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忘川神药:“归墟引” > 第一章

为了救婉儿寻找神药归墟引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冥界,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混沌。
幽兰的走廊墙壁里有着数不清的亡魂,忘川河上我的前世,手握引魂幡,高大威武的身影,指挥着前来轮回的亡魂。
忘川河里的亡魂鬼哭狼嚎,哭着喊着要去轮回。
师傅的来历与背叛,我前世的恶念,我还会重返人间吗还是会成为那个翻手就能毁灭人间的他……
1
从师傅那得知,去往有神药地方入口在废弃地寺庙。
站在寺庙神像旁,吹来一阵冷风,直吹进骨头缝。
它依旧让人感到诡异和恐怖。
地砖又湿又滑,泛着青黑,像是棺材板。我咬紧牙关,催动血脉。护身符贴在手腕内侧,开始发烫——不是暖,是烧,像一块烧红的铁贴在皮上。可那热度一跳一跳的,忽强忽弱。
没用。
我试过墙,试过地,试过神像底座。石头风化得厉害,灰簌簌往下掉,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喘着粗气,额头全是汗。林婉还在等我。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找到入口。就在这时——
咕噜……声音从脚边传来。
我低头。
砖缝里,正往外渗墨绿色的泥。黏糊糊的,一缕一缕往上爬,像肠子在扭动。我猛地后退半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咕噜……咕噜……
不止一处。
四面八方的砖缝都在冒。
泥越聚越多,堆成团,开始立起来。
三具。
站直了。
半透明的身体裹着烂水草,挂着淤泥。没有脸,只有口——黑洞洞的,张着,像井口。泥鬼。
动了。它们的爪子是泥捏的,尖利,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刮响。扑来时带风,速度快得吓人。我心跳炸开,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护身符。神像就在我背后,风化的石脸只剩轮廓,额心有个凹点,像是专门等着嵌东西。
赌一把。
我猛地扯下护身符。手腕被划出一道血口。我不顾疼痛,抬手就砸!
铛!!!
一声脆响,震得耳朵嗡鸣,像有人在脑门上敲了口大钟。护身符镶进神像额心,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刹那间,红光炸开。
一圈刺目的光扫过地面。
泥鬼碰到光,瞬间汽化,发出无声的嘶叫。黑烟卷着腥臭直冲屋顶,几秒之内,全没了。地上只剩一滩绿渍,还在冒泡。我瘫跪下去,手撑着地,喘得像条快断气的狗。
抬头。
神像在震。
额心裂了。
一道蛛网状的缝,从护身符边缘蔓延开来。裂缝深处——
有光。
地面炸了。
蓝光冲天而起,像是地底裂开,把整片夜空都染成了幽蓝色。
石阶从裂缝里缓缓升起,不是石头,是凝固的魂水——半透明,边缘不断融化滴落,像
正在蒸发的冰柱。
我知道,这就是归墟之门。
没时间犹豫。林婉还在等我。我想起她在咳着血,手冰凉,眼神却一直盯着我,像在说:别丢下我。
我冲了。
左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脚底一软,寒气顺着腿往上钻,不是冷,是吸命。那感觉,就像有人拿针扎进你的骨髓,一点点抽走你的热、你的气、你的活气。
右边突然动了。
魂水墙壁裂开,像被人从里面撕开一张湿透的皮。
手——全是手。
无数半透明的手从墙里伸出来,滑腻,带着黑水,指尖滴着腥臭的液体。
是魂手。怨念凝成的鬼爪。
它们不是抓,是扑。像章鱼的触手,像蛇群出洞,密密麻麻,朝我卷来。
一只缠上我右腿。
刺骨的冷,瞬间冻得我肌肉发麻。
第二只缠住腰,第三只、第四只……它们要把我拖进去。
墙里全是脸。模糊的,扭曲的,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在等一个替死鬼。
空气里全是铁锈味和腐水味,浓得呛人,像把头按进发臭的河底。
我咬牙。
左手往前,狠狠抠住石阶边缘。
指甲崩断,血流出来,滴在魂水上,立刻被吸得一干二净。
右腿已经没知觉了。
它们在拉我,往墙里拽。那里面,是万年不化的亡魂,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囚笼。
我不去。
我还有要救的人。
左腿猛地一蹬!
全身力气全压在那一脚上。
我整个人往前扑。
魂手死死拉扯,皮肉撕裂,疼得我眼前发黑。
我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像困兽最后的挣扎。
滚!
我翻滚着,撞进石阶走廊。
身后——轰!
门瞬间闭合。
那些魂手被狠狠切断,像被巨斧砍断的触手,化作黑烟,发出凄厉的尖叫,转眼消散。
我趴在地上,喘。
冷汗把衣服浸透。
手还在抖。
但我活着。
护身符还在手腕上,贴着皮肤,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的铁片。
我知道,它在提醒我:别停下。
前面是条幽蓝的走廊,深不见底。
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等我走过去。
我爬起来。
一瘸一拐。
我走下最后一级石阶。
脚踩空了。
2
不是落地,是踏进了一片没有上下、没有方向的虚空。
头顶无天,脚下无地。只有无边的黑暗,像凝固的墨汁,把光都吞没了。
然后——
虚空中央,缓缓睁开了一只眼。
不是血肉,不是骨骼。
是星云在旋转,是银河在缠绕,是亿万光年外的星辰在它瞳孔里生灭。
归墟之眼。
它不看我,却已把我从里到外看穿。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压下来,不是重量,是存在本身在被审判。我的呼吸停了,心跳慢了,连血液都像要冻结。
它在问。
没有声音,但那句话直接砸进我脑子里:
你,为何而来
两个答案,悬在我头顶,像铡刀。
为林婉那是私欲。凡人的情感,不配踏入归墟。我会被撕碎,魂飞魄散。
为秩序为执掌忘川那我就得放下她。得说我不爱她了,得说我可以没有她。
可她是我活下来的全部理由。
我救她,不是为了成神。
我救她,是因为她是林婉,我是江川。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归墟之眼的光芒开始收缩,像在判定——不洁者,驱逐。
我知道,再不说,就没了。
我猛地抬头,直视那浩瀚的瞳孔。
不怕了。
怕也没用。
我举起左手。
那枚护身符还在,裂了缝,沾着我的血,边缘发黑,像烧焦的纸。
我把它高高举起,对准那星河巨眼,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
我为‘江川’而来!
声音在虚空中炸开,像一道惊雷。
我没停。
救我的妻子,是我江川的秩序!
话出口的瞬间,我自己都愣了。
这不是答案。
这是挑衅。
是对神的规则竖中指。
可我不管。
我就是我。我不是什么河神,不是什么执掌者。我是江川。我老婆快死了,我来抢命。
归墟之眼猛地一颤。
星云狂旋,光带扭曲,整个虚空开始震荡。
它在……计算
在判断这句话能不能成立
在衡量一个凡人,有没有资格把爱当成法则
一秒。
两秒。
死寂。
然后——
那压迫感,松了一丝。
不是完全消失,是退后了半步。
像一头巨兽,眯起了眼,重新打量这个胆敢违逆它逻辑的虫子。
紧接着,虚空深处,一道裂缝缓缓裂开。
幽蓝的光,从缝里渗出。
门开了。
可就在我要迈步的刹那——
我眼角余光瞥见。
那裂缝边缘,浮现出一道极细的暗纹。
像符文。
又像……血痕。
和我在陆家祖宅地窖里见过的魂引符文,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沉。
这门,是放我进去。
还是……把我,引向更深的泥潭
眼前一黑。
不是闭眼,是整个世界被抽空。
等我再看清,我已经站在一条河上。
不,是漂在河上。
脚下没有桥,没有船。只有浑浊的、泛着幽光的河水缓缓流淌。河面宽得看不到边,黑雾翻滚,无数模糊的影子在水下挣扎、浮沉——是魂魄。
我低头看。
发现我穿着一身玄黑长袍,袍角绣着银线符文,随风无声摆动。
手里握着一杆幡。
幡旗未展,却压得我手臂发沉。那不是重量,是权柄。
猛地一震。
这不是我。
可这身体……是我的。
脸,是前世的我。
眼神冷得像冰窟,没有一丝波动。
我动不了。意识被死死按在角落,像被钉在墙上的虫子,只能看,只能听。
河面裂开。
一个魂魄浮出。是个女人,穿着旧式嫁衣,脸上没有五官,只有泪痕。她双手合十,对着我……不,对着这具躯壳,无声地跪拜。
她生前救过三个落水的孩子。善魂,该入轮回。
可就在我——不,是这具身体——抬起长幡的瞬间,我听见一个声音,冰冷、平直,没有起伏,像是从宇宙尽头传来:
命数未尽,罪业未消,入炼狱。
长幡一挥。
不是风动,是规则在动。
那女人魂魄瞬间被一股无形之力撕开,拖向河底深处。她没叫,但整个河面都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哀鸣。
不——!
我在意识里吼,撕心裂肺。
她该走!她该去投胎!她不该下地狱!
可这身体,这规则,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它不是在审判,它是在执行。像切菜,像扫地,像碾死一只蚂蚁。
我怒了。
不是愤怒,是崩塌。
我江川活了三十一年,救过鬼,背过尸,替人守过七夜坟,从没让一个好魂含冤入炼狱。我讲规矩,但也讲人心!
可这神,他不讲!
他只讲命数,讲规则,讲秩序!
我不是他!
我在意识深处炸了。
不是反抗,是夺权。
我集中全部意志,像攥住一把刀,狠狠刺向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长幡再次抬起,对准下一个魂魄。
又是命数未尽。
又要打下。
不——!
我拼了命地拉,拽,撕,咬!
就在幡尖落下的刹那——
顿住了。
就一瞬。
轻得像风吹过幡角。
可那一瞬,够了。
那个魂魄,抓住机会,猛地冲进了轮回通道的光门。
成了。
我做到了。
可下一秒——
河底炸了。
无数血色锁链破水而出,像毒蛇,像荆棘,带着刺骨的怨气,狠狠刺进这具河神之躯!
啊——!
我惨叫。
不是用嘴,是用魂在叫。
每一条锁链都像在抽我的记忆,撕我的神识。眼前炸开一片血雾。
我看到母亲临终前的手,看到林婉咳血的唇,看到师傅背我走过鬼道的背影……
全在被锁链一根根扯走。
3
痛。
不是皮肉,是灵魂被凌迟。
锁链刺进来的那一刻,我知道,不是要杀我。
是要改我。
血红的链条,从忘川河底射出,像毒藤,缠住我的四肢,勒进皮肉。每抽动一次,骨头缝里都炸出剧痛。
可比痛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忘记。
第一个被抽走的,是林婉。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她站在我家屋檐下躲雨,发梢滴着水,笑得像刚偷了糖的小孩。她说:江川,你这人,连伞都不会撑,怎么当道士
光点,从我脑子里飘出来,被锁链一口吞了。
我吼,我挣扎,可动不了。这身体不是我的。
第二个,是娘。
她坐在油灯下,手把手教我画安魂符。她的声音轻,像风吹纸灰:川儿,符不在手,心在,就有光。
那晚她咳了三回,却一直笑着。
又一个光点,飘出,被吸走。
我眼眶裂了,血流进嘴里,咸的,腥的。
第三个,是师傅。
我七岁那年走鬼道,吓瘫了。他背我,一步一念咒。我趴在他背上,听见他心跳比念咒还稳。他说:别怕,有我在,鬼不敢近你。
光点……又没了。
我开始冷。
不是身体,是心。
那些笑,那些暖,那些让我觉得自己是人的东西,全被抽空了。
我感觉……我在变。
眼神开始漠然,心跳开始平稳,连痛都变得遥远。
我快成他了。
那个挥幡无情、视魂如草的前世河神。
不——!
我突然不挣扎了。
我闭眼。
任锁链抽打,任记忆外流。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我做了一件疯事。
我松开抵抗。
反而,顺着锁链的管子,把自己的意识,狠狠扎了进去!
像一条逆流的鱼,撞进那血色通道。
疼。每一寸意识都在撕裂。
可我不退。
我往里钻,往深钻,往根上找。
我要知道,这狗屁规则,到底是谁定的!
意识冲破一层又一层的冰冷屏障,像穿过千年寒冰。
然后——
我看到了。
在忘川河的最深处,在万丈幽暗的尽头,一颗巨大的、搏动着的心脏,悬浮在虚空。
它不是血肉。
是无数扭曲的魂影缠绕而成,是亿万生魂的怨念、执念、不甘,被强行拧成一团,像一颗永不熄灭的黑日。
秩序之心。
它每跳一下,整个忘川就震一次。
它不讲情,不讲理,只讲该与不该。
它是规则的源头,是神的律令,是这世界最冷的铁则。
我懂了。
要活着,要救林婉,不能只反抗。
得砸了它。
可就在我意识触碰到它的瞬间,它猛地一颤。
像察觉了入侵者。
一股比锁链更恐怖的压迫感压下来。
它在看我。
它在……审判我。
我站在那,意识几乎冻结。
但我没退。
我盯着那颗搏动的黑心,心里只有一句话:
你定的命,我不认。
我的路,我自己走。
哪怕你是天,是道,是神定的规矩——
我也要,撕出一道缝。
让活人,有活人的路。
我顺着锁链钻进去,意识几乎碎成渣。
疼,是其次。
怕,才是真的。
我怕我进去,就出不来。我怕我忘了我是谁,忘了林婉在等我。
可我不能停。
我钻到了尽头。
看到了它——
秩序之心。
悬在虚空,像一颗跳动的黑太阳。
不是血肉,是亿万怨念、执念、不甘,被拧成一团,永不停歇地搏动。每跳一下,整个忘川就震一次,像在呼吸,像在吞人。
它外面裹着一层晶体壳。
透明,冰冷,光滑得没有一丝缝隙。那是规则的具现——绝对、永恒、不容置疑。
我试过冲上去。
刚靠近,一股力量直接把我弹开。意识像被刀刮,差点当场崩解。
它不杀我。
它要我被净化。
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变成维持这死寂秩序的一粒沙。
我不干。
我江川不是来当零件的。
我来,是来改命的。
可我能拿什么打它
神力没有。
武器没有。
我只剩一样东西。
我记得林婉。
记得她发烧那晚,我背她去诊所。雨下得大,她趴在我背上,嘴唇贴着我耳朵,轻声说:江川,别怕,我在。
记得她第一次见我妈,紧张得手都在抖,结果妈一摸她手,笑了:这丫头,心热。
记得她咳血那天,还笑着擦我脸上的汗: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这些记忆,早就被锁链抽走大半。
可还剩一点。
藏在最深处,像灰烬里没灭的火星。
我把它全挖出来。
不放大,不攻击。
我把它揉在一起。
像揉一团烧红的炭。
疼得我意识发抖。
然后,我把它凝成一滴。
不是水,不是光。
是一滴情念之泪。
纯粹的、滚烫的、属于人的东西。
我抱着这滴泪,像抱着最后的命。
我不冲,不砸,不喊。
我轻轻飘到晶体壳前。
闭眼。
伸手。
让那滴泪,无声地,落在壳上。
滴答。
没有爆炸。
没有光闪。
只有一声——
滋。
像水滴在烧红的铁上。
那滴泪,没被净化。
它在融化晶体。
一缕白烟升起,带着焦味,像烧头发。
我睁眼。
在那完美无瑕的晶体上——
出现了一道凹痕。
很小。
心形。
歪的,不规则,像孩子随手画的。
可它在。
它是第一个错。
秩序里,第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就在这瞬间,整个忘川,静了。
不是安静。
是死寂。
连那颗心的跳动,都卡了一下。
像机器,突然多了一粒沙。
我笑了,嘴角裂开,流血。
我指着那道心形的凹痕,对着那颗搏动的黑心,轻声说:
你听着。
你管这叫‘秩序’。
我管这叫——人话。
话音落下。
4
晶体壳上的凹痕还在发烫。
那滴泪,刻下的心形,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死死钉在规则的脸上。
就在这瞬间,整个虚空开始崩塌。
脚下的忘川河像纸一样卷曲、撕裂。星云倒卷,光带断裂,连那颗搏动的秩序之心都开始剧烈震颤,仿佛在承受某种不可逆的损伤。
然后,我听见了。
不是声音。
是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的一句话,冰冷、高高在上,带着神祇对凡人的蔑视:
你以私情,乱我秩序。
我猛地抬头。
前世河神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浮现。不是实体,是无数残影,重叠在虚空之中。他手持长幡,眼神漠然,像看一个毁掉精密仪器的蠢货。
你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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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留下一道疤,就能改天换命
这河,不是你家后院。这秩序,不是你用来哄老婆开心的玩具。他每说一句,我的意识就冷一分。
因为——他说得对。
我确实怕。
我怕我这一滴泪,不只是救了一个魂。
我怕它会撕开一道口子。
一道能让万鬼挣脱锁链、让炼狱崩塌、让轮回错乱的口子。
我怕我救林婉的这条路,最终会踩碎更多人的命。
你将引来万鬼暴动。
你将无法执掌这河。
你——不配。最后一句落下,整个世界死寂。
我站在废墟中央,手还在抖。
护身符贴着心口,烫得像块炭。
可我没有退。
我盯着那道心形的凹痕,忽然笑了。
笑得有点涩,但很稳。
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刀子,划破死寂:
是,我会心软。
一个魂,跪在河上,哭着说想见娘最后一面。按你的规矩,他该下炼狱。可我看他一眼,我就……做不到。
我顿了顿。
风在耳边刮,像无数亡魂在低语。
但我也记得,一个本该轮回的善魂,临死前一念之恶,毒杀了全家。我看见了,我就把他留下了。
我抬头,直视那些残影。
我的手,不是秤。我的心,也不是铁。
我不会让每一个犯错的魂都下地狱,也不会让每一个流泪的魂都上天堂。
我会犹豫。我会痛。我会在规则和人心之间,走那条最难走的窄路。
我抬起手,指着那凹痕。
这,就是我的秩序。
话音落。
残影猛地一颤。
像被什么击中。
它们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是缓缓地、一寸寸地,化作灰烬,飘散。
可就在最后一道影子消失前,它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但我读懂了。
你以为,这只是开始
我没回答。
因为我知道——
它说的不是假的。
那道心形的凹痕,还在跳。
像一颗,刚刚开始搏动的……新心脏。
可就在我迈步的瞬间——
我眼角余光,瞥见那颗秩序之心的晶体壳上。
倒映出我的影子。
可那影子……
嘴角,正缓缓地、无声地,向上咧开。
而我。
根本没笑。
这时,脚下一空。
不是下坠。
是被吞了。
睁眼。
全是幡。
血红色的长幡,密密麻麻,像一片没有尽头的尸林。它们不是死的,是活的。缓缓扭动,像蛇,像肠子,像从地底爬出的血管。
幡面上,流淌着字。
不是墨,是魂的生死簿。一个个名字浮现、扭曲、消散,发出沙沙声。那不是风刮,是亿万魂魄在同时低语,吵得我脑子要炸。
更糟的来了。
一片幡影晃。
我眼前一黑。
画面炸开。
是我。
我站在忘川河上,手握长幡。一个魂,跪着,哭着,说想见娘最后一面。他声音发抖,像极了我小时候走丢那晚,喊娘的声音。
按规矩,他该下炼狱。
我,抬手。
长幡一挥。
他被拖走。
无声地尖叫。
我面无表情。
像在切菜。
幻象散了。
我还在幡林里。
可心,凉了半截。
又一片幡影晃。
再闪。
还是我。
还是那个魂。
这次,我没挥幡。
我犹豫了。
就这一瞬的犹豫,整个忘川河炸了。血色锁链射出,将我死死钉住。无数魂影从河底浮出,指着我,骂我,说我不配执掌轮回。
幻象散。
心,更冷。
一片接一片。
幡影晃动。
画面闪回。
全是我在执行规则。
全是我亲手将有情的魂,打入无情的地狱。
它们在告诉我:你摆脱不了。
你生来就是这河的工具。
你江川,终将变成那个神。
寒意从脚底冲上天灵盖。
护身符在胸口,发烫。
我猛地攥住它。
裂痕还在,那滴情念之泪的印记,正发出微弱的金光。
不够亮。
像风中残烛。
可它是热的。
是活的。
我闭上眼。
不再看那些幡。
不再抵抗那些画面。
我把所有念头,所有力气,所有对林婉的思念,狠狠灌进护身符。
想她笑。
想她骂我笨道士。
想她咳血还说别怕,我在。
金光,猛地一颤。
从护身符里,抽出一缕细线。
比发丝还细。
却是暖的。
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这冰冷的血色世界。
我抓住它。
闭着眼,往前走。
一步。
两步。
幡影扫过手臂。
刺痛。
像被冰刀划开皮肉。
又像有无数根针,顺着伤口,往骨头里钻。
是规则在刺我。
在告诉我:你不该有温度。
我不停。
拽着那根金线,跌跌撞撞。
碰到了幡。
更痛。
画面又闪:我挥幡,打入炼狱。
我咬牙。
金线微颤,拉我向左。
再碰。
再痛。
画面再闪:我犹豫,被锁链钉穿。
我闷哼。
金线拉我向右。
痛,成了路标。
幡林,是刀山。
每一步,都在割我的魂。
可那根金线,一直没断。
它在带我。
穿过一片片血色的诅咒。
穿过一声声无声的审判。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
金线的尽头,指向一片死寂。
幡林到了尽头。
前面,是一扇门。
没有门框。
只有两片翻滚的黑雾。
门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苍老的叹息。
师傅。
我睁开眼。
浑身是汗。
护身符烫得吓人。
那根金线,消失了。
可我知道。
门后,就是背叛的真相。
我抬脚。
迈了进去。
5
我看见了——前世的我,站在归墟门前。
师傅就在身边。
肩并肩。
光是那样站着,就稳如天地支柱。然后,变了。
雾起来了。
黑雾。
不是从地下升的,是从他身上渗的。
裹住他,吞了他。
脸没了。声音没了。只剩一只手,伸向归墟核心。
那只手,像要摘星,又像要剜心。不——
不对!
这不是我记忆里的画面!
这他妈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给我看清楚!我吼。
喉咙炸了,血味冲进鼻腔。
我扑上去,手指快碰到那层黑雾。就在指尖触到的瞬间——
那只手出来了。
从雾里钻出来的,不是人手。
是鬼手。
青黑,干枯,皮肉像被烧过,露出森森符文。
它抓住我的手腕,一寸一寸,像铁钳绞进骨头。我跪了。
不是腿软。
是灵魂被往下拽。
一股东西,硬生生灌进来——痛。
不是疼。
是心被撕开,是信任被碾成灰。
是看着最亲的人,把刀捅进你胸口时,还笑着说为了你好。背叛的痛。
接着是另一股——
毁灭。
是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同归于尽。
魂飞魄散。
不留一丝痕迹。我张嘴,却叫不出声。
耳朵在流血。
眼球胀得要爆。
我看见幻象里的自己拔剑了。
剑光如雪。
师傅没躲。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在那层黑雾后面,他的眼睛——红得像血井。为什么!我在心里吼。
可那鬼手不回答。
它只把更多的东西塞进来——
悔恨。疯狂。还有一丝……
一丝藏在最底下的、近乎扭曲的温柔。我懂了。
这痛,不是惩罚。
是遗言。
是师傅死前最后一刻,塞进这幻象里的东西。
他要我感受。
他要我知道——
那一剑,不是斩向叛徒。
是斩向……一个疯了的、想救人的父亲。我跪在幻象中央。
冷汗混着血,从下巴滴落。
黑雾没散。
它在动。
像在笑。
像在说:
现在,你明白了
鬼手没松。
它嵌在我手腕上,像长进血肉的铁箍。
寒气钻进骨头,一路冲上脑门。第一波,是恨。
对规则的恨。
对归墟的恨。
对那双高高在上、冷眼看众生轮回的眼睛的恨。
这恨像刀,刮我的神魂。第二波,是贪。
赤裸裸的贪。
要力量。要打破封印。要撕开这该死的天!
我看见自己——不,是看见师傅——双手插进归墟核心,像挖心一样往外掏光!我快疯了。
意识在碎。
记忆在崩。
我他妈不是他!可就在这时——
第三股东西,冲了进来。
是爱。
不,比爱重。
比命重。
是绝望的爱。
像一根烧红的针,直接捅进我心里最软的地方。
我看见一个女人。
白衣。长发。站在光里。
和林婉……长得一模一样。
不,不是林婉。
是……林婉清。
我母亲的名字。这爱冲着她去的。
每一丝,每一缕,都烧向那个被封印在核心深处的魂魄。
它要救她。
哪怕毁天灭地。
哪怕背负万世骂名。我跪着,头抵地。
牙齿咬出血。
这他妈是什么
一个神,为了救一个女人,要掀了整个归墟
他疯了
还是……这才是最清醒的疯护身符在胸口发烫。
我记起来了。
那滴情念之泪。
我把它按了上去。
不是抵抗。
是顺流而下。我顺着这股爱,往里钻。
往那最深的黑暗里钻。
我要看清楚——
这爱,到底有多疯。
这疯,到底有多痛。我看见了。
在归墟最底,她被锁着。
九道血索,穿魂而过。
她在哭。
无声地哭。
而他,跪在她面前,额头磕地,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字。林婉清……
林婉清……
林婉清……那声音,不是师傅的。
是……我猛地睁眼。
冷汗浸透后背。那声音。
和我小时候,母亲教我念咒时,一模一样
6
我懂了。
不是背叛。
从来就不是。
幻象炸了。
黑雾退去。
我看见他跪着。
师傅。
双膝砸进虚空,头颅抵地。
双手合十,像在求神。
可他就是神。他献祭自己。
神职。魂魄。未来。
全烧了。
化作一道血光,缠向归墟核心。
核心里,飘着她——
林婉清。
我娘。她快散了。
像灰,被风吹。
他要拉她回来。
哪怕逆天。
哪怕魂飞魄散。我懂了。
全他妈懂了。那夜,前世的我拔剑——
不是为镇压叛徒。
是为拦下这场疯。因为我知道,若让她回来,她不会是人。
她会变成怨。
一个吞天噬地的怨魂。
归墟会崩。
万鬼会出。
她活着,就是灾。可他不管。
他只喊她名字。
林婉清……
林婉清……
像小时候,我妈哄我睡觉那样轻。我喉咙炸了。
冲着幻象吼:
停手!别拔剑!没用。
话出口,像扔进黑洞。我眼睁睁看着——
前世的我,幡出。
血光撞上幡影。轰!!!
光炸了。
像太阳碎在眼前。师傅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化灰。
一粒,一粒,飘散。
他没叫。
只是笑。
嘴角裂开,全是血。娘的魂,被弹回核心。
可就在她要被吞没的刹那——动了。
归墟核心表面,一道符文闪了出来。
暗红。
扭曲。
像血管在跳。魂引。
和陆家地窖里,一模一样。
它一闪。
就没了。
可我看见了。
那不是印记。
是……眼睛。
一道缝。
在核心深处,睁了一下。然后,闭上。
幻象开始塌。
天裂。
地陷。
师傅的灰,被风吹走。
娘的影,沉入黑暗。可那道魂引……
它不是被触发的。
它是等着的。
等什么
我低头。
手腕上的护身符,突然发烫。
背面那个若隐若现的古老符号,正一明,一暗。
像心跳。和那道缝,同频。
血索在动。
一条。
又一条。
九条。
全一样。娘的魂魄核心,被缠在中间。
一团微光,像快灭的灯。
被拖着走。
不是自己走。
是被拽。
我冲上去。
手指刚锁定一条血索——眼前炸了。
九个她。
全是我娘。
站成一圈。左边那个在哭:川儿……别丢下我……
声音软,像我发烧那晚,她给我擦汗。中间那个在吼:你连符都画歪了,还想救谁!
眼神凶,像我偷翻她经书时,她摔了砚台。右边那个——
笑了。轻。
冷。
带着陆子昂那种,骨头缝里的阴。你找我江川……你找的,真的是你娘吗
我头皮炸了。
手抖。
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假的血索在搏动。
暗红。
像活蛇的心跳。
每一下,都抽我神魂。我看不清了。
全是她的脸。
全是她的声。再看下去,我会疯。
我闭眼。
不是认输。
是躲。
躲开这鬼局。我一把扯下护身符,按在心口。
冰的。
可我心在烧。我想起来了。
七岁那年,河边。
她带我放河灯。纸船。
蜡烛。
漂在水上。她蹲着,帮我折纸。
手指有茧,但很暖。
她哼歌。一句,一句,轻轻的。
我记不住词。
可调子,刻在骨头里。我闭着眼,开始哼。
用尽力气,把那调子哼出来。
不是喊。
是推。
像推一扇重门。声波,无形。
撞向那九个影子。死寂。
一秒。
两秒。突然——
动了。
正前方,那个一直笑的影子。
它手上的血索,猛地一颤。像蛇被烫了。
索上的魂引符文,闪了一下。
金的。
极弱。
像快灭的火星。可我看见了。
和护身符一样的光。就是它。
我睁眼。
盯着那影子。
盯着那条颤动的血索。装得挺像。
我咬牙。
但你不懂……一个娘,怎么哄她儿子。那影子不笑了。
它的眼睛,黑了。我抬脚,往前走。
一步。
两步。血索在抖。
像在警告。我不停。
金光,越来越亮。
顺着血索,往源头爬。找到了。
我低声说。
娘,我找到你了。
7
我伸手。
指尖,碰上那条颤动的血索。
是活的。
像蛇皮,滑腻中带着搏动。
一跳,一跳。
和我心跳,错开半拍。就在触到的刹那——
记忆炸了。
眼前画面撕裂。
不是归墟。
是地窖。陆家祖宅的地窖。
石壁黑得发青,刻满暗红符文。
和魂引一模一样。
只是更旧,更邪。
像用血画了千年。中央,黑石祭坛。
凹槽里,积着黑水。
还在冒泡。坛上,躺着一个女婴。
刚出生。
浑身血污。
脐带没剪。
她不哭。
眼睛睁着。
黑得发亮。是林婉。
我认得那眼神。
小时候,她发烧,夜里不睡,就那样盯着我,像要把我刻进心里。祭坛四周,跪着七个人。
黑袍。
兜帽遮脸。
手按符文。
嘴里念的,不是咒。
是歌。
一种扭曲的、非人的调子。突然——
祭坛亮了。
一道光,从虚空裂开的一道缝里落下。
缝里,伸出一缕气息。
白的。
极纯。
像雪,像月光,像人世间最干净的那口气。是她。
娘。
林婉清。
她的魂魄核心,正在被归墟吞噬。
这一缕,是逸散的本源。黑袍人齐声高吼。
祭坛符文爆出血光。
那缕气息,被硬生生扯下,拽向女婴。不——!
我在意识里吼。可没用。
气息,灌进女婴的口鼻。
她猛地一颤。
眼睛,更亮了。
像被点了一把火。画面停了。
我懂了。
林婉。
从出生那一刻起。
她的魂,就不是完整的。
她体内,藏着娘的一缕本源。
所以她能感知归墟。
所以冥河教要她。
所以她病得莫名其妙。
所以她咳血,七窍渗黑线。她是钥匙。
一把活的、会哭会笑会爱我的——钥匙。心,碎了。
原来她对我的爱,她的笑,她的痛……
全是设计好的
就为了等这一天,等我带她来,完成这场献祭不。
我不信。
我猛地攥住护身符。
裂痕崩开,血往下滴。
我把所有对她的记忆,所有爱,所有恨,所有她靠在我肩上说江川,别怕的瞬间,全压进那滴血里。金光炸开。
不是护我。
是杀进去。
杀进那道记忆洪流。如果她生来就是‘钥匙’,
我咬牙,一字一句,像刀刻,
那她对我所有的爱,她的痛苦,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吗!金光撞上记忆。
静了一瞬。
然后——
记忆画面没散。
却在那祭坛的角落,浮出一行字。
金的。
由光构成。
像用命写出来的。执念生变数,情深可逆天。
字一出,整个记忆洪流开始抖。
黑袍人模糊了。
祭坛裂了。那缕本源气息,在女婴体内,轻轻一颤。
像回应。我站在虚空,手还在抖。
可我知道了。
林婉不是钥匙。
她是变数。
是我江川,用命爱出来的——
逆天的变数。
锁链出来了。
不是从地底。
是从虚空里,凭空裂开的缝里钻出来的。暗红。
半透明。
像凝固的血河,涌出的脉管。上面全是魂引符文。
和陆家地窖里的一模一样。
只是更密。
更邪。
每一节都在搏动,像有心跳。它们冲我来。
不是抓,不是缠。
是接我。
要带我走。
我找到了娘的魂魄核心。
这阵法,自动醒了。可我还没动。
锁链的尽头——变了。一个虚影。
是林婉。
她被锁链贯穿,从胸口穿进,后背穿出。
她不叫。
只是看着我。
嘴角在流血。
眼睛里,全是疼。另一个虚影。
是娘。
同样被穿。
她张嘴。
无声地喊:走……心,炸了。
这是幻
是真
还是这鬼阵,把我最怕的东西,全挖出来,塞我眼前锁链近了。
一根,两根,三根……
缠上我的脚踝。
不是冷。
是烫。
像烧红的铁丝,直接烙进肉里。我动不了。
不是被锁。
是心被钉住了。林婉在流血。
娘在喊我走。
我救谁
我护谁
我他妈……能做什么就在第四根锁链要缠上我脖子的瞬间——
我动了。
双臂,猛地张开。
像要抱。
像要接住这整个世界砸下来的痛。锁链刺进皮肉。
血飙出来。
可我没叫。护身符在胸口。
裂得更深了。
那滴情念之泪的印记,正在发烫。我闭眼。
不是认命。
是分魂。一半。
我把我对娘的思念,全抽出来。
那碗她熬的姜汤。
那年我发烧,她整夜不睡,手一直贴着我额头。
我把这些,全塞进锁链。
顺着它,往阵眼送。
像在说:我来了。我懂你。别怕。另一半。
我把我对林婉的爱,全压进心口。
她第一次笑出声,是在我道观门口。
她说:江川,你这破地方,也能住人
我把她的笑,她的骂,她咳血还攥着我手说我在的瞬间,全凝成一道金光。它不往外冲。
它在我体外,结成一道墙。
薄。
颤。
却死死顶住那股要把我拖进去的力。内外夹击。
我的魂,像被撕成两半。
一半往里送,一半往外顶。阵眼,在震。
献祭的程序,卡住了。
像齿轮,咬到了沙。就在这时——
我眼角一跳。
8
阵眼最深处裂了。
那道卡住的程序,没崩。
是被撕开的。我站在边缘。
脚下,是深渊。
没有底。
只有无数扭曲的魂引符文,像血管一样搏动,汇成一条向下的、幽暗的通道。哀嚎回廊。
我一步踏进去。
眼前,全是人。
又不是人。半透明的影子,层层叠叠,挤在一起。
像被钉在墙上的蝴蝶。
它们没有脸。
只有嘴。
大张着。
无声。可我知道它们在叫。
因为那声音,直接扎进我脑子里。
我看见一个孩子,在暴雨的河里挣扎。
手抓不到岸。
父母在岸上,背对着他,越走越远。
窒息。
绝望。
我又看见一个男人,跪在祭坛前,捧着一颗发光的心。
他最好的兄弟,笑着把刀拔出来。
血喷了他一脸。
那张笑脸,和陆子昂一模一样。
恨。
到死都在恨。
随之我还看到了……
一个母亲,抱着烧焦的孩子,哭到失声。
一个少女,被锁在地窖,指甲在墙上抓出血道。
一个老人,死在街头,没人收尸。每一针,都是一次死。
每一次,都在我身上,刻下一道红痕。
越来越多。
越来越密。
像林婉身上那东西,活了,爬进了我身体。我快倒了。
膝盖发软。
眼前全是血雾。可就在这时——
我想起了她。
林婉。
不是她病的样子。
是她第一次来道观,踢开我的门,叉着腰骂:江川!你再敢收留野猫,我就把你的符全烧了!
是她发烧,我背她去医院,她嘴唇贴我耳朵,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是她咳血,还笑着,伸手擦我脸上的汗: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这些记忆,就像挡箭牌。
我把它捧出来。
摊开。
像捧着一团火。我对着那些怨念之影,说:
来啊。
可我不躲了。
我用那团火,去接。记忆的针扎进来。
痛。
可那团火,立刻裹上去。
像棉花包住冰锥。
不是融化它。
是抱着它。
暖着它。然后——
那针,不那么冷了。我往前走。
一步。
脚下的黑石,裂开一道缝。
一缕金光,从缝里钻出来。
很细。
很弱。
像刚发的芽。又一步。
金光多了一缕。
两缕。
三缕。我身上的红痕,在金光下,动了。
像被烫到的虫子,往皮肤里缩。怨念之影的嘴,张得更大了。
可它们的嚎叫,开始变调。
不是恨了。
是……哭。无声的,绝望的,被理解的哭。
我继续走。
捧着那团火。
接住每一根针。
把每一次死,都变成一步路。金光,从脚下蔓延。
像一张网,慢慢盖住这黑暗的墙。我知道。
这火,救不了它们。
但至少——
我能带着它们的痛,走到终点。
金光灭了。
最后一缕,像风里的烛火。
啪。
黑了。我站在原地。
脚下发虚。
刚才那点暖,全没了。
冷,从骨头缝里钻上来。眼前变了。
不是回廊。
是深渊尽头。
一个空荡荡的祭台。
中央,一滴水。
悬浮着。
白的。
柔的。
像月光凝成的露。归墟引。
我认得它。
它在林婉的脉里流过。
它在娘的魂上缠过。
它是唯一的药。
唯一的路。我抬手。
指尖刚动——空间,凝固了。
不是安静。
是死寂。
下一秒。
那滴归墟引轻轻一颤。
一圈白光漾开。不是爆炸。
是溃散。
亿万根水针,从那滴水中射出。
比发丝细十倍。
透明,却带着寒光。
在虚空中高速旋转,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针尖闪着冷光,像毒蜂的刺。我知道——
碰一下,神魂就碎成渣。可就在这时——
动了。
每根水针的尖端。
浮出一张脸。是林婉。
眼睛闭着。
嘴角在流血。
她在哭。
无声地哭。另一根针上。
是娘。
一样的表情。
一样的痛。她们在求我。
别碰。
别来。
别为我,毁了你自己。心,碎了。
不是一下。
是一片一片,往下掉。我想退。
可脚像钉在祭台上。林婉。
你疼。
我比你更疼。
但我不救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闭眼。
猛地咬破舌尖。
我张嘴。
一口精血,狠狠喷在护身符上。嗤——!
血落符上。
那滴情念之泪的印记,炸了。金光刺眼。
像太阳在掌心爆开。我没有用它去撞水针。
没想硬拼。我让金光,变细。
变长。
像一根线。
从护身符上延伸出来。
直直地,指向一根水针。我抬手。
不是去抓。
是去引。
金线,缠上水针。
轻轻一拉。那根针,动了。
调转方向。
尖端,对准我的左臂。我盯着它。
没躲。来。
刺我。
看看我够不够格。针动。
快如电。噗——
扎进皮肉。
一股力,从针里冲进来。
归墟引的本源。
纯的。
暴的。
像岩浆,顺着血管往心口烧。我跪了。
膝盖砸地。
可手没松。
金线,还连着。我让它流。
全流进来。
痛也好,死也罢,这药,我江川,今天必须拿走。
就在这时——
水针上的脸。
淡了。林婉的泪,停了。
娘的嘴,闭上了。一张张,像烟消散了。
水针的旋转,慢了。
网,松了。我抬头。
那滴归墟引,还在。
可它周围,
没针了。我赢了。
不是靠力。
是靠诚。
我伸手。
9
这一次。
没有阻拦。指尖,触到那滴白光。
归墟引到手了。
是它,认了我。那滴白光,顺着指尖,滑进血肉。
凉的。
像月光淌过河床。可就在我松一口气的刹那——
它动了。
那滴归墟引猛地一颤。
白光炸开,不是暖,是刺眼的惨白。水面上,那个一直若隐若现的影子,彻底浮了上来。
没有脚。
没有实体。
一团扭曲的黑雾,裹着阴风,凝成人形。脸……是我的。
又不是我。五官像被火烧过,拉扯变形。
眼睛是两个黑洞,却燃着幽蓝的火。
嘴角咧到耳根,全是恨。是它。
我的恶念化身。
前世的怨,今生的痛,全喂给了它。它没动。
只是张嘴。无声。
可一股潮,冲了出来。怨念之潮。
黑的。
粘稠的。
像腐烂的泥浆,裹着尖叫,轰然压来。第一股,是恨。
对师傅的恨。
那一剑,我砍下去时,心在滴血。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背叛!
这恨,烧了我两世。第二股,是怕。
对死的怕。
骨头碎裂,魂魄崩解,意识被黑暗吞没的绝望。
我听见自己在叫,却发不出声。第三股,是悔。
娘的脸,在火里。
我伸不出手。
我救不了她。
我连她的名字都喊不完整。潮水淹到我脚边。
皮肤开始裂。
像被盐水泡烂。我懂了。
它不是要杀我。
是要我变成它。
变成这团,被恨喂大的影子。
于是我敞开了心。不设防。
不抵抗。
让那些痛,那些恨,全冲进来。可就在怨念之潮撞上我的瞬间——
我体内,亮了。
不是金光。
不是白光。
是一种……温的、软的、像呼吸一样的光。情念之光。
从我心里,冲了出去。滋——!
光与潮,撞在一起。
像滚烫的铁,按进冰水。
黑潮开始冒烟。
消融。
可它不退。
反而更凶。我看见了。
在那团黑雾深处,在恨的最底下——
有一丝光。
很弱。
像快灭的灯。是守护。
它也想救。
它也想护。
可它只会用恨的方式。我心,突然不恨了。
是……疼。你也是我。
我在心里说。
你不是怪物。
你是我撑不住时,碎掉的那部分。光,没停。
继续往外涌。
不是对抗。
是……抱。像抱一个,哭了一夜的孩子。
潮,慢了。
黑雾,开始抖。那张扭曲的脸,裂开一道缝。
像在哭。我知道。
它没赢。
我没输。我们,僵在了这里。
光与暗,情与怨,两个江川,在归墟最深处,死死相抵。
我的身体,是战场。
一半在烧。
一半在冻。恶念化身笑了。
声音从我骨头里钻出来。
取走它。
它指着那滴归墟引。
救你的女人。
但这力量……
它低语
会吞噬你。
你会变成我。
你会拥有无尽的力量。
去血洗人间。
向那个老东西复仇!
复仇。
这两个字,像钥匙。
咔哒。
打开了我心里最深的锁。我想起来了。
娘死的那天。
她倒在我面前,手伸向我,却抓不住。
我想起来了。
林婉咳血。
一滩,一滩。
她说没事。
可她疼得整夜整夜发抖。火,起来了。
不是情念的暖。
是恨的烈焰。皮肤下,黑纹蔓延。
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扩散。
左眼,开始发黑。
视野,被黑暗吞噬。
我看见的,不再是光。
是血。
是火。
是陆子昂跪在我面前,求我饶命。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
想想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想想林婉为你受的苦!
复仇,才是你活着的意义!它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砸得我,想点头。
砸得我,想撕了这世界。我抬手。
不是去抓归墟引。
是去拔剑。
那把前世的幡,此刻在我手中,化作了剑。
剑尖,指向虚空。
也指向我自己。快了。
就差一点。
我就能……
毁灭一切。就在剑要挥出的刹那——
我低头。
手腕上。
那枚护身符。
布满裂痕。
像快碎的冰。可它还在。
我看见了。
娘的手。
粗糙,有茧。
轻轻摸着我的头。
川儿,心要正。
她教我念咒。
声音轻,像风。我看见了。
林婉。
躺在病床上。
脸白得像纸。
呼吸微弱。
可她看见我,还是笑了。
江川……别怕。
我在。心,猛地一抽。
清醒了过来。我他妈……
要变成它了
变成这团恨
变成我自己最恨的东西不。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右手。
不是去碰护身符。
是握拳。狠狠的。
指甲掐进掌心。然后——
一拳。
砸向自己的太阳穴。砰!
头骨像要裂开。
眼前炸出一片金星。
血,从额角飙出来。
热的。
顺着眉骨,流过眼角,划过脸颊。一滴。
落在护身符上。裂痕里。
那滴情念之泪的印记,轻轻一颤。黑纹,停了。
左眼的黑暗,开始退。
我喘息着
每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可我知道。
我回来了。我不是它。
我不是恨。我是江川。
我要救林婉。
不是为了毁灭。
10
是为了……
让她再骂我一声笨道士。
它笑了。
不是冷笑。
是尖笑,也是在嘲讽。
没有力量,你什么都不是!
你救不了她!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你注定失败!每一个字,都像锤。
砸在我刚稳住的心口。
血又开始渗。
从额角,从手臂,从裂开的护身符里。那滴归墟引在退。
白光,一点点,被虚空吞掉。
我要失去它了。
要失去林婉了。不。
我不信。我还有东西。
不是神力。
不是符咒。
是我。它突然抬手。
指向我手腕。
看看这印记!
它嘶吼,像疯狗。
你以为你选择的路是唯一的!
它早已为你写好了命运!我低头。
护身符背面。
那个若隐若现的古老符号。
一直都在。
像烙印。
像诅咒。心,猛地一沉。
难道……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它安排好的
我所有的挣扎,都是笑话不。
我盯着它。
盯着那道纹。
突然——
我笑了。笑出声。
对。
它写好了命运。
可它忘了。
写命的,是人。
改命的,也是人。我不是它。
我不是神。
我是江川。我举起护身符。
举到最高。
裂痕在抖。
血在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声:
我江川,要救我的妻子!
但不是以你的模样!
不是以毁灭为代价!
我的路——
由我自己走!吼完。
我不再看它。
不再看那滴退去的光。我攥紧护身符。
把所有对林婉的爱,所有痛,所有她靠在我肩上说别怕的瞬间,全压进去。然后——
用力,掷出。护身符划过虚空。
像一颗坠落的星。
撞向那滴归墟引。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光,温柔地,缠上了金。
金,缓缓地,融进了光。它们抱在一起。
像久别重逢的人。然后,化作一道涓涓细流。
一道新的、带着暖意的本源之水。
它主动流向我。
钻进我的手臂,流进我的心脏。我低头。
护身符碎了。
可那道神秘符号,还在。
在光里。
在血里。它不再幽暗。
不再冰冷。它在发光。
温润的光。
像……
像林婉睡着时,嘴角那抹笑。
我转身。
那股暖流在我体内流淌,像一条新生的河。
它不是神力,不是怨气,是情念与本源融合后的光。
它安静,却有千钧之力。
我知道,林婉在等我。可归墟的入口没了。
眼前,是一条河。
不是水,是怨。
怨念长河。
由恶念化身的残渣和魂引符文拧成,黑得发紫,翻滚不息。
河底,全是我的影子。
前世的我,手持长幡,面无表情地将魂魄打入炼狱;
被规则刺穿的我,在血色长幡中痛苦挣扎;
还有那个差点被复仇吞噬的我,眼瞳漆黑,嘴角咧着疯狂的笑。
它们都是我,又都不是我。
它们浮出河面,化作面目狰狞的怨神,齐声嘶吼:
留下力量!
回归黑暗!
你本该是神!声浪如刀,刮过我的皮肉,直刺神魂。
它们要的不是我的命。
是要我变成它们,成为这长河的一部分,永恒地困在恨里。我不退。
我摊开手掌。
掌心,那股暖流静静躺着,白得纯粹,温得像春水。
我对着长河,轻声说:
这力量,不是为了毁灭。
是为了回家。话音落。
暖流应声而亮。
不是爆炸,不是冲击,是融化。
光,从我掌心蔓延,像月光落在寒冰上,无声无息,却势不可挡。
它不攻击,不对抗,只是流。
流过虚空,流进长河。光与怨触碰的瞬间,没有轰鸣。
只有滋的一声轻响,像雪落进火堆。
一个怨神的虚影,在光中颤抖,然后,像烟一样散了。
第二个,第三个……
它们的嘶吼从尖利到嘶哑,从嘶哑到呜咽,最后,归于死寂。光,铺成了一条桥。
虹桥。
横跨怨念长河。
桥下,是曾经吞噬一切的黑暗。
桥上,是我。我抬脚,踏上虹桥。
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桥不稳,光在晃,可它没断。
我知道,这桥不是神造的,是我用回家的意念,一寸寸铺出来的。我走到对岸。
回头。
长河还在。
但河上的光,没散。
像一条星河,静静躺在黑暗之上。我最后看了一眼归墟的方向。
然后,转身。
往前走。
一步。
两步。光,从背后推着我。
我知道。
11
她在等我。
我回来了。
脚踩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
消毒水的味儿,刺鼻。
和道观的香火气不一样。
可我知道,她在这等我。我冲进那间单人病房。
门没关。
她躺在病床上。
和我离开时一样。
脸色白得像纸。
呼吸,一丝,一丝的。
心电监护仪上的线,微弱地跳着,像随时会断。我扑过去。
跪在床边。
手抖得不成样子。那股暖流,在我掌心。
新的本源之水。
不是神的力量。
是我的命。
我的爱。我把它,轻轻按进她的胸口。
瞬间——
她动了。
不是醒。
是抽。
身体猛地弓起,像被无形的线扯着。
七窍,血。
一滴,一滴,往下淌。皮肤下,暗红的纹路炸开。
魂引符文。
像活了,在她血肉里爬。她不是在重生。
是在被撕碎。
被那个祭坛,那群黑袍人,从我手里抢回去。不——!
我吼。
可那股魂引之力,像铁链,缠着她的魂,要往地下拽。我懂了。
硬来没用。
这是命格的烙印,是生来就刻在她魂上的锁。我不再压本源之水。
我俯身。
额头,贴上她的额头。冰的。
像死了一样。我闭眼。
意识,沉下去。不是去修,不是去打。
是去找她。我在她的魂里,看见了碎片。
一片是她第一次踢开道观的门,骂我笨道士。
一片是她发烧,攥着我的手,说别怕。
一片是她咳血,还笑着,把药吹凉了喂我。每一片,都被魂引的符文缠着,像困在蛛网里的蝴蝶。
我走过去。
抱住。林婉……
我在意识里喊。
我回来了。
我带你回家。我的记忆,像潮水。
裹着他。
把她每一片魂,都包住。
暖着。
哄着。那些暗红的符文,开始发烫。
滋滋地响。
像雪落在热铁上。一片,化了。
两片,化了。她的魂,在我怀里,一点点,拼回来。
床边的血,停了。
皮肤下的纹路,淡了。她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我睁开眼。
额头还贴着她。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她没醒。
可她的手,突然动了。很轻。
很慢。抓住了我的衣角。
12
我走出了医院
人间的风,带着土腥味。
我沿着河走。
这条河,和归墟里的忘川,长得一模一样。
水黑,流得慢,像凝固的血。我知道他会在这儿。
果然。
师傅站在河边。
背对着我。
一身旧道袍,洗得发白。
他手里,捏着一样东西。银的。
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是护身符。
和我腕上这枚,一模一样。我走过去。
脚步很轻。
可他听见了。
没回头。你来了。
声音沙哑。我一直等你回来。
我没说话。
只是站在他旁边。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护身符。
我认了。
前世,是我背叛。
是我伸手,去碰归墟核心。
是我,害死了你娘。他声音很平。
没有辩解。
像在说别人的事。我攥紧了拳头。
可没动。他知道我在等下文。
但我不后悔。
他抬眼,看河。
若我不引你入轮回,若你不重走这条路……
忘川河神的力量,就会断。
归墟崩塌。
万鬼出,人间成炼狱。他顿了顿。
我选了最痛的路。
用你的恨,换人间的命。风停了。
河面,一丝波澜都没有。
我懂了。
他不是疯子。
不是恶人。
他是背负着拯救的罪人。可这痛,不是我的吗
这恨,不是我熬了两世的吗我缓缓抬起手。
从腕上,解下护身符。
裂痕还在。
血干了。我把它,轻轻放在他手边。
两枚银符,挨着。
一模一样。
在月光下,发出同样的微光。他看着。
我没看他。
你选择了‘拯救’。
我说,声音很轻,却像刀。
但你伤害了我。
我选择了‘守护’。
所以我不会变成你。我拿起我的护身符。
转身。一步。
两步。身后,他没动。
也没喊。河还是黑的。
风还是冷的。可我知道。
从今往后,我不是他。
也不是神。我是江川。
我的路,我自己走。
推着林婉来到河边。
因为这是回家必经之路
走吧。
我说,我带你回家。话刚出口——
河面炸了。
不是水花。
是眼睛。
无数双。
由浑浊的魂水和黑色的怨念拧成。
它们浮出水面,密密麻麻,死死盯着我。
像归墟之眼的碎片,降临人间。无声。
可我能听见。
它们在问:
你以凡人之情感,执掌神之权柄。
当‘守护’与‘秩序’再次冲突。
你,如何选来了。
最后的审判。
不是刀,不是阵。
是这直指灵魂的质问。
我牵着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
有归墟引化成的暖流。
有情念之泪留下的烙印。
有我江川,跳动的心。心跳,和那暖流,共鸣。
像在回应她。我抬头,看向河面那无数双眼睛。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风,穿透了水,穿透了千年的规则。我的秩序,
我说,
就是守护她,守护所有我想守护的人。
这就是我的答案。死寂。
一秒。
两秒。然后——
那些眼睛,动了。
不是扑上来。
是沉。
一只,两只……
缓缓地,没入水中。
像退潮。
像臣服。河面,恢复了平静。
黑的,静的,像一面镜子。我知道。
我赢了。
不是靠力。
不是靠命。
是靠这颗,至死不改的心。我牵着林婉,转身。
一步,迈出。身后,河水无声流淌。
不再有眼睛。
不再有质问。从今往后,忘川不冷。
归墟有光。
秩序不仅是冰冷的铁律,还需要人间烟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