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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苏子郁却莫名感到不安。
洛雨嫣带着恐惧的声音在耳畔反复回响。
记忆里的她向来冷静,哪怕面对凶煞也没露过半分怯,从未如此惊慌过。
他下意识摸出手机,想再问清楚情况,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心底那股不安愈发强烈,又连拨十几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哭喊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播放,似乎每一个字都淬着绝望。
“子郁。”洛穗走到他身边。
“还在担心姐姐?她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他正想说什么,洛父恰好走过来,笑道:
“阿穗今天气色好多了,是你们兄弟俩的功劳,想要什么奖赏?”
苏子郁犹豫片刻,上前一步:
“洛先生,刚才大小姐打来电话,说对方要拿到镇魂玉才肯放人,我想借玉一用,先救她回来。”
洛父闻言一愣,脸色沉了下去。
洛穗惊讶道:“那可是洛家的镇族之宝,关乎全族安危,怎么能随便交出去?”
洛父面色铁青,怒道:
“荒唐!镇魂玉是洛家根基,怎能为了她一人拿全族冒险?我看她分明是故意拿邪祟当幌子,想趁机夺权还差不多!”
苏子郁眉头紧锁:“可”
“子郁哥哥!”洛穗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说好今晚要陪我看烟花的,可不能骗我姐姐那么聪明,晚去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苏子郁看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睛,方才那股不安渐渐消失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烟花绽放时,他搂着洛穗仰头轻笑,什么烦恼都抛诸脑后了。
没过多久,管家匆匆闯进来,脸色惨白:
“不好了!城郊那座废弃殡仪馆着火了!”
“殡仪馆”三个字像惊雷劈在苏子郁头顶,他浑身一滞,猛地推开洛穗,疯了似地往外冲。
6
现场早已被火光吞噬。
苏子郁拨开人群想往里冲,却被消防员死死拦住:
“里面危险,不能进!”
“让我进去!”
他双目赤红,像头失控的野兽:
“雨嫣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苏淮追上来,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嘶喊:
“洛雨嫣心机深沉,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说不定早就逃走了,故意用这场火骗我们!”
苏子郁一怔,竟生出一丝侥幸。
“是啊,她那么厉害,怎么会死”
就在这时,消防员发现了一枚铜铃。
铃身刻着洛家特有的咒纹,那是与灵媒血脉相连的本命铃,铃碎则魂魄散。
苏子郁瞳孔骤缩,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发不出。
没过多久,另一名消防员又从废墟里找到一部手机。
里面有一段模糊视频,是洛雨嫣出事前打电话求救的画面。
看见她被利爪掐着脖颈,浑身是血,满眼绝望的样子。
苏子郁彻底崩溃,瘫坐在地上,声音抖得不行:
“不不可能”
苏淮想拉他,却被狠狠甩开。
他疯了般爬向火场,手指被烫破了皮也浑然不觉,直到被消防员强行拖走。
回到洛家时,他浑身狼狈,眼神空洞。
有人给他送来一份契约,上面有洛穗的签名,还沾着一股阴气。
那是洛穗与邪祟的交易,以洛雨嫣的灵媒血脉为祭,换邪祟帮她除掉这个眼中钉。
苏子郁拿起那张纸,浑身发抖。
原来所谓的仇家报复,从头到尾都是洛穗的阴谋。
她算准了他会为了保护她而牺牲洛雨嫣,算准了洛父不会拿出镇魂玉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径直冲向洛穗的房间。
洛穗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见他闯进来,下意识露出笑容:
“子郁,你回来啦”
话音未落,就被他掐住脖颈按在墙上。
苏子郁双目猩红,眼底满是疯狂: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洛穗挣扎着,眼泪瞬间涌出来:
“我没有不关我的事”
“闭嘴!”他嘶吼着,手上力道不断加重。
“契约上的签名!你和邪祟的交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狠狠扔出那张纸。
洛穗脸色惨白,眼底露出惊慌:
“不是的!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我!”
“你还在骗我!”
苏子郁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皮肉里,脑海里全是洛雨嫣最后那通电话里的哭喊。
“子郁哥哥放开我”
洛穗拼命挣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若是从前,苏子郁会心疼得立刻松手,可现在他只觉得面前这张脸恶心,力道掐得更紧。
“砰”的一声,苏淮踹门冲进来,见状怒吼着将人拽开。
“苏子郁你疯了!你怎么能伤害阿穗?”
苏子郁被推倒在地,哆嗦着喃喃自语:
“雨嫣死了她害死了雨嫣错了我错了”
7
烧毁殡仪馆后,我随凌辰来到了夜宅。
正厅星象图悬于壁上,星轨流转,隐有灵力暗涌。
凌辰便是交给我玉佩的男子,也是代我掌家的夜家前任家主。
我从他口中得知,他是星族最后的血脉,我的母亲是月族,我亦是月族唯一嫡系遗脉,与他是天生“星月契”,命定要共守灵媒正统。
前世因我执念于苏子郁,月族血脉被封,他遍寻无果。
重生后我斩断孽缘,血脉枷锁自解,他才找到我。
他还说,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是被父亲害死。
洛家虽为灵媒世家,却早已背离正统,靠掠夺旁系灵源立足。
父亲当年觊觎母亲的月族灵源,不仅杀了她,还将我留在洛家,妄图等我血脉觉醒后一并吞噬。
我暗下决心要为母亲报仇。
所以,洛穗设局引邪祟时,我已让凌辰的手下清了真正的邪祟,再扮成黑影演了那出戏。
我需要一场假死戏脱身,让洛家放松戒备,好暗中布局。
接下来的日子,我以夜玥的身份执掌月族,与凌辰研习秘术,借夜家情报网瓦解洛家势力。
洛家很快遭遇生意亏损、应急部人员大批流失,合作势力也频频出事。
父亲焦头烂额,洛家上下人心惶惶,早已没了往日风光。
月圆夜,我和凌辰在洛家祖坟后山,启动了净化阵。
随着阵眼亮起,洛家祠堂里供奉的灵牌接连炸裂,那些被掠夺的灵源化作点点星光,汇入我和凌辰体内。
我额间的墨色胎记彻底褪尽,化作璀璨的新月印记,月光般的银辉在肌肤上浅浅漾开。
与凌辰额间浮现的星芒交相结成星月契。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两股力量融合,灵力流淌全身。
从此,星月之力便在我们血脉中相连,同守灵媒正道,共担世间阴阳。
8
洛家祠堂灵牌炸裂后,依附灵源生存的父亲灵力骤散,一夜白发,形容枯槁。
他不甘心家业败落,试图强行引阴邪入体续命,却被反噬得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继母崩溃之余,卷走洛家仅剩的财物想逃,却在半路被那些曾被洛家掠夺过灵源的冤魂缠上。
她被拖进乱葬岗,日夜受阴煞啃噬,最后连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
洛穗失去了所有庇护,那些被她害过的仇家找上门来。
她被废去仅有的微薄灵力,关在曾经用来囚禁怨魂的地窖里,日日夜夜听着冤魂哭嚎。
据说她是被吓疯的,抱着头喊了三天三夜“别找我,我错了”,最终在惊恐中咽了气,尸体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
这日我正在夜宅整理月族古籍,凌辰推门进来,神色微沉:“苏子郁找来了。”
我顿了顿,跟着他走出去。
苏子郁站在庭院里,身形消瘦,眼窝深陷,下巴满是胡茬,和往日相比判若两人。
他看见我时,先是愣住,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朝我奔来,却被夜家护卫拦下。
“雨嫣!你真的没死!太好了他们没有骗我,真的是你!”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通红,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
“对不起,雨嫣,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原来你才是那个最爱我的人,我不应该伤害你,跟我回去吧,我以后只爱你一个人,只对你好。”
他挣扎着朝我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很快渗出血迹。
“前世是我瞎了眼,被洛穗蒙骗,害你魂飞魄散。”
“今生又被她利用,让你陷入险境我不是人,我混蛋!”
“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求你别不理我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赎罪,好不好?”
他抬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悔恨与祈求。
“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哪怕做牛做马”
我看着他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声音平静无波:
“洛雨嫣已经死了,死在废弃殡仪馆那场火里。”
“不!你就是雨嫣!我认得你的眼睛,认得你的声音”
他疯狂摇头,不肯相信。
“我是夜玥。”
我打断他,指尖拂过额间的新月印记,银辉流转。
“洛家的洛雨嫣,早在被你两次舍弃时,就彻底死了。”
两世仇恨,从来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苏子郁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绝望:“不不可能”
“滚。”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脏了我的地方。”
护卫将失魂落魄的苏子郁拖了出去。
他没有反抗,只是望着我的背影,发出压抑的哭声。
后来听说,苏子郁回了洛家老宅。
把洛穗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后,坐在空荡荡的祠堂里,用我前世教他的锁灵术缠住自己,引阴煞入体。
最后被阴煞啃得只剩一堆碎骨,和父亲的残骸堆在一起。
苏淮不肯接受弟弟就这么死了,又偶然得知当初在火场发现的那枚铜铃是假的。
发现我不仅没死,还策划了这一切害洛家落败,抢走了镇魂玉。
他暴怒着带残余的手下想抢回镇魂玉,却被凌辰设下的阵法困住。
阵法引动他体内被洛家强行注入的劣质灵源,那些灵力在他经脉里炸开,把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他被灵源反噬成了废人,流落街头,被曾经被他欺压过的邪祟撕碎,永世不得轮回。
得知这些消息时,我正在书房翻看古籍。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凌辰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有力。
他说:“都结束了。”
“洛家根基已断,那些被掠夺的灵源皆归原主,阴阳秩序自会平衡。”
我点头,望向窗外。
晚霞正缓缓沉入深山,将最后一缕暖意留在云层里。
“此后,人间美好由我们来守护。”
洛雨嫣的过往已随灰烬散去,从今往后,世间只有夜玥,与星月同辉,与正道同行。
再不是困在洛家宅院里渴求父爱,错付真心的可怜人。
属于我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