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深夜十一点,我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银行卡余额：0.43元。
距离下个月生活费到账还有十二天。
宿舍里其他三个女生早已熟睡,只有我蜷缩在床上,胃里传来阵阵绞痛。今天只吃了一个馒头和一包榨菜,这已经是我这周的标准配餐。
手机震动,微信消息弹出来。
【妈妈】：小鱼乖,记得按时吃饭,别饿着自己。妈妈爱你。
我盯着这条消息,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爱我
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每个月只给我六百块生活费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明知道这点钱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还要装作关心
室友李婷翻了个身,手机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的床头柜上摆着刚买的化妆品,价格标签还没撕掉——一支口红就要三百八十块。
三百八十块,够我生活二十多天。
我悄悄下床,走向卫生间。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原本丰满的脸颊已经凹了下去。
大一刚入学时,我还有婴儿肥,室友们都夸我可爱。现在,我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难民。
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去年的照片。那时候我和妈妈站在老家的院子里,她搂着我的肩膀,笑得很开心。
小鱼考上大学了！我们家出了个大学生！她逢人就这么说。
可是现在呢
我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说生活费不够,说想找兼职被她拒绝,说想申请助学金被她骂是丢人现眼。
六百块怎么不够我和你爸一个月都花不了一千！你一个学生,有什么好花钱的
这是她每次的回复。
可她不知道,学校食堂一顿饭最便宜也要八块钱,六百块连吃饭都不够,更别说买书、买生活用品。
我慢慢走回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的生存日记,记录着每天的花销和剩余的钱。
今天：早餐0元（不吃）,午餐3.5元（馒头+榨菜）,晚餐0元（不吃）,剩余0.43元。
翻到前面几页,密密麻麻都是这样的记录。
有时候一天只花两块钱,有时候连续三天不吃晚饭。
我已经瘦了二十斤,但妈妈视频通话时还夸我说：小鱼瘦了真好看,在学校过得不错吧
过得不错
我差点笑出声。
如果饿肚子算过得不错,如果看着室友吃零食流口水算过得不错,如果连一包卫生巾都买不起算过得不错的话。
手机又震动了。
【妈妈】：小鱼,听说你们学校有很多兼职,你可千万别去。那些都是骗人的,而且会影响学习。妈妈供你上大学不是让你去打工的,好好读书就行。
我盯着这条消息,手指颤抖。
她是怎么知道我想找兼职的
我从没跟她说过这事,但她总是能准确地堵死我所有的出路。
算了,再熬十二天就好。下个月生活费到了,我就有钱买点像样的食物。
我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突然想起一件事。
下个月是十月份,有三十一天,而妈妈每个月给我的六百块,按照三十天计算,一天二十块。
十月份多出来的一天,我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让我彻底失眠了。
凌晨三点,我悄悄打开室友李婷的零食柜,里面堆满了各种进口零食。我拿起一包饼干看了看价格：二十八块。
二十八块,我可以吃一天多。
可我不能偷。
我把饼干放回原位,回到床上继续挨饿。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妈妈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米饭,还有红烧肉、炒青菜。
小鱼,多吃点,你太瘦了。梦里的妈妈温柔地说。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
是眼泪,还是口水,我已经分不清了。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被饿醒了。
胃里像有个小动物在撕咬,疼得我直不起腰。室友们陆续起床洗漱,准备去食堂吃早餐。
小鱼,一起去吃饭吗李婷一边梳头发一边问我。
我摇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想睡会儿。
其实我是想等她们走了,偷偷啃昨晚剩下的半个馒头。
宿舍安静下来后,我从床底的纸箱里摸出那半个硬邮邮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咸菜已经吃完了,干馒头难以下咽,但我还是强迫自己一点点咽下去。
手机响了,是班主任王老师的电话。
韩小鱼,你最近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
我愣了一下。王老师很少单独给学生打电话,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我挺好的,王老师。
真的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我听几个任课老师说,你上课时经常走神,而且人瘦了很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的心跳加速。该怎么回答说我因为没钱买饭所以营养不良说我妈妈给的生活费根本不够用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大,没什么胃口。我撒了谎。
王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小鱼,如果有经济困难,可以申请助学金的。我可以帮你办手续。
助学金！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果能申请到助学金,我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真的可以吗需要什么条件
主要是家庭经济困难,你把情况如实写一份申请,再让家长签字确认就行。
家长签字。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妈妈绝对不会同意的。她最要面子,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家申请了助学金,她会觉得是天大的耻辱。
我......我再考虑一下。
好的,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床上。
希望来得快,去得也快。
中午,室友们又去吃饭了。我依然用不饿作借口留在宿舍。
其实我快饿疯了。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韩小鱼同学吗我是校园兼职中心的,有份适合你的工作,想了解一下吗
兼职
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工作
奶茶店服务员,每小时十五块,包一顿饭。工作时间灵活,不会影响上课。
十五块一小时！还包饭！
这简直是天降甘露！
我可以试试！什么时候开始
对方告诉我地址,让我下午三点去面试。
挂了电话,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如果能找到这份工作,我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下午两点半,我换上仅有的一套干净衣服,照着镜子整理仪容。镜子里的女孩虽然瘦了,但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走出宿舍时,正好遇见刚吃完饭回来的室友们。
小鱼,你要出去吗李婷问。
嗯,去图书馆看书。我又撒了个谎。
奶茶店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装修得很温馨。店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很和蔼。
你就是韩小鱼吧看起来挺机灵的。她打量着我,之前做过服务员吗
我摇摇头：没有,但我学习能力很强,一定会努力的。
好,那就试试吧。工作内容很简单,点单、制作饮品、收银。每天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一周休息一天。试用期工资每小时十二块,转正后十五块。
十二块也行！总比饿着强！
我愿意！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就可以开始。对了,你家长知道你打工吗
我的心一紧：知道的,他们很支持。
这是我今天撒的第三个谎。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活下去,撒谎又算什么
店长给我一件工作服,让我明天下午准时来上班。
走出奶茶店时,夕阳西下,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金黄色。我感觉自己终于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回到宿舍,室友们正在讨论明天去哪里聚餐。
小鱼,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新开的那家,听说特别好吃。李婷邀请我。
以前我总是找借口拒绝,因为没钱。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马上就要有工作了！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了。
李婷她们都很惊讶,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答应参加聚餐。
晚上,我躺在床上计算着明天的收入。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五个小时,十二块钱一小时,就是六十块！
六十块！够我吃三天了！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梦里,我坐在奶茶店里,熟练地为顾客调制各种饮品,收银台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一声叮的收银声都让我心花怒放。
明天,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第三章
第二天下午,我准时到达奶茶店。
店长给我简单培训了一下,教我怎么操作收银机,怎么制作基础饮品。说实话,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难,我学得很快。
第一个顾客是个大学生,要了一杯珍珠奶茶。
一共十八块。我紧张地说。
他付完钱,我小心翼翼地制作饮品。虽然动作生疏,但还算成功。
顾客喝了一口,点点头：还不错。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乐开了花。
下午的生意不算太忙,我渐渐熟悉了工作流程。到了六点多,正是晚餐时间,店里顾客多了起来。
我一边忙着点单,一边制作饮品,虽然累,但心里很充实。每收一笔钱,我都默默在心里算着自己的工资。
七点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我正在为一位顾客制作柠檬茶,突然听到店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鱼小鱼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僵住了,手里的柠檬片掉进了杯子里。
转头一看,妈妈正站在店门口,脸色铁青。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老家吗
妈,你怎么来了我的声音颤抖着。
妈妈大步走进店里,完全不顾其他顾客的注视：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在打工。
打工妈妈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不是说过不许你打工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店里的顾客都停下来看我们,店长也皱起了眉头。
妈,你小声点......我恳求道。
小声点妈妈冷笑,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你跑来端盘子这要是被老家的人知道了,我还怎么见人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指甲掐进我的皮肉里。
跟我回去！立刻！
不行！我挣脱她的手,我不能走！我还要工作！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反抗她。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你说什么你居然为了这种下贱的工作跟我顶嘴
下贱我的眼泪涌了出来,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有什么下贱的你每个月只给我六百块钱,连饭都吃不饱,我不工作怎么活
六百块不够妈妈尖声道,我和你爸两个人一个月都花不了一千！你一个学生能花多少钱
够不够你自己不知道吗我的声音也提高了,你看看我瘦成什么样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像样的饭了！
妈妈打量着我,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变化。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强硬：那是你不会过日子！别人家的孩子六百块照样过得好好的！
别人家的孩子我冷笑,别人家的家长一个月给三千！您就给六百,还不许我工作,那我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店长走过来,语气客气但态度坚决：不好意思,这里是营业场所,请你们到外面解决私人问题。
妈妈瞪了她一眼,然后对我说：走！回宿舍！
我不走！我站在原地,我要工作！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当着店长的面拨了一个号码：是王老师吗我是韩小鱼的家长。我女儿在校外打工,请您帮忙管一下......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她竟然给班主任打电话！
妈,你挂掉！我扑上去抢手机。
什么挂掉妈妈推开我,继续对着手机说,对,就是商业街的奶茶店。麻烦您让她回去好好学习,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我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又一次毁了我的希望。
十分钟后,王老师赶到了奶茶店。她先跟我妈妈聊了几句,然后把我叫到一边。
小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情况王老师轻声问。
我低着头不说话。
你妈妈说你们家庭条件很好,根本不需要打工。
我抬起头,看着王老师的眼睛：老师,六百块钱一个月,在这个城市真的够用吗
王老师沉默了。
良久,她说：我理解你的难处,但你不应该瞒着家长私自打工。这样吧,我再跟你妈妈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适当增加生活费。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妈妈绝对不会增加一分钱。
最终,我还是被迫离开了奶茶店。店长退给我那套工作服时,眼神里带着同情。
孩子,如果以后有机会,欢迎你再来。
走出奶茶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妈妈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路过一家火锅店时,我想起今晚和室友们的聚餐约定。
现在已经八点了,她们肯定已经开始吃了。
我掏出手机,给李婷发了条消息：对不起,我有事来不了了。你们玩得开心。
很快收到回复：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看着这条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我要告诉她,我妈妈不许我打工,现在我又要回到饿肚子的日子了
最后,我只回了两个字：没事。
回到宿舍楼下,妈妈终于开口了：明天我去给你办转学手续,转回老家的学校。在这里你学坏了。
转学
我猛地抬起头：不行！我不转学！
由不得你！妈妈冷冷地说,这里的消费太高,不适合你。回老家读书,一个月二百块就够了。
二百块
我差点笑出声。
她是认真的吗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我被妈妈拖着去了教务处。
我要给我女儿办转学手续。妈妈对工作人员说。
教务处的老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妈妈：转学需要本人同意,请问学生本人的意见呢
我不同意。我立即说道。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还小,不懂事。作为家长,我有权决定她的教育问题。
不好意思,根据规定,大学生转学必须本人同意并签字。如果本人不同意,我们无法办理。工作人员很客气但态度坚决。
妈妈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规定。
从教务处出来后,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很好,你翅膀硬了,是吧她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就继续在这里待着,但别想再要一分钱生活费！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委屈、恐惧、解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但更多的是恐惧。
没有生活费,我该怎么活下去
回到宿舍,室友们还没回来。我坐在床上,打开那个小本子,算了算自己还有多少钱。
昨天打工半天挣了三十六块,加上原来剩下的零钱,总共不到五十块。
五十块,最多能撑一个星期。
手机响了,是王老师发来的消息：小鱼,有时间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妈妈又给她打电话了吧
到了办公室,王老师示意我坐下。
你妈妈走了
我点点头。
她跟我说了情况。小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六百块在这个城市确实很难维持正常生活。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老师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帮你申请紧急困难补助,先解决你的燃眉之急。另外,学校里有勤工助学岗位,你可以申请。
紧急困难补助勤工助学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可以吗需要家长同意吗
不需要家长同意,但需要你提供相关证明材料。王老师打开电脑,你把家里的具体情况如实填写一下。
我接过表格,手都在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希望之光。
表格上有很多项目：家庭年收入、家庭成员情况、特殊困难说明等等。
我一项项认真填写。
家庭年收入：三万元（爸爸在工地打工,收入不稳定）
家庭成员：父亲、母亲、本人
特殊困难：母亲控制严重,生活费不足以维持基本生活需求,本人多次出现营养不良症状......
写到这里,我的眼泪滴在了纸上。
这是我第一次把这些痛苦的经历写成文字。
王老师看了我的申请表,皱起了眉头：小鱼,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你母亲这样做,已经影响到了你的身心健康。
老师,她不是恶意的,她只是......我想为妈妈辩解,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事情不能无原则地迁就。王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正常的学习和生活。
她帮我递交了申请,并告诉我勤工助学岗位的信息。
图书馆需要管理员助理,每周工作十五小时,每小时十二块钱。工作时间灵活,不会影响上课。
十二块钱一小时,十五小时就是一百八十块！
虽然不算多,但至少能保证我不饿死。
我愿意！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你去图书馆找张老师,她会安排你的工作。
从办公室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虽然前路未卜,但至少我不用再完全依赖妈妈了。
晚上,室友们回来时,我正在床上看书。
小鱼,昨晚怎么没来吃火锅我们都很担心你。李婷坐到我床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们实情。
反正纸包不住火,与其让她们继续误会,不如坦诚相告。
其实,我家里给的生活费很少,昨天我妈不让我打工,所以......
话还没说完,宿舍里就安静了下来。
三个室友都看着我,眼神复杂。
小鱼,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李婷小心翼翼地问。
六百。
六百！另一个室友张颖惊叫起来,这怎么够我一个月光化妆品都不止六百！
难怪你总是不跟我们一起吃饭......第三个室友刘萌萌恍然大悟。
气氛有些尴尬。
李婷率先打破沉默：小鱼,以后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我们是室友,应该互相帮助。
对啊,我们可以帮你！张颖也说。
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温暖的。
晚上十点,正准备睡觉时,手机响了。
是妈妈发来的长语音消息。
小鱼,妈妈想了一天,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你如果真的觉得六百不够,妈妈可以再给你加一百。但是,你必须保证不再打工,专心学习。妈妈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理解妈妈的苦心......
我听完这段话,什么也没回复。
加一百七百块
她以为多给我一百块,就能继续控制我的人生吗
我关掉手机,安静地躺在床上。
明天,我要去图书馆工作。
明天,我要开始真正独立的生活。第五章
第二天下午,我准时来到图书馆。
张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和蔼。
你就是韩小鱼吧王老师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她打量着我,看起来确实瘦了不少,以后要注意身体啊。
我点点头,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张老师带我熟悉工作环境,主要是整理图书、帮助同学找书、维护阅览室秩序等。
工作不算难,就是要细心一些。每天下午四点到七点,周末可以多安排几个小时。她说,工资按月结算,这个月从今天开始计算。
我认真记着每一个细节,生怕出错。
第一天的工作很顺利。我把一车车的图书按分类码放回书架,虽然累,但心里很踏实。
每放回一本书,我都想着：这是我自己挣的钱,这是我自己的劳动成果。
六点半的时候,意外来了个熟人——我的高中同学林晓雪。
小鱼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地问。
我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在这里勤工助学。最终我选择了诚实。
林晓雪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真好啊,我也想找份工作,但我妈不同意,说会影响学习。
你妈妈说得对,学习确实很重要。我客气地回答。
可是我觉得工作也能学到很多东西啊。林晓雪说,而且经济独立多好,不用什么都伸手要钱。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暖。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打工丢人。
聊了几句,林晓雪就走了。临走前,她说：小鱼,我很佩服你。有勇气为自己的生活负责。
晚上回到宿舍,室友们正在讨论周末去看电影的计划。
小鱼,你要不要一起去新上的那部爱情片据说很好看。李婷邀请我。
我算了算,电影票加爆米花差不多要六十块,这是我工作两天的收入。
你们去吧,我周末要加班。我找了个借口。
虽然现在有了工作,但我还是要精打细算。毕竟一个月一百八十块的收入,除去基本的伙食费,剩不了多少。
晚上十点,正准备睡觉时,手机响了。
又是妈妈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鱼,你这两天怎么不回我消息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
在学习,比较忙。
学习好,要好好学习。她顿了一下,妈妈给你转了七百块钱,收到了吗
我看了看手机,确实有一条到账信息。
收到了。
那就好。妈妈说过的话算数,以后每个月给你七百。但是你要答应妈妈,不能再去打工了。
我沉默了几秒：妈,我已经在图书馆找了份勤工助学的工作。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妈妈尖锐的声音：什么我都给你加钱了,你还要去打工
这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是什么问题妈妈打断我,你是不是觉得妈妈管得太多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妈,我只是想要一点独立的空间。
独立你才十八岁,独立什么独立妈妈的声音越来越高,我告诉你,你要么拿着我的钱好好读书,要么就别要我的钱！二选一！
那我选择不要。
这句话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惊讶了。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了。
过了很久,妈妈才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小鱼,你怎么能这样跟妈妈说话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这样回报我
我的心开始动摇了。
从小到大,只要妈妈一哭,我就会心软。
妈,我不是不感谢你......
那你就听妈妈的话,别去打工了。七百块不够我再加,八百总够了吧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今天在图书馆工作时的充实感,还有那种靠自己双手挣钱的尊严感。
妈,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我想要的是自己选择的权利。
选择权利妈妈冷笑,你现在就想着要权利,那以后还得了韩小鱼,我警告你,如果你坚持要去打工,从明天开始,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我知道了。我平静地说。
你知道了就这样妈妈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
嗯,我会靠自己的。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心情复杂。
选择自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责任,意味着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但我不后悔。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手机里有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是妈妈发的。
从愤怒的指责到哽咽的哀求,从威胁断绝关系到说自己身体不好,各种情感勒索的招数都用上了。
最后一条是：小鱼,妈妈生病了,在医院里输液。你不关心妈妈了吗
还配了一张在医院的照片。
我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照片里的妈妈确实在医院,手上扎着针,但脸色红润,精神很好,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大病。
我没有回复,而是起床洗漱,准备去上课。
室友李婷看到我的表情,关心地问：小鱼,你还好吗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次如果我心软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妈妈会用各种方式证明,只有依赖她,我才能活下去。
但我要证明,我可以靠自己。
第六章
接下来的一周,我彻底断了妈妈的经济来源。
手机里她的消息从每天十几条减少到几条,再到最后完全没有。
我知道,她在等我主动服软。
但我没有。
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我有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再向任何人报告我的行踪。
图书馆的工作我已经完全熟悉了,张老师对我的表现很满意,还给我增加了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
小鱼,你工作很认真,态度也好。如果愿意的话,下个月我推荐你去参加图书管理员培训,通过考试后工资能涨到十五块一小时。张老师说。
十五块一小时！
我激动地连声道谢。
这天下午,我正在整理新到的图书,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你好,请问你是韩小鱼同学吗
我点点头,有些疑惑。
我是你们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陈老师。王老师让我来找你聊聊。
心理咨询
我的心一紧。该不会是妈妈又搞什么名堂了吧
放心,不是什么坏事。陈老师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近况,看看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我们在图书馆的休息区坐下。
听王老师说,你最近遇到了一些家庭方面的困扰陈老师的声音很温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段时间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
陈老师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
小鱼,你觉得你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做
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爱我,但表达方式有问题。
你说得没错。但是,爱不应该成为控制的理由。陈老师说,每个人都有独立人格的权利,包括你。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暖。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有权利拥有自己的人生。
但是,她毕竟是我妈妈......我还是有些犹豫。
正因为她是你妈妈,才更应该尊重你的选择,支持你的成长。陈老师说,真正的爱,是希望对方变得更好,而不是让对方永远依赖自己。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我的心。
原来,这就是爱与控制的区别。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帮你处理与母亲的关系。陈老师说。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从心理咨询中心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原来我的感受是对的,原来我不是一个不孝顺的女儿,原来我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回到宿舍时,室友们正在讨论下个月的期中考试。
小鱼,你复习得怎么样要不要我们一起组个学习小组李婷提议。
好啊！我爽快地答应了。
以前我总是担心自己跟不上大家的节奏,现在我发现,其实我的成绩并不差。
晚上十点,正准备睡觉时,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韩小鱼吗
是的,您是哪位
我是你舅舅,你妈妈让我给你打电话。
舅舅
我愣了一下。妈妈很少联系她的兄弟姐妹,怎么突然让舅舅给我打电话
小鱼啊,你妈妈说你们吵架了舅舅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嗯,有点分歧。
你妈妈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要她了,还说要断绝母女关系。小鱼,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你不能这样对她。
我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妈妈居然连舅舅都搬出来了。
舅舅,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不管事情怎么样,舅舅打断我,你妈妈一个人把你养大不容易,你现在有出息了就不认她了这像话吗
我想解释,但舅舅根本不给我机会。
他一个劲地说我不懂事,说我应该听妈妈的话,说我这样下去会后悔的。
最后,他说：小鱼,你妈妈说了,只要你回头,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她愿意每个月给你一千块钱生活费,但你必须保证不再打工。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你别不识好歹。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发呆。
一千块钱,对现在的我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妥协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妈妈会更加确信,只要施加足够的压力,我就会屈服。
我打开手机,给陈老师发了条消息：老师,我遇到了新的情况,明天能再聊聊吗
很快收到回复：当然可以,明天下午三点,心理咨询中心见。
放下手机,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外面传来室友们轻微的呼吸声,很安静,很温暖。
我想起陈老师说过的话：真正的爱,是希望对方变得更好,而不是让对方永远依赖自己。
如果妈妈真的爱我,她就应该支持我独立,而不是用各种方式阻挠我成长。
想到这里,我的决心更坚定了。
明天,我要和陈老师好好聊聊,学习如何处理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
今晚,我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
第七章
第二天下午,我准时来到心理咨询中心。
陈老师已经在等我了,桌上还放着两杯热茶。
昨晚的电话让你困扰了他直接切入正题。
我点点头,把舅舅的话复述了一遍。
小鱼,你觉得你舅舅了解事情的全貌吗陈老师问。
我想了想：应该不了解。妈妈肯定只告诉了他对她有利的部分。
那么,如果他了解全貌,还会说同样的话吗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了沉思。
如果舅舅知道妈妈每个月只给我六百块钱,知道我因为营养不良瘦了二十斤,知道她不允许我通过任何方式改善自己的生活,他还会站在妈妈一边吗
可能不会。我说。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别人怎么看你,而在于你自己怎么看这件事。陈老师说,你觉得你现在的做法对吗
我觉得对。我的声音很坚定。
那就够了。陈老师笑了,外界的声音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你内心的声音。
他给了我一些建议,教我如何应对来自亲戚朋友的压力,如何坚持自己的立场而不伤害家庭关系。
记住,设立边界不等于断绝关系。你可以爱你的母亲,同时也要保护自己的权益。
从咨询中心出来,我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了。
回到图书馆继续工作时,我的动作比以往更加有力,心情也更加愉快。
晚上回到宿舍,室友们正在准备期中考试的复习资料。
小鱼,我们明天去市中心买点复习资料,你要一起去吗张颖问。
好啊,正好我也需要买几本参考书。
第二天是周六,我们几个一起坐地铁去了市中心的书店。
在书店里,我买了两本专业课的参考书,花了八十块钱。
以前我绝对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书,但现在我觉得这是值得的投资。
逛完书店,室友们提议去吃韩式料理。
小鱼,你要不要一起李婷问。
我看了看菜单上的价格,一顿饭大概要一百多块。
这相当于我一天的工作收入。
你们去吧,我不太饿。我婉拒了。
虽然现在经济上相对自由了,但我还是要量力而行。
李婷看出了我的顾虑：小鱼,我们AA,每个人也就四五十块。
真的不用,我想去附近的公园走走。
最终她们还是去了餐厅,我一个人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公园里有很多家庭在野餐,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父母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我想起小时候,妈妈也会带我来公园玩。那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控制欲强,我们的关系也没有这么紧张。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从爸爸出车祸去世开始的。
那一年我十二岁,妈妈突然变成了单亲母亲,背负着巨大的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
她开始变得敏感、多疑、控制欲强,仿佛只有完全掌控我的一切,她才能感到安全。
想到这里,我对妈妈的怨恨减少了一些,更多的是理解和同情。
但理解不等于接受。
我可以理解她的恐惧和不安,但我不能因此放弃自己的人生。
手机响了,又是那个舅舅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鱼,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舅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躁。
舅舅,我的想法没有改变。我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你妈妈都妥协了,愿意给你加钱,你还想怎么样
舅舅,这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是什么问题舅舅打断我,你一个学生,除了钱还能有什么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舅舅,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跟您面谈一下。我觉得妈妈可能没有把全部情况告诉您。
全部情况还有什么全部情况你妈妈说得很清楚啊。
那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一个大学生一个月六百块钱的生活费够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六百你妈妈不是说给你一千吗
我冷笑了一下：舅舅,这就是我说的全部情况。妈妈给您的信息,和事实有很大出入。
这次轮到舅舅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小鱼,这个......我需要再了解一下情况。
好的,舅舅。如果您愿意听我说完整个经过的话,我随时可以跟您聊。
挂了电话,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至少现在有一个家人愿意倾听我的声音了。
晚上回到宿舍,室友们已经吃完饭回来了。
小鱼,你去哪了我们打电话找你吃饭呢。李婷说。
在公园散步,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下次一起去嘛,我们今天吃得好开心。张颖说,对了,我们打包了一份给你。
她递给我一个打包盒,里面是韩式拌饭。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谢谢你们,但这样太破费了......
别客气,我们是室友嘛！刘萌萌笑着说,以后有机会你请我们就行了。
我接过打包盒,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友情吧,不需要太多言语,但在你需要的时候,她们总是在身边。
吃完饭,我们一起在宿舍里复习功课。
我发现,当我不再为生存问题焦虑时,我的学习效率提高了很多。
也许,这就是独立的意义。
不仅仅是经济上的独立,更是精神上的自由。
第八章
周一上午,我刚走进教室,就看到班主任王老师在讲台上等着。
她的表情有些严肃。
韩小鱼,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她对我说。
我心里一紧,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整堂课我都心不在焉,一直想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下课后,我忐忑不安地走进王老师的办公室。
小鱼,坐吧。王老师指了指椅子,今天早上你母亲给我打了电话。
果然！
我的心沉了下去。
她说什么了我问。
她说你最近情绪不稳定,希望我多关注你的心理状况。还说担心你因为打工影响学习成绩。王老师看着我,她要求我禁止你继续在图书馆工作。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老师,您会同意吗
王老师沉默了一会儿：小鱼,我了解你的情况,也支持你通过勤工助学改善生活条件。但是,作为班主任,我也要考虑到家长的意见。
可是......
不过,王老师继续说,勤工助学是学校的正规项目,只要不违反学校规定,家长无权干涉。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老师！
但是小鱼,你也要理解你母亲的心情。她可能是担心工作影响你的学习。这样吧,这次期中考试如果你的成绩保持在班级前十名,我就有理由说服她支持你的勤工助学。
前十名
我现在的成绩大概在班级中等水平,要进前十名需要很大的努力。
但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我必须拼一把。
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从办公室出来,我直接去了图书馆找张老师。
张老师,我想申请增加工作时间,多赚一些钱用于购买学习资料。我说。
张老师有些意外：小鱼,你现在的工作量已经不少了,再增加会不会影响学习
不会的,我会合理安排时间。而且我需要通过优异的成绩证明工作没有影响我的学习。
张老师想了想：好吧,不过你要保证不能影响学习。我可以安排你周末多工作几个小时。
接下来的两周,我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所有的时间都被学习和工作填满。
室友们看到我这么拼命,都很心疼。
小鱼,你这样会累坏的。李婷担心地说。
没事,我能坚持。
虽然很累,但我感觉很充实。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进步,这种感觉很美妙。
期中考试前一天晚上,我复习到凌晨两点才睡。
第二天考试时,我感觉状态很好,大部分题目都会做。
特别是专业课,我把买的参考书都认真看了,很多知识点都掌握得很扎实。
考完试后,我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放松,而是继续在图书馆工作。
小鱼,考完试不休息一下吗张老师问。
不用,我喜欢工作的感觉。我说。
这是实话。工作让我感到自己是有价值的,是能够独立生存的。
一周后,期中考试成绩公布了。
我的总分排在班级第八名！
看到成绩单的那一刻,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第八名！我做到了！
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小鱼,恭喜你！成绩提高得很明显。她说,我已经把你的成绩单发给你母亲了,相信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谢谢老师的支持！
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支持你继续勤工助学了。工作不但没有影响你的学习,反而促进了你的成长。王老师说,不过,你母亲可能还会有其他意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
我知道,妈妈不会轻易放弃的。但至少现在我有了底气。
当天晚上,果然收到了妈妈的电话。
小鱼,听说你考了第八名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复杂。
嗯。
成绩是不错,但我还是担心工作会影响你后面的学习。要不然你还是专心读书吧
妈,事实证明工作没有影响我的学习,反而让我更有动力。
可是......
妈,我打断她,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有权利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妈妈叹了一口气：小鱼,妈妈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但担心不等于要控制。我说,如果您真的为我好,就请支持我的选择。
那......那你要保证照顾好自己,有困难就跟妈妈说。
虽然语气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我听得出来,她妥协了。
我会的,妈。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还是很瘦,但眼神比以前坚定了很多。
这个女孩,正在一步步变成她想要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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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一下学期。
这几个月来,我在图书馆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工资也涨到了每小时十五块。加上之前申请到的困难补助,我的经济状况有了很大改善。
更重要的是,我找回了自信。
期末考试我保持在班级前五名,还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开始尝试写一些小文章。
妈妈虽然偶尔还会打电话关心我的工作问题,但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
我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静地继续下去,直到那个周五的下午。
我正在图书馆整理新书,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中年男人。
请问你是韩小鱼同学吗我是律师事务所的,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谈谈。
律师
我的心立刻紧张起来。
什么事情
是关于你父亲的遗产继承问题。他说,你父亲生前有一笔保险金和一套房产,按法律规定,你有继承权。
我愣住了。
爸爸去世六年了,怎么现在才有人提遗产继承的事
这个......我不太明白。我妈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律师递给我一张名片：韩小鱼同学,这件事比较复杂。你父亲生前购买了一份意外险,受益人写的是你。还有你们家的老房子,按照法律,你作为第一顺序继承人,有权继承一半产权。
那我妈妈知道这些吗
应该是知道的。保险金大概有二十万,房子现在市值大概四十万。这笔钱如果用来支付你的大学费用,应该是足够的。
二十万！
这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我问。
律师犹豫了一下：实际上,六年前保险公司和房管部门都有联系过你母亲,但她一直说你还小,等你成年再处理。现在你已经十八岁了,有权利了解并处理自己的财产。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这六年来我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而我其实有一笔不小的遗产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带着身份证和相关证明材料去保险公司和房管局办手续。不过,这件事可能需要你母亲配合,因为她是房产的共同所有人。
律师走后,我坐在图书馆里发呆。
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年来的种种画面：我因为买不起参考书而向图书馆借书抄笔记,我因为没钱吃饭而饿得胃疼,我因为六百块的生活费和妈妈争吵......
原来,这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
晚上回到宿舍,我一直心神不定。
小鱼,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李婷关心地问。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她们。
三个室友听完后,都惊呆了。
什么你爸爸留给你二十万你妈妈居然瞒着你张颖震惊地说。
这也太过分了！刘萌萌愤怒地说,她让你过得这么辛苦,原来你有这么多钱！
小鱼,你准备怎么办李婷问。
我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需要先跟我妈妈谈谈。
当天晚上,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小鱼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妈,我想问你一件事。爸爸是不是给我留了一笔保险金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过了很久,妈妈才开口：谁告诉你的
有律师找到我了。妈,这是真的吗
又是一阵沉默。
是真的。她的声音变得很小。
二十万,还有房子的一半产权
嗯。
我感觉胸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多辛苦吗
小鱼,你听妈妈解释......
解释什么我的声音颤抖起来,你让我为了六百块钱的生活费跟你争吵,让我饿着肚子上学,让我拼命打工赚取微薄的工资,而我其实有二十万
妈妈是为了你好！她的声音也提高了,你还这么小,有这么多钱会学坏的！
学坏我冷笑,我因为没钱买营养品而贫血,因为没钱买冬衣而感冒,这就是你说的为我好
那些钱妈妈都给你存着呢,等你结婚的时候就给你......
不！我打断她,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钱,是我的财产！你没有权利私自决定怎么使用！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哭声。
小鱼,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现在就因为钱的事情怪妈妈
不是因为钱！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是因为你的欺骗！是因为你明明知道我有钱,却让我过得这么辛苦！是因为你根本不尊重我！
我挂了电话,瘫坐在床上。
室友们都围过来安慰我,但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我感觉自己这十八年来的人生,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妈妈不是因为家庭困难才给我少的生活费,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让我过得艰难,故意让我依赖她,这样她就能完全控制我的生活。
这比单纯的贫穷更让人绝望。
因为这意味着,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可以避免的。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律师事务所。
韩同学,考虑得怎么样准备办理继承手续吗律师问。
我想办理,但我妈妈可能不会配合。
这种情况我们见得多了。律师说,根据法律,遗产继承不需要其他人同意,你有权利取回属于你的财产。
他给了我一份详细的材料清单,告诉我需要准备哪些文件。
不过我要提醒你,这可能会引起家庭矛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我已经想清楚了。
走出律师事务所,我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坐车回了老家。
我要当面和妈妈谈清楚这件事。
三个小时后,我站在了家门口。
熟悉的小院,熟悉的房子,但我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复杂。
妈妈听到开门声,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到我,她明显愣了一下：小鱼你怎么回来了
妈,我们谈谈吧。
我们坐在客厅里,气氛非常尴尬。
妈,把爸爸留给我的钱给我吧。我开门见山地说。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小鱼,你怎么能这样那些钱妈妈是帮你保管的,不是要贪你的钱。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过得这么辛苦
妈妈是怕你有了钱就不好好学习了！她的声音又变得尖锐,你看看现在的大学生,有几个不乱花钱的妈妈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站起身,妈,你知不知道,我因为营养不良晕倒过三次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省钱,冬天穿着单薄的外套上课
妈妈避开我的目光：那些钱放在妈妈这里很安全,等你结婚的时候......
我不结婚呢我打断她,我一辈子不结婚呢那些钱是不是就永远不给我了
你胡说什么女孩子不结婚怎么行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的声音提高了,妈,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附属品！
妈妈愣住了。
你控制我的生活,控制我的交友,控制我的经济来源,现在连我爸爸留给我的遗产你都要控制！我的眼泪流了下来,妈,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权利
我......我只是不想你走弯路......妈妈的声音颤抖了。
什么是弯路按照我自己的意愿生活就是弯路吗我擦掉眼泪,妈,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妈妈突然抱住头哭了起来：小鱼,你不明白,这个世界很危险,妈妈只有你了,我不能失去你......
看到她哭,我的心又软了一些。
但我知道,这次我不能再心软了。
妈,爱不是占有,是放手。我轻声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支持我独立,而不是把我困在你身边。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妈,我永远是你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改变。但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妈妈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红肿：你是不是恨妈妈
我不恨你,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经过两个小时的谈话,妈妈最终同意配合我办理遗产继承手续。
虽然她还是很不情愿,但至少她开始意识到,她的控制已经伤害到了我。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保险公司和房管局。
手续办得很顺利,二十万的保险金很快就转到了我的账户上。
房子的事情相对复杂一些,因为涉及到产权分割,需要更多时间。
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二十万,这笔钱足够我完成大学学业,还有剩余。
但我更多的感受不是兴奋,而是悲哀。
这些年来的痛苦,本来都可以避免。
回到学校后,我把钱分成了几部分。
一部分用于学费和生活费,一部分存起来应急,还有一部分我想用来帮助其他有困难的同学。
我还给自己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是我一直想要但买不起的东西。
室友们为我感到高兴,但她们也看出了我的复杂心情。
小鱼,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矛盾李婷问。
我点点头：有钱了当然高兴,但我更希望这些年来的关系能处理得更好。
你妈妈会慢慢理解的。张颖安慰我,改变需要时间。
晚上,我坐在宿舍里,给妈妈发了一条长长的消息：
妈,谢谢您最终选择支持我。我知道这对您来说不容易。我希望您能明白,我要的不是远离您,而是希望我们的关系更健康。我永远爱您,但我也需要成长。希望我们都能学会用正确的方式爱彼此。
很快收到了妈妈的回复：小鱼,妈妈也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更好的母亲。给妈妈一些时间,好吗
看到这条消息,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这次不是痛苦的眼泪,而是欣慰的眼泪。
我知道,我和妈妈的关系还需要很长时间来修复,但至少现在,我们都开始正视问题了。
更重要的是,我找回了自己。
我不再是那个为了六百块钱生活费而饿肚子的女孩,不再是那个不敢为自己发声的女孩。
我是韩小鱼,一个正在学会独立、学会爱、学会成长的十八岁女孩。
这是我的人生,我要为它负责。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