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云层染成绛紫,铁锈般的腥气在战场蒸腾。三道神光缭绕的身影凌空而立,他们的威压让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念昔阁罪孽滔天,当诛!”中央男子声如洪钟,背后浮现出万丈法相,九轮金环在脑后旋转,每转一圈都有星辰湮灭的虚影。
战阵中,青衣男子长剑拄地,发冠早已碎裂,乌发混着血污贴在惨白的脸上。他仰头大笑,眼角却沁出血泪:"好一个替天行道!尔等觊觎我阁不传功法几百年,如今倒成了正道楷模?"
天际骤然暗了下来,数以万计的符箓在云层中燃烧。当第一道雷光劈落时,青衣男子化作流光冲天而起……
“不——!”
"嗬!"
洛明澈如离弦之箭般从床上弹起,冷汗浸透单衣。念昔阁覆灭的往事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将自己惊醒。
“你醒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洛明澈瞳孔收缩,瞬间从噩梦的余味中挣脱,此时他发现周围的不同,扫视四周。房间不大,陈设简单朴素,但干净整洁,木桌上摆放着粗陶茶具,窗外传来隐约的鸟鸣。
“我这是在哪?”洛明澈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里是清泫谷。”
身着白色道袍的沈越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木凳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我是沈越,三日前在山中,正是我与师妹将你和令妹救回。可还记得?”
“我记得。是你们救了我们。多谢沈仙师救命之恩。”洛明澈挣扎着想下床行礼。
沈越抬手虚按:“不必多礼,你伤势极重,还需静养。你已昏迷整整三日,今日才转醒。”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洛明澈。
“三日?那我妹妹怎么样?”洛明澈心中一紧,接过水杯的手微微一顿,想起那个小女孩急切问道。
沈越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那位小姑娘,由我师妹柳灵珊亲自照料。她额头的伤口引发了严重的高热,情况有些不好。幸得师叔催动功法辅助灵药稳住伤势,高热已退,但身体依旧极度虚弱,神识受创,至今尚未苏醒,需要慢慢调养。”
洛明澈听后,微微放下心来,不过面子功夫倒是做的很足,他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沈越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道:“我们推测你们应是来自寒溪镇。当日救下你们后,谷中便派弟子前往查探。可惜……”
他微微叹息,语气沉重:“寒溪镇已无活口,一片焦土。不过,在回谷途中,我们遇到了另一伙赤狼帮匪徒,他们掳掠了一批孩童意图贩卖,已被我等截下救回。询问之下,有几个孩子认出了你们兄妹,说你们是镇东韩家的孩子,哥哥叫韩墨,妹妹叫韩悦昕。不知……是否属实?”
沈越的目光看似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平静地落在洛明澈脸上。
洛明澈心中念头飞转,应该是这具身体原主及其妹妹的真实身份,清泫谷竟然查到了!他此刻神识受创,身体虚弱,根本无法完美伪装。强行否认只会引来更大的怀疑。
只见他猛地抬手按住额头,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身体微微颤抖,声音虚弱而混乱:“韩……韩墨?悦昕?……头……好痛……,脑子里好像有……好多碎片,想不起来……沈仙师,抱歉……能否下次……。”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表演得恰到好处
沈越凝视了他片刻,那双温润的眼眸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最终,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无妨,神识受创,记忆混乱亦是常事。你且安心休养,莫要多思。待伤势好转,再谈不迟。我去看看灵珊那边是否需要帮忙,你好生休息,切勿妄动真气。”说完,他便站起身,转身推门离去。
直到沈越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洛明澈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放松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沈越,看似温和,但那份气度与洞察力,绝非等闲弟子可比。清泫谷的水,恐怕也不浅。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枚洁白玉配依旧安稳地贴身藏着。
“别担心这个,除了你在别人眼中,就是块质地稍好,年代久远的玉佩而已。”玉佩向自己传音道。
“没想到你命挺大,活了下来。”
“前辈说笑了,要不是有前辈护我神识不毁,在下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别叫前辈了,我有名字,溯恒钰,叫我恒爷就行。”
恒爷?洛明澈嘴角一抽,对器灵叫恒爷,怎么感觉这么怪?
洛明澈不在说话,而是内视己身,漂泊了这么久,总算能够休息下来专注修行了,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神识上的伤被溯恒钰养护着。
看来要加快进度了,先天本源之气比之前又壮大了不少,等待灵力积累就能突破炼体境,洛明澈探查过溯恒钰,上面的确刻有封印,最外面的一道封印解锁条件便是炼体境修为,里面应该就是传承。
就在他心神稍松,感受着体内运转的灵力时候。
“呜哇——!哥哥!我要哥哥!你们骗人!哥哥是不是不要昕儿了!”
一阵撕心裂肺,充满恐惧和委屈的女童哭喊声,穿透了房门的阻隔,清晰地传了进来。
洛明澈心头猛地一跳!是韩悦昕的声音!
他立刻翻身下床,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快步推门而出。
只见屋外的小平台上,那个小小的,穿着干净素色衣裙的身影,正哭得浑身颤抖,小脸涨红,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旁边年轻女子的怀抱,正是柳灵珊。柳灵珊满脸焦急和心疼,手忙脚乱地安抚着:“悦昕乖,不哭不哭,你哥哥在休息,马上就来了,灵珊姐姐没骗你……”
“别哭,哥哥在!”洛明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快步走了过去。
那哭闹的女孩闻声猛地抬头,泪眼朦胧中看清了洛明澈的脸庞,哭声戛然而止。如同受惊的小兽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她用力挣脱柳灵珊,踉跄着扑进洛明澈怀里,小小的手臂死死抱住他的腰,将满是泪痕的小脸深深埋在他身上,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和肩膀的耸动。
“洛……韩墨,你醒了!悦昕她刚醒没多久,一睁眼没看到你就慌了神,怎么哄都不行,非要立刻见你,我没拦住。”柳灵珊看到洛明澈,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歉意。
洛明澈感受着怀中女孩的颤抖和依赖,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信任与恐惧。他轻轻拍着韩悦昕的后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无妨,多谢柳仙子照料。可否……让我们兄妹二人单独说会儿话?”
柳灵珊理解地点点头,又担忧地看了一眼还在抽泣的韩悦昕,这才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洛明澈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女孩齐平。他仔细端详着韩悦昕,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神采,只是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放得更柔:“身体感觉怎么样了?还疼吗?在这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韩悦昕用力摇了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昕儿不疼了……那些穿白衣服的姐姐很好,给昕儿吃药,换药,还给昕儿甜甜的糕点,没有人欺负昕儿。”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洛明澈的衣角,仰着小脸,急切地问:“哥哥,你那边呢?他们有没有打你?你疼不疼?”
“哥哥没事。你看,哥哥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洛明澈心中一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女孩这才破涕为笑,依赖地将头靠在洛明澈肩上。
洛明澈沉默片刻,斟酌着开口:“哥哥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哥哥,好不好?”
“嗯!昕儿最听话了!”韩悦昕用力点头。
“昕儿告诉哥哥,我们是谁?我们原来住在哪里?”洛明澈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探究。
韩悦昕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哥哥?你怎么会问昕儿这个呀?你脑袋也受伤了吗?”
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想去摸洛明澈的额头。
洛明澈握住她的小手,温和地笑了笑:“哥哥这是要考考你,看看我们昕儿的小脑袋瓜有没有摔坏,是不是还那么聪明。”
这个解释显然让小女孩很开心,她立刻挺起小胸脯,脆生生地回答道:“哥哥叫韩墨!我叫韩悦昕!我们和爹娘一起住在寒溪镇东头!爹爹会做木工,娘亲会做好吃的桂花糕!”说到爹娘,她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小嘴瘪了瘪,带着哭腔低语道:“哥……我想爹娘了……他们……他们是不是……”
洛明澈心中一叹,从沈越的话中,他早已推断出韩墨父母的结局。看着女孩眼中涌起的泪水,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具身体原主遭遇的同情,也有一份对这无辜女孩的责任。
他问过溯恒钰自己借尸还魂,那原主韩墨的神识彻底消散了吗?溯恒钰的答案是韩墨的神识被它收了起来,等待重聚。洛明澈心中了然,看来原主韩墨还有的救。
他伸手将韩悦昕小小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昕儿不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那些伤害我们、伤害爹娘的坏人……哥哥发誓,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洛明澈说着,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嗯!昕儿相信哥哥!”韩悦昕在洛明澈怀里用力点头,小小的手臂也紧紧回抱着他,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支柱。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威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兄妹情深,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