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无渡坐在别墅的沙发上,屋子里漆黑一片,厚重的窗帘紧紧地拉着,隔绝了所有光亮。
客厅里唯一的亮色,是他指尖烟蒂忽明忽暗的火星。那火光映在他的眉眼上,阴影拉得深长,映出冷厉的双目。
茶几上放着一份金灿灿的订婚宴请帖,名字赫然是他和顾惜雨。
傅无渡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终于低笑了一声,笑意却冰凉。
他吸完最后一口烟,直接按在那份请帖上。
火星烧穿了精致的烫金纸张,滋滋作响,顾惜雨的名字在烟雾里扭曲变形,直到完全看不清模样。
烟雾氤氲间,傅无渡忽然恍惚觉得那位置上写着的并不是顾惜雨,而是叶繁枝。
叶繁枝。
这个名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口,再想起来,依旧觉得当年贯穿胸口的那道伤痕在痒。
他和叶繁枝结婚多年,却从未举办过婚礼。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原因,大概就是领证的太过匆忙,他总想着再等等,等到他有能力给她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
只是后来日子好起来了,却没人再提起,他们便就这样磋磨着,错过了。
傅无渡曾安慰自己,他们不需要这些形式,他们在一起,就够了。可此刻想来,那些自以为是的从容,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习惯了叶繁枝的陪伴,世人常说,婚姻是激情的产物。
而没了激情,自然也没了年少的热忱。
他曾以为自己很强大,没有傅家,他也能一手打拼出一片天地。最无能为力的那年,他不也撑起了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他以为自己不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却忘了,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越走越高,拥有的东西越多,掣肘也就越多。
他要傅家的资源,就要受傅家制衡。
他要叶繁枝,就要受顾家,受顾惜雨掣肘。
顾惜雨常问他:“你为什么对顾家这么执着?”
傅无渡从不回答。因为他想到的,永远是叶繁枝。
那天他说“顾家只会有顾惜雨一个小姐”时,叶繁枝静默的神情。
她误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惜雨。
可其实不是,他只是不放心,不甘心。
傅无渡爱叶繁枝,爱到偏执,爱到恨不得把她嵌进骨血里,好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
可他很没有安全感。
在得知叶繁枝可能是顾家那位失散多年的千金时,他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欢喜,而是惶恐。惶恐她一旦真正拥有了一切,就会离开他。
可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坦然地示弱,就像人们永远只会倾慕强者。
他爱叶繁枝,所以如果叶繁枝想要,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心掏出来给她。
可如果叶繁枝还有第二个选择,那他接受不了。
所以他试图圈养她,牢牢将她握在手中。
可他却没意识到,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自己正一点点将她推远。
烟头燃尽,烫到指尖,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点了一根新的。
烟雾翻卷而上,带来窒息的压抑感。
他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叶繁枝的身影。
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她,她作为叶家千金,高高昂着头,娇贵得像一只白天鹅。
叶繁枝被叶家抛弃后,关在地下室,好不凄惨。他明知道自己一走了之才是最明智的,可还是在深夜撬开那扇铁门。
他的手被铁丝磨出道道血痕,可在拉起叶繁枝时,她看着他的眼神深邃到几乎让他溺毙其中。
她说:“傅无渡,你会后悔的。”
可他只觉得甘之如饴。
他要这双漂亮的眼睛,从此以后,只看他一人。
他们后来一无所有地飘零在外,他在最卑微的年纪里孤注一掷,只为了护她周全。那些日子很苦,可叶繁枝会靠在他肩膀上笑,让他觉得再苦也没关系。
如今想来,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和终点都是叶繁枝。
傅无渡吐出一口浓烟,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心口疼得让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傅母说叶繁枝是收了她一个亿后远走高飞,说他没必要留恋这样的女人。
可傅无渡只是庆幸,庆幸叶繁枝还有所求,庆幸他恰好有很多很多钱。
他必须把她找回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就在他正要起身之时,别墅的门被推开,一阵凉风灌进来,吹散了室内缭绕的烟雾。
傅无渡皱眉抬头,就见顾惜雨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哒哒哒的,宣示着她不可忽略的存在。
“谁给你的钥匙?”他的声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