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拥有因果报应能力后 > 第一章

当年冒雨给我送伞的男友,此刻正抱着秘书,把我往别的男人怀里推。
他不知道,我有因果报应的能力:旁人苛待我,都会反噬自身。
张总搂着我要去酒店时,旁边的服务员就给了他一酒瓶。
男友不可置信地吼:你个破服务员疯了!
服务员朝他啐了一口:老子刚查出癌症晚期,又被炒鱿鱼,就看不惯你这种人渣。
我愣住了,因果报应还有个能力:善待我的,也会加倍回报。
1
我被张总箍在怀里时,吴旭正和秘书碰着交杯酒。
为了不得罪张总,我强忍着不适,任由他的手在我腿间游走。
可吴旭自始至终没正眼瞧我一下,反倒专注地给林莉倒酒,商量着待会儿要去哪里玩。
饭局结束,林莉让吴旭带她去看电影。吴旭以车快没油为由,让我自己走回家。
年轻人喜欢的电影,你估计也看不懂。
我懒得绕路去加油了,你自己走回去睡吧。
还有,我们估计要看到天亮,今晚不回去了。
自从吴旭认识这个秘书,三天两头不着家早成了常态,实在没必要再对我掩饰。
我点点头——毕竟我马上也要走了。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林莉探出脑袋道:抱歉啦姐姐,电影票只有两张。不过你可以去找张总呀!
我还没回应,吴旭先接了话:她可没那个胆子。
可我刚才看姐姐半点不情愿都没有,还跟张总眉来眼去的,甜甜蜜蜜呢。
吴旭猛地攥紧方向盘,骂了句:果真是个浪货。
原来他刚才不是没看见我难受,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
换作以前,我此刻早该哭着和他争辩了,可如今我什么都没说,只嘱咐了句:早点回家。
吴旭闻言一愣,随即启动了引擎。
我望着副驾驶上那张唯唯专座的贴纸,忍不住笑了——他以前说过,副驾驶永远是我的,绝不让别人坐。
吴旭注意到我的目光,瞥了眼那贴纸:撕了,丢出去。
林莉麻利地撕下贴纸扔出窗外,车子缓缓开走了。
心口闷得发疼,随便吧。
回家的机票早订好了,和离婚协议一起压在床头柜里,我们也该结束了。
我缓缓闭眼,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搂住我。
张总抱着我,醉醺醺地说:今晚就陪陪我吧。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声脆响猛地炸开,玻璃碎了一地。
只见刚才包厢里的服务生举着半截酒瓶,张总的额头已渗出血来。
吴旭的车不知何时停在了路边,他跑过来骂道:你他妈疯了!
服务生红着眼,死死剜着吴旭:老子查出肺癌晚期,又被老板炒了!这条命反正快没了,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畜生!
吴旭一把扯掉外套甩在地上,气得衬衫领口敞开,脖颈青筋暴起,径直朝服务生扑过去。
我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想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可还没碰到他们,吴旭甩过来的胳膊就带着狠劲撞在我身上,后脑勺磕在台阶上。
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像有把刀在里面翻搅。
吴旭注意到我,眼里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慌乱。
视线开始发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看见他着急地朝我跑来。
那模样,像极了大学时。
我在图书馆楼梯上崴了脚,他也是这样从自习室冲出来的。
只是这一次,我疼得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2
再次睁开眼时,白色的天花板晃得我有些发怔。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我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视线慢慢聚焦,床边坐着的不是吴旭,而是那个救了我的服务员。
他见我醒了,立刻站起身,声音带着点局促的关切:你感觉怎么样
我下意识摸了摸小腹,那里还隐隐作痛。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病房,确实没有吴旭的身影。
昏倒前他那副焦急跑来的模样,此刻想起来,心口莫名地空了一块。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情绪,皱着眉往门口瞥了眼,语气愤愤不平地开口: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我扯了扯嘴角,笑意淡得像水:马上就是前夫了。
前夫他愣了一下,随即更气了,那他身边那个女的也不是个东西!
你晕倒之后,那个女的死死拽着他不让动,说什么张总伤得重,耽误不起,让他先送张总去医院。
我看你躺在地上没人管,急得没办法,才把你送到这儿来的。他……哼,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我听后淡淡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褶皱。
我岔开话题:谢谢你帮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邓驰。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轻声说:醒了就好,这是你的检查结果,家属没在吗
我摇摇头,接过报告翻开。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直到停在最末一行——妊娠状态,约4周。
你怀孕了,大概四周左右。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可这话落在我耳里,只像颗小石子投进湖面,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
前两年盼孩子时,我对着日历数排卵期,怎么都怀不上。
如今想离开了,它却来了。
护士见我没反应,又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垂下眼。
原来连怀孕这种事,到了我这里都只剩无关痛痒的一句知道了。
护士没有多问,推门出去了。
下一秒,一个念头就扎了进来——打掉它。
断得干干净净,多好啊。
窗外的风掀起我额前碎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跳着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是老家。爸妈从不用陌生号码联系我,我的心没来由一紧。
请问是李建国、赵秀兰的女儿李唯吗
听筒里是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背景里有车鸣和仪器滴答声。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我是,您是
我是B市人民医院的医生。你父母刚才在村口过马路时被货车撞了,刚送抢救室。
现在情况很不好,颅内出血加多处骨折,需要立刻转去市医院做手术……
初步估算,手术费和后续治疗大概要一百万,你得尽快准备好。
我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抖得厉害,眼泪控制不住地直流。
旁边的邓驰见我脸色煞白,伸手轻轻按在我肩上: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别激动。
我肩膀止不住地抖。
结婚五年,我一天班都没上过,从早到晚围着吴旭和这个家转,手里攥着的永远是他给的零碎家用。
哪里有什么积蓄
这一百万,我连凑个零头都难。
邓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声音放柔却带着坚定:听着,你现在怀着孕,不能激动,对孩子不好。
我的小腹猛地一僵,像被针尖扎了下。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是啊,我怀着吴旭的孩子。
他可是公司的老板,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更是爸妈的女婿。
前两年求而不得的东西,此刻成了最锋利的筹码。父母还在抢救室等着钱,吴旭是我唯一能利用的人。
我慢慢松开手,指尖抚平检查单上的褶皱,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要回去,我要找吴旭。
3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亮着。
吴旭坐在沙发正中央,指间夹着支烟,林莉半蜷在他怀里,指尖缠着他的领带玩。
见我进来,林莉反而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
吴旭猛地直起身,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医生说……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答,径直走到他面前,将那张折叠好的检查报告放在茶几上:你自己看吧。
吴旭的手指在报告边缘顿了顿,看清妊娠状态,约4周几个字时,瞳孔猛地收缩。
他盯着报告看了足足半分钟,才猛地抬头看向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唯,你怀孕了……
林莉伸手挽住吴旭的胳膊,语气酸溜溜的:吴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张总那边还等着您去赔罪呢,医院的账还没结……
闭嘴!
吴旭第一次用这么冷的语气对她说话,甩开她的手时力道还不小。
他朝我走了两步:小唯,你听我说,包厢里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被气昏了头,我……
我当然知道,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和他闹不愉快,便故作懂事地说:我知道你不容易。
但是你听我说,我爸妈出车祸了,现在急需一百万手术费。
吴旭愣住了,脸上的慌乱瞬间被错愕取代:你爸妈怎么会……
被大货车撞的,现在在抢救室。
我盯着他的眼睛,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们是我的爸妈,也是你的岳父母,孩子的外公外婆……
吴旭愣愣地点点头,林莉却在一旁焦急地说:吴总,您可别被她骗了!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您的再说了,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张总的事还没解决呢……
你给我闭嘴!
吴旭大吼道:你现在去床头柜,把我的卡拿过来!
林莉吓得不敢说话,赶忙去房间里拿卡。吴旭激动地一把抱住我,兴奋地说:唯唯,我们有孩子了……终于有孩子了。
吴旭的怀抱带着烟草和酒气,曾经熟悉的味道此刻却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我僵硬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语无伦次地重复。
若是早两年,或许我会哭着扑进他怀里,可现在,只觉得像场精心编排的闹剧。
他以为我是回心转意
以为这个孩子能将我们重新绑在一起
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愧疚,更不是这场迟来的珍惜。
我只要那一百万,救我爸妈的命。
林莉的脚步声从卧室传来,带着明显的慌乱,我预感不妙,瞬间感到心头一紧。
4
吴总!你看她藏了什么!林莉的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她手里扬着两张纸。
这是我在她床头柜里找到的,这是她老家的机票!还有……还有离婚协议书!她早就想跟你离婚了!
吴旭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血色。
他缓缓松开我,目光落在林莉手里的东西上,从错愕到震惊。
离婚协议书他重复着这几个字,你要跟我离婚
林莉见他开始动摇,将机票狠狠拍在茶几上:何止啊!她根本就是骗你的!怀了孩子还偷偷买机票、写离婚协议,分明是想拿了你的钱就跑!
这孩子说不定都不是你的,她就是想骗走一百万,然后卷款跑路!
她指着我:你说是不是李唯!你早就盘算好了。
你就是故意用孩子当幌子,骗吴总救你爸妈,其实就是想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然后一脚踹开他,对不对
吴旭的目光死死盯在我脸上。
他一步步逼近: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抬起头,哽咽着挤出一句:是你的……吴旭,这孩子是你的啊……
林莉踩着高跟鞋走到吴旭身边:吴总,您可别信她的鬼话!当初在包厢里她跟那个服务员眉来眼去的,服务员还帮她出头!
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种现在拿肚子里的野种来骗钱,也太不要脸了!
他看着我眼里的泪,突然扯了扯嘴角:想要钱行啊。
把这孩子生下来,证明是我的种。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踹了踹我脚边的地板,到时候,再谈。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喉间发紧:吴旭,这孩子真是你的,我可以去做亲子鉴定,现在就去。
亲子鉴定他突然笑了,林莉立刻接话:等结果出来怕是你爸妈早就凉透了!
他俯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李唯,你当我傻吗揣着个野种回来要钱,算盘打得真响。
我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却焐不热他半分。
我没骗你,吴旭,求你……先救救我爸妈,他们不能死。就当我和你借的钱好不好
我膝盖一软,竟对着他跪了下去,膝盖重重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求我他抬脚碾过我的手背,听着我压抑的痛呼。
林莉在旁边煽风点火:吴总,这种女人就是贱骨头,不给点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
吴旭盯着我,眼神冷得像冰:给我磕三个响头,说你是贱货,我就考虑一下。
我盯着他锃亮的皮鞋,深吸一口气,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我是贱货。
一声闷响。
我是贱货。
第二声,血珠从额角渗出来。
林莉嗤笑出声:啧啧,真是没骨气,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
我是贱货。
磕完头,我抬头望着吴旭,鲜血从我的鼻尖滑落。
不够。
他突然扯出个冷笑,转身把离婚协议甩在我脚边。
他踢了踢纸页:李唯,你给我记住,是我不要你了,我要和你离婚。签了,马上打50万。
我看着那白纸黑字,捡起笔,没看他,用力划下自己的名字。
吴旭一把抢过协议,指尖捏得纸页发皱。
林莉凑过去看了一眼,阴阳怪气道:签得这么快看来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吴总,您看清楚了,她心里根本没您!
他低头确认时,喉结滚了滚:浪货。
林莉眼睛一亮,故意提高声音:吴总您让她自己了断吧,这种来历不明的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祸害,免得以后跟您抢家产。
吴旭听后,从柜子里翻出把拆快递的剪刀,金属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扔在我面前,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自己来,再给你50万,一共100万。他靠在墙上,手臂抱在胸前,别等我动手。
我猛地抬头,护住小腹:吴旭,这是你的亲生孩子。
他嗤笑道: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也配和我谈
林莉立刻接话:就是!谁知道是你跟哪个野男人怀上的别到时候生下来,吴总还得替别人养孩子,那才叫笑话!
他把剪刀塞到我手里:别浪费时间了,你爸妈还在病床上等着你呢。
见我迟迟不动,他蹲下来,指尖擦掉我额角的血:你不是想要钱吗,现在就给我把你肚子里这个杂种做了,我马上打钱给你爸妈。
我死死握着剪刀,掌心被硌得生疼:吴旭,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他笑得更凶,我最大的报应就是认识你!
我盯着那把剪刀,塑料柄上还沾着点干涸的胶带痕迹。
看着眼前这两个一唱一和的人,恍惚想起大学时,他总把鸡腿让给我,寒夜揣着热包子等我,说以后孩子叫吴念唯。
吴旭看着我,缓缓转过身就要离开:看来你是舍不得这个杂种了,你爸妈就在病床上……
他话没说完,我紧闭双眼,握住剪刀刺向肚子。他听见动静猛地回头,鲜血正顺着刀刃往下淌。
我没哼一声,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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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急救车的警笛声撕破夜幕时,我意识已经模糊了。
我只觉得被人紧紧抱着,那怀抱熟悉又陌生,带着酒气和颤抖的体温。
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反复念叨着。
小唯,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可我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再醒来时,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吴旭坐在床边,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看着像瞬间老了好几岁。
他见我睁眼,猛地站起来,带倒了椅子都没察觉,语无伦次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渴不渴我去叫医生……
他的手在我被子上悬了悬,终究没敢碰。
我看着天花板,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哑声问:我爸妈呢
他赶紧回答:你放心,爸妈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松了口气似的闭上眼: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踉跄着走出病房,脚步声在走廊里拖得很长。
我躺着没动,小腹的伤口一阵阵抽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在了墙上。
我慢慢侧过身,看向虚掩的门缝。
吴旭跪在地上,背对着我,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地上飘着张纸,隐约能看见信封上的几个大字——亲子鉴定书。
原来鉴定报告出来了。
他大概是终于明白,那个被他骂作杂种、逼着我亲手毁掉的孩子,原是他的骨肉。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气音。
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凉丝丝的。
他跪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瓷砖上,像疯了一样往前挪,嘴里不停念叨着:小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
他伸手想碰我,指尖在半空中抖得不成样子,你别不理我……求你了……
我看着他跪在那里,脊背佝偻着,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这模样,多像那天我跪在他面前磕头时的样子啊。
滚。
我开口,声音哑得不成这样,连自己都快认不出。
他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小唯,你听我解释!是林莉骗我……我被猪油蒙了心……
我慢慢别过脸,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
吴旭,我们两清了。
他彻底慌了神,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腕:不清!我们怎么能清
小唯,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要!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走……
放手。
我盯着他的手,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扶着墙站起来,每走一步,小腹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
护士进来时,看到地上崩溃的他,欲言又止。
我声音清晰:麻烦帮我叫辆车,去机场。
车窗外的霓虹飞快掠过,我裹紧外套,将所有的寒冷和狼狈都裹进去。
机票是早就订好的,回老家的,这座城市,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车驶离医院大门时,我没有回头。
后视镜里,那个跪在门口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被夜色彻底吞没。
吴旭的忏悔,他的眼泪,他后半生的愧疚……都与我无关了。
从此山高水长。
我们,再也不见。
6
飞机穿透云层时,机身轻轻一震。
我靠着窗,看着下方缩成星点的城市灯火,眼皮越来越沉。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水面。
这些年的因果,该清算了。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声音熟悉又陌生,像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响。
苛待你的,早已在暗处积攒了债。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林莉在包厢里泼我红酒的样子,吴旭碾在我手背上的皮鞋……
而善待你的,也该收到回应了。
下一刻,眼前的画面变成邓驰在饭店里帮我解围、送我去医院的场景。
机身再次轻微颠簸,我猛地睁开眼。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的声音,说飞机即将降落在老家的机场。
手心不知何时沁出了汗,可心里却异常平静。
下了飞机,我几乎是跑着冲出航站楼。
打车直奔医院时,司机看着我焦急的样子,特意踩深了油门。
重症监护室的灯还亮着,我隔着玻璃看见爸妈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监护仪的曲线规律地跳动着。
护士走过来,笑着说:你是李唯吧你爸妈昨晚情况就稳定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我趴在玻璃上,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不是难过,是松了口气的滚烫。
嘴里反复念叨着:爸妈,我来了……我来晚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守在监护室外,每天隔着玻璃看他们。
直到医生通知我可以转去普通病房时,我握着推车的栏杆,指尖都在发抖。
推开门的瞬间,妈妈虚弱地睁开眼,看见我时,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唯唯……
妈,我在。
我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此刻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爸爸也醒着,眼角的皱纹里淌下泪来:唯唯……辛苦你了。
不苦。我笑着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你们好了,比什么都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脸上,也落在我身上。
小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正被一点点填满。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时,我正给爸妈削苹果。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刺得人眼睛发疼——吴旭。
犹豫了两秒,我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边。
唯唯……背景里传来女人尖利的哭喊,你听我解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林莉……林莉我已经教训过了,她再也不敢了,你回来好不好
哭喊声突然拔高,夹杂着求饶:吴总!我错了!求您放过我吧!是我挑拨离间……
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只剩下吴旭粗重的喘息。
唯唯,你听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近乎偏执的急切,她承认了,都是她的错!我已经把她赶走了,我把她给你的委屈,加倍还给她了……
你回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一定好好待你,弥补你所有的苦……
我握着苹果刀的手顿了顿。
妈妈睡得很安稳,爸爸正看着报纸,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滴答的声响。
这才是我想要的安稳。
吴旭,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还记得大学时,你冒雨给我送伞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提这个,声音软了些:记得……当然记得,那天雨太大,你没带伞,站在图书馆门口……
那时候你说,永远不会让我受委屈。我打断他,可后来,你让我受的所有委屈,都是你亲手给的。
林莉是错了,但把我推向张总的人是你,逼我磕头的人是你,拿剪刀对着我肚子的人,也是你。
吴旭,不是她挑唆了什么,是你本来就不在乎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不会回去的。我轻声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至于你对林莉做了什么,那是你们的因果,与我无关。
说完,我没等他再开口,直接挂断了电话,将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我看着果肉渐渐氧化发黄,像极了那段腐烂的过去。
6
爸妈的身体恢复得比预想中快,出院那天阳光正好。
爸爸执意要自己走,脚步虽还有些虚浮,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稳健。
那晚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老餐桌旁,妈妈给我夹了块红烧排骨,眼眶红红的:多吃点,看你瘦的。
爸爸默默给我盛了碗汤,没说什么,却频频往我碗里添菜。
看着眼前的场景,我仿佛回到了从前,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禁想到了邓驰。当时走得急,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他曾说过自己是癌症晚期,说不定现在已经……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一阵不安。
7
第二天午后,我去菜市场买鲫鱼,准备给爸妈炖汤补身体。
刚走到街角的水果摊前,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正弯腰挑橘子。
邓驰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猛地直起身,转过头来,看到我时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橘子差点掉在地上:李唯
咖啡厅里飘着浓郁的巧克力味,阳光透过百叶窗,我和邓驰相对而坐。
没想到这么巧,他搅动着咖啡勺,眼里还带着重逢的笑意。
我上周刚搬来这边,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想着这边空气好,适合养病。
你恢复得怎么样我看着他脸颊上的红晕,比在医院时气色好太多,忍不住问道。
提到这个,他眼睛更亮了:医生都说我这是医学奇迹,病情竟然控制住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笑着说:太好了,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他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放下咖啡勺,语气里带着点唏嘘:对了,你还记得饭店里那个张总吗前阵子听说,他出事了。
我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示意他继续说。
听说他去参加个楼盘开盘,太阳太大,他就躲在一个巨型雕塑下乘凉,没想到雕像的手臂突然松动掉下来,正好砸在他身上……
邓驰皱了皱眉,人当场就没了,据说……场面挺惨的。
咖啡勺在杯底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我忽然想起包厢里张总那双油腻的手,想起他往我裙摆下钻时的恶心眼神。
原来因果报应从不会缺席,只是来得或早或晚。
也算……罪有应得吧。我轻声说,心里没有快意,只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邓驰点点头,又说起别的:还有那个林莉,听说被吴旭打得半死不活,结果刚到医院又被张总的家属堵着打了一顿,说是她也撺掇张总做了不少缺德事。
听说人现在已经残废了。
至于吴旭……邓驰顿了顿,语气复杂。
听说他去了趟医院,太平间的师傅把孩子的骨灰盒给他。
他没敢接,直到老师傅硬塞进他怀里。
现在那盒子就摆在他家茶几上,白瓷面印着朵康乃馨。他每天倒杯白酒,剩下的一饮而尽,嘴里念叨着‘念念……爸爸错了’。
我垂眸看着杯里的咖啡,没接话。
公司破产,催债电话快把他手机打爆了,员工也去仲裁了。
邓驰忽然轻笑了声,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说起来也奇了,他想找你好几次,可每次出门都出事。
走路能踩进没盖的下水道,骑车被风吹倒的广告牌砸中,上次开车来这边,刚上高速就爆了胎。
他看着我眼下的淡青:倒霉得离谱,像是有什么东西拦着他似的。
我指尖在杯沿划了圈,心里忽然清明。
那天我血流不止时,心里曾有过一个念头——我不要他死,我要他活着,每天都记着自己做过什么。
记着那个没出世的孩子,记着那些被他亲手碾碎的日子。
我要他困在自己造的孽里,日复一日,循环往复。
邓驰还在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只知道吴旭过得不好,很不好,走路会踩进积水,伸手会被划伤,连想见我一面都难如登天。
这就够了。
8
爸妈彻底康复后,我在老家开了家小小的花店。
店面不大,玻璃窗擦得透亮,里面摆满了各式花束。
阳光洒进来时,花瓣上的绒毛都泛着金光。
爸妈时常来帮忙,妈妈负责修剪枝叶,爸爸则细心浇水。
邓驰成了店里的常客。总爱趁空闲过来搭把手。
店里的生意不算火爆,却也安稳。
一天下来客人不少,一个月的营业额足够我在这小城安稳度日。
不知不觉,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
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落在花店的招牌上——唯唯花店。
这是爸爸亲手写的,笔锋里藏不住的温柔,看得人心头发暖。
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花香拂过,脚步都变得轻快惬意。
安稳的日子日复一日,藏在心里的某些往事也渐渐被遗忘。
9
我本以为,我和吴旭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了。
没想到一年深秋,他找到了花店里来。
也许是这几年的安稳让我淡忘他,影响了因果吧。
他站在玻璃门外,衣衫褴褛。
小唯。他指节叩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
我正在修剪玫瑰刺,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眼。
我找了你整整五年。
他终于笑了,嘴角扯起的褶皱里积着灰。
走路摔断过腿,坐火车被偷了钱包,连打车都能被司机绕去坟场……他们都说我撞了邪。
我心中意外的平静,没说话,低头将修剪好的玫瑰插进花瓶。
念念的骨灰盒我带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盒子,上面的康乃馨被摩挲得发亮。
我手里的动作猛的一顿,抬眼望着那个小盒子。
你看,我每天都给她擦灰,她也很想我们的孩子,对不对
玻璃门被他推开条缝,冷风卷着他身上的酒气涌了进来。
我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花架,盆栽摔在地上,裂成了好几块。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把公司卖了,林莉也送进监狱了……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皮肉里。
放开。我抽出被他攥住的手。
他愣住了,看着我手腕上的红痕,突然蹲下去,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
小唯,求你了……让我留在你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看着窗外的乌云,吴旭,你知道吗念念走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和你给我送伞那天一样大。
他的肩膀猛地一颤。
你欠我的,欠念念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你与其在这里跪着求我,不如回去好好活着——活着受罚,比死了赎罪更疼,不是吗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最后的一丝光彻底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10
吴旭真的留在了这座小城。
他租了间最便宜的地下室,每天清晨都会出现在花店门口,像尊石像似的站着。
我在花店时,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直到我关店才拖着脚步离开。
有次我晚归,撞见他在巷口被几个小混混抢钱,他不躲不闪,任由拳头落在身上,只是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
那是念念的骨灰盒。
他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有次下雨天,他突然冲进花店,手里举着把破伞,语无伦次地喊:小唯,快躲进来!别淋湿了!
后来他找了份在工地搬砖的活,每天灰头土脸地来花店,把皱巴巴的零钱往我柜台上放:小唯,这是今天的工钱,你拿着……
我没收过一次。那些钱上总沾着水泥,像他那些洗不净的罪孽。
有天他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断了三根肋骨。
躺在医院里,他却执意要见我,护士没办法,只能给我打了电话。
小唯,我梦见念念了……她穿着白裙子,问我为什么不要她……
他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我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11
邓驰的病好得越来越快,医生说他体内的癌细胞正在奇迹般地消退。
他时常来花店帮忙,阳光好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晒太阳。
吴旭又在对面站着了。邓驰递给我杯咖啡,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吴旭正站在树下,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手里紧紧抱着那个白瓷盒子。
随他吧。我喝了口咖啡,暖意从喉咙淌进心里。
真正的惩罚从不是歇斯底里的报复,而是当他跪在我面前忏悔时,我心里早已波澜不惊。
就像现在,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背影,我想起的不是那些撕心裂肺的疼。
后来听说,吴旭在一个雪夜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有人在江边发现他时,他怀里还抱着那个白瓷盒子,身体冻得像块冰。
警察联系不到他的家人,只能把他的骨灰和念念的埋在一起。
下葬那天,我没去。
只是在花店门口,他常常站的地方,放了束白菊,风一吹,花瓣落在地上,很快被积雪覆盖。
邓驰走过来,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我抬头看他,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
是啊,都过去了。
好的结局,从来不是看着谁跌落尘埃,而是自己能走出泥沼,稳稳握住眼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