房间里空荡荡的,墙角堆着李忠他们留下的几个破旧纸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听错了
刚要转身,那婴儿的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我耳边。我猛地回头,赫然看见墙角的纸箱里有个婴儿!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已经......
我盯着那团小小的包裹,忽然想起李忠说过的话——我们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孩,想起吴萍每次紧张地护住他的样子,我从来就没有确认过他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个可怕的念头顺着脊椎爬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是个女孩!
我们所有人都错了!
那孩子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根本不像个婴儿该有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怨毒和冰冷。
她看着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手。
她的小手里,抓着一只油光水亮的蟑螂。
随着她的动作,从婴儿床的缝隙里,从墙壁的裂缝里,从地板的孔洞里,开始涌出密密麻麻的蟑螂。
它们不再是慌乱地逃窜,而是像训练有素的士兵,排着队向我爬来。
我终于明白,李忠,吴萍,小林他们都是傀儡,被这个我们一直以为是男孩的女婴,用无数蟑螂喂养、操控的傀儡。
蟑螂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边,冰冷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蔓延。我想尖叫,想逃跑,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身体也动弹不得。
那女婴看着我,发出咯咯的笑声。
她另一只手慢慢指向门口,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门框上,石梁贴的那张符纸,正变黑、卷曲,最后化为灰烬。
8
敬告各位租户,你们可能会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笃。
三重一轻,和那天小林半夜敲我门的节奏,一模一样。
但那不是小林。
或者说,那是被那个孩子操控的,新的傀儡。
阳光再也照不进这栋屋子。
番外
冷。
不是风刮的那种,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黏在皮肤上,像没擦干净的鼻涕。
后来
女人抱我的时候,胳膊抖得厉害,指甲老往我脸上划,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慌,像揣了只扑腾的麻雀。男人不爱说话,每次看我,眼睛都直勾勾的,像在看一块碍事的石头。
我终于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再后来,女人常常抚摸着肚子露出开心的笑来。
男人也很开心,但是开心不是我的。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
夜里他们躲在被子里嘀咕,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可我听得见。
扔了吧,男人说,本身也就是个招子的。
女人就哭,哭声细细的,像猫爪子挠玻璃,等再大点......
再大点怎么样她没说下去,可我知道,和扔了差不了多少。
我见过光的,就一次。
那天男人把我塞进麻袋,勒得我喘不过气。
麻袋上有个破洞,我从洞里往外看,天是蓝的,树是绿的,风一吹,叶子哗哗响,像在笑。
可很快,光没了,我被扔进一个黑窟窿里,。
我想喊,可嘴里发不出声音。
想动,手脚像被钉住了。只能听着上面的土块往下掉,砸在麻袋上,噗,噗,像在给我敲丧钟。
他们站在洞口说话,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别让她回来......男人说:埋深点,就没事了。
没事怎么会没事。
为什么我又要被抛弃一次
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长命百岁,而是活着。
泥巴越压越重,我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响,咯吱,咯吱,像老木门在转。可我没走,我就待在那里,看着土上面的光一点点变暗,看着月亮出来,又看着太阳爬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东西爬过来了。
是虫子,小小的,黑黑的,从麻袋缝里钻进来,爬到我脸上。一开始我怕,后来不怕了,它们凉凉的,比那对男女的手温柔。
它们越来越多,在我身边打洞,把我从泥巴里托出来。我好像又能动了,不是手和脚,是别的东西,像无数根细细的线,顺着虫子爬的路,往外伸。
我闻到了那对男女的味道,就在不远的地方。
我回去了。
趁他们睡着的时候,钻进了被子里。女人摸到我的时候,尖叫了一声,男人举着棍子要打,可他的手抬不起来了,我的线缠上了他的胳膊,像虫子缠在树枝上。
是......是她回来了女人抖得像筛糠。
我想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不就够了吗可是他们不答应。
我一气之下,把他们都变乖了。
后来,他们就成了我的影子。我说冷,他们就把门窗关死,拉上厚厚的窗帘,让房子里像那个黑窟窿。我说饿,男人就半夜出去,找些......东西回来,女人就抱着我,眼神空落落的,嘴里念叨着对不起......
他们陪我住在墙皮湿得能渗出水,和我待过的黑窟窿一个味。
虫子很喜欢。
我看见那个穿蓝裙子的姐姐了,她总在门口徘徊,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
她身上有太阳的味道,暖暖的,我有点喜欢。
我让虫子去跟她玩,她吓得尖叫,可我只是想让她摸摸我。
她后来不尖叫了,眼睛也不红了,只是笑。
她说要给我找真相,其实我不需要真相,我就想让她陪着我,在这房子里,别出去,外面的太阳太亮,我怕。
还有那个房东,她总想看我,想把我的布拉开。
她的手很烫,我不让她碰,我是不是真的和他们不一样是不是她看到了,也会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掉
我想变得正常,跟她们一样,不过,我想就快了
我朝她笑了笑,像那个穿蓝裙子的姐姐教我的那样。
我想让她留下来,陪陪我,这里太黑了,虫子虽然多,可它们不会笑,不会说话,更不会给我暖手。
她好像吓着了,往后退。
没关系,我不着急。
我有的是时间,像在黑窟窿里那样,慢慢等。
等她习惯这里的冷,等她闻惯这里的霉味,等她觉得外面的太阳太刺眼。
到那时候,她就会留下来了。
就像那对男女,就像穿蓝裙子的姐姐。
我们都会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谁也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