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我办公室!”
马援朝场长洪亮的嗓门裹着火星味儿,硬生生压过引擎的咆哮。
“既然老伙计醒了,那帮不知死活在背后嗡嗡乱飞的苍蝇,也该狠狠拍一拍了!”
场长办公室里,先前的喜庆荡然无存,空气凝滞得呛人。
王铁山、马援朝、王政委围桌而坐。
桌上摆着份新鲜出炉的口供,白纸黑字摁着红手印——是内鬼刘小三亲笔招认的。
保卫科长腰板笔直地汇报:“场长,政委。刘小三撂了。一个月前在县城,花十块钱买通他的,是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我们对照过,确认就是县里有名那混混头子,刀疤强。”
“这个刀疤强,是县革委会张副主任的儿子,张大彪手下最得力的狗腿子。”
条条线索,都明晃晃地戳在张家父子身上。
“好!好一个张爱国!”
马援朝额头青筋暴跳:“儿子在外横行霸道,当爹的就在背后递刀子!公报私仇,滥用职权,手都敢往军垦农场里伸!他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他气得眼珠泛红,猛地站起来就要抓电话:“不成!我今天就得把电话打到县委!我倒要亲口问问周书记,他张爱国眼里还有没有党性原则!还有没有王法!”
“老马!冷静!”
一直沉默的王政委急忙起身拦住。
作为政委,他考虑得深,也更熟悉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
“场长,别冲动!”
王政委按住马援朝握电话的手腕,眉头紧锁,“刘小三是抓着,口供也有,可你想过没有?”
“刘小三只认得刀疤强,刀疤强认张大彪。可有哪一根线,能直接拽到张爱国身上吗?”
“现在就捅上去?张爱国两手一摊,把事全推给他儿子和混混,来个一问三不知!到时候,他非但能脱身,甚至反咬一口,说咱们借点私人摩擦搞政治诬告!咱们有理也要变没理!”
这番话像兜头一盆冷水,浇得马援朝额头青筋微微跳动。
他胸口剧烈起伏,那股火虽憋着,却也明白王政委说得句句在理——没有铁证,想动一个县革委会副主任?难如登天!
办公室死一般沉寂。
憋屈的念头啃噬着人心:难道就这么算了?难道眼睁睁等着那只黑手,随时再捅他们一刀?
“咳。”一直没开口的王铁山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他没说硬拼,也没提忍气吞声,只是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一句:
“马场长,王政委,我看,咱们根本不用告他。”
两人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脸上。
王铁山端茶杯呷了一口,眼神清亮,条理分明地开口:“咱们,以军垦农场的名义,给上面打份报告。”
“报告呢,就写两件事。”
“头一件,就说,在农场领导的英明指挥下,全体职工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终于成功修复了苏制‘斯大林-80’重型设备!”
“第二件事,放报告尾巴上,‘顺便’提一笔。”
他刻意加重了“顺便”二字:
“在本次事关重大的设备抢修过程中,我们意外发现,有身份不明之县城社会人员,企图通过金钱收买我场职工,蓄意破坏核心设备。此事性质极其恶劣,已超出一般生产事故范畴,极有可能涉及敌特破坏活动!为保障农场生产安全与军垦系统内部纯洁,恳请上级军分区领导高度重视,协调县相关部门对此事进行彻查严办!”
话音落地,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
马援朝和王政委,这两个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将,看着王铁山的眼神,已只剩下震惊与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