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送嫁侍卫们骤然苍白的脸色,我冷笑挑眉。
“现在知道害怕?晚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拖了下去。
我看着眼前纪律严明的宁州军,心中骄傲万分。
“狗皇帝同虞国勾结,害死我们三万将士,还要屠尽宁州城,大家以为当如何?”
杜学义给虞国写的书信,被我摊开,展露在众将士面前。
所有人气红了眼。
片刻后,整齐划一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杀!杀!杀!”
既然圣人不仁,我便颠覆这天下!
5
宁州城里冷冷清清,没有了曾经繁华热闹的样子。
副将告诉我,虞国暴乱,老国君被斩杀。
“几个皇子为了争夺国君之位,把驻扎在宁州的兵马都调走了。”
“皇上趁机派了新的知州前来镇守。”
新上任的宁州知州早就得了令,要想办法屠尽宁州百姓。
只是这屠城的罪名却不能落到皇帝头上。
见我带着军队来势汹汹,他眼睛一亮,总算找到了替罪羊。
立即吩咐底下的士兵将城门紧闭。
副将高声呵斥:“长公主回城,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可知州却仗着有城门和高墙保护,肆意叫嚣,故意激怒我们。
“一个叛国贼也敢摆长公主架子,圣上早就下旨把她贬为庶人了。”
“女人就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出来打什么仗?”
“想进城?要是跪在地上磕几个头,再给老爷我当第四十三房小妾,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弓箭手早就埋伏在城墙上,准备将我们射杀后,再把宁州屠城一事嫁祸到我身上。
于他又是一笔功绩。
可惜他忘了,宁州是我的地盘。
士兵们搭弓拉箭,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用密密麻麻的箭雨将我们射杀。
弓箭对准了他。
“长公主回城,速速开门迎接!”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四散而开。
城内的百姓听到长公主回城,骤然沸腾起来。
“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百姓们从家里拿出趁手的工具,一窝蜂涌向城门。
“咱们把那个挨千刀的知州绑了,放公主进城!”
一些人翻上高墙,把知州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剩下的人尝试着要从里面把城门打开。
守卫本来也是宁州人,不敢违抗知州命令才关上了门,此刻躲在人群里浑水摸鱼,偷偷帮他们把城门打开。
知州气得浑身发抖。
“刁民!你们这些无知刁民!”
“竟然敢帮叛国贼,是想造反吗?”
“等我禀告圣上,把你们抓起来,通通砍头!”
百姓们却根本不怵,狠狠揍了他一顿。
“我们不懂什么造反叛国,我们只知道长公主殿下绝对不会害我们。”
“就是!殿下跟你们这种狗官可不一样,只有殿下才把我们当人看。”
“从前宁州军匪一家,烧杀抢掠,是殿下肃清了军中乱象,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
“要不是殿下心善,请大夫替我治病,我早就死了。”
“誓死效忠长公主殿下!”
“誓死效忠长公主殿下!”
身后的将士们也想起从前打仗时粮草短缺,我将自己碗中米汤与他们分食的场景,纷纷红了眼眶。
城门大开,宁州百姓们夹道相迎。
皇兄永远也不会懂,得民心者,得天下。
打仗也要师出有名。
夜深无风,我伏在案前,将皇兄的所作所为写成檄文,准备公然与他对抗。
烛火却突然开始摇晃。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殿下不是来和亲的?”
“按照我们虞国的规矩,父死子继,父王已死,我便是长公主殿下的新夫君。”
6
“愚奴?”
我又惊又怒。
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将士们眼皮底下闯进我房中的,更想不通他一个马奴为什么会成为虞国的新国君。
“奴改名了,叫赫连涂。”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情急之下,我忘了自己手脚筋已断,下意识抬脚便踢。
那么轻的力道,他却捧住我的脚,顺势跪在地上。
用膝盖继续向我逼近。
人虽然跪着,却不显得卑微,压迫感十足。
“殿下可以再踩得重一点。”
见他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泛着潮红,我更生气了,要抽回脚。
赫连涂却突然变了脸色。
“你的脚受伤了?为什么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谁害得你?傅玉嘉?还是杜学义?”
“我去杀了他们。”
我拦住不让他发癫,冷声询问。
“你为什么会成为虞国国君?”
赫连涂原本是我的马奴,偶然发现他有练武的天赋后,我便经常指点他。
后来我决定上战场时,赫连涂也跟了过来。
没有任何背景,靠自己的努力爬上了参军的位置。
今日进城没见他,我还一直觉得奇怪。
没想到是背着我投敌了。
“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
“殿下,这都是你教我的呀。”
“我如果不耍虞国那些傻子,骗一个国君当,殿下眼里什么时候才会有我的位置呢?”
虞国苦残暴国君久矣,几个皇子也都完美遗传了老国君,不是贪财好色就是多疑暴戾,没一个正常人。
丞相一派得知国君还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以后,惊喜万分,准备接回来好好培养。
没想到被赫连涂顶包了。
“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好控制的傀儡,是不是真的皇族血脉其实不重要。”
“我就装傻充楞把他们骗过去了。”
然后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让那群叽叽喳喳的老头辞官回老家休养。
“杜学义有什么好?我有整个虞国做嫁妆。”
说实话,我可耻的心动了。
得知我的手脚筋被挑断后,赫连涂找到了传闻中有神医出没的药王谷,本想把神医绑来替我治疗。
没想到被神医摆了一道,误触痒痒粉,养了三天才见好。
他总算消停了,老老实实帮神医翻了一个月的地。
终于把神医请了过来。
可神医却说,我的伤没有得到及时治疗。
现在也只能让我恢复到正常人水平,再想练武却不能了。
想到皇兄和杜学义,我心中怨恨多过闷痛。
好在,没了武功,我还有排兵布阵的本事。
讨伐皇兄傅玉嘉的檄文很快便传开,为了让普通百姓也能听懂,知晓皇兄做的那些恶事。
我还特意将这些事写成了话本,以一个普通小兵的视角来写他精忠报国,却被君主害的尸骨无存的悲惨命运。
让百姓们更能共情,也更展现了皇兄的恶。
任何的宏大叙事,都不应该以牺牲个人的幸福为代价。
一时间民愤四起。
7
宁州百姓纷纷给外地的亲友写信,描述宁州在我的治理下如何兴盛。
军爷不仅不烧杀抢掠,还主动帮阿婆抗米抗面。
衙役不仗势欺人,吃饭会主动给钱。
受了冤屈不必隐忍,去官府告状也不会被打板子。
定期还有公主府的府医在街边义诊,让百姓不再被病痛折磨。
一传十,十传百,我的风评瞬间好转。
我带着宁州军,一路势如破竹。
有知道我们打来,直接开城相迎的,也有负隅顽抗,被打得跪地认输的。
这些年,有宁州军在外四处征战,天齐国内一派歌舞升平。
没有好好训练过的酒囊饭袋,如何能同我的精锐之师比。
很快我们便攻入京城。
曾经的繁华之都,如今笼罩在恐惧之下。
不过他们想象中的惨痛场景并没有发生,宁州军训练有素,并不伤害无辜百姓。
整个京城风平浪静。
宫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宫人们想尽各种办法逃出宫,走的时候还不忘顺些值钱的玩意。
相比之下,皇兄显得格外淡定。
我带兵找到他时,他正端坐在龙椅上喝茶。
看见我,只抬了抬眼皮。
“玉华,你一个女子竟然还想颠覆朝纲,未免太可笑了些。”
“女子脆弱无能,整日里只会求些情情爱爱,能有什么大出息?”
脸上的嘲讽不加掩饰。
“还记得我喂你吃下的那颗生肌丸吗,那里面其实是蛊虫,只要我催动母蛊,就可以让你爆体而亡。”
“即使你比其他女子聪慧些,不也还是被我演出来的兄妹情骗住了?”
他不慌不忙念出咒语催动母蛊。
一下,两下
整个金銮殿里寂静无声。
我含笑看着他,什么事也没有。
皇兄不可置信地反复催动母蛊,依然无事发生。
“这不可能?”
“你明明吞下了蛊虫,怎么可能没用?”
他脸上淡然的假面终于碎裂,激动地质问咆哮。
一直躲在他身后不曾说话的杜学文也终于看清了局势。
杜学文几步上前,攀住我的衣袖。
“玉华,我是在做梦吗?”
“能再见你一面,我死也无憾了。”
“我真的好想你。”
还是我曾经最爱的玉面公子,只是我早已看清了他的为人。
“我从大理寺出来那天其实没有失去意识,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我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
“所以也别在我面前装情深,只会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赫连涂竟然直接拔剑砍掉了杜学文碰我的那只手。
“再敢用你的脏手碰他,我就把你的头也砍掉。”
杜学文立马蜷缩着往后退了几步,不停求饶。
“不不是的。”
“我只是被傅静婉骗了。”
“对傅静婉,都是她的错,玉华你别杀我,我知道傅静婉在哪儿,我带你去找她。”
倘若他对傅静婉有些许真心,我还敬他是条汉子。
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怂包。
我开始怀疑自己从前的眼光。
8
“不用你找,本公主自己来了。”
傅静婉穿着她最爱的桃粉宫装,一步步朝我们走来,眼中没有丝毫惊惶。
相比起杜学义这个软脚虾,皇兄对傅静婉多了些真情实意。
“静婉,到皇兄身后来。”
天齐历代皇帝身边都有暗卫,武功高强,还是用毒药控制的死士,不会背叛。
皇兄躲在暗卫的保护圈里,满眼忧心。
傅静婉果真听话,一步步向他走去。
暗卫们得了命令,对她并不设防。
没想到傅静婉突然从怀里掏出匕首,狠狠刺进皇兄的身体。
“为为什么?”
皇兄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有心痛,有不解,更多的是怨恨。
“傅静婉,我为了不让你和亲受苦,不惜伤害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你怎么能背叛我?”
傅静婉将匕首扔在地上,在暗卫动手前躲到了我身后。
她冷冷看着皇兄,眼中没有半分愧疚。
“为什么背叛你?”
“因为傅玉嘉,我只是女人,不是贱人。”
“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拎得清楚。”
“你说为了不让我和亲受苦,可是原本我不用和亲受苦的。”
“不仅是我,以后的世世代代,我的女儿、孙女,侄女、侄孙女都可以不用和亲。”
如果不是皇兄为了一己私欲勾结虞国,暴露了我们的作战计划。
那一仗,本来可以大获全胜。
作为胜方,我提出解除两国婚约,虞国也不得不应。
“明明是你自己无能又善妒,怕姐姐功高震主,威胁到你的皇位,却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
于是权力之争变成了姐妹之间为了争夺男人的宠爱,争风吃醋。
“还有你这个孬种!”
傅静婉指着蜷缩在地上的杜学文。
“一边放不下傅玉华带给你的荣光,一遍又觉得她太过强势,让你没有面子,说喜欢我这种温柔小意的。”
“如今又说是被我欺骗了,那么好骗你是没有脑子吗?”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永远单纯天真,永远被女人欺骗。
“傅静婉!你简直愚蠢至极!”
皇兄被说中了心事,目光愈发怨毒。
“你以为临阵倒戈就能让傅玉华放过你吗?别忘了,我喂给她的那枚蛊虫可是你亲手炼化的。”
我将傅静婉护在身后。
“那你想不想知道,蛊虫为什么对我没用呢?”
“因为那柄被摔碎的玉如意。”
送亲那天,傅静婉送给我一柄玉如意,说是她母亲的遗物。
却在我伸手要去接的时候,摔碎了那柄玉如意。
她故意摔倒在玉如意的碎片上,划破了手和腿。
还污蔑是我推的她。
皇兄和杜学义为了她责骂我,还动了手。
假装没看见,几片沾了血的碎渣被她故意踢进马车,划伤了我的腿。
“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么疼爱傅静婉,就应该知道,她母妃绝不可能给她留下一柄玉如意。”
9
因为傅静婉出生那日,父皇见她长得玉雪可爱,一高兴就赏了她母妃一柄极品玉如意。
偏偏那玉如意被瑶贵妃看中了,正想问父皇要,没想到被傅静婉的母妃抢了先。
怀恨在心的瑶贵妃摔碎了那柄玉如意,还故意把傅静婉扔在碎渣上。
从那以后,傅静婉的母妃再也没有用过玉如意。
我原本也以为傅静婉只是来挑衅我,向我炫耀皇兄和杜学文有多爱她。
直到差点被送嫁的侍卫侵犯那天,我收拾东西跟将士们回宁州,在马车里看见带血的如意碎片。
“傅静婉故意提到她母妃,又拿了她母妃最忌讳的玉如意,是因为她母妃乃是南疆圣女,南疆精通巫蛊之术。”
“她知道你们用了她的蛊,又不敢直接告诉我解蛊之法,怕你们发现,于是用这种反常引起我的主意。”
宫中精通巫蛊之术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傅静婉的异常表现。
于是我猜测,傅静婉就是炼蛊之人。
她真正想送给我的,其实是她的血。
因为蛊虫要以鲜血喂养,所以炼蛊之人的血对蛊虫来说是珍馐美馔,对它们有莫大的吸引力。
我用碎片上傅静婉的血迹为引,生生忍住了蛊虫在体内冲撞的疼痛。
割伤自己后,用了一天一夜,把蛊虫从我身体里逼了出来。
一大批宁州军围在殿外,只等我一声令下便要冲进来。
皇兄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
他神情复杂的望着我,难得说了软话。
“玉华,你忍心杀我吗?”
“我们一母同胞,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了。”
可是阿兄,你忍心杀我呀。
不过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因为死亡是最无趣的惩罚。
我了解他一如他了解我。
皇兄让我失去了生死与共的战友,让我再也不能练武,我也要夺走他挚爱的一切,如此才算公平。
生擒了皇兄和杜学文后,我决定登基为帝。
朝堂上一些老古董动不动就以死相逼,说没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我不喜欢滥杀无辜,却也没兴趣拦着别人找死。
在第二十七个老头当着我的面撞墙,却发现我丝毫没有要拦的意思,还问他们撞够没有,没撞够可以再来一次后。
老头儿们彻底消停了。
没有了阻碍,我成功登基,成为天齐第一个女皇帝。
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妥善安葬惨死的三万将士,对他们进行追封。
并颁布了新的律法,战士报国捐躯后,家属由朝廷赡养。
任何人不得侮辱已逝先烈,他们的家属也理应享有一些补偿。
还要提高士兵待遇,严令禁止烧杀抢掠的不良作风。
新律法一出,原本一提到服兵役就愁眉苦脸的百姓,突然都有了一个精忠报国的梦。
将士们的训练热情也空前高涨。
第二件事,就是为皇兄编纂史书。
10
皇兄明明是个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百姓死活的昏聩君主,偏偏想要青史留名。
他在位时,起居录上只准记载他的正面事迹。
我偏偏不肯让他如愿,不仅将他的所作所为传遍整个天齐,还特意下令,叫编修们把他的事迹如实记录在史册上,不得有丝毫修饰或美化。
不仅如此,我还将他从皇室玉牒上除名,剥夺皇室身份,死后不准入皇陵。
然后送了几个会点功夫的小太监,天天在皇兄病窗前朗读搜集到那些的百姓骂他的话。
每天不重样。
他原本就被傅静婉捅了一刀,伤势一直没有愈合。
如今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图谋一瞬成空。
最在意的皇位被我抢走,渴望的青史留名也全成了骂名。
气绝而亡。
杜学义被关在牢里还在叫嚣着自己是我的未婚夫,是天齐最尊贵的皇后。
见他一心想入宫,我决定成全他。
让他净身当了太监。
还嘱咐宫人们,将倒夜壶这种最脏最累的活都留给他。
杜学义还以为我让他入宫是顾念旧情,最起码会给他一个妃位。
没想到却在宫里受尽了折辱。
他想找我哭诉,正好碰见赫连涂和几个虞国使臣抬着大红箱笼。
“玉华同意你的求婚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是爱我的,她明明那么爱我甚至亲手为我作羹汤,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赫连涂嗤笑一声,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为什么不能?”
“我有整个虞国做嫁妆,长得比你高,还比你好看。”
“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让她为我洗手作羹汤,她想吃什么,我都愿意学了做给她吃。”
“我还不会欺骗她。”
“殿下凭什么不能选我?”
杜学文失魂落魄的离开。
赫连涂自愿嫁入天齐为后,虞国从此变成了天齐的附属国。
大婚那天,杜学文竟然想要刺杀我和赫连涂。
他大叫着:“不是这样的。”
“傅玉嘉才应该是皇帝,我是驸马。”
“我是静婉公主的驸马,傅玉华你明明应该和亲虞国,被老国君凌虐致死。”
“尔等看见我为何不跪?”
他说话颠三倒四,显然是疯了。
正开开心心吃席的傅静婉只觉得晦气:“诽谤,他这是诽谤!”
“我要告到中央呜呜呜”
我挥了挥手,杜学文就被人打掉匕首,押了下去。
杜学文说的那些事或许真的存在过,但好在,现在我才是这篇故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