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赶方案,六点孩子发烧呕吐。
>丈夫说:公司晨会不能请假,你搞定吧。
>幼儿园门口,我撞见穿反鞋子的全职妈妈苏棠。
>她指着我的黑眼圈笑:姐妹,你好像被生活揍了一顿。
>后来项目被投诉时,我正抱着吐脏的孩子冲去医院。
>苏棠夺过我的电脑:你去照顾娃,骂人的电话我来接!
>她对着甲方吼:她首先是妈妈,其次才是你的乙方!
>那天我才知道,这位邋遢妈妈曾是顶尖广告人。
>夕阳下她晃着奶瓶:脏衣服堆成山的时候,晚霞特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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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城市沉在浓墨般的寂静里,连路灯的光都显得昏昏欲睡。林晚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码,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眼底的血丝,像蛛网,缠绕着无边无际的疲惫。保存,发送。邮件滑向项目经理邮箱的瞬间,她像一根骤然绷断的弦,整个身体重重陷进椅子里,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她瘫坐片刻,挣扎着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儿子小树的房间。小家伙睡得正酣,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绵长。林晚俯身,轻轻在那带着奶香气的额头印下一个吻,指尖拂过他细软的头发,心头那点被工作榨干的焦躁,奇迹般地被这温软的触感熨帖平整了些许。
窗外,天色开始从浓黑褪成一种混沌的灰蓝,像洗过无数遍的旧牛仔布。林晚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进厨房,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鸡蛋、牛奶、切片面包……她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麻木地拧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噗地窜起,舔舐着锅底。煎蛋的滋滋声在过分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她盯着锅里渐渐凝固的蛋白,眼神有点发直,脑子里却像有个失控的陀螺在疯狂旋转——昨晚那个方案,客户会满意吗九点半的晨会,陈默昨天提到的那个关键数据报表,自己是不是漏填了哪一项小树今天幼儿园的手工课材料,好像还差一盒彩色黏土……
呃…妈妈…
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呻吟突然从儿童房传来,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林晚脑子里所有的混沌。她心头猛地一坠,几乎是扔下锅铲冲了过去。
小树蜷缩在小小的被子里,小脸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虾子。他无意识地扭动着,嘴角挂着一丝亮晶晶的涎水,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咽。
小树!林晚扑到床边,手背贴上儿子的额头——滚烫!那灼人的热度让她指尖都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小树的身体猛地一阵痉挛,哇地一声,刚喝下去没多久的牛奶混合着没消化的食物残渣,一股脑儿全吐在了枕头上和被子上,刺鼻的酸腐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晚的心被那呕吐声和气味狠狠揪紧,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不适,手忙脚乱地抱起儿子,拍着他的背,又扯过纸巾胡乱擦拭着污秽。乖,乖,宝贝不怕,妈妈在,妈妈在……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小树滚烫的身体软软地靠在她怀里,脆弱得像只被雨淋透的小鸟。
顾不上清理狼藉的床铺,她抱着小树冲进客厅,把他暂时安放在沙发上。小家伙烧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林晚翻箱倒柜找出电子体温计,冰凉的探头塞进小树腋下。等待的十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屏幕亮起:39.1℃。鲜红的数字像烙铁,烫得她眼前发黑。
不行,必须去医院!她下意识地抓起手机,手指因为慌乱和恐惧而僵硬,划了好几下才找到陈默的号码拨出去。听筒里的忙音响了好一阵,才被接起。
喂陈默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音是哗啦啦的水声,显然是在洗漱。
陈默!林晚的声音又急又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音,小树发高烧了!吐得很厉害!39度多!
电话那头的水声停了,沉默了一瞬。这么突然昨晚不是还好好的陈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被打扰的不耐烦。
就是突然烧起来的!吐得到处都是!林晚的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能不能请假我一个人弄不了,得赶紧去医院……
现在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明显的烦躁和为难,开什么玩笑!今天季度总结晨会!我是主汇报人!整个部门的人都在等我!这个会关系到下半年的预算分配,绝对不能缺席!你想想办法,先自己处理一下!
可是小树烧得这么厉害!他一直在吐!我一个人怎么抱他挂号缴费排队万一……林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声音哽咽。
哎呀,没那么严重!小孩子发烧很常见!你先给他吃点退烧药,物理降温试试!陈默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这边真的走不开!会议马上就开始了!就这样,挂了!你搞定!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冰冷而急促。
喂陈默!陈……林晚对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徒劳地喊了两声,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她握着发烫的手机,指尖冰冷,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搞定她怎么搞定怀里是烧得滚烫、病恹恹的孩子,眼前是呕吐物的狼藉,脑子里还塞满了未完成的工作和即将迟到的恐慌。
陈默那句你搞定像冰冷的石磨,重重压在她心口。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眼底的酸涩,仿佛启动了一个超负荷运转的应急程序。先处理最紧急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小树放回沙发,小家伙难受地哼唧了一声。林晚飞快地冲进卧室,翻出小树的医保卡、病历本,又胡乱塞了几件备用的干净小衣服进妈咪包。接着冲回客厅,一手抄起水银温度计(电子体温计在她慌乱的操作下似乎电量不足了),一手拿起手机,用语音助手搜索附近哪家三甲医院的儿科急诊人相对少些。她的动作快得带风,思维却像卡壳的机器,每一个指令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艰涩噪音。
然后她跪在沙发边,试图给小树喂退烧药。小树烧得昏昏沉沉,牙关紧闭,药水刚碰到嘴唇就抗拒地别开头,混着唾沫的药液顺着下巴流下来,沾湿了衣襟。林晚急得满头大汗,轻声哄着:宝贝乖,张嘴,吃了药就不难受了……反复几次,才勉强喂进去一点点。她不敢耽搁太久,匆匆拧了条湿毛巾,敷在小树滚烫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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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她又像旋风一样卷进儿童房,强忍着恶心,用最快的速度把沾满呕吐物的被套床单扯下来,胡乱团成一团塞进卫生间的脏衣篓。地板上的污渍只能草草擦几下。整个屋子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抱起小树出门时,林晚感觉自己像被抽干了力气的破布娃娃。小家伙蔫蔫地趴在她肩头,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窝里。她一手抱着沉甸甸的孩子,一手挎着鼓鼓囊囊的妈咪包,后背还背着自己的通勤电脑包。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在汗湿的额头上,激起一阵寒颤。她站在路边拦车,每一秒的等待都像钝刀子割肉。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地址,林晚才靠着后座,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早高峰的车流已经开始显现出拥堵的苗头。她低头看着怀里昏睡的小树,烧红的脸颊贴着她的胸口,那份沉甸甸的热度和依赖,压得她心脏又酸又疼。
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她腾出一只手费力地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项目经理李锐的名字。她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微微发抖。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晚!电话一接通,李锐劈头盖脸的质问就砸了过来,声音又急又怒,你怎么回事!客户那边炸锅了!投诉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来了!说你们昨晚交付的那个核心功能模块有严重BUG,导致他们后台系统大面积瘫痪!损失正在评估!你人呢晨会都开始了!马上给我回公司!立刻!马上!
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林晚头上。BUG系统瘫痪损失评估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昨晚明明测试通过的……怎么会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李…李经理,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对不起……我…我家里孩子突发高烧,吐得厉害,我现在正抱着他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情况很不好……那个模块,我昨晚反复测过,没问题的,是不是客户操作……
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也不管什么孩子生病!李锐粗暴地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客户那边等着要说法!等着要负责人!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现在公司!天大的事也得给我放下!这个责任你负不起!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尖利得刺耳,你搞清楚,公司付你薪水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用私事来拖累整个团队的!
可是李经理,我……林晚徒劳地辩解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混合着额头的冷汗,咸涩地滑进嘴角。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胃里翻搅得厉害,几乎要呕出来。怀里的小树似乎被这尖锐的争执声惊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难受的呜咽。
就在这时,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医院急诊大楼门口。司机催促道:到了,麻烦快点!
林晚像抓住救命稻草,对着手机语无伦次地说:李经理,我…我真的到医院了!孩子病得很重,我安顿好他,马上…马上处理工作!我保证!给我一点时间……
她甚至没听清李锐在那头又咆哮了什么,手指哆嗦着按下了挂断键。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小树粗重滚烫的呼吸。
她几乎是踉跄着推开车门,抱着小树冲进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急诊大厅。挂号、测温(电子体温计显示39.3℃)、分诊……护士看了一眼小树的状态和温度计,迅速开了加急条。林晚抱着孩子,在嘈杂拥挤的候诊区穿梭,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船。终于找到儿科急诊的诊室门口,走廊里挤满了哭闹的孩子和焦虑的家长,空气浑浊而压抑。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让小树靠在自己怀里,浑身脱力。电脑包沉甸甸地压着腿,提醒着她另一个世界的滔天巨浪。
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的依旧是李锐的名字,还有好几个未接的同事来电。那嗡嗡声像催命符。林晚盯着屏幕,绝望一点点从心底蔓延上来,冰冷彻骨。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孩子滚烫的身体紧贴着她,工作上的危机像悬在头顶的铡刀。她感到自己正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马上就要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点沙哑却异常爽利的声音,像一道阳光劈开了她头顶的阴霾:
喂李经理是吧对,我苏棠!林晚现在不方便!
林晚猛地抬起头,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苏棠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这位今早在幼儿园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全职妈妈,此刻像一尊突然降临的守护神。她依旧穿着那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素面朝天,甚至脚上那双帆布鞋还带着点户外沾上的泥点子,与医院洁净的环境格格不入。然而,她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近乎凶狠的镇定和力量。
苏棠一手稳稳地抱着自己那个安静啃着磨牙饼干的小女儿糖豆,另一只手,居然极其自然地伸过来,不容分说地从林晚怀里抽走了那个沉甸甸的、装着工作电脑的包!
林晚怀里一空,下意识地想抓住:苏棠姐,别……
苏棠根本没给她机会。她单手拉开电脑包的拉链,动作快得惊人,同时把自己的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对着话筒,声音陡然拔高,清亮又极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急诊走廊的嘈杂:
——不方便!听不懂人话吗她现在抱着高烧快40度的孩子在医院抢救室门口!吐得都快脱水了!你是瞎还是聋!
苏棠的声音像带着棱角的冰块,砸在地上铿锵作响。整个急诊走廊似乎都安静了一瞬,附近几个家长惊讶地看了过来。林晚更是彻底懵了,嘴巴微张,呆呆地看着苏棠。
电话那头的李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声音明显弱了下去,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他的气短:你……你是谁林晚呢让她接电话!这……这是工作……
工作!苏棠冷笑一声,那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火气,她甚至腾出手,安抚地拍了拍怀里好奇张望的糖豆,工作重要还是她孩子的命重要!你们公司是离了她今天就倒闭了还是怎么着BUG早干嘛去了测试团队死光了非得逮着一个凌晨四点还在给你们卖命、孩子病了都顾不上的人往死里逼!
她语速极快,字字如刀,逻辑清晰又咄咄逼人:听着,李经理!林晚首先是糖豆的妈妈!其次才是你们那个破项目的乙方!在她孩子脱离危险之前,天王老子也别想打扰她!有什么破事,找我苏棠!我叫苏棠!名字记清楚!投诉尽管来!我等着!至于那个BUG……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把测试报告和客户报错的日志,现在就发到我邮箱!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环节的蠢货搞出来的幺蛾子!邮箱地址你记一下:sutang@……
她流利地报出一串邮箱后缀——那是一个业内顶尖广告公司才拥有的、象征身份和实力的域名后缀!
林晚的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居家服、脚踩脏球鞋、抱着娃对着手机火力全开的女人。那个邮箱后缀……是她曾经仰望和奋斗多年,却始终未能真正企及的金字塔尖!苏棠那个名字……电光火石间,林晚的记忆深处猛地炸开一道惊雷!几年前轰动整个广告圈、以一己之力盘活濒死国民品牌瑞福祥的传奇Campaign……那个如同流星般耀眼又神秘消失的创意总监……好像……就叫苏棠!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微弱的电流杂音。苏棠满意地哼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重重一划,挂断了电话。世界终于清静了。她把林晚的电脑包往自己脚边一放,动作随意得像放个菜篮子,然后看向完全石化状态的林晚,嘴角一弯,又露出了早上那种混合着戏谑和温暖的笑容:
搞定。耳根清净了她甚至还腾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晚僵硬的肩膀,甭担心,天塌不了。先顾好咱小树。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感激,还有长久以来深埋的委屈和此刻被撑腰的酸楚,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之前那种压抑的啜泣,而是近乎崩溃的、无声的泪流满面。
苏棠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或嫌弃,只有一种深切的、过来人的了然和包容。她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从自己那个硕大的、像个百宝箱似的妈咪包里,神奇地摸出一小包未开封的婴儿湿巾,撕开,抽出一张,塞进林晚颤抖的手里。
擦擦,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哭出来好。憋着才伤身。叫号了,快抱小树进去吧。她抬了抬下巴,指向诊室门口亮起的电子屏。
林晚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湿巾冰凉的感觉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抱着小树站起来,脚步还有些虚浮地走向诊室。苏棠抱着糖豆,像她的影子一样,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后。
医生仔细检查了小树的情况,确诊是急性肠胃炎引发的高热,开了输液单和一些口服药。当护士熟练地将细细的针头扎进小树手背的血管,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次揪紧了林晚的心。她紧紧抱着儿子,一遍遍轻声安抚,看着透明的药液一滴滴流入孩子的身体,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一点位置。
输液的区域相对安静一些。林晚抱着昏昏欲睡的小树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苏棠把糖豆放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让她自己玩,然后极其自然地拉过林晚脚边的电脑包,拿出那台沉甸甸的工作笔记本,放在自己腿上,开机。
邮箱。她头也不抬,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林晚报出自己的邮箱地址,声音还有些发飘。苏棠点点头,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点开李锐刚刚发过来的邮件附件——里面是客户描述的故障现象截图和一部分系统日志。苏棠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专注而锐利,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刚才那个在幼儿园门口穿反鞋子的迷糊妈妈、那个在急诊大厅火力全开的悍妇形象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经沙场、洞悉一切的专业气场。
哼,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手指在触摸板上精准地圈出日志中的几行代码,典型的第三方接口调用超时未做容错处理,锅甩得倒是干净。她一边说,一边手指如飞地在林晚的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档,快速敲下几行清晰的技术分析和建议的临时解决方案,语言简洁精准,直指要害。
喏,她把屏幕转向林晚,把这个回复给李锐,让他技术部照这个思路立刻处理。顺便告诉他,真正的根因在于他们选的那个垃圾CDN供应商,建议赶紧换掉,别留着过年。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简洁有力、一针见血的分析和方案,再看看眼前这个穿着旧T恤、发丝微乱、却浑身散发着技术大拿光芒的女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崇拜油然而生。她喃喃道:苏棠姐……你……你真的是……
苏棠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随手塞回包里,动作干脆利落。她抬起头,迎着林晚震惊又带着点小心翼翼探寻的目光,坦然一笑,那笑容里有洞悉世事的豁达,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属于过往的淡淡痕迹。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以前嘛,是挺能折腾的,熬夜、提案、拿奖、跟人拍桌子争预算……觉得地球离了自己就不转了。后来……她低头,温柔地摸了摸正咿咿呀呀试图去抓她衣角的糖豆的小脑袋,有了这个小魔星,又赶上家里老人身体不好,一地鸡毛蒜皮。忽然有一天,看着镜子里那个挂着黑眼圈、满脑子只有KPI和竞标的自己,觉得特没劲,特陌生。就……撂挑子不干了呗。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但林晚却从中听出了惊心动魄的转折和巨大的勇气。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巅峰,回归琐碎平凡的家庭主妇生活……这需要多大的决心
那……后悔吗林晚忍不住轻声问。她无法想象自己如果走到苏棠曾经的位置,是否能有这样的勇气。
苏棠没有立刻回答。她弯腰,从那个百宝箱似的妈咪包里又摸出一个保温杯和一个小小的婴儿奶瓶。保温杯塞给林晚:温水,喝点,压压惊。然后熟练地往奶瓶里倒入温水,又从分装盒里舀了几勺奶粉,手腕灵巧地摇晃着,动作行云流水。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光芒透过输液区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落在苏棠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奶瓶在她手中摇晃,白色的奶粉在温水中打着旋儿溶解。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林晚的肩膀,望向窗外。
医院楼宇的间隙,天空被晚霞渲染得无比壮丽。大片大片的橙红、金粉、瑰紫肆意铺陈,如同打翻了神的调色盘。那绚烂的光芒,甚至照亮了输液区角落里堆放的、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几个脏衣篓。
苏棠的嘴角慢慢扬起,笑容在霞光里显得格外生动和通透。她晃了晃手里温好的奶瓶,递给糖豆,然后转过头,看向林晚,眼神明亮而温暖:
后悔她轻笑出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豁达,看着脏衣服堆成山的时候,是挺抓狂的。但是吧,她抬手指了指窗外那片燃烧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和力量,你看,这种时候的晚霞,是不是也特别好看特别……值
林晚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铺满天际的瑰丽色彩,如此盛大,如此温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美,无声地注入她的心底。连日来的疲惫、委屈、焦虑和恐惧,仿佛被这霞光轻柔地托起,缓缓沉淀。她低头,看着怀里输着液、呼吸渐渐平稳、小脸不再那么滚烫的小树,又看看身边这个在生活泥泞中依然能发现漫天霞光的女人,一股暖流,混杂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悄然在胸腔里升起、充盈。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和晚霞余温的空气,也轻轻地,对着苏棠,对着窗外的天空,对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孩子,露出了一个久违的、释然的微笑。是啊,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