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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小莲没怎么说话。
我陪她坐在宾馆阳台,看她一口一口吃完盒饭,慢得像在数时间。
她吃得太慢了,连西兰花也一片一片咬,像从来没吃过这种食物。
我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还不习惯
她摇头：不是,是觉得不该吃。
为什么不该
她低下头,指甲掐着掌心：太好了,我不该吃。
我沉默了一下。
那你觉得,谁该吃
她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小声开口：
我以前,真的好羡慕小芸。
她什么都不用做,奶奶就护着她。
她摔一跤,全家人都围着她转。
她想吃什么就有人去镇上买......
我那时候不懂,就想着,是不是我也多撒个娇,也能有人疼。
她吸了吸鼻子,像怕哭出声吵到别人,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结果每次撒娇,奶奶就说我脾气怪,没人要。
我以为,我真的不配有人疼。
我听着她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讲。
每一句,像刀刮在我骨头上。
我慢慢伸手,把她搂过来。
你不是没人疼,从现在开始,我疼你。
她在我怀里哭得浑身发抖。
风从窗户灌进来,带着淡淡的夜色。
我轻声说：现在,换我来护你一辈子。
-
小芸找到我们,是在一个雨夜。
她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我本来不想让她进门。
但小莲说了句：让她进来吧。
我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淡淡看她。
她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
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求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我当时才八岁啊！那么小,我哪懂这些！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小莲的名字,是大人让我签的,我只是听话而已…
小莲站在我身后,声音轻轻的：那你十年都不懂事
你顶着我的名字,穿着我姐姐寄给我的校服,吃着她寄来的吃的,用着她买给我的书包......你也不知道是错的
你一笔一笔签上我的名字,在领奖台上感恩戴德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当时在干嘛
小芸抬起头,眼里盈满泪水,咬着唇颤抖道：
后来我也想过说出来的,可是他们说…
说要是我开口,就没人再管我们家…
我怕…我怕我爸妈受苦,我也怕被打…
我真的没有害她的意思…
我也苦啊,我只是想走出大山,改变命运。
我笑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想改变命运,所以你偷。
你偷小莲的名字,偷她的资助,偷她的身份,最后还想偷她的人生
你说你苦,她呢她小学没念完,十岁之后就一直在地里干活,连饭都吃不饱。
你苦
你倒是过得够好,穿我寄去的裙子参加升学宴,踩着她的命往上爬。
你配哭
小芸已经哭得发抖,跪在地上哀求：
我真的错了…你们能不能在给我一次机会
小莲慢慢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声音很轻：
我不是神,也不是佛。
我只是一个被你偷走十年的人。
你说你也苦......那你敢还我十年吗
屋子里静得可怕。
小芸的哭声慢慢低下去,最后低头瘫坐在地上。
我拉起小莲的手,带她往屋里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说：
我不会恨你。
但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门关上了。
世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