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裂痕
我叫顾千帆,今年六十九。
医生说,我脑子里有块橡皮擦,正在慢慢擦掉我的人生。
阿尔茨海omer症。
他们说,我应该去公园遛鸟,去河边钓鱼,安度晚年。
我没听。
我的晚年,在键盘和鼠标的脆响里。
在《神域对决》这款游戏的血脉贲张中。
我和几个老伙计——狙神老秦、坦克老赵、军师老宋,组了个战队。
暮光守护者。
听着就像夕阳余晖,但我们想让这余晖,烧穿天际。
我们的目标,是星火计划青训选拔赛。
一个全国顶级的电竞人才摇篮。
我们这群平均年龄快七十的老头子,想去那儿,踢馆。
我的底气,是我孙子,顾辰。
他是我的骄傲,是我唯一的传人。
我把他从一个连补刀都不会的菜鸟,一手一脚带出来。
我把我六十年前在街机厅一币通关的肌肉记忆,把我对游戏帧数、判定、博弈的毕生理解,毫无保留地灌输给了他。
他年轻,反应快,是我们暮光守护者最锋利的剑。
是我们的队长。
我以为,他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对抗遗忘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甚至准备好了,等打进选拔赛,就把我那把跟了我三十年,亲手改造的机械键盘传给他。
那不是装备,是传承。
我信任他,胜过信任我日渐模糊的记忆。
今天,我们赢了。
赢了关键的晋级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星火计划的大门。
晚上,我高兴,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
顾辰说他有事,要晚点回来。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擦拭着那把承载着我所有荣耀的键盘。
夜深了。
顾辰的房间里,传来了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他在打电话。
苏芮姐,你放心。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谄媚的讨好。
我爷爷这边,已经彻底搞定了。
他那几个老伙计,还真以为自己是电竞活化石呢笑死人。
我的手,僵住了。
指尖的酒精棉,掉在了地上。
一个女人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传来,慵懒又尖锐。
那就好。顾辰,我可是在你身上下了重注的。
我们‘流量矩阵’俱乐部,需要的不是什么老掉牙的励志故事。
我们需要的是——爆点。
顾辰笑了。
那笑声,像冰锥,一寸寸扎进我的耳膜。
我懂,苏芮姐,我当然懂。
一个‘天才少年为追梦,挥泪斩断亲情枷锁,超越老朽爷爷’的剧本,多有话题性
我爷爷他就是我最好的垫脚石,完美的背景板。
背景板……
垫脚石……
我脑子嗡的一声。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键盘。
每一个键帽,都曾被我视若珍宝。
此刻,它们却像一块块墓碑,冰冷,沉重。
那个女人又开口了,带着一丝玩味的轻笑。
他没起疑吧
他一个连自己吃没吃过饭都快记不清的老糊涂蛋。
顾辰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怜悯。
他现在还把我当成他的骄傲呢。天真得……可怜。
可怜。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爆了。
不是愤怒。
是碎裂。
彻彻底底地,碎成了一片片数据残骸。
原来,我不仅在和时间赛跑。
还在被我倾注了一切的亲人,当成向上爬的梯子。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那么,这个叫苏芮的女人,到底给了他什么
是什么样的诱惑,能让他把我们之间的所有回忆,都当成可以交易的筹码
我的战斗,似乎还没有结束。
第二章：毒药
我没有动。
像一尊雕像,坐在黑暗里。
我需要听完。
我要知道,这杯毒药,到底有多毒。
别小看他。苏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警告,老狐狸都精明。
放心吧,姐。顾辰的语气充满了自信,他那点所谓的‘经验’,在绝对的反应速度和资本面前,不堪一击。
再说了,他现在对我,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我说什么,他信什么。
我说东,他绝不往西。
我说这份荣耀应该由我来继承,他甚至会主动让位,还会感动得老泪纵横呢。
我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说的没错。
如果是半小时前,我真的会。
苏芮似乎很满意。
很好。新闻发布会定在后天。到时候,剧本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你就扮演一个,为了不让长辈过度劳累,忍痛独自扛起梦想的孝子贤孙。
我们会把‘暮光守护者’塑造成一个时代的眼泪,然后由你,亲手把这个时代埋葬。
观众就吃这一套。先扬后抑,再反转,流量绝对爆炸。
埋葬……
好一个埋葬。
那……名额的事顾辰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急切。
‘星火计划’的名额,本来就是我们‘流量矩阵’内定的。让你们‘暮光守护者’打上来,不过是走个流程,增加点故事性罢了。
苏芮的声音像蛇一样,冰冷滑腻。
没有我们,你们连海选都过不了。
现在,这个名额是你的了。只属于你一个人。
至于你那几个老伙-计,就让他们体面地滚蛋吧。
滚蛋。
我闭上了眼睛。
老秦的哮喘,老赵的风湿,老宋的老花眼。
我们这群残兵败将,拖着一身的毛病,没日没夜地训练。
为的,就是这个虚无缥Miao的名额。
到头来,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一场献祭给我们孙辈的,盛大而残忍的仪式。
而我的孙子,是主祭人。
明白了。顾辰的声音干脆利落,苏芮姐,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电话挂断了。
房间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缓缓站起身,将那把冰冷的键盘,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盖上盖子。
像是合上了一口棺材。
我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冲进去质问。
因为我知道,当一个人决定背叛你的时候,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揭穿。
是让他,亲手把他引以为傲的一切,摔个粉碎。
我走出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阿尔茨海默症,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它的好处。
或许明天一早,我会忘记今晚的一切。
忘记这场蚀骨的背叛。
但肌肉,不会忘记。
仇恨,也不会。
第三章：剧本
第二天,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甚至在早餐时,笑着对顾辰说：阿辰,准备好了吗后天,就是我们爷孙俩名扬天下的时候了。
顾辰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准备好了,爷爷！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他演得真好。
好到,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下午,在我们的训练基地——一个租来的破旧车库里。
顾辰召集了我们。
他拿着手机,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各位爷爷！天大的好消息！
‘流量矩阵’俱乐部,国内顶级的电竞豪门！他们的总监苏芮女士,看中了我们！
他们决定,要为我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我们加入‘星火计划’！
老秦激动得差点哮喘犯了。
老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键盘直跳：他娘的！老子这辈子,值了！
老宋扶了扶老花镜,眼眶红了。
我看着他们。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最纯粹的喜悦。
而我,像一个揣着末日预言的先知,只能沉默。
顾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爷爷,我们的梦想,要实现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激动,有野心,还有一丝我看得懂的,对我这个工具人的愧疚。
我笑了笑,点点头。
好,好啊。
我走出门,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个很多年没联系过的号码。
对面响了很久,才接起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喂
是我。我说。
对面沉默了。
几秒钟后,那个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帆哥
大军,我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帮我查一个叫‘流量矩阵’的俱乐部,和一个叫苏芮的女人。
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电话那头,叫大军的男人没有问为什么。
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
挂了电话,我看着远处的天空。
灰蒙蒙的。
顾辰,苏芮。
你们有你们的剧本。
我,也有我的。
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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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处刑
发布会现场。
聚光灯像一把把利剑,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和老秦他们,穿着崭新的队服,坐在台上,像几个被强行摆上货架的古董。
台下,长枪短炮,闪光灯亮成一片。
顾辰坐在我们中间,意气风发。
他旁边的位置,空着。
主持人唾沫横飞地介绍着我们的传奇故事。
把我们形容成电竞圈的活化石。
老秦他们听得热血沸腾,腰杆挺得笔直。
我面无表情。
我知道,这都是捧杀。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流量矩阵’俱乐部的运营总监,苏芮女士！
主持人高声喊道。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气场强大的女人走上台。
苏芮。
她径直走到顾辰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坐下。
然后,拿起话筒,对着顾辰,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苏芮。
她的声音,和我在电话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今天,我非常荣幸地宣布,‘流量矩阵’将正式签约一位,我认为是未来十年,中国电竞圈最具潜力的选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了顾辰身上。
他就是——顾辰！
轰！
全场炸锅。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全都对准了顾-辰。
顾辰站起来,鞠躬,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逊和激动。
老秦他们,全傻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我们整个队吗老赵的声音在发抖。
小辰,这是怎么回事
顾辰没有看我们。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们。
苏芮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惋惜。
各位前辈的电竞精神,我们非常敬佩。
但是,电子竞技,终究是年轻人的战场。岁月不饶人。
顾辰,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年轻人,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爷爷和前辈们,再为了比赛而过度劳累,损害健康。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苏芮看向顾辰,像是在看一个英雄。
他将独自一人,继承‘暮光守护者’的意志和梦想,加入我们‘流量矩阵’,征战‘星火计划’！
台下一片寂静。
然后,是窃窃私语。
记者们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我们几个老头子身上来回切割。
同情,怜悯,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兴奋。
胡说八道！老秦猛地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顾辰！你亲口对我们说,是签我们整个队！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顾辰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们。
那眼神,冰冷,陌生。
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施舍。
秦爷爷,您冷静一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
爷爷的身体,你们的身体,真的还撑得住高强度的职业训练吗
我是为了保护你们。
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那么孝顺。
那么,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台下冲了上来。
是我的儿子,顾辰的父亲。
我唯一的儿子。
他冲到台上,一把夺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
我以为,他会为我说话。
我以为,他会揭穿这个谎言。
然而。
他涨红了脸,对着台下所有的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各位,家门不幸。
然后,他猛地转向我,眼中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羞愤和失望。
爸！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都多大年纪了！能不能别再给顾辰添乱了！
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不是在演戏。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老糊涂,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拖累孙子前程的绊脚石。
我看着他,这个我养了四十多年的儿子。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举起手,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台下,也朝着我,嘶吼了一句。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公开处刑。
这就是我的公开处刑。
由我最爱的孙子主导,由我唯一的儿子执行。
在全世界面前,我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感觉,我的世界,已经彻底没有光了。
第五章：灰烬
我成了全场的焦点。
一个被亲孙背叛,被亲子断绝关系的老顽固。
一个笑话。
老秦他们想冲上来理论,被保安拦住了。
闪光灯像无情的子弹,将我打得千疮百孔。
我缓缓站起身。
没有看顾辰,也没有看我那个好儿子。
我只是看着台下。
看着那些兴奋、好奇、怜悯的眼睛。
然后,我一言不发地,走下了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后台的休息室里。
门被推开了。
苏芮走了进来,高跟鞋的声音,像丧钟。
她身后,跟着一脸复杂的顾辰。
顾老先生,别怪顾辰。
苏芮环抱着双臂,姿态优雅,言语刻薄。
要怪,就怪这个时代。你的那套,早就过时了。
你以为这是武侠小说,讲究什么师徒传承别天真了。
这是生意。
你,和你的那几个老伙计,就是我们这场‘生意’里,最完美的消耗品。
她笑了,像一只得胜的孔雀。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顾辰把他和你相处的所有视频素材,都独家授权给我们了。
包括你那些……病情发作时的片段。
我们会把它们剪辑成最感人的纪录片,讲述一个天才少年,是如何在照顾失智爷爷的同时,艰难追梦的。
你的每一次遗忘,你的每一次糊涂,都将成为他孝心和毅力的最好证明。
到时候,全网都会为你孙子的‘伟大’而感动的。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顾辰。
他的脸,白了。
他想解释什么,却在苏芮的眼神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连我最不堪的,被病魔侵蚀的尊严,都成了他们交易的筹码。
苏芮似乎很享受我此刻的表情。
她走到顾辰身边,当着我的面,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去吧,外面记者还等着你呢。我的冠军。
然后,她转向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老东西,认命吧。你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的孙子,现在是我的了。
那一刻。
我心中最后一点温情,最后一点念想,彻底烧成了灰烬。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看着他们,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第二天,我消失了。
像是人间蒸发。
我拔掉了手机卡,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
只在我房间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
压在我那把尘封的键盘盒子上。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我都知道了。祝好。
爷爷不见了。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闹脾气。
苏芮姐也说,老年人嘛,需要时间消化。
我们的宣传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天才孝子的人设,让我一夜爆红。
我的粉丝数,每天都在暴涨。
我沉浸在这种虚假的荣光里。
直到一周后。
我接到了秦爷爷的电话,电话里,是声嘶力竭的怒吼。
顾辰！你这个白眼狼！你爷爷不见了！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慌了。
我开始疯狂地找他。
打电话,关机。
去他常去的公园,去我们的训练基地,都没有。
我报了警。
警察说,一个成年人的失踪,没有线索,很难找。
我回家,在他的房间里,看到了那张纸条。
我都知道了。祝好。
那冰冷的字迹,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看着我,像看一个小丑一样,演完了整场戏。
我瘫坐在地上。
恐慌,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旧本子,那是爷爷的训练日记。
我翻开。
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对我的记录。
阿辰今天状态不好,是不是没睡好明天给他炖个汤。
阿辰的反应速度又快了0.01秒,是天才。
阿辰的‘影武者’英雄,在第7帧时有一个致命破绽,必须让他改掉。
……
一页页,全是我的名字。
我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是爷爷用颤抖的笔迹,画的一个英雄皮肤草图。
下面有一行小字。
等阿辰拿了冠军,就让官方给他做这个‘齐天大圣’的皮肤。他从小就喜欢。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我这才明白,我亲手推开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把我当成全世界的人。
我的报应,开始了。
第六章：暮色
三年。
整整三年。
我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煎熬里。
天才少年的光环,早已褪去。
苏芮榨干了我身上最后一丝商业价值后,就把我弃如敝履。
流量矩阵里,天才就像韭菜,一茬又一茬。
我的状态一落千丈,很快被新人取代。
我成了俱乐部的弃子。
而我,根本不在乎。
我所有的积蓄,都用来雇私家侦探找爷爷。
没有任何消息。
他就像一颗石子,沉入了大海,无声无息。
直到今天。
星火计划年度总决赛。
对阵双方。
卫冕冠军,流量矩阵。
而另一边,是一支神秘的战队。
一支从网吧联赛一路打上来的,不速之客。
他们的队标,是一轮燃烧的夕阳。
队名：
Dusk（暮色）。
解说员正在用夸张的语气介绍着。
Dusk战队,是本年度最大的黑马！他们的队员信息,至今是个谜！没人知道他们是谁,来自哪里！
但他们的打法,堪称恐怖！精准,老辣,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尤其是他们的核心,ID为‘Sailor’的选手,他的对线压制力,让所有职业选手都感到窒息！
Sailor。
帆。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个荒谬的,却又让我无比渴望的念头,涌上心头。
不可能的。
他已经七十二岁了。
他的病……
比赛开始。
我坐在选手席上,手心全是冷汗。
对面的Dusk战队,四个身影笼罩在舞台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BP环节。
我拿到了版本最强的刺客英雄。
而对面的Sailor,在全场倒计时的最后一秒,锁定了一个英雄。
一个被版本遗忘了近五年,几乎无人问津的老牌格斗家。
武圣。
全场哗然。
连解说都语无伦次了。
我的天！‘Sailor’选手是在开玩笑吗用‘武圣’打总决赛这是在致敬远古时代吗
而我,如遭雷击。
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武圣。
是爷爷手把手教我玩的第一个英雄。
他曾说,这个英雄,是所有格斗家的浪漫。
是他。
一定是他。
他回来了。
第七章：神迹
比赛开始。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想看清对面那个人的脸,但他戴着一顶很低的帽子,脸上还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深邃,像一口古井。
没有波澜。
我操作着我那T0级别的刺客,冲了上去。
我想用最华丽,最快速的操作,来证明自己这三年的成长。
也想……试探他。
我的连招,快如闪电。
每一个技能的衔接,都堪称完美。
台下的粉丝已经开始尖叫。
解说也在惊呼：这就是顾辰！巅峰级别的操作！
但是。
没用。
我的所有攻击,都被他用最简单,最朴素的方式,一一化解。
一个侧步,躲开我的核心技能。
一个格挡,完美抵消我的爆发伤害。
然后,在我技能的真空期,他出手了。
没有花哨的操作。
没有极限的反应。
只有教科书般的,精准到帧的,反击。
一下。
两下。
每一次攻击,都打在我最疼的地方。
每一次换血,我都像个傻子一样,血亏。
这……这是什么解说员的声音都变了,‘Sailor’的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了亿万次的计算！他好像……能预知未来！
我彻底慌了。
这不是预判。
这是绝对的掌控。
他对我这个英雄的理解,甚至比我自己还深。
他知道我每一个技能的抬手动作,知道我每一次攻击的范围。
我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婴儿,毫无秘密可言。
单杀！
屏幕上,灰色的失败标志亮起。
我的版本之子,被他的下水道英雄,轻松地,踩在了脚下。
全场死寂。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武圣的背影。
孤独,苍老,却又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
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爷爷在训练室里,一遍遍陪我练习的场景。
阿辰,你的出招,太急了。
记住,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真正的‘快’,不是手速,是时机。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二局。
我换了一个英雄。
他还是那个武圣。
结果,一样。
我被他从头到尾,压制到死。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仿佛我面对的,不是一个选手。
是这个游戏的神。
0:2。
我们输了。
输得干脆利落,毫无悬念。
当失败两个字亮起时,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解脱。
Dusk战队的四个人,站了起来。
他们走向舞台中央,准备接受冠军的荣耀。
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
那个ID为Sailor的男人,缓缓地,摘下了他的帽子和口罩。
一张苍老的,布满皱纹,却又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顾千帆。
我的爷爷。
他还活着。
他回来了。
第八章：审判
后台通道。
灯光昏暗,像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我拦住了他们。
或者说,我拦住了他。
爷爷……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老秦他们几个,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
老赵甚至想上来给我一拳,被爷爷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
不说话。
那眼神,比三年前,更平静。
也更……遥远。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噗通一声。
我跪了下来。
地板冰冷,但我感觉不到。
爷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眼泪和鼻涕,糊了我一脸。
我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找你……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跟苏芮早就断了,我把所有的钱都赔给了公司……
爷爷,你回来吧,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把‘暮光守护者’再建起来,好不好
我语无伦次,只想把我所有的忏悔都倒出来。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很轻,很慢。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你没有错。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着我,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那不是笑。
你只是做了一个,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为了流量,为了名气,为了钱。
这很正常。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所有虚伪的忏悔,露出底下最肮脏的自私。
不……不是的……我拼命摇头,我……我只是……
你只是,他打断了我,声音依旧平静,怀念那个,可以无限为你兜底,可以让你毫无顾忌地索取,可以被你踩在脚下当垫脚石的,傻子。
你怀念的,不是我。
是我的用处。
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全都知道。
他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爷爷……我爱你啊……我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他终于笑了。
那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见他笑。
那笑容里,没有温暖,没有慈爱。
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的,荒原。
他俯下身,像三年前一样,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游戏,玩得不错。
GG.
Game
Over.
然后,他转身。
带着他的老伙计们,从我身边走过。
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们的背影,在通道的尽头,被光吞噬。
也彻底,吞噬了我最后一点希望。
游戏结束。
我的游戏,结束了。
第九章：尘埃
我没有再去纠缠。
因为我知道,没用了。
有些东西,一旦打碎,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输掉的,不只是一场比赛。
是我的人生。
后来,我听说了很多事。
都是从网上,从别人口中。
我们决赛的那场对决,被称为神迹之夜。
爷爷他们,成了电竞圈真正的传奇。
无数的赞助商,挥舞着支票,想签下他们。
他们都拒绝了。
他们说,他们只是来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现在,东西拿回来了。
他们也要回家,养老了。
而我,成了这场神迹里,最可悲的注脚。
一个欺师灭祖,背信弃义的小人。
苏芮为了撇清关系,在一次采访中,把当年所有的剧本都抖了出来,把我形容成一个为了红不择手段的白眼狼。
我的名声,彻底烂了。
我成了过街老鼠。
直播间里,全是骂我的。
走在路上,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我卖掉了房子,赔光了所有的违约金。
最后,我回到了那个生我养我的老房子。
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间。
每天,就是一遍又一遍地,看爷爷那场比赛的录像。
看他的武圣,如何像神一样,审判我的罪。
这,就是我的报应。
公平,且残忍。
有一天,老宋来找我。
他看上去,比三年前精神多了。
他没骂我,只是递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老顾让我给你的。
我颤抖着手打开。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还有一张纸条。
是爷爷的字迹,比三年前,更抖了。
密码是你生日。好好生活。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第十章：新章
当我从老宋口中,听到我儿子顾辰的下场时。
我正在养老院的菜地里,给我的番茄浇水。
阳光暖洋洋的。
我只是哦了一声。
然后,转身,去给另一边的黄瓜搭架子。
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不是原谅,也不是报复的快感。
只是……放下了。
他的人生,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了。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承载别人的故事。
我的阿尔茨海默症,并没有因为一场胜利而好转。
我还是会忘记关火。
还是会叫错老秦的名字。
但没关系。
只要我的手,还记得如何操作键盘和鼠标,就够了。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
一个陌生的,但听上去很权威的声音。
是顾千帆先生吗
我们是国家科学院‘脑机接口项目’的团队。
我们从您的主治医生那里,了解了您的情况。您对游戏的深度理解,和您大脑中‘程序性记忆’的超强韧性,让我们非常感兴趣。
我们想正式邀请您,加入我们的一项临床试验。
什么试验我问。
电话那头,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我能理解的说法。
您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场游戏。
一场,在您自己的大脑里,对抗‘遗忘’这个终极BOSS的游戏。
您,有兴趣成为我们第一个玩家吗
我放下手里的水壶,看着远处,那轮正在缓缓下沉的,燃烧的夕阳。
它不是结束。
是另一个开始。
我的嘴角,慢慢勾起。
好啊。
我的下一关,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