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之日,夫人凌霜华作为守城将领,手握最后两张出城令牌。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带我走时。
可最后递交名册时,她写下的名字,却是她的师弟。
“师父对我有一饭之恩,若不是她我早就饿死街头,她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小师弟安好,我不能把他留在这座死城里。”
她将名册递给传令兵,语气平静的转头看我。
“阿泽,你身份尊贵,你父亲是吏部丞相又是我的丈夫,城破后金军会留几分情面,等我突围后定会回来接你。”
我望着城墙下越来越近的敌军旗帜,喉咙酸涩。
当天夜里,我揣着贵人留下的玉佩,敲响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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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丞相府,凌霜华就推门而入。
她身上还带着城外的寒气。
“去哪了?”
她解着铠甲语气带着审视。
“找门路出城。”
我扯了扯嘴角,笑的讽刺。
我的夫人是城里唯一掌握生死大全的人,可她却将唯一的活路给了她的小师弟。
凌霜华沉默了一瞬脸色有些难看。
“你在怪我?”
我疲惫的闭上眼。
她摔了面前的茶杯,双目赤红紧盯着我,满眼失望。
“那你要我怎么办!如果可以我也想带你走!可是出城的马车就这么多!”
“难道你要我告诉天下人,我作为一个将领要舍弃我的士兵百姓也要把我的丈夫带走!”
“为何旁人的家眷可以你不行!就因为你是尊贵的丞相府大公子!”
凌霜华的声音吵得我耳朵疼。
我抬眼看她。
“怎么,你不给我活路,难道还不让我自己去找?”
凌霜华深吸一口气,嗤笑一声,将头盔扔在桌上。
“金军把四面城门围得像铁桶,除了校尉府的令牌,谁能弄来腰牌?真有办法,我还能让你留下?”
我攥着袖中的玉佩,指节泛白。
她当然知道腰牌难寻,却还是把唯一的令牌给了师弟。
“别瞎折腾了。”
她倒了杯热茶。
“我已让人给你收拾好后院的密室,金军入城后先躲着,我定会来救你。”
院墙外传来敌军的呐喊声,越来越近。
就连府里的老仆都在偷偷抹泪。
谁都清楚,城破之夜,留在城里的人,十有八九活不过天明。
我盯着她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杯,垂下眸子,还是没死心问道。
“凌霜华,看在我父亲当年不顾一切帮你凌家洗清冤屈的份上,你带我小妹先走行不行?”
“她才七岁,金军入城,孩子……”
我缓缓闭眼,声音哽咽。
金军残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女子当做两脚羊,男子就地虐杀,孩童更是……
凌霜华别开了脸,空气冷了下来。
她只记得她师父对她的一饭之恩。
可她却忘了她父兄罹难被诬陷造反满门抄斩之时,是我父亲冒着灭门之罪将她偷偷藏了下来送出去学武。
她不记得是我父亲在她学成归来帮她改名换姓偷偷打点,让她以女子之身也能建功立业,在世间立足。
她也不记得我父亲帮她一家收集证据洗清冤屈却因此事遭人报复刺杀。
我爹死那日,小妹才刚刚过完两岁生辰,我娘更是在父亲死后不到半年就郁郁寡欢。
后来她嫁进我家,在祖宗牌位前发誓,此生定护我兄妹周全。
那年桃花灼灼,她执我之手说,就算兵临城下,也要背着我杀出重围。
夫妻八年,凌霜华带我情深义重。
可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变得呢。
大概是她那个病重的师父带宋云峥上门投奔托孤的时候吧。
后来凌霜华以义女的身份给宋母下葬又当场将宋云峥收做义弟。
“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凌霜华声音艰涩。
“阿泽,云峥是师父唯一的血脉,我必须带他走。”
她避开我的目光。
“至于你和清绒,密室很安全,你们…不会有事的。”
我笑了笑,眼眶酸涩。
良久,我点点头。
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