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里只反复回响着那句“险些就保不住了”。
他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花无眠那张苍白的睡颜上。
这个胡来的女人!这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女人!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拿着火药去跟山匪对峙?她怎么敢用自己那单薄的身子去护着他?她怎么敢拿自己和孩子的命去赌!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胸腔深处烧起,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疼。
他想把花无眠从床上拎起来狠狠地质问她是不是疯了!是不是不要命了!
可手伸到一半落在花无眠紧蹙的眉头和唇边那抹刺眼的血痕上。
滔天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一阵阵的后怕和心疼。
这个傻子,天底下最蠢的傻子。
孟煜城缓缓弯下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与他此刻翻涌的情绪截然相反。
老郎中开完方子,又絮絮叨叨地把影一等人也数落了一通,什么年轻人仗着身子骨好就胡来,什么熬夜伤神损耗元气,最后大笔一挥给孟煜城、影一,连带着门口守着的那几个亲兵,人手开了一副加大剂量的苦药汤子,美其名曰:“固本培元,有备无患。”
影一捏着那张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方子,面皮抽了抽,还是恭敬地接了过来。
“谢郎中。”
“哼,谢我有什么用,得你们自个儿爱惜!”老郎中吹胡子瞪眼地收拾好药箱,临走前又压低了声音对孟煜城千叮咛万嘱咐:“王爷,王妃娘娘这几日务必静养,切不可再劳心费神,更不能动气。老朽每日都会过来请脉,安胎药得按时喝,万万大意不得。”
孟煜城点了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花无眠的脸。
直到郎中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他才缓缓直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如水,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影一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来,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味瞬间弥漫开。
“王爷,您的药。”
孟煜城没有回头,也没有接。
“那些山匪有说什么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床上的人,但那语调里的寒意让影一的心都跟着一沉。
影一将药碗放到桌上,垂首禀报道:“回王爷,我留了个活口都清楚了。匪首独眼龙本名张莽,是流窜多年的悍匪。其余喽啰也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之所以能如此精准地在山道设伏,是因为有人提前泄露了您的行踪。”
孟煜城的眼底掠过一丝意料之中的戾气,“谁?”
“是李长河。”影一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据那个活口交代,李长河告知了他们您会途经此地。”
孟煜城身侧的窗棂被他生生捏碎,木屑扎进掌心,他却恍若未觉。
原来如此。
孟煜城缓缓松开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他用没受伤的手拂去碎屑,语气平静得可怕。
“不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