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业不信邪,抽出最薄的那片,仅零点零一毫米厚的塞尺。
他试图将金属片塞进轴承座圈平面和铁砧的接触面之间。
他换了好几个角度,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根本插不进去!
这意味着,这台土制磨床加工出的平面,平整度已经超越了他这套精密塞尺的测量极限!
李建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还不死心!
拿起零件对着光,眯眼去看图纸要求难度最高的内孔光洁度和同心度。
但凭借几十年老师傅的经验,他只一眼,心脏就猛地一抽!
那内孔表面光洁如镜,看不到一丝刀纹!
这绝对是顶级优品!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他眼中不过是运气好的农村小子!
用一堆他眼中连回炉资格都没有的废铜烂铁!
造出了一个让整个机械厂都自愧不如的精密零件!
这不科学!
他那几个原本想看笑话的徒弟,此刻也看出了师傅的窘迫和震惊,一个个目瞪口呆,如同见了神仙下凡。
周铁牛和老孙头则像打了胜仗的老将军,昂首挺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自豪和若有若无的嘲讽。王崇军更是掏出宝贝钢珠,在手里不停地盘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为儿子助威。
李建业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变得酱紫,精彩极了。他感觉全车间几十道目光像烧红的钢针,扎在脸上、心上,火辣辣地疼。
他想说几句场面话挽回颜面,比如“这只是侥幸”,或者“外观好不代表稳定性”,又或者“材料不行用不久”。
但看着手里那艺术品般完美的零件,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可笑至极。
最终,李建业所有的骄傲和傲慢彻底崩溃。他像被抽干了力气,胡乱将测量工具塞回牛皮公文包,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走了走了狗屎运”
他再也待不下去,甚至不敢再看王铁山一眼,几乎是逃也似的,带着同样失魂落魄的徒弟,在众人嘲弄鄙夷的目光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车间。
就在他那辆吉普车仓皇卷起烟尘,逃离军垦农场时。
农场总部,马援朝场长办公室里那台红色加密电话,突然响起一阵急促刺耳的铃声!
马援朝心中一凛,快步上前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地区军分区后勤部领导无比严肃,却又压抑不住一丝兴奋的声音:
“是马援朝同志吗?!”
县机械厂那辆象征技术权威的吉普车,仓皇逃出军垦农场,活像后面有猛虎追赶。
“奇迹车间”里,瞬间爆发出畅快淋漓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瞧见那老小子的脸没?绿得跟咽了苍蝇似的!”
“活该!狗眼看人低!这下知道咱王师傅的厉害了吧!”
周铁牛和老孙头他们只觉得胸口憋着的那股闷气,随着王铁山那完美无瑕的零件落地,狠狠吐了出来,浑身都透着爽快!
车间里胜利的欢腾正达到顶点时——
“都别笑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