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开局便是穿越
眩晕感像一把迟钝的凿子,一下,又一下,顽固地在我脑仁里挖掘。意识沉沉浮浮,每一次挣扎着想要浮出漆黑的水面,就被一股粘稠的力量狠狠拽回深渊。最后,那混沌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刺眼的白光蛮横地捅了进来。
我猛地睁开眼。
呼吸一滞。
没有古籍修复室熟悉的樟木香气和纸张的微尘,没有窗外那棵老槐树婆娑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纯粹的、非人的质感。身下是某种硬质合成材料,光滑得没有一丝温度,硌着骨头。视野所及,是银灰色的金属墙壁,流动着幽蓝色的数据光带,像血管里奔涌着冰冷的数字血液。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外,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影脚步匆匆,面容模糊在无菌灯光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高压电特有的、微弱的臭氧味道。
这绝不是地球。至少,不是我所知的二十一世纪。
呃……喉咙里挤出一声干涩的呻吟,挣扎着想坐起。手腕和脚踝处传来冰冷的束缚感——是某种材质奇特的柔性束带,牢牢地将我固定在冰冷的台面上。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空间的宁静。
呜——呜——呜——
红光!铺天盖地的、急促闪烁的猩红警报灯,瞬间淹没了室内原本幽蓝的数据流,将整个银灰色空间涂抹上一层不祥的血色。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的电子合成音在头顶疯狂盘旋,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警告!收容单元A-7发生突破!精神污染实体‘哀恸者’已确认逃逸!污染等级:伽马级!重复,污染等级:伽马级!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执行‘堡垒’协议!安保小组,最高威胁响应!最高威胁响应!
伽马级精神污染实体收容突破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意识上,陌生而充满致命的气息。我像个被强行塞进科幻恐怖片片场的道具,除了徒劳地挣扎和加深的恐惧,什么也做不了。
观察窗外,一片兵荒马乱。刚才还步履匆匆的白大褂们此刻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尖叫着、推搡着冲向厚重的合金安全门。沉重的门闸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轰然落下,将外面的混乱隔绝成模糊的背景噪音,也将绝望彻底封死在这个冰冷的观察室里。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没过顶心。我被遗弃了。遗弃在这个闪烁着致命红光的囚笼里,和一个名为哀恸者的伽马级怪物一起。
彻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降临。
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某种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被强行抽离。光线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吞噬,变得粘稠而晦暗。坚固的金属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疯狂地撕扯、挤压。空气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陈年墓穴深处的腐土和铁锈混合的腥气。
咯咯…咯咯咯……
令人头皮炸裂的声音,像是骨骼在腐朽的关节里强行摩擦,又像是压抑了无数岁月的、充满恶意的笑声,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来了!
恐惧像冰水灌顶,我猛地侧头看向观察窗的方向。合金门闸厚重的边缘缝隙里,一丝丝粘稠、污浊的青灰色雾气,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正顽强地、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它们在空中扭曲、汇聚,速度越来越快,勾勒出一个模糊而扭曲的人形轮廓。
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蠕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充满纯粹恶意的维度。轮廓的边缘极不稳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不断闪烁着、撕裂着。它无视了物理的阻隔,半个身躯已经流淌进了室内。那双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手,缓缓抬起,五指扭曲伸展,指尖凝聚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我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身体在冰冷的束缚带下筛糠般抖动着。思维彻底冻结,只剩下最原始的、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生物本能——僵直,等待被吞噬。
救……救命啊!一个带着哭腔的、极度变调的尖叫突然在角落里炸响。
我猛地循声望去。之前完全没注意到,在观察室一个堆放着杂物的阴暗角落,竟然还蜷缩着一个研究员!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白色制服,但此刻那白色已被蹭满了污迹。他大概是在警报响起时慌乱中躲到了这里,以为能逃过一劫。此刻,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双腿胡乱蹬踹着地面,徒劳地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脸上涕泪横流,写满了崩溃的绝望。
2
念金刚经有效
那青灰色的、由冰冷恶意凝聚的实体,似乎被这绝望的尖叫和鲜活的恐惧所吸引。它那模糊头颅上那片蠕动的黑暗,极其缓慢地转向了角落。凝聚着极寒的手,放弃了原本似乎要抓向我的动作,转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伸向了那个瑟瑟发抖的研究员。
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是优雅的缓慢,却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和绝对的掌控感。那青灰色的指尖,离研究员因恐惧而大张的嘴巴、因窒息感而剧烈起伏的脆弱脖颈,越来越近……
研究员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猛烈地弹动了一下,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不!别过来!别碰我!他嘶哑地尖叫,徒劳地挥舞着双臂,试图阻挡那根本无形无质、却又无比致命的侵袭。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根钢针,刺穿了我僵硬的思维。
要死了!他要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在绝对的恐怖面前彻底蒸发。什么粒子炮,什么声波干扰,什么科学驱鬼…
那些只存在于记忆碎片里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对抗手段,此刻遥远得如同另一个宇宙的传说。能抓住的,只有烙印在灵魂最深处、无数次诵读磨砺出的本能!
喉咙像被砂纸打磨,干涩灼痛,一个嘶哑的、破碎的音节却猛地冲破了恐惧的封锁,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奇异力量,在这个冰冷血腥的空间里炸开:
唵——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伸向研究员脖颈、带着死亡气息的青灰色鬼手,猛地顿在了半空中!它指尖凝聚的极寒似乎都凝固了一瞬。那团蠕动的黑暗头颅,也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意料之外的冲击。
有效!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几乎被冻僵的神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惊愕与怀疑。那深深刻在骨子里的音节,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地下暗河,终于找到了决堤的出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古老而恢弘的韵律,从我颤抖的唇齿间汹涌而出:
唵——嘛——呢——叭——咪——吽——!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金石,在粘稠污浊的空气中激起肉眼可见的涟漪!那不是声波的震动,而是一种纯粹力量的显现。空气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琉璃,随着每一个庄严音节的迸发,荡漾开一圈圈淡薄却无比清晰的金色光晕。
滋——啪!
尖锐的警报声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扼住喉咙,戛然而止!只剩下警报灯还在徒劳地、无声地闪烁着血光。与此同时,观察室内外所有闪烁的屏幕、流淌着数据的仪器面板,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密密麻麻的乱码如同失控的瀑布,疯狂地冲刷着屏幕,指示灯像垂死的蜂群,狂乱地闪烁着,发出短促而绝望的滴滴声。整个空间被一种诡异而破碎的电子噪音所充斥。
嗡——!
窗外传来一声沉闷而巨大的能量充能停滞声,带着令人心悸的震颤。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观察窗外走廊尽头,那台巨大、结构复杂、炮口正闪烁着危险蓝光的粒子武器阵列。它炮口凝聚的刺目蓝光,如同被冻结的冰晶,稳稳地定格在了87%的充能进度条上,再也无法寸进!充能的嗡鸣变成了低沉的、不甘的哀鸣。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突然陷入诡异寂静的观察室内显得格外惊心。
是那个穿着深灰色制服、肩章上有复杂银色纹路、一直站在主控台前指挥的白发女人。她手中那个印着研究所标志的白色陶瓷咖啡杯,此刻在她脚边摔得粉碎,褐色的液体和瓷片溅了一地。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劈中,僵立在原地,一只手还保持着虚握杯子的姿势,微微颤抖着。那张原本因紧张而绷紧、充满权威感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茫然。她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观察室内,盯着束缚台上那个正在念诵着古老音节的我,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风暴。
不止是她。所有能透过观察窗看到室内景象的研究员、安保人员,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奔跑的脚步停下了,操作仪器的手僵住了,张开的嘴巴忘记了合拢。整个研究所的核心区域,陷入了一种比之前警报嘶鸣时更加死寂、更加诡异的氛围。只有仪器乱码闪烁的微光,无声地映照着一张张凝固的、写满惊骇的脸孔。
停!停下!快停下!
嘶哑而尖利的命令打破了死寂。是那个白发女人!她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猛地扑到观察窗厚重的防弹玻璃前,双手嘭地一声狠狠拍在冰冷的玻璃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瞬间发白。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合了狂热、惊疑和某种被侵犯了认知根基的暴怒。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穿透玻璃,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扭曲变形:
你!里面那个人!立刻停止你的声波发射!重复,立刻停止!你念的到底是什么代码哪个频率段的!立刻报告!这是命令!
命令代码频率段
我口中的六字大明咒最后一个音节缓缓消散在空气里,余音似乎还在冰冷的金属墙壁间轻轻回荡。束缚带依旧勒着身体,带来真实的痛感,提醒我这不是梦。整个观察室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那是一种冰冷污秽被高温灼烧后残留的焦糊味,混杂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奇异檀香。空气似乎被彻底清洗过,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恶寒消失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奇异的、空旷的洁净感。
那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研究员,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和极度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完好无损,只有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证明着刚才那濒死的绝望并非幻觉。
而那个名为哀恸者的青灰色恐怖实体……消失了。
不是被轰散,不是被驱离。是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被那六个金色的音节彻底蒸发、净化,没有留下任何残渣。只有束缚台冰冷的金属表面,靠近我手腕附近,残留着几颗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结晶颗粒,比尘埃还小,在头顶猩红警报灯的闪烁下,折射出微弱而纯净的七彩光泽。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看着窗外白发女人那张因激动而扭曲、写满求知欲和命令的脸,看着她身后那些凝固在震惊和混乱中的研究员们,看着那台卡在87%充能的粒子炮冰冷的炮口,再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那几粒几乎看不见的舍利……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微妙的、近乎怜悯的情绪,涌了上来。我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摩擦着,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防弹玻璃,回荡在死寂一片的研究所里:
代码频率段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到极点、也茫然到极点的苦笑,这不是什么代码啊……
我抬起目光,越过那层冰冷的玻璃,望向窗外那个掌控着尖端武器和庞大研究体系的白发首席,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平静和穿透力:
这是《金刚经》啊。
3
科学见鬼
苏菲那声嘶力竭、带着最后赌徒般疯狂的念!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念!
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发出最后的咆哮。这个字在冰冷死寂、物理法则正在瓦解的实验室里炸开,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癫狂。
念!念那该死的代码!念那能干扰哀恸者的未知声波!无论那是什么!念!
她的声音还在冰冷的合金墙壁间尖锐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余韵。与此同时,那团由纯粹混乱和物理崩溃孕育而出的熵鬼,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将它的触须——那并非实质,而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擦除后留下的、不断自我复制和湮灭的漆黑裂隙——伸向主控台的核心!
主控台表面覆盖的强化玻璃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不是碎裂,而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软化,然后无声无息地溶解了!暴露出来的精密电路板、闪烁着微光的能量节点,在接触那漆黑裂隙边缘的瞬间,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连一丝火花都未曾溅起,就彻底消失了,连带着承载它们的金属基底一起,被硬生生抹除出一个边缘不断蠕动扩大的空洞!
嗡——滋啦——!
实验室里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光源——天花板上几盏应急灯——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明灭闪烁了几下,发出几声短促而绝望的电流哀鸣,随即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只有那熵鬼主体所在的位置,那片不断膨胀、吞噬一切的漆黑,反而成了黑暗中唯一能被感知的存在。它像一个不断自我吞噬又自我膨胀的、没有轮廓的伤口,在空间的画布上无声地溃烂。
绝对的黑暗带来的是绝对的死寂。所有仪器的嗡鸣、警报的嘶吼、甚至是人类因恐惧而粗重的喘息,都被这纯粹的黑暗和那无声吞噬一切的怪物彻底吞噬了。时间感、空间感在瓦解。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冰冷的束缚带勒紧皮肉的痛感也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意识仿佛被剥离,漂浮在冰冷虚无的宇宙边缘,唯一的锚点,就是莉亚那一声带着血腥味的、癫狂的念!
念!
是命令,是哀求,是最后疯狂的自救本能。像一道来自深渊的闪电,劈开了我意识中那片冻结的混沌。
没有选择,没有思考的余地。所有属于这个世界的、依靠能量和逻辑的对抗手段,在熵鬼面前都成了可悲的笑话。能依靠的,只有这具身体里烙印的、来自另一个宇宙古老智慧的只言片语。
道德经!《道德经》!
喉咙像是被砂砾堵塞,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灼痛。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生理的极限。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金属和臭氧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如同汲取最后的力量。胸腔剧烈起伏,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分开,一个嘶哑到几乎不成调的音节,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古老韵律,艰难地从齿缝间挤了出来:
道……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在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和死寂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就在这个音节吐出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声波,也非光热。一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感,一种沉寂了万古、包容万象的静,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最轻微的触碰惊醒,骤然降临!
没有光芒,但黑暗不再是吞噬一切的虚无。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浩瀚的场以束缚台为中心,瞬间铺展开来。那弥漫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万物走向腐朽死寂的熵增感,第一次……被撼动了!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那正在疯狂溶解主控台的漆黑裂隙,其边缘那不断蠕动的、自我复制湮灭的擦除过程,猛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瞬,快得如同幻觉,但那种吞噬一切的流畅感,被硬生生地打断了一下!
可……
第二个音节艰难地挤出喉咙,比第一个更清晰一分。
随着这个音节落下,那无形的场骤然变得厚重起来。绝对的黑暗中,束缚台周围的空气,似乎不再是虚无。它开始……流动!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气流,而是某种更本质、更玄奥的运动。
一黑,一白。
两缕气息,如同天地初开时最原始的本源,凭空从我身体两侧的虚空中氤氲而生!那黑,深邃、沉静,仿佛能吸纳一切光芒和混乱;那白,纯净、温润,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和秩序。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纯粹道的某种具象化显现,带着一种超越时间、凌驾于物理法则之上的古老韵律。
它们起初如同薄纱般飘渺,但在我念诵的音节引导下,开始缓缓地、坚定地……相互缠绕!
道……
第三个音节,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
嗡——!
一声奇异的、并非由空气振动产生的低沉嗡鸣,直接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响起!仿佛是整个空间本身在共鸣!
那缠绕的黑白二气骤然加速!如同两条具有生命的灵蛇,彼此追逐、首尾相接!它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轨迹完美地契合着某种宇宙至理!一个清晰、凝练、完美无缺的图案在旋转的核心处瞬间成型!
太极!
一个由纯粹黑白二气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太极图,赫然悬浮在我身前不足半米的虚空中!它直径约有一尺,边缘流转着朦胧的光晕,并非照亮黑暗,而是自身就散发着一种能定义黑暗与光明的本源气息。阴阳鱼眼的位置,是两点深邃到极致的旋涡,仿佛连接着宇宙的起点和终点。它的旋转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违逆的、镇压万古的磅礴大势!
太极图成型的瞬间——
嘶……嘎……
一声从未听过的、刺耳扭曲到极点的嘶鸣,猛地从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熵鬼主体中爆发出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痛苦以及一种被更高位格存在强行定义和束缚的狂暴愤怒!
那无声吞噬一切的熵鬼,第一次发出了声音!这声音本身,就是对它存在根基的剧烈冲击!
它那不断膨胀、试图将整个主控台乃至整个实验室都擦除的漆黑躯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剧烈收缩、膨胀、扭曲!构成它躯体的、那不断自我复制湮灭的漆黑裂隙,此刻像被投入熔炉的劣质金属,疯狂地抖动、痉挛!它试图继续擦除主控台,但动作变得无比迟滞、艰难,仿佛陷入了看不见的、粘稠无比的琥珀之中!它所过之处,空间不再是被抹除,而是被那旋转的太极图散发出的无形力场所强行抚平和定义,留下一种诡异的、被强行缝合后的空间褶皱感!
主控台那不断扩大的溶解空洞,其边缘的蠕动,彻底停滞了!空洞的大小,被死死地固定在了太极图出现前的那一刻!
道可道,非常道……
完整的句子,带着一种古老而悠远的韵律,从我口中流淌而出。不再是嘶哑的挣扎,而是一种沉浸于某种宏大智慧洪流中的自然咏叹。每一个字音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间里,仿佛古老的编钟在时间长河的尽头被敲响。
随着这蕴含大道真意的经文响起,那悬浮的太极图骤然光芒大盛!并非刺眼的光线,而是一种黑白分明的、纯粹到极致的存在感被极度强化!它旋转的速度似乎恒定,但散发出的那股镇压混乱、定义秩序的场,却呈几何级数般暴涨!
嗡——!
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低沉呻吟。肉眼可见的涟漪,以太极图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水波,一圈圈地扩散开去!这涟漪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那股令人窒息的、万物走向腐朽死寂的熵增感,如同烈日下的薄雾,被瞬间驱散、净化!
更令人惊骇欲绝的景象出现了!
那被熵鬼吞噬、已经彻底消失的部分主控台金属结构和几块能量节点板,在太极图光芒最核心的边缘区域,那被抚平的空间褶皱处,竟诡异地……开始浮现出极其模糊的轮廓!像是从虚无中被强行回忆和重构出来!虽然只是瞬间闪烁的虚影,转瞬又归于虚无,但这逆转熵增、从无序中强行提取有序的景象,已经彻底颠覆了物理法则的根基!
嘶——嘎——!!!
熵鬼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扭曲的尖啸!那尖啸声中,充满了最深沉的恐惧和暴怒。它那由漆黑裂隙构成的庞大躯体疯狂地扭动、挣扎,试图挣脱那无形太极力场的束缚。每一次剧烈的挣扎,都让周围的空间发出玻璃即将破碎般的咔嚓声,裂开一道道细微的、闪烁着混乱色彩的虚空裂痕!它像一头落入天罗地网的洪荒凶兽,在做着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困兽之斗!
束缚着我的柔性束带,在太极图那磅礴而柔和的力量场冲刷下,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细碎的、灰白色的粉末,簌簌落下。身体骤然一轻,但我并未移动分毫。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精神,都沉浸在那古老经文的韵律之中,与那旋转的太极图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我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人,而成为了某种宏大宇宙意志在这个崩溃节点上的一个微小……缺关键的支点。
名可名,非常名……
经文继续流淌。太极图的旋转似乎带上了一种奇妙的韵律感,黑白二气的流转更加圆融无碍。那镇压混乱的场不再仅仅是刚猛无俦的镇压,更带上了一种润物无声的化解之力。
熵鬼那疯狂扭动挣扎的躯体,在这股化解之力下,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它躯体边缘那些不断自我复制湮灭的漆黑裂隙,其狂暴的频率开始急剧下降。那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颜色开始变得浑浊、黯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稀释和中和。它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构成躯体的裂隙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明灭闪烁,变得极不稳定。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当这阐述本源与化生的经文响起时,太极图中心那两点深邃的阴阳鱼眼,骤然亮起!左眼(代表阴)的黑点,散发出一种吸纳、包容、归寂的深邃引力;右眼(代表阳)的白点,则迸发出纯净、创造、赋予秩序的温润光芒!
两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却又真实存在的无形射线,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命中了熵鬼那混乱核心!
嘶……呜……
熵鬼最后的挣扎戛然而止。那一声尖啸如同被掐断了喉咙,变成了低沉、绝望的呜咽。它那庞大的、由混乱裂隙构成的躯体,如同被投入强效凝固剂的墨汁,骤然停止了所有蠕动和湮灭!从边缘开始,那漆黑的墨色迅速失去活性,变得如同冷却的火山岩般灰暗、死寂。凝固的过程由外而内,如同瘟疫般蔓延,所过之处,裂隙被强行冻结,混乱被彻底封印!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那令整个尖端实验室束手无策、让物理法则崩溃的恐怖熵鬼,竟然……凝固成了一尊庞大、扭曲、却彻底失去了所有活性的灰黑色雕像!它保持着最后挣扎的狰狞姿态,被硬生生地冻结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没有消散,而是被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强行终止了其存在的状态,化作了时空琥珀中的一尊诡异标本!
整个实验室,陷入了一种比之前熵鬼肆虐时更加死寂的诡异气氛。
绝对的黑暗依旧笼罩着一切,只有那悬浮的、缓缓旋转的太极图,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黑白光辉,成为这死寂空间中唯一的光源和存在核心。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镇压万古的宁静气息。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自己那因高度精神集中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鼓般的搏动声,在这片被太极图光辉笼罩的绝对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震耳欲聋。
束缚带化成的粉末还残留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视线艰难地穿透这片被太极图黑白光辉定义出来的有限空间,投向主控台的方向,投向莉亚刚才声音传来的位置。
黑暗如同凝固的墨块,但在太极图那黑白分明的、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光辉映照下,并非绝对的不可视物。光线以一种违反物理直觉的方式存在着,不是照亮,而是直接显现出事物的轮廓和本质。
莉亚站在那里。
深灰色的首席制服包裹着她,肩章上的银色纹路在太极图那奇异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芒。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时间遗弃的、用最坚硬的花岗岩雕琢而成的塑像。她的双手,还保持着之前死死抓住主控台边缘的姿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的青白色,深深地嵌入了某种合成材料的边缘,甚至勒出了细微的凹痕。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目睹神迹的狂喜,甚至没有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和命令式的疯狂。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彻底的、死水般的空白。那张平日里因严谨和权威而显得线条分明的脸,此刻像一张被强行抹去了所有情绪的白纸,只剩下空洞的轮廓。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血丝,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失焦地凝固在虚空之中,凝固在我身前那缓缓旋转的、散发着永恒宁静气息的太极图上。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着,似乎想呐喊,想质问,想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但喉咙里却像被塞满了滚烫的铅块,连一丝最微弱的呜咽都无法挤出。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震颤,从她僵直的身体最深处传递出来,让那深灰色的制服衣料在绝对死寂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秋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摩擦声。
哐当!
一声沉闷的、带着碎裂声响的撞击,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莉亚手中一直死死抓着的、那个特制的、能承受高强度冲击的合金数据板。此刻,它从她那只因过度震惊和脱力而微微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它并没有摔在想象中坚硬的地面上,而是砸在了之前熵鬼疯狂溶解主控台时留下的、那个被太极图力量强行冻结和抚平的边缘。
数据板坚硬的合金外壳撞击在那片呈现出诡异空间褶皱的区域,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古怪的碎裂声。它没有弹起,而是诡异地停留在撞击点,然后,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外壳开始无声地软化、变形、碎裂……以一种比自由落体缓慢得多、也诡异得多的方式,向下流淌和溶解。最终,它变成了一堆闪烁着微弱电火花的、冒着青烟的、不成形状的金属和硅基残渣,堆在那片被抚平的空间褶皱边缘,像一个丑陋的、昭示着某种法则被强行扭曲后的伤疤。
然而,这堆残骸并非唯一的焦点。
就在这堆冒着青烟的残骸旁边,那片被抚平的空间褶皱上,一点微弱却异常刺目的光芒,顽强地穿透了太极图的黑白光辉,映入了苏菲那空洞死寂的眼瞳深处。
那是数据板碎裂前,最后显示在屏幕上的东西。
不再是铺天盖地、令人绝望的猩红警报。
不再是疯狂跳动的、象征着失控的、指向无穷大的熵值曲线。
甚至不是代表安全或待机的蓝色或绿色。
那是一种……从未在壁垒研究所任何监测系统上出现过的颜色。
一种纯粹的、充满生机的、象征着万物勃发的——翠绿!
一个极其简洁、却蕴含着颠覆性意义的符号,静静地悬浮在那片纯净的翠绿背景中央。
那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由柔和光线构成的——太极图案!
4
苏菲感官受到冲击
翠绿的光映在莉亚死水般的瞳孔里,像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终于激起了第一圈微弱的涟漪。
她那因极度震惊和认知崩塌而彻底冻结的声带,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那不是语言,不是尖叫,甚至不是呜咽。那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的、带着撕裂感的、破碎的气音,混杂着牙齿无法控制地剧烈磕碰的咯咯声:
不……不可能……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冻土里艰难地撬出来,带着灵魂被碾碎的绝望和茫然,熵增……法则……逆转……被……被强行……定义……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堆冒着青烟的残骸上,钉在那片翠绿的光芒和那个微小的太极符号上。然后,她的视线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艰难地抬起,再次投向那悬浮于束缚台上方、缓缓旋转、散发着永恒宁静气息的巨大太极图。
那巨大的、由纯粹道韵构成的太极图,此刻正随着我口中流淌出的古老经文,发生着微妙而震撼的变化。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经文如同清泉流淌,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宇宙运转的节律。那旋转的太极图,在咏诵到观其妙时,其边缘流转的黑白光晕骤然向内收敛,整个图案变得愈发凝实、内敛,仿佛宇宙收缩到了奇点之前的那一瞬永恒,散发出一种无的极致玄奥,包容万物却又空无一物。而当观其徼的音节落下,黑白二气又猛地向外舒张,阴阳鱼流转间,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万物兴衰的微缩景象在光晕中一闪而逝,展现出有的纷繁边界与生灭规律。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显现,更是大道真理的直接演绎!是道在物质层面的具象化呼吸!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随着这阐述有无同源的经文,太极图中心的阴阳鱼眼骤然亮到极致!两点深邃的旋涡仿佛沟通了某种本源,两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无形道韵,不再是射线,而是如同两条活过来的黑白游龙,猛地从鱼眼中电射而出!
这一次,它们的目标不是那已被彻底冻结的熵鬼残骸。
它们的目标,是这片被熵鬼肆虐后,物理法则被严重扭曲、空间结构布满褶皱和伤痕的实验室本身!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共鸣响彻空间,并非来自空气,而是来自构成这间实验室的每一寸金属,每一块能量回路,甚至……是空间结构本身!
那两条黑白游龙所过之处,景象堪称神迹!
主控台上,那个被熵鬼溶解出的、边缘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参差不齐的巨大空洞,其边缘那些疯狂蠕动、试图继续溶解的空间褶皱,在黑白游龙掠过时,如同被最高明的织女用无形的丝线瞬间缝合!褶皱被强行抚平,参差的边缘如同时光倒流般迅速生长出新的、光滑的金属结构!不是修复,而是如同橡皮擦抹去了错误的痕迹,让被擦除的部分,按照其应有的秩序和形态,被强行从虚无中定义和重构出来!
更令人心神俱裂的是那些散落的物品!
之前被熵鬼力量波及而漂浮在空中、或散落在地上、形态扭曲崩坏的仪器零件、断裂的线缆、甚至一只被某种力量拧成麻花状的合金杯——在黑白游龙蕴含的道韵扫过时,它们如同被按下了绝对精准的倒带键!
扭曲崩坏的零件在空中自行解体,然后如同被无形的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重新拼合,严丝合缝地恢复原状!断裂的线缆端口精准地对接到一起,断口处闪烁着微弱的能量火花,瞬间弥合如初!那只拧成麻花的合金杯,更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众目睽睽之下自行旋转、舒展,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金属延展声,硬生生地从一团废铁变回了光滑完美的杯体,当啷一声轻响,稳稳地落回它原本应该待着的操作台一角!杯壁上研究所的LOGO清晰可见,仿佛刚才那可怕的扭曲从未发生!
这不是简单的修复!这是对熵增定律、对时间箭头的绝对逆转!是真正的造化之力!是道在强行修正这片被混乱玷污的空间,将其重新纳入秩序的框架!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最后一句经文落下,带着一种开启无穷奥妙的余韵。
那两条完成修复使命的黑白游龙,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同样作用于灵魂),调转方向,如同倦鸟归巢,瞬间没入巨大的太极图中,消失不见。那缓缓旋转的太极图,光芒也渐渐内敛,旋转的速度放缓,最终定格在虚空中,如同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的宇宙图景,散发着永恒而宁静的道的气息。实验室里那被强行扭曲、濒临崩溃的物理法则,此刻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稳固的秩序所取代,稳定得如同磐石。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无论是瘫软在地的研究员,还是紧握着失效武器的安保队员,他们的身体都彻底僵硬了。大脑彻底宕机,思维被那无法理解、无法用任何科学理论框架容纳的神迹彻底撑爆、碾碎。他们的脸上,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灵魂出窍般的茫然和空白。没有恐惧,没有激动,什么都没有,只有认知被彻底摧毁后留下的巨大虚无。
滋…滋滋……
一声微弱的电流杂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是苏菲脚边,那堆由她宝贵的数据板融化成的、尚在冒着青烟的残骸。其中一块较大的、布满裂纹的屏幕碎片,在内部短路电流的刺激下,顽强地闪烁了一下。屏幕的裂痕扭曲了图像,但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那背景的翠绿,以及中央那个完美无缺的太极符号。
这微弱的光,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莉亚那如同石雕般凝固的身体,猛地剧烈一晃!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支撑她整个生命、整个信念体系的支柱,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带来的巨大虚脱。
噗通!
她再也无法站立。双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向前扑倒,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合金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堆残骸,没有去看那翠绿的光。她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银白的发丝散乱地遮住了她的脸。只有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抽动,起初是无声的,然后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终于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越来越响,最终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混合着绝望、崩溃和一种信仰被彻底颠覆后巨大虚无感的嚎啕大哭!
她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一生、最终却发现绿洲只是海市蜃楼的旅人,像一个毕生信奉的真理被证明只是孩童涂鸦的科学家,像一个被神明亲手抛弃的信徒。她跪在那里,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散乱的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再次发白,身体蜷缩成一团,哭得浑身颤抖,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
那哭声在死寂的、被太极图永恒光辉笼罩的实验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茫然。这是属于莉亚·柯文纳斯博士——这位毕生致力于用科学解析、对抗异常、坚信物理法则至高无上的首席科学家——的葬礼哀歌。哀悼她破碎的世界观,哀悼她信奉一生的神——冰冷的物理法则——的崩塌。
我站在束缚台上,看着脚下那化为齑粉的束带,看着身前缓缓旋转、散发着宁静道韵的太极图,再看向主控台前那个跪地痛哭、信仰彻底崩塌的女人,以及周围那些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空洞躯壳的研究员和警卫。
空气里还残留着臭氧、熔融金属和空间被强行缝合后的奇异气息。那尊被彻底冻结的熵鬼灰黑色雕像,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狼藉的实验室中央。
道德经的余音似乎还在耳畔萦绕。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看着莉亚那崩溃颤抖的背影,看着她脚边那堆依旧闪烁着翠绿太极符号光芒的数据板残骸碎片,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席卷而来。
最终,我只是对着这片死寂的、信仰崩塌的空间,对着那尊凝固的熵鬼墓碑,对着那个跪地恸哭的女人,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如同叹息般的音节:
……道。
这声音很轻,却像投入绝对寂静深潭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失魂落魄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