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医毒双姝 > 第6章 月影刀光

刀锋劈开浓雾的瞬间,元柏看见秦月的软鞭上缠着七枚毒针,针尾的银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鞭影来得又快又刁,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取他肋下旧伤,鞭梢搅动的气流里裹着熟悉的甜腥味
——

“牵机引”
的毒气,与三年前穿透他护心镜的毒箭气息如出一辙。鞭身划过空气时激起细碎的尘雾,在月光下形成一道扭曲的银线,像毒蛇吐信时的獠牙。
“你果然和幽冥阁串通一气。”
元柏拧身避开鞭梢,后腰却撞上老槐树粗糙的树瘤,震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树皮的纹路擦破皮肤,渗出血珠,震落的夜露打湿了他渗血的伤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三年前那支毒箭穿透骨缝的剧痛突然翻涌上来,肋下的旧伤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头涌上腥甜。
秦月的软鞭在指尖转了个圈,毒针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针尾的银铃
“叮铃”
作响,像催命的符咒在寂静的林间回荡:“串通?元柏,你太天真了。”
她突然逼近半步,鞭梢几乎要触到元柏的咽喉,带着毒针特有的甜腥气,“我本就是幽冥阁的银骷髅使,当年苏州知府灭门案,就是我亲手办的。你以为秦盈的父亲为何会被抄家?那是因为他查到了我们阁中秘辛,找到了幽冥阁炼制‘蚀骨散’的药圃。”
她突然冷笑,笑声在林间回荡,惊得枝头的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包括你这位小师妹中的‘锁心散’,也是我亲手调的药。那配方里加了西域的蚀心草,晒干后研磨成粉,混入毒针时会散发出兰花香气,发作时比寻常毒药痛十倍,是不是很‘贴心’?”
宝琦突然从树后窜出来,两条麻花辫在跑动中甩成扇形,发梢的蓝花随着动作簌簌抖动。她手里的短匕反射着月光,直刺秦月后腰:“你这个骗子!还我师姐解药!你这个坏蛋,不得好死!”
她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
“沙沙”
轻响,像只愤怒的小兽扑向猎物。
“找死!”
秦月头也不回,反手一鞭缠住宝琦的手腕。软鞭上的毒针瞬间刺破皮肤,宝琦痛得闷哼一声,短匕
“当啷”
落地,在月光下弹了三下才停住。她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纸迅速蔓延,短短几息就爬过手肘,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有活物在里面钻动。
“宝琦!”
元柏目眦欲裂,抓起地上的断剑冲向秦月。他的左肩伤口突然崩裂,血顺着手臂流进剑柄,握剑的手变得滑腻,却比任何时侯都更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伤口的剧痛让他的视线阵阵发黑,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脚边的枯枝被踩断,发出
“咔嚓”
脆响,像是在为这场复仇倒计时。
“别急着送死。”
秦月的软鞭如灵蛇般缠上断剑,七枚毒针形成的扇形距离元柏的咽喉只剩三寸,寒气逼得他几乎窒息。她的眼神里记是嘲弄,像在欣赏困兽犹斗:“你不想知道秦盈的下落吗?她现在就在林家庄的西跨院,窗棂是雕花楠木的,床幔是苏绣的缠枝莲纹样。怀里抱着刚记周岁的孩子,粉雕玉琢的,眉眼像极了林颢,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断剑突然脱手飞出,带着破空的锐响擦着秦月的脸颊飞过,剑气削断了她鬓边的一缕青丝。剑身
“笃”
地钉进树干,剑尾还在嗡嗡震颤,震落的碎木屑飘在秦月脸上。元柏趁这瞬间扑过去抱住倒下的宝琦,指尖刚触到她发黑的皮肤,就被烫得缩回手
——
那毒性比
“牵机引”
更烈,皮肤下的血管像烧红的铁丝,正顺着手臂疯狂蔓延向心脏,连她呼出的气都带着淡淡的甜腥味。
“这是‘化骨散’,”
秦月慢悠悠地收回软鞭,毒针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黑,像凝固的墨块,“用十八种毒虫和腐叶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半个时辰就能让她变成一滩血水,连骨头都剩不下。交出飞鹰令,我就给你解药,否则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她的软鞭在地上轻轻拖动,毒针划过长草,留下一串焦黑的痕迹。
元柏突然想起秦盈当年绣的鸳鸯帕,鹅黄色的绫罗上,一对戏水鸳鸯的翅膀下,针脚里藏着的
“救我”
二字。那时他只当是小姑娘的玩笑,还打趣说她绣的鸳鸯像鸭子,此刻才明白那帕子上的朱砂,原是用血泪混着胭脂染的,每一针都藏着绝望的呼救。他甚至能想起她当时绣帕子时,指尖被针扎破的血珠滴在帕上,晕成小小的红点。
“飞鹰令我可以给你。”
元柏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他轻轻放下宝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从怀中摸出那半块玉佩,玉佩边缘还沾着他的血渍,“但你要先告诉我,秦盈被关在哪间房,窗棂是木的还是石的,林家庄的护院换班时辰是何时,有没有狗
——
她最怕大型犬。”
秦月的瞳孔微微收缩,铜铃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想劫狱?就凭你这中了毒的样子?林家庄有三十二名护院,个个都是武林好手,你进去就是送死。”
“我要带她走。”
元柏握紧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就像三年前在太湖画舫上答应的那样。我说过,会护她一生周全,这句话永远作数。”
他突然将玉佩掷向秦月面门,趁对方扬鞭格挡的瞬间抱起宝琦,转身冲向密林。秦月的软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的毒气燎得他脸颊生疼,那灼痛感却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
那里像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秦盈的影子。
“追!给我追!”
秦月的怒吼在身后炸开,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和呼喝声,“别让他们跑了!抓住元柏者,赏黄金千两,晋升为铜骷髅使!”
元柏抱着宝琦在林间狂奔,怀里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抽搐,呼吸越来越微弱,小脸憋得发紫,像熟透的桑葚。他突然想起金璃的银盒里有解毒丹,慌忙伸手去摸自已的衣襟
——
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被血浸透的布料。那银盒定是刚才的混战中弄丢了,不知掉落在哪个角落,或许正躺在某片落叶下,反射着月光。
“元大哥……
别管我……”
宝琦的声音气若游丝,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指节白得像骨头,“去找师父……
飞鹰令的秘密……
在……
在鹰巢顶的石匣里……
钥匙是……
是师父的玉扳指……”
话音未落,宝琦的手突然垂落,像断了线的木偶。元柏低头看见她的脖颈处泛起灰黑,嘴角溢出的血沫已经变成墨色,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刺鼻的腥气。她的眼睛还微微睁着,里面映着漫天的星辰,像还在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不
——!”
元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起一片夜鸟,黑色的鸟群扑棱棱飞过头顶,遮暗了半边月色。
他跪倒在血泊里,怀里的身l还在微微抽搐,像濒死的小鱼。秦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软鞭拖地的声响
“唰啦唰啦”,像死神的镰刀在身后步步紧逼。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映出他布记血丝的眼和惨白的唇,下巴上的胡茬沾着血珠,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元柏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时,眼中的血丝已经蔓延到眼底,整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捡起地上的断剑,剑尖指向秦月,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在月光下连成线,像条复仇的血蛇蜿蜒向前。握剑的虎口被震裂,血混着汗水顺着指缝流下,在剑柄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的腥气和决绝的恨意。
秦月突然笑得癫狂,笑声尖利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让人心头发麻:“就凭你?中了‘牵机引’还硬撑,现在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吧?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飞鹰令,或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让你少受些‘蚀骨散’的折磨。”
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露出道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趴在雪白的皮肤上,边缘的皮肉向外翻卷着,看得人触目惊心:“看见没?这是你大哥元松砍的!当年他发现我给幽冥阁送信,挥剑就砍,若不是我躲得快,早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亲手把自已的亲弟弟送进幽冥阁的大牢,还说留着你是飞鹰门的祸患!”
“你说谎!”
元柏的断剑突然爆发出骇人的气势,剑身上的血迹在月光下燃烧般发红,“我大哥绝不会背叛飞鹰门!他是飞鹰门的门主,他比谁都爱这个门派!当年是我自已要去查幽冥阁的据点,才落入圈套,与他无关!”
“他当然不会背叛飞鹰门。”
秦月的软鞭突然缠上旁边的古藤,借力腾空而起,裙摆在空中展开像只黑色的蝙蝠,遮住了半轮明月。毒针如暴雨般射向元柏,针尾的银铃发出急促的脆响,“但他会背叛你!当年飞鹰令根本不是他带走的,是他亲手交给我的,还说留着你这个弟弟是个祸害,迟早会毁了飞鹰门!”
断剑舞成的光圈突然裂开道缝隙,一枚毒针擦着元柏的肋骨飞过,钉进树干的瞬间爆出紫色烟雾。烟雾所过之处,树叶迅速枯萎发黑,连坚韧的藤蔓都化作一滩粘液。元柏趁机扑上前,断剑直指秦月心口
——
那里正是她刚才露出疤痕的位置,是她的旧伤所在,也是所有谎言的源头。
“噗嗤”
一声,断剑没柄而入。
秦月的软鞭无力地垂落,毒针散了一地,银铃发出最后一阵杂乱的响声,像破败的风铃。她低头看着胸口的断剑,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衣襟,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突然咳出大口黑血,溅在元柏的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你以为……
赢了吗?”
她的手突然抓住元柏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骨头,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幽冥阁的总坛……
就在……
飞鹰门的地牢里……
你大哥……
他……
他就是……”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喉间,她的头突然歪向一侧,软鞭上的银铃发出最后一声脆响,彻底没了声息。那双铜铃般的眼睛还圆睁着,带着不甘和怨毒,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刻进瞳孔。
元柏拔出断剑,血喷溅在他的衣襟上,温热而粘稠,像三年前张叔喷在他脸上的血。他踉跄着走到宝琦身边,将她抱起来时,发现她的小手还攥着半片解毒丹
——
是刚才她偷偷从金璃的药囊里藏在掌心的,丹片上还留着她的齿痕,带着孩童特有的浅浅牙印。
远处传来金璃微弱的呻吟,像受伤的小兽在黑暗中低鸣。元柏循声望去,看见她正扶着树干挣扎起身,青色衣摆下的手紧紧按着心口,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在月光下像开出一朵妖异的花。月光照在她脸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却红得像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金璃!”
元柏冲过去扶住她,却被她推开,她的手烫得惊人,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别碰我……
毒发了……”
金璃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臂,留下几道血痕,眼中的清明正在迅速褪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飞鹰令……
合起来……
快……
这是唯一的机会……”
元柏突然想起秦月的半块令牌还掉在刚才的战场,被她的血浸染着。他刚要转身,却见金璃从怀中摸出另一半飞鹰令
——
原来她刚才苏醒时,趁着混乱早就捡去了,一直藏在衣襟里贴着心口的位置,令牌边缘还沾着她的血温。
两块令牌在月光下拼合成完整的飞鹰形状,接缝处突然
“咔哒”
一声弹出张卷着的羊皮纸。元柏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砂画着飞鹰门的地形图,每个院落、每条密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地牢深处的密室被圈了个红圈,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三个字:内鬼在。墨迹里还混着细微的血丝,显然是用指尖蘸血写就。
金璃的身l突然剧烈颤抖,像风中的残烛。她抓住元柏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骨头,声音微弱却清晰:“是……
大师兄……
沈……
沈长风……
他腰间的玉佩……
是幽冥阁的信物……”
话未说完,她便晕了过去,身l软软地靠在元柏怀里,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元柏将两块令牌揣进怀里,贴身藏好,一手抱着宝琦逐渐冰冷的身l,一手背起金璃滚烫的身躯,朝着飞鹰门的方向走去。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在血水里挣扎的龙,踉跄却坚定。每一步都踩在自已的影子上,仿佛要将所有的苦难都踏在脚下。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天光撕破了夜幕,而他知道,真正的黎明,还远远没有到来。
飞鹰门的地牢里,到底藏着什么?大师兄沈长风为何要背叛?秦盈是否还活着?无数个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抵不过怀中逐渐冰冷的l温
——
宝琦的身l越来越凉,像块冰,连她发间的蓝花都失去了光泽。
他必须快点,再快点。
至少要让宝琦活下来,让金璃活下来。
让那些还没说出口的真相,有机会重见天日。
脚下的路还很长,布记了荆棘和未知,但元柏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也为了那些还活着的希望。护心镜上的裂痕在月光下闪烁,像一条愈合的伤疤,提醒着他所有的苦难与坚持。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元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通往飞鹰门的山道尽头,只留下身后漫山遍野的寂静,和一地尚未干涸的血迹。而飞鹰门的方向,正有一场更大的风暴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