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开局即地狱,金手指变金残废
水泥碎块硌着她的后背,冰冷,坚硬。
秦珠珠的意识从无边无际的混沌中浮起,像溺水者终于挣脱了水底的淤泥,猛地冲向水面。
空气浑浊不堪。
浓重的铁锈味,混合着某种东西彻底腐烂后发酵的酸臭,野蛮地灌满了她的鼻腔。
她猛地坐起身。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灰败的天空下,扭曲的钢筋如枯骨般刺向天际,残破的高楼是被巨兽啃食过的骨架。
黑色的灰烬在风中盘旋。
秦珠珠愣了整整三秒。
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淹没了她。
穿了！
她真的穿了！
她抬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触感迟钝得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皮革,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兴奋。
熬夜看爽文猝死,换来穿越重生大礼包,这波血赚！
系统
老爷爷
金手指爸爸
她压着嗓子,用自以为的悄悄话,试探性地呼唤着穿越者的三大标配。
一片死寂。
没有回应。
也对,大佬出场总要有点格调,得等个契机。
秦珠珠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期待能找到一枚古朴的戒指,或者一个不起眼的神秘纹身。
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身破破烂烂、沾满不明污渍的衣服,像是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算了,不急。
根据她阅遍千帆的经验,首要任务是搞清楚当前的世界观。
末世废土魔法异界还是修仙大陆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饥饿感,从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深处升腾而起,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那不是对食物的渴望。
不是烤鸡、火锅、小龙虾,不是任何她记忆中的美食。
那是一种更原始、更野蛮的冲动。
一种对活物的,撕心裂肺的渴求。
她的喉咙里发出干渴的摩擦声,像是两片砂纸在互相打磨。
远处,一只灰色的老鼠从瓦砾堆里飞速窜过。
秦珠珠的身体,在她意识到之前,已经瞬间绷紧。
她的瞳孔似乎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只老鼠身上的每一根毛发,每一次肌肉的抽动,在她的视野里都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甚至能闻到它身上那股鲜活的、混杂着尘土的腥气。
好香。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什么鬼她什么时候对啮齿类动物有食欲了
秦珠珠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
关节僵硬得像是上了一百年没上油的机器,每动一下,都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视野也很奇怪。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只能分辨出大致的轮廓与移动的色块。
唯独听觉与嗅觉,敏锐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她能听到百米外,风吹过破洞窗户时发出的呜咽。
她能清晰分辨出空气中,源自金属、木材、以及……有机物的不同腐败气息。
她扶着一截断墙,一步步挪动。
必须找个地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不远处有一滩积水,浑浊的水面倒映着灰色的天空。
秦珠珠俯下身,慢慢凑了过去。
水面倒映出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脸。
青灰色的皮肤紧紧绷在骨骼上,透出底下暗沉的血管。
右边脸颊上有一块皮肤已经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组织。
眼球浑浊,像是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这……是谁
秦珠珠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抬起手,想去触摸自己的脸。
水中倒影里的那只手,也跟着抬了起来。
那是一只同样青灰色的手,指甲边缘发黑,皮肤干瘪,布满了丑陋的尸斑。
这不是我。
这绝对不是我！
我明明……我只是一个天天盼着下班,偶尔幻想暴富的普通女孩！
就在她精神即将崩溃的瞬间,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伪·金手指】
秦珠珠猛地一震。
来了！
【意识加载完毕。】
【生命形态：初级丧尸。】
她的心脏,不,是她的意识核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停摆。
丧尸
【核心指令：猎食、进化。】
冰冷的字句像钢针,一根根扎进她的脑海,将她最后一点幻想彻底戳破。
所谓的穿越大礼包,竟然是让她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变成一个怪物。
一个以活物为食,不断进化的……丧尸。
不……
她想尖叫,想怒吼,想把这个天大的玩笑狠狠骂回去。
可喉咙里挤出来的,只有嘶哑破碎的嗬……嗬……声。
像是破旧风箱在垂死挣扎。
灭顶的绝望,将她彻底吞没。
她想哭。
眼眶却干涩得发痛,一滴液体都流不出来。
她的泪腺,大概已经和她脸上的皮肤一样,彻底腐烂坏死了。
愤怒与恐惧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她只能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站在原地。
身体是囚笼。
灵魂在哀嚎。
就在这时,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
头部以一个极其别扭、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猛地转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她的本能,那个被系统命名为【核心指令】的东西,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蹒跚的身影。
那似乎是一个老人,背着一个沉重的帆布包,正一瘸一拐地沿着街边行走,在废墟中搜寻着什么。
他离得很远。
但在秦珠珠此刻的感官中,他身上那股属于活人的生命气息,就像是黑夜中的灯塔,浓烈、温暖,又无比诱人。
那是温暖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味道。
那是鲜活的肌肉在骨骼上收缩的芬芳。
是食物。
是进化的能量。
不……不要……
秦珠珠在心里尖叫。
但她的腿,已经自己迈了出去。
一步。
又一步。
僵硬,笨拙,却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她的身体,在最原始本能的驱使下,开始追逐那个遥远的身影。
老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他警惕地回头。
当他看清秦珠珠那副尊容时,浑浊的眼球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怪物！
他发出一声沙哑的惊叫,丢下沉重的帆布包,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他的腿脚本就不利索,惊慌之下,更是跑得踉踉跄跄,随时都会摔倒。
而秦珠珠的身体,在猎食指令的驱动下,动作竟然比刚才流畅了许多。
虽然依旧僵硬,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距离在迅速拉近。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秦珠珠能清晰地闻到,老人身上因恐惧而飙升的肾上腺素的味道,那味道让她的身体更加兴奋,喉咙里的嗬嗬声也愈发急促。
停下！我叫你给我停下！
她的意识在呐喊,在咆哮,用尽全部的精神力,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她的右手手指,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但也仅此而已。
那股来自生命形态最深处的本能,像一条烧红的铁链,牢牢锁死了她的四肢百骸。
老人体力不支,脚下一软,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绝望地回头,眼睁睁看着那个青灰色的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
秦珠珠的身体已经高高跃起。
干枯的手指张开,像五根黑色的铁钩,精准地对准了老人脆弱的后颈。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要亲眼看着自己,用这副怪物的身体,撕碎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要品尝那温热的血肉。
然后,在进化的指令下,变成一个更强大,也更可憎的怪物。
她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叫,充满了对自己的憎恶,与对那个老人的歉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老人皮肤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撕裂了死寂的空气。
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了秦珠珠的右肩。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扑出去的身体猛地一偏,重重地摔在了老人身旁的水泥地上。
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但那痛感很奇怪,麻木而迟钝,远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一个黑洞洞的伤口出现在她的肩头,没有流出鲜血,只有一些黑色的、类似脓液的黏稠物,正缓慢地往外渗。
秦珠珠的身体在本能驱使下,想要立刻爬起来,继续攻击那个近在咫尺的猎物。
但她的意识,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枪,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谁
一个低沉而警惕的男声,从不远处的废弃车辆后传来。
你……是什么东西
秦珠珠僵硬地转动脖子,模糊的视野中,只能看到一个手持长条状武器的高大轮廓。
是人类！
是活生生的人类！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狂喜的情绪,同时涌上她的心头。
恐惧,是因为那人手里的武器。
狂喜,是因为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活物气息,比地上那个衰弱的老人,要浓烈百倍。
强壮,健康,充满了力量。
像是一场饕餮盛宴。
她的本能,在疯狂叫嚣。
她的灵魂,在惊恐战栗。
第2章
饥饿的囚徒,活着就是折磨
那个男人从废弃的公交车后现身。
他很高,穿着一件深色的防尘外套,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手里的长枪,黑洞洞的枪口还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稳稳地端着,对准了秦珠珠的头颅。
回答我。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像砂石滚过冰面。
你,到底是什么
回答
我拿什么回答你！
秦珠珠的意识在疯狂尖叫,喉咙里却只能挤出绝望的嗬嗬声。
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已经彻底放弃了地上那个衰弱的老人。
新的目标出现了。
更强壮。
更健康。
更有活力的……食物。
那股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生命气息,浓烈得像是陈年的佳酿,每一个细胞都在为此疯狂叫嚣。
去。
扑上去。
撕开他。
吞噬他。
不……
秦珠珠的灵魂在哀嚎。
她的身体却开始蠢蠢欲动,中了一枪的肩膀仿佛不存在,趴在地上的四肢开始发力,试图重新站起。
那个男人没有再开枪。
他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静静地观察着她。
地上的老人终于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想要远离这个刚刚还想致他于死地的怪物。
救……救我……
老人对那个持枪的男人发出哀求。
别动。
男人的指令简洁而冰冷,并非对秦珠珠,而是对那个老人说的。
待在原地。
老人立刻僵住,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秦珠珠的身体还在和她的意志做着殊死搏斗。
她想蜷缩,想远离,想表现出无害。
身体却在执行猎食指令,每一寸肌肉都在为了下一次扑杀而积蓄力量。
我叫你停下！
狗系统！
我不是怪物！
我不想吃人！
她在脑海中用尽全力嘶吼,把这几句话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精神力前所未有地集中。
奇迹般地,她那准备撑起身体的左手,忽然一软,整个人又重重地拍回了地面。
砰！
脸颊和粗糙的水泥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一摔,似乎让她暂时夺回了极其微弱的控制权。
对面的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一个中了枪还想攻击的怪物,在蓄力到一半时,自己把自己摔了回去
这不合常理。
他见过太多丧尸,它们只会一往无前,直到头颅被彻底摧毁。
你……能听懂我说话
男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秦珠珠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头部,在粗糙的地面上,极其轻微地,上下动了一下。
一个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点头。
男人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地上的老人也看呆了,恐惧中掺杂了浓浓的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出现过能听懂人话的怪物
你是什么等级
男人继续追问。
一阶还是……二阶
秦珠珠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控制权正在飞速流逝。
那股撕心裂肺的饥饿感,混合着对眼前美食的渴望,如同岩浆般重新上涌,即将烧毁她脆弱的理智。
不行。
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多看他一秒,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彻底失控。
她必须让他离开。
让他带着那个老人,从自己的感官范围里彻底消失。
秦珠.珠用尽最后的意志,控制着自己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抬起,极其缓慢地指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一个远离这里的方向。
然后,她拼命地、一下一下地,控制自己的手腕摆动。
走。
快走。
离我远点！
这个动作耗尽了她全部的精神。
做完之后,她的意识一阵恍惚,身体的控制权彻底被本能夺了回去。
嗬嗬嗬——
更加急促的嘶吼从她喉咙里冒出,她的身体再次开始蓄力,准备发起攻击。
有意思。
男人低声自语。
他似乎看懂了她刚才那个驱赶的动作。
也看到了她此刻重新被本能支配的狂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更多丧尸的嘶吼声,由远及近。
枪声,惊动了这片死寂街区里的其他居民。
男人不再犹豫。
他迅速上前,一把将地上的老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像拎一只小鸡。
跟上！
他对着老人低吼一句,随即转身,快速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巷道跑去。
老人被他拽着,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
在离开前,男人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在原地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秦珠珠。
那个眼神,复杂,探究,充满了警惕。
两个鲜活的食物就这么消失在了视野的拐角。
秦珠珠的身体因为丢失目标,在原地僵硬地转了两圈,喉咙里发出不甘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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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诱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但饥饿感,却变本加厉地折磨着她。
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五脏六腑,不,她大概已经没有五脏六腑了。
那是在啃噬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丝意识。
活着,就是折磨。
嗬——
嗬——
几只和她外形差不多的丧尸,被枪声吸引,从废墟的阴影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它们穿着破烂的衣服,身体同样腐败僵硬,眼球浑浊,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嘶吼。
其中一只丧尸,注意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珠珠。
它蹒跚着走了过来,腐烂的鼻腔似乎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秦珠珠的心,不,她的意识核心,提到了嗓子眼。
被同类发现异常,下场会是什么
被撕碎还是被当成另一种食物
她不敢想。
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模仿。
她必须模仿这些真正的丧尸,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秦珠珠强忍着灵魂的抗拒与恶心,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任由那股僵硬的本能主导。
她学着旁边那只丧尸的样子,从地上缓缓地,极其笨拙地爬了起来。
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她垂下双臂,微微佝偻着背,迈开僵直的双腿,学着它们的步调,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片废墟上游荡。
那只靠近她的丧尸,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它只是从秦珠珠身边走过,继续被其他微弱的动静所吸引,朝着街道深处走去。
秦珠珠成功了。
她混进去了。
她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一个有着清醒意识的,孤独的囚徒。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一天
还是两天
秦珠珠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跟着这群浑浑噩噩的同类,在这座死城里游荡。
饥饿感像跗骨之蛆,一分一秒都没有停歇过。
她的身体,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腐烂的速度似乎在加快。
脸颊上那块剥落的皮肤边缘,开始渗出更多黑色的黏液。
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左手小指,在某次无意识的磕碰中,直接断掉了,而她没有任何感觉。
她抗拒啃食任何活物,尤其是人类。
这是她作为秦珠珠的最后底线。
可她真的太饿了。
那种源自生命形态最深处的渴求,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冲垮。
在路过一片彻底腐烂的菜地时,她看到了几棵已经变成黑泥的卷心菜。
她冲了过去,用干枯的手指刨开泥土,抓起一把散发着恶臭的烂菜叶,不管不顾地塞进嘴里。
没有味道。
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冰冷的泥土感。
饥饿,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她又看到一只死去的,已经爬满蛆虫的野狗尸体。
胃里,不,是她的意识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就在她快要被饥饿逼疯的时候,她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众不同的气息。
那气息来自一堆建筑垃圾的缝隙里。
不是活物的腥气,也不是有机物的腐臭。
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某种能量感的味道。
秦珠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气息吸引。
她拨开碎石,在垃圾堆深处,找到了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却在边缘处透着一丝微弱红光的石头。
【发现低级能量晶核（残破）】
【是否吸收】
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能量晶核
秦珠-珠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凭着本能,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那块石头上。
嘎嘣！
坚硬的晶核,在她的牙齿下,竟然像饼干一样碎裂。
一股微弱的,带着一丝暖意的能量,顺着她的口腔,流入身体。
虽然那股能量极其微弱,很快就消散了。
但那种撕心裂肺的饥饿感,竟然真的缓解了一丝。
就像在快要渴死的时候,喝到了一滴水。
虽然无法解渴,却带来了生的希望。
有用！
这个东西有用！
秦珠珠欣喜若狂,三下五除二,将整块晶核啃食得干干净净。
身体里那股微弱的暖流,让她僵硬的关节似乎都灵活了一点点。
她找到了新的食物！
一种可以让她不必残害生灵,也能活下去的食物！
接下来的日子,秦珠珠的目标变得无比明确。
她混在尸群中,利用自己那变得越来越敏锐的嗅觉,疯狂地在这座城市的废墟里,寻找着类似的能量晶核。
她啃食过从变异老鼠尸体里挖出的,米粒大小的灰色晶核。
也吞下过深埋在地下,从某种变异植物根茎里找到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绿色晶石碎片。
每一次进食,都能短暂地缓解她的饥饿,并为她带来一丝微弱的能量。
她的身体,也在这种另类的进食中,发生着极其缓慢的变化。
腐烂的速度,似乎停止了。
动作的僵硬程度,有了非常细微的改善。
最重要的是,她那如同蒙着毛玻璃的视野,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她已经能大致分辨出二十米外,建筑物的轮廓,而不再是模糊的色块。
这一天,她正跟着尸群,游荡到一处废弃的购物中心附近。
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声,与人类的怒吼声,从购物中心内部传来。
尸群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被引动,开始疯狂地朝着购物中心的大门涌去。
秦珠珠被裹挟在尸群中,身不由己地跟着往前挪动。
透过破碎的玻璃大门,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一场人类与丧尸的战斗。
五六个幸存者,背靠着一个临时搭建的掩体,正在绝望地抵抗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丧尸。
子弹在空中呼啸。
丧尸被爆头的,被打断手脚的,不断倒下。
但更多的丧尸,悍不畏死地涌了上去。
幸存者们的弹药,显然已经不多了。
他们的防线,摇摇欲坠。
秦珠珠站在尸群的外围,像一个局外人,冷漠地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她的内心,一片麻木。
这就是末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的异类,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掩体后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充满了恐惧。
妈妈！我怕！妈妈！
那个声音,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秦珠珠麻木的意识。
她的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被狠狠地触动了。
那个声音……
好像……
好像她的小侄女。
那个每年过年,都会抱着她的腿,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喊她小姑的女孩。
秦珠珠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的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丧尸,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掩体的方向。
一个穿着红色小裙子的小女孩,正被一个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女孩的哭声,像一把尖刀,剜着她的心。
不。
不要。
她是否要出手
用这副怪物的身体,去干预一场与她无关的战斗
暴露自己,然后被幸存者和丧尸,同时撕成碎片
她的理智在疯狂警告她。
但她的身体,却第一次,在没有饥饿指令的情况下,自己动了。
第3章
危险庇护所,人性之光照亮还是灼伤
那个小女孩的哭声,像一根滚烫的钢针,扎进了秦珠珠腐烂的大脑。
妈妈！我怕！
不。
这个声音。
她的小侄女,也曾这样哭着找妈妈。
秦珠珠僵硬的身体,第一次在没有饥饿指令的情况下,产生了剧烈的冲动。
不是为了猎食。
是为了……什么
她自己也无法定义。
尸群正从四面八方涌向幸存者的掩体,密不透风。
没有路。
秦珠珠的头颅机械地转动,扫过混乱的战场。
她的视野捕捉到一旁货架区,一排摇摇欲坠的金属货架,上面堆满了生锈的罐头。
一个念头,疯狂又清晰。
制造一个更大的动静。
引开它们。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
这一次,驱动力却源自她自己的意志。
她朝着货架的方向,用尽全力,猛地一撞。
动作笨拙,怪异,完全不符合丧尸的行动逻辑。
哐当——轰隆！
金属架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成百上千的罐头砸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巨大噪音瞬间盖过了枪声与哭喊。
近半数的丧尸,齐刷刷地停下脚步。
它们空洞的头颅,一致转向了噪音的源头。
幸存者的防线,压力骤减。
机会！快走！
一个女人的喊声响起。
幸-存者们连滚带爬地从掩体后冲出,朝着购物中心深处的一扇小门狂奔。
秦珠珠混在被新动静吸引的尸群里,任由身体僵硬地挪动。
她的步伐很慢,完美地伪装成一只迟钝的低级丧尸。
她跟着那群幸存者,也挤进了那扇小门。
那是一间狭窄的储藏室。
幸存者们用一个沉重的铁柜,死死抵住了门。
砰！
门被关死。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我的弹药只剩一个弹匣了。
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都闭嘴,节省体力。
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冷静,却透着疲惫。
秦-珠珠就站在门边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将自己融入阴影。
等等。
那个年轻男人忽然开口。
这里……多了一个。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猛地打在了秦珠珠的身上。
青灰的皮肤,破烂的衣服,浑浊的球体。
操！跟进来一只！
另一个幸存者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
别慌！
女人低吼。
它怎么不动
光线太暗,我看看……好像受伤了,动作很慢。
年轻男人,也就是小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先别管它,处理伤员！
女人的指令很明确。
手电筒的光移开了。
秦珠-珠的意识核心,这才松懈下来。
她利用自己敏锐的听觉,捕捉着室内的每一丝动静。
五个人。
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女人,应该是队长。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刚才说话的小王。
还有一个……呼吸微弱,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老人。
老李,你撑住！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队长……我不行了……
老人的声音气若游丝。
别废话！小王,你的能力还能用吗给他止血！
我的精神力快耗尽了。
小王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用在他身上是浪费,他的腿已经废了,伤口感染得这么重,根本带不走。
王超！你说什么！
女人怒喝。
我说的是实话！
小王的声音也拔高了。
我们带着他,谁都到不了曙光基地！
他就是个累赘！一个会走路的血包！只会把更多的怪物引过来！
你给我闭嘴！
咳咳……别……别吵了……
被叫做老李的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队长,小王说得对……把我留下吧……
你们……带着我孙女的照片……去基地……
找到我儿子……告诉他……我没给他丢人……
秦珠珠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
这就是人类。
绝望,内斗,为了生存而暴露出的最原始的自私。
她以为自己会很麻木。
可胸腔里,那早已腐烂的心脏位置,却传来一阵阵细密的抽痛。
老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他似乎在弥留之际,感觉到了什么。
他艰难地转过头,浑浊的视线,穿过黑暗,落在了角落里的秦珠珠身上。
没有恐惧。
没有厌恶。
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仿佛在看一个同样被困在这里的,沉默的邻居。
秦珠珠的身体,微微一颤。
就在这一刻。
老李的头,垂了下去。
他身体里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彻底消散了。
一股新鲜的,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气,在封闭的空间里,猛地炸开。
那味道,对秦珠珠来说,是无法抗拒的命令。
是刻在基因里的,最致命的诱惑。
不……
她的理智在瞬间被冲垮。
嗬……嗬嗬……
压抑不住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她的身体猛地绷直,每一块肌肉都因为对食物的渴望而疯狂叫嚣。
那东西动了！
小王惊恐地大叫。
它要干什么！
秦珠珠的身体已经扑了出去。
目标,老李温热的尸体。
她的意志在哀嚎,在尖叫,却无法阻止这具躯壳的任何一个动作。
完了。
她要暴露了。
她要当着这些人的面,啃食一个刚刚死去的老人。
就在她张开嘴,腐烂的牙齿即将咬上老人脖颈的瞬间。
咯！
一声脆响。
她的牙齿,被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死死地抵住了。
那是一块怀表。
老李临死前,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怀表。
冰冷的金属触感,通过牙齿,直冲她的大脑。
怀表的盖子在冲撞中弹开,里面嵌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女人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在温柔地笑着。
秦珠珠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在距离美食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彻底定住了。
它……它停了
幸存者中有人发出难以置信的疑问。
你们看！那个丧尸……它不对劲！
小王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得尖利。
它扑向尸体,但它没有咬下去！它有古怪！
所有人的武器,都对准了僵在原地的秦珠珠。
恐惧,在空气中蔓延。
秦珠珠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那些惊恐的人类。
她想解释。
她不想被当成怪物。
她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调动着早已坏死的声带。
气流摩擦着腐烂的组织,发出漏风般的声音。
……不……吃……
两个模糊不清,却又能勉强分辨的音节,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更加猛烈的,爆发式的恐惧。
它……它说话了！
天哪！是智尸！高级丧尸！
小王的喊声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慌。
它在伪装！它一直在耍我们！
快！打开门！把它赶出去！
幸存者们不再犹豫,疯狂地冲向门口,合力去推那个沉重的铁柜。
秦珠珠没有反抗。
她只是僵硬地站着,看着他们。
人类的身份,已经彻底离她远去。
滚出去！怪物！
铁柜被挪开一条缝。
一把步枪的枪托,重重地捅在秦珠珠的胸口。
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了储藏室。
砰！
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她被再次抛入丧尸的海洋。
周围,是同类们无意识的嘶吼。
身后,是人类对她身份的指认与恐惧。
她低头。
一件冰冷的东西,从她破烂的衣服里滑落,掉进她同样冰冷的手心。
是那块沾着血的怀表。
照片上女人的笑容,在昏暗中,依旧温柔。
第4章
双面追杀,末世中的异类之路
她被抛回了丧尸的海洋。
冰冷的怀表躺在她的手心。
照片上女人的笑容,在昏暗中依旧温柔。
周围是同类们无意识的嘶吼,它们从她身边挤过,追逐着购物中心深处那扇紧闭的门。
没有谁在意她。
一个被人类驱逐的,同类。
秦珠珠收拢手指,将那块怀表紧紧攥住。
金属的棱角硌着她没有知觉的掌心。
她转身,逆着尸潮,一步一步,走回了废墟的阴影里。
智尸。
能听懂人话,还会伪装。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清道夫’小队接了悬赏。
一个会说话的怪物,它的晶核价值连城。
断断续续的交谈,顺着风,从几百米外的一栋破楼顶端传来。
秦珠珠的脚步顿住了。
她的听觉,在吞食了那些零碎的晶核后,变得愈发恐怖。
清道夫。
悬赏。
他们在说她。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比身体的腐烂更让她战栗。
她暴露了。
不是作为丧尸暴露在人类面前,而是作为一个异类,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猎杀名单上。
她加快了脚步,只想找个最深的洞,把自己埋起来。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像针一样刺向她的后脑。
秦珠珠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向左侧扑倒。
砰！
一颗狙击步枪的子弹,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在她刚才站立的水泥地面上,炸开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碎石飞溅。
秦珠珠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警告：存在高威胁性人类狩猎者。】
【进化优先级提升。】
脑海中,冰冷的电子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一种荒谬的讽刺。
进化
进化成一个更值钱的靶子吗
打偏了！该死,它的反应速度不对劲！
楼顶,狙击手咒骂的声音再次传来。
它停下了,补枪！
另一个冷静的声音下达指令。
秦珠珠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能再待在原地。
她手脚并用,像一只丑陋的蜥蜴,手脚并用地朝着一排废弃的汽车冲去。
砰！
又一发子弹,打在她身后的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她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辆生锈的皮卡车后面。
心脏,或者说意识核心,疯狂地跳动。
她被盯上了。
像游戏里的红名BOSS,被一群装备精良的玩家追杀。
可她没有血条,没有技能,甚至没有反抗的权利。
必须逃。
逃离这片开阔地。
她蜷缩在车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周围的环境。
左边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建筑群,但那里也是狙击手所在的方向。
右边,是一片坍塌的立交桥,桥下阴影密布,地形复杂,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就是那里。
她没有犹豫,猛地从车后窜出,用尽全力,朝着立交桥的阴影狂奔。
它想进掩体！拦住它！
狙击手再次开火。
子弹在她身边呼啸,在地面上打出一连串的火花。
秦珠珠根本不敢走直线,只能凭借着本能,进行着毫无章法的规避动作。
她的身体,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
终于,她一头冲进了立交桥下的黑暗中。
狙击手的视野,被彻底阻断。
她靠在一根粗大的桥墩上,身体还在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但她不敢停下。
这里只是暂时的安全。
她顺着桥下的阴影,继续深入。
空气中,腐烂的气味越来越浓重。
这里,似乎是其他居民的巢穴。
走了大概几十米,秦珠珠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的嗅觉,捕捉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那不是普通丧尸的腐臭。
而是一种……带着强烈攻击性的,腥臊的味道。
在阴影的深处,一个庞大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撕扯着什么。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普通丧尸的怪物。
它的背部高高隆起,皮肤呈现出一种岩石般的灰黑色,上面甚至长出了几根粗大的骨刺。
它的一条手臂,异化成了巨大的骨刃,此刻正轻易地切开另一只普通丧尸的胸膛。
它在……同类相食。
秦珠珠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个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猛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它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勉强能看出人脸轮廓的脸。
一只眼睛已经彻底腐烂,另一只浑浊的眼球里,却闪烁着一丝属于野兽的,狡诈的光。
它看到了秦珠珠。
它也闻到了秦珠珠身上,那股混合着人类意识与晶核能量的,特殊味道。
嗬——！
怪物发出了一声充满威胁的低吼。
在它的认知里,秦珠珠是一个闯入它领地的,更弱小的异类。
或者说,一份新的食物。
秦珠珠的本能,在疯狂地尖叫着危险。
逃！
但她的身后,是人类狙击手的猎场。
她的身前,是更强大同类的餐盘。
怪物动了。
它的速度,快得不像一只丧尸。
沉重的身体在地面上奔跑,发出咚咚的闷响。
那把狰狞的骨刃,高高扬起,对准了秦珠珠的头颅。
退无可退。
秦珠珠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不想死。
无论是被人类打穿头颅,还是被同类撕成碎片,她都不想。
她要活下去！
在骨刃劈下的瞬间,她将身体的控制权,彻底交给了求生的本能。
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个跨步,身体压低,险之又险地从骨刃下钻了过去。
同时,她那只完好的左手,五指并拢,像一把粗糙的尖刀,狠狠插进了怪物因为转身而暴露出的,柔软的腹部。
噗嗤！
干枯的手指,刺入了腐肉之中。
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巨大的身体因为疼痛而一僵。
秦珠珠一击得手,立刻抽身爆退。
她不敢恋战。
力量,速度,她都处于绝对的下风。
怪物被彻底激怒了。
它放弃了原本的猎物,将全部的敌意,都锁定在了秦珠珠身上。
它咆哮着,再次冲了过来。
这一次,秦珠珠没有硬拼。
她利用桥下复杂的地形,不断地闪躲,周旋。
她像一个最蹩脚的斗牛士,一次又一次,在怪物狂暴的攻击下狼狈逃窜。
但她每一次躲闪,都在消耗着怪物的体力,也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怪物的左腿,似乎受过伤,每一次转向,都会有零点几秒的迟滞。
就是那里！
在怪物又一次挥舞骨刃落空,身体出现僵直的刹那。
秦珠珠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猛地从一堆废料后冲出,不是攻击,而是用肩膀,狠狠撞向了怪物受伤的左腿。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怪物巨大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秦珠珠扑了上去,不是用手,而是张开了嘴,用尽全力,一口咬在了怪物的后颈上。
那是她作为丧尸,最原始,也是最致命的武器。
怪物的身体疯狂地挣扎。
秦珠珠死死地咬住,不肯松口。
几秒后,怪物的挣扎,渐渐停息。
秦珠珠松开嘴,大口地呼吸着。
她的右臂,在刚才的缠斗中,被骨刃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黏液正不断渗出。
但她赢了。
她活下来了。
一股微弱却精纯的能量,从被她咬碎的怪物后颈中,缓缓流入她的身体。
饥饿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解。
身体的伤口,也传来一阵阵麻痒,似乎在缓慢地愈合。
她靠着桥墩,虚弱地坐倒在地。
还没等她喘口气。
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充满压迫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桥洞的另一端。
他很高。
几乎保留了完整的人类形态,只是皮肤是同样的青灰色,身材却比正常人高大强壮得多。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色风衣,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的出现,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秦珠珠的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僵硬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层级的,绝对压制。
他就是这片区域的王。
掠食者。
他走到了那只被秦珠珠杀死的变异丧尸旁,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秦珠珠。
他的眼球,不再是完全的浑浊。
在那片灰白之中,竟然透着一丝冷酷的,审视的意味。
他没有立刻攻击。
他只是在观察。
像一个君王,在审视一个杀死了自己部下,却又展现出不俗潜力的,有趣异类。
他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嘶吼。
那不是威胁。
更像是一种……命令。
臣服,或者死。
秦珠珠读懂了。
她攥紧了手里的怀表。
她不想臣服于任何人,更不想变成这种怪物的爪牙。
就在她准备用行动表示反抗时。
目标出现！
等等！它旁边还有一个！
天！那是什么等级的怪物！
人类猎杀者的声音,从桥洞外传来。
他们追来了。
三道矫健的身影,呈战斗队形,出现在了桥洞口,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里面的两个怪物。
掠食者的头颅,缓缓转向了那几个人类。
在他眼中,那是食物。
是他的储备粮。
而秦珠珠,这个刚刚闯入他领地的异类,竟然将食物引了过来。
这是一种背叛。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掠食者胸腔中爆发。
他不再看秦珠珠。
他的目标,转向了那几个不速之客。
而那几个人类猎杀者,在看到掠食者展现出的恐怖气势后,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骇然。
三方对峙。
猎杀者。
掠食者。
还有被夹在中间的,秦珠珠。
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第5章
非人非尸,我的名字是秦珠珠
三方对峙。
空气凝固成一块冰冷的铁。
掠食者首先打破了僵局。
吼——！
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咆哮,震得桥洞顶部落下簌簌的尘土。
它动了。
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直冲桥洞口的三个猎杀者。
开火！
一个冷静的男声下达指令。
密集的火舌瞬间喷吐,子弹组成一张金属的风暴网,兜向那道黑影。
砰！砰！砰！
子弹击中掠食者的身体,发出的却是打在坚韧皮革上的闷响。
它根本没有停下。
秦珠珠被夹在中间,成了风暴眼里最无助的浮萍。
她想退。
可身后是坚硬的桥墩,无路可退。
掠食者巨大的手臂挥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一名猎杀者被正面击中,胸口瞬间塌陷下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远处的废车上,再没了动静。
队长！小周没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猎杀者发出惊恐的喊叫。
闭嘴！用‘震荡’！阿乐,掩护我！
队长低吼。
叫阿乐的年轻人咬着牙,手中的冲锋枪疯狂扫射,试图压制掠食者的脚步。
队长则从背后取下一个圆盘状的装置,狠狠砸在地上。
嗡——
一阵无形的冲击波扩散开来。
掠食者前冲的身体猛地一滞,动作出现了零点几秒的僵硬。
秦珠珠的意识核心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被无数根针扎过。
就是现在！
队长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他整个人弹射出去,手中的战术短刀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斩向掠食者相对脆弱的脖颈。
掠食者被震荡波影响,却依旧凭借本能偏了一下头。
嗤啦！
短刀没能切开它的喉咙,却在它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色的黏液喷涌而出。
剧痛彻底激怒了这头怪物。
它放弃了眼前的队长,转而一爪拍向旁边提供火力压制的阿乐。
阿乐根本来不及躲闪。
秦珠珠的身体,在这一刻,自己动了。
她冲了出去。
不是为了救人。
是求生本能告诉她,如果阿乐死了,下一个就是她。
她用尽全力,将自己残破的身体,狠狠撞向掠食者那条受过伤的左腿。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再次响起。
掠食者拍向阿乐的巨爪猛地一偏,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水泥地被砸出一个浅坑。
但它的另一只手,也顺势扫中了秦珠珠的身体。
砰！
秦珠珠像一个破麻袋,被远远地甩了出去,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剧痛迟钝地传来。
但她成功了。
她为那个叫阿乐的年轻人,争取到了活命的时间。
也为那个队长,创造了第二次攻击的机会。
好机会！
队长没有辜负这次用命换来的机会。
他手中的短刀再次亮起青芒,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下往上,狠狠捅进了掠食者腹部的旧伤口。
吼——！！！
掠食者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凄厉的咆哮。
它疯狂地扭动身体,将队长甩飞出去,然后不甘地看了一眼桥洞里的所有人。
最终,它拖着重伤的身体,转身冲入了更深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了。
桥洞下,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队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
阿乐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
然后,他们两个人的武器,不约而同地,对准了角落里那个挣扎着想要起身的秦珠珠。
队长……是它……
阿乐的声音带着无法理解的颤抖。
我看见了。
队长的声线冰冷。
它故意撞向‘暴君’的弱点,它在利用我们。
一个会思考,会设局的怪物。
这种东西,比一百个‘暴君’还危险。
秦珠珠的左臂无力地垂着,她靠着墙壁,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她听着他们的对话。
心,或者说意识,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
她救了他们。
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猜忌与杀意。
它的晶核,一定很特殊。
队长一步步走近,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指着秦珠珠的头。
杀了它,我们这次就不算亏。
不！队长！等等！
阿乐忽然大叫起来。
你看它的手！
队长动作一顿。
阿乐的手电筒光束,打在了秦珠珠那只完好的右手上。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金属怀表。
那块怀表,沾着已经干涸的黑血,在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那是……老李的怀表！
阿乐失声惊呼。
在购物中心,我见过！老李死的时候就攥在手里！
这个怪物……它没有吃掉老李的尸体！
它甚至……它拿走了老李最珍贵的东西！
阿-乐的语速很快,充满了混乱与不可思议。
它……它好像……不是单纯的怪物……
队长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个丧尸。
看着它用一只完好的手,将一块属于人类的遗物,珍而重之地护在身前。
那个动作,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
秦珠珠抬起头。
她看着那两个人类。
看着他们脸上混杂着惊疑、恐惧、还有一丝动摇的表情。
她想解释。
她想告诉他们,她不是怪物。
她用尽了全部的意志,调动着自己残破的声带,试图发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我……
喉咙里挤出的,依旧是嘶哑漏风的杂音。
没用的。
语言,已经背叛了她。
但她还有手。
秦珠-珠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跪坐在了地上。
她松开紧握着怀表的右手。
用那根还算完好的食指,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开始刻画。
一笔。
一划。
颤抖,却异常用力。
阿乐和队长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她那怪异的举动。
第一个字,完成了。
秦。
第二个字。
珠。
最后一个字。
珠。
秦——珠——珠——
三个歪歪扭扭,却能清晰辨认的汉字,出现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阵风从桥洞口灌入,卷起尘土。
那三个字,却像被刻进了水泥里,没有丝毫动摇。
这不是代号。
这是一个名字。
一个属于人类的名字。
秦珠珠抬起头,迎上那两束手电筒的光。
她没有哀求。
她没有恐惧。
她只是用这种方式,做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最决绝的宣告。
我是秦珠珠。
阿乐彻底呆住了。
他手里的枪,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队长脸上的肌肉,在光影下剧烈地抽动着。
他握着枪的手,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良久。
我们走。
队长吐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队长
阿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叫你走！
队长对着他咆哮。
这里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准说出去！
他收起枪,不再看地上的秦珠珠,转身拖起小周冰冷的尸体,头也不回地向桥洞外走去。
阿乐复杂地看了秦珠珠一眼,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脚步声远去。
桥洞下,重归死寂。
秦珠珠一个人,跪坐在那里。
她安全了。
暂时。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三个字。
许久,她伸出手,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三个字擦拭干净。
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她捡起那块怀表,用尽力气,塞进了自己胸前破烂衣服的内袋里,贴着她没有温度的皮肤。
她拖着断掉的左臂,站了起来。
她没有走向人类离去的方向。
也没有走向掠食者消失的黑暗深处。
她选择了一条无人走过的,通往未知废墟的路。
荒野之上,血色的月亮升起。
一个单薄、残破的身影,步履蹒跚,在无边的废墟中,留下了一道孤独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