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与灰尘混合的怪味,还夹杂着些许若有若无的霉味。墙皮像干枯的树皮般卷曲剥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层,几处水渍在墙面上洇出不规则的深色斑块。李强捏着刚取的快递,硬纸板边缘被手指抠得发毛,指尖沾了层薄薄的灰。三楼转角处那道刺眼的黄色封条像条毒蛇,盘踞在斑驳的防盗门上,查封
两个黑体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封条边缘微微翘起,被穿堂风掀起细小的弧度。
这是……
李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盯着那道封条,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满是疑惑。这时老王正端着簸箕从家里出来,竹篾编的簸箕边缘磨得发亮,里面盛着小半簸箕碎纸屑。他看到这幕叹了口气,扫帚往墙上靠时带起一阵灰,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里翻滚:老张家,前天早上拉走的。
拉走
李强的目光在封条上瞧着,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家子……
一家五口是全没了,但不是一起拉走的。
老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往楼梯下方瞥了一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早上我去倒垃圾,看见殡仪馆的车停在楼下,深蓝色的车身蒙着层灰,盖着白布的担架抬了两回。第二回抬出来的时候,白布被风吹起个角,露出双小小的黑皮鞋,估摸着是那孩子的……
李强倒吸一口冷气,肺叶像被冰锥刺中,喉咙发紧得像被绳子勒住,他猛地别过头,视线落在楼梯扶手上。扶手上包着的塑料皮早已老化开裂,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管,几处磨损严重的地方能看到深浅不一的划痕。怎么回事前两天还见老张母亲在楼下跳广场舞……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想起老太太跳广场舞时的模样:她扭动着略显臃肿的身体,像是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明明音乐节奏轻快活泼,她却偏偏要跳得张牙舞爪,时不时还故意用手肘撞向身边的人,脸上挂着挑衅又得意的狞笑,那副模样,简直就是广场舞队伍里的
恶霸。跟着音乐节拍摇晃时,她的动作夸张又粗鲁,仿佛要将整个场地都据为己有。
这事说来话长。
老王把簸箕塞回门后,金属门吸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烟盒边角已经被捏得变形,抖出两根烟,烟丝在烟纸里微微晃动。先是老张开车出了车祸,在环城路上,两辆车都撞得稀烂!交警后来发的照片我瞅过一眼,车架子都拧成麻花了。
李强接过烟的手指在抖,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燃起火苗,蓝色的火苗在他指间跳跃,映得他眼底一片晦暗。人当场没了
嗯,对,两个司机都没了。
老王吐出的烟圈在楼道里打着旋,慢慢飘向天花板,与角落里的蛛网纠缠在一起。后来交警调监控才知道,出事前一分钟他接了个电话,说他的父亲中毒在医院抢救无效当场死亡了。监控里能看见他接电话时手一抖,方向盘直接就歪了。
李强的烟蒂烫到了手指,他猛地甩掉,烟头在地上滚了两圈,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这叫什么事啊……
老太太和孩子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关心。
没了。
老王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砸在李强心上。他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烟蒂,但这事说起来,还真怪不着别人。
怎么说
老张妈那性子,楼里谁不知道
老王往楼梯扶手上磕了磕烟灰,灰白色的烟灰簌簌落在他深色的裤腿上。天天拿个小马扎堵电梯门,就为了接送孙子上下学。那小马扎边角都磨掉漆了,露出里面的木头色。那天早高峰,她又把凳子往电梯里一杵,说啥不让关门。当时电梯里已经挤了七八个人,都是赶着上班的年轻人,有人急着打卡,就跟她商量,说让她把凳子挪挪,先让大家下去,她再等下一趟。可老张妈倒好,双手往腰上一叉,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瞪得像铜铃,冲着那小伙子就骂开了:‘你个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管起老娘来了我孙子上学不能迟到,你们上班晚点怎么了大不了扣点工资,我孙子耽误了学习,你赔得起吗’唾沫星子都喷人家脸上了。
老王顿了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继续说:旁边一个穿西装的姑娘看不下去了,那姑娘我认识,在对面写字楼上班,天天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她柔声劝她:‘阿姨,您看这都上班点了,大家都挺急的,您就通融通融呗。’结果老张妈听了,火气更大了,抓起旁边的垃圾桶就往地上一摔,塑料垃圾桶‘哐当’一声,垃圾撒了一地,烂菜叶、废纸混着污水流得到处都是。她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这老骨头没人管咯!年轻人欺负老年人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那哭声,穿透力强得很,整栋楼都能听见,三楼的小孩都被吓得哇哇哭。
李强皱着眉,眉头拧成个川字,仿佛能看到当时混乱的场景:就没人管管吗
谁敢管啊
老王无奈地摇摇头,脖颈处的皱纹挤在一起。之前有回她堵电梯,八楼的刘大哥跟她理论了几句,结果她赖在刘大哥家门口,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门骂了整整一下午,说刘大哥要非礼她,声音大得街坊四邻都来看热闹。最后还是物业出面,给了她两百块钱才把她劝走。所以这次大家一看她这架势,都知道没法讲道理了。有人急得直跺脚,皮鞋跟在电梯地板上磕出‘噔噔’的响;有人拿出手机看时间,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一片焦急;还有人小声嘀咕着‘真是倚老卖老’,但谁也不敢大声说,就怕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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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只能爬楼梯了
李强问道,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楼梯扶手粗糙的表面。
可不嘛。
老王点点头,烟灰又落了些在裤腿上。最后大家没办法,只能叹着气往楼梯口走。张婶攥着孙子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
张妈真是坏大事,只顾自己家孙子。;穿西装的年轻男人踢飞脚边的饮料瓶,玻璃瓶撞在消防栓上发出清脆声响;戴棒球帽的小伙子更是气得直拍栏杆,金属撞击声在楼道里回荡。有人边走边叹气,有人还回头瞪那老太太一眼。谁知道众人刚到一楼,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跟打雷似的,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紧接着就是金属扭曲的刺耳声,电梯直接从七楼掉下来了。
我的天……
李强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皮肤,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
后来几个人合力撬开变形的电梯门,那门被撬得‘嘎吱’响,跟要散架似的。当时见到老太太和孩子还有气,孩子嘴里还哼哼唧唧哭喊着疼,众人赶紧拨打了
120急救电话,还有119消防人员。
老王掐灭烟头,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烟蒂被捏得扁扁的。结果救护车在路上被堵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路上堵车
不是堵车。
老王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赶紧压低,像怕被什么人听见,他凑近李强,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悚。是被一辆车故意别着!救护车鸣笛他也不让,反而越开越慢,跟散步似的,最后直接停在路中间,把路堵得死死的。救护车司机急得把头伸出窗外骂,那车司机也不搭理。等交警来了疏通开,本来几分钟的路程硬是半个小时才到,那时候人早就没气了,孩子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
李强攥紧拳头,指骨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起:这司机是畜生吗就该千刀万剐!
他是死了。
老王看着李强惊愕的脸,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辆车的司机,就是老张。
楼道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着穿过防盗网,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哭泣。李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胸口闷得像要炸开。
那这岂不就是自己亲手将自己的亲生母亲与儿子给害死了李强缓了许久满是惊讶的说道。
他哪知道,自己故意拦住的救护车,要救的是他亲妈和亲儿子。
老王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他靠在墙上,肩膀微微垮塌下来。等他在交警队处理完纠纷,赶到医院看到太平间里的人,当场就崩溃了,跟疯了似的,谁拉都拉不住,开车冲出去的时候,脑子估计已经不清醒了,车轮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音。
李强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后背传来一阵凉意,快递盒里的图钉硌得他生疼,他却浑然不觉。这……
这也太……
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还没完呢。
老王蹲下来,视线与李强平齐,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你知道那电梯为什么会掉下来吗
李强茫然地摇头,眼神空洞。
老张是咱们小区的物业经理。
老王的语气带着嘲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去年三月开始,电梯故障就跟约好了似的扎堆冒头。头一回是
3
月
15
号,2
号楼电梯突然卡在
12
楼,把送快递的小哥困了整整四十分钟;没过半个月,5
号楼电梯下行时剧烈抖动,轿厢顶灯忽明忽暗,吓得带孩子的李姐腿都软了。最离谱的是七月中旬,一周内连续三次出现钢丝绳打滑,业主群里天天炸锅。大家反复强调钢丝绳锈迹斑斑、毛刺扎手,要求紧急维保。结果倒好,老张收了物业费,转头就提了辆锃亮的新车,天天在小区里招摇过市,把电梯安全抛到九霄云外。结果这下好了......
李强想起上个月的惊魂时刻。那天暴雨刚过,他抱着一箱文件走进电梯,金属轿厢里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味。按下
18
楼按钮的瞬间,电梯突然剧烈震颤,顶灯开始明灭闪烁,像濒死之人的呼吸。钢丝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无数指甲在抓挠金属,紧接着轿厢毫无预兆地剧烈下坠半米,他手中的文件如雪花般纷飞。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李强拼命拍打紧急呼叫按钮,却只传来电流杂音。手机信号格在电梯金属壁的包裹下疯狂跳动,最终熄灭成空白。被困的半个小时里,电梯内温度急剧攀升,他能清晰听见头顶钢丝绳因锈蚀而发出的
咔咔
断裂声。当他第八次拨通物业电话时,听筒里传来的不耐烦回应混着背景麻将声,与电梯里令人窒息的闷热交织成噩梦。
报应啊。
李强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还有更邪门的。
老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灰尘扬起又落下。你刚才问五口人,现在才死了四个,对吧
李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难道老张他媳妇也……
老张爸也是那一天早上中毒抢救无效没的对吧。
老王往楼上瞥了一眼,眼神复杂。你知道是怎么中毒的么是吃了盘毒腊肠。
毒腊肠
李强皱起眉,眉头拧得更紧了。
说来你可能不信。
老王叹了口气,长长的叹息声在楼道里回荡。那天张妈拎着帆布兜下楼,看见长椅空着就坐下了。她总爱挑那块掉漆的地方坐,说是磨得光滑,不硌屁股。那天风大,她刚掏出菜篮子,就瞧见红色塑料袋被风卷到脚边
——
油亮的腊肠在袋里鼓着,包装上印着卡通小猪,花花绿绿的。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张妈盯着包装袋犯了愁,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她心里直嘀咕,谁家孩子这么浪费这看着可比超市卖的还精致。又想着要是丢在这儿,被野猫野狗叼走就浪费了,怪可惜的。她攥着塑料袋来回摩挲,那层油膜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见左右没有人就将那些毒腊肠塞进菜篮,也不管有没有失主来找,急冲冲的就往家里跑,这不晚上就切一盘给老张父亲当作下酒
——
反正包装上印着‘熟食’两个大字,总不会是坏东西。
谁承想做饭时切了盘当下酒菜,老张爸也没问问这些腊肠的来历,就一口吃下去。老张爸刚准备夹第二筷子送进嘴,就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了,当天晚上就打电话送医院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人没了......
谁那么缺德啊,在公共区域放毒腊肠
老王突然噤声,喉间发出干涩的气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后来查监控才知道,是老张爸见不惯小区内的流浪猫流浪狗,说是小区流浪猫狗整夜叫唤吵得他睡不好觉,那些猫狗一到晚上就蹲在窗台下,眼睛亮得吓人,自己偷偷在网上买的毒饵。他就想下狠手将那些流浪猫流浪狗都毒死,小区内的那些流浪猫狗吃没吃不知道,结果反倒是他自己先吃上了了,哎......
啊
满脸吃惊的李强连忙说道,他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那种毒药第一时间应该是毒不死人才对,难道又是因为没送医院耽误了
送了,第一时间就送了。
老王的声音透着无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上的裂缝。老张媳妇是附近医院的主治医师,当时就给拉到她们医院了,车开得飞快,轮胎在地上都打滑了,还是老张自己送的。
李强刚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又听见老王说:本来那天晚上没什么事,洗完胃之后病情稳定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又复发了,结果不仅没治好,反而被治死了。
怎么会
李强不解,他往前挪了挪身子,自己人在医院,还是主治医师……
这就得从老张儿子说起了。
老王的表情变得古怪,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孩子可不是一般的淘,简直是个混世小魔王。就说上个月,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弹弓,站在自家阳台上,把三楼王阿姨刚买的多肉盆栽打得稀碎,花盆碎片噼里啪啦往下掉,差点砸着路过的行人。还有大前天中午,他趁着保安换岗的空当,溜进小区健身区,把健身器材的螺丝全给拧松了,害得张大爷锻炼时摔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更过分的是,上回还把四楼李奶奶晒的被子扔楼下泥坑里了。可每次闯了祸,他爸妈都护在前面,不是说
孩子小不懂事,就是塞点钱了事,久而久之,这孩子越发无法无天,淘气的花样也是层出不穷。这不前两天晚上又溜到地下车库,手里握着个生锈的铁钉,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挨个车胎戳过去,噗嗤噗嗤
的漏气声听得人直冒冷汗,完了还嫌不够,在车身上划了好几道狰狞的印子。
李强更糊涂了:这跟他爷爷的死有什么关系
被扎车辆当中有一个是辆滴滴车。
老王解释道,他伸出手比划着,车主那天接了个订单,早上要去接个客人去医院。结果出门时碰上老张妈堵电梯,只能爬楼梯,他那胖身子爬楼梯呼哧呼哧的,到车库又发现车胎瘪了,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扁平的车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机从指间滑落又被慌乱接住,听筒里传出客人不耐烦的质问,他涨红着脸,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气得发颤:实在对不住,我...
我车出问题了...
只听他在那一个劲的给人道歉,最后只能取消订单了,那人挂断电话后,他一脚踹在保险杠上,金属碰撞声混着压抑的咒骂在空旷的车库回荡。
李强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像团解不开的线:那个客人……
是他们医院的医生,正好是老张媳妇科室的。
老王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宿命的味道。那医生本来要去上班,结果被耽误了,又赶上早高峰打不到车,路边的出租车全满着,他站在路边急得团团转,只能打电话到医院请假说晚点到,让有急诊先找主治医师。
老张媳妇她……
她是花钱进的医院,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得很。
老王的语气带着鄙夷,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平时碰到难搞的病人都推给那个同事,自己就开开药,写写病历。结果那天同事来不了,她公公又正好是那种急症,当病症复发时她公公的脸色紫得跟茄子似的,她只能硬着头皮上,手都在抖,拿手术刀都拿不稳。
楼道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夕阳慢慢沉了下去,将最后一丝光亮也带走了。李强觉得浑身发冷,像掉进了冰窟窿,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
最后人没救回来,她还在抢救室门口跟护士吵架呢,嫌护士递器械慢了,声音大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老王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说:就在她攥着护士白大褂的手指关节泛白,把‘废物’二字咬得粉碎时,手机突然在包里发出尖锐的震动。她掏手机的动作带翻了墙角的导诊牌,屏幕亮起的瞬间,医院顶灯在‘老张妈’三个字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他用食指蹭了蹭干涩的嘴唇:电话接通那刻,她脸上的血色像被抽水泵瞬间吸走,握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可控地颤抖,指甲在金属外壳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有人说她当时连喊了十七声‘不可能’,每一声都比心电监护仪的警报更凄厉,直到膝盖重重磕在瓷砖地上,才把后半句话闷在喉咙里。
稍作停顿,老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眼神也柔和了些:然后就跟疯了一样,开车往自家小区的方向冲,在环城路上超速逆行,当时的车速那叫一个快,都快赶上在高速上飙车了,最后撞车人没了……
李强猛地想起什么,声音发颤,像被冻住了一样:她撞的那辆车……
老王看着他,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叮咚,答对了。就是她丈夫老张的车!
夕阳将最后一点碎金般的余晖泼洒在楼道斑驳的铁栏杆上,折射出扭曲的光斑。这些光斑顺着墙皮剥落的裂缝游走,在泛黄的墙面上堆叠出层层叠叠的暗影。那影子像是被岁月拉长的叹息,又似无形的锁链,将楼里居民的悲欢离合紧紧缠绕,锁住了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故事。
李强僵立在单元门前,八月正午的阳光将斑驳墙面上的封条晒得发白,封条上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命运的齿轮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动的是老张妈第一次用马扎堵电梯门时是老张无视业主投诉时还是那个孩子扎破车胎的瞬间还是老张爸在小区公共场所放置毒腊肠没人说得清。但所有人都知道,当最后一声撞击响起时,那个看似庞大的家庭,早已被自己种下的因果,碾成了粉末,消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