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十岁生日宴上,对花生过敏的孙女休克了。
我明明也对花生过敏,新来的保姆却指着我,哭着说是亲眼看我喂的。
丈夫一耳光将我抽蒙,儿子用杀人的眼神看我。
三天后,他们亲手将我送进地狱般的疗养院祈福。
他们不知道,这福气,要用他们全家来偿还,他们很快就要付出代价!
1
我那宝贝孙女囡囡,差点死在我五十岁的生日宴上。
不是刀,也不是棍子,是一块混了花生碎的糕点。
家里新来的陪护师辛荷,哭得梨花带雨,跪在我丈夫傅经年面前,将一把沾着奶油的水果刀横在自己脖子上。
傅先生,都怪我!是我没看好静姐,她最近精神总恍惚,我亲眼看见她把那块点心喂给囡囡的!
静姐一定不是故意的,你们别怪她,要罚就罚我吧!
丈夫一记耳光将我抽得耳骨嗡鸣。儿子傅柏安抱着脸色青紫、已经休克的女儿,那眼神,像要活剥了我。
全场宾客,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疯子,一个恶毒的老妇。
他们没人听我的解释,没人相信我吼出的那句我对花生过敏,我怎么可能给囡囡喂那个!
三天后,一张来自首都顶级精神中心的诊断书,摆在我面前——重度妄想型障碍。
傅经年亲手将我送上那辆开往山水清居疗养院的黑色商务车。
车门关上的前一秒,他冷着脸对我说:俞静,你去里面好好清醒清行。什么时候懂得怎么当一个奶奶,什么时候再回来。
那是我地狱的开始。
我被送进去,整整730天。
2
妈,疗养院伙食不错啊,看你都胖了一圈。
儿子傅柏安站在疗养院门口,夹着烟,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我穿着院长特意给我换上的新衣服,身上还残留着消毒水和香薰混合的怪味。浮肿的脸,在两年不见的儿子面前,像一个发面馒头。
院长像个老好人,亲热地拍着我的背,凑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去嘴巴放干净点,别忘了,你孙女的学校地址,我这里存着呢。
恐惧像无数条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身下一热,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湿意瞬间浸透了特制的棉垫。
我吓得浑身哆嗦,腿一软,条件反射般跪了下去,熟练地爬到傅柏安的脚边。
我不敢抬头,用一种在疗养院里被训练了无数次的、讨好的语调说:
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给您擦鞋,您的鞋脏了……
这两年,疗养院里的几个老东西,最喜欢看我这样。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碰他的定制皮鞋。
傅柏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脚踹在我的手背上,怒吼:你有病啊!当着这么多人,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和我记忆里院长发火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怕得要死。
我知道,一旦惹客人不高兴了,等待我的就是禁闭室和那些滋滋作响的电流。
求生的本能让我顾不上手背的疼,立刻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客人您别生气,我……我还会别的,我学了按摩,我给您捶捶腿……
傅柏安满脸的不可置信。
车上等得不耐烦的傅经年冲了下来,看见我这副贱样,二话不说,一脚把我踹翻在地。
俞静!你装疯给谁看!想让外人看我们傅家的笑话是不是!
他揪住我的衣领,贴脸咆哮,你当年怎么对囡囡的,都忘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简直无可救药!
丈夫和儿子,一个比一个面目狰狞。
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被虐待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
我被那些人按在地上,逼我吃掉在地上的饭菜,他们的笑声,就像此刻傅经年的咆哮。
我崩溃了。
双手撑地,砰、砰、砰地磕头。额头很快就渗出血丝,混着灰尘,糊了我一脸。
我抱着傅经年的裤腿,用流血的手去擦他蹭亮的皮鞋。
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别打我,别用那个……别用香烫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傅经年脸上挂不住了,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疯子!给我起来!
结婚三十年,他打我的次数,从两年前开始,就数不清了。
脑子一片空白。
若是从前,我非跟他拼命不可。
但现在,我只会笑。我忍着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捧着他的手。
先生,您的手打疼了吧我给您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我不敢怨,更不敢恨。
因为反抗的下场,我试过。换来的是被剥光了绑在椅子上,看院长用燃着的佛香,在我身上寻找落点。
那一次,我摸到电话,哭着求儿子接我回家。
电话那头,儿子却极度不耐烦:你现在知道错了要不是辛姨,囡囡就没命了!你就该在里面好好反省!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傅经年抢过电话吼:别让她回来!这个家有小辛照顾得很好,她就是个多余的祸害!
电话挂断前,是辛荷温柔的声音:柏安,别这么说姐姐,她毕竟是你们的妈妈……
那天晚上,院长就拿着一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上,傅经年、傅柏安和辛荷,带着我的孙女囡囡,在一家高级餐厅里给辛荷过生日。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是我前年看中,傅经年说太贵不给我买的那条。
他们笑得真开心。像真正的一家人。
3
车子开进别墅区,熟悉的铁门缓缓打开。
辛荷像个女主人一样,穿着优雅的家居服,早就等在了门口。
她接过我的包,亲热地挽住我,静姐,你可算回来了!快,我炖了你最爱喝的汤。
她脸上挂着温暖无害的笑,皮肤保养得吹弹可破,指甲上是精致的镶钻美甲。
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她拉着我去洗手间,门一关上,她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
她精准地按住我手臂上一块未消的淤青,力道大得我龇牙咧嘴。
老东西,命还挺硬啊,她的声音淬了冰,我找了那么多人‘陪’你,你怎么不死在里面
镜子里,是我呆滞、丑陋、肥胖的脸。
而她,光鲜亮丽地站在我身后,宣示着她的主权。
原来,院长口中那个我得罪不起的人,就是她。
是我当初可怜她一个乡下姑娘来城里不容易,才力排众议把她请进家门。
我浑身发抖,抓住她的肩膀,那些被压抑的恨意和屈辱翻涌上来。
我想质问她为什么!
可我还没发出声音,她眼中闪过一丝诡笑,手腕一翻,旁边果盘里的水果刀已经到了她手上,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白嫩的手臂上划下去!
一道血口子瞬间绽开。
她立刻瘫坐在地,哭声凄厉:静姐!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拿刀啊,太危险了!
傅柏安第一个冲进来,看到的,就是他敬爱的辛姨倒在血泊里,而我,像个行凶的疯子。
操!你他妈还想杀人不成!他一脚把我踹开,心疼地抱起辛荷。
辛荷在他怀里,脚下却不动声色地一勾,我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摔进一滩水里。
隔着朦胧的水汽,我看到她挑衅的眼神。
傅经年随后赶到,看到辛荷手臂上的血,眼睛都红了。
他对我,只剩下野兽般的暴怒和厌恶。
辛荷却拉住他的手,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经年,不怪静姐,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她在里面待了两年,心里有怨气,我能理解。
傅经年听完,眼神更冷了。
他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我以为他还有一丝旧情。
下一秒,他把我按在盥洗台上,打开水龙头,将我的头死死地按在冰冷的水流下。
俞静!你这个毒妇!我真是瞎了眼!
我今天就让你好好清醒清醒!下次再敢动小荷一根头发,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冰冷的水灌进我的鼻腔,耳朵,我几乎窒息。
脑海里,只剩下疗养院里那根不断被塞进我喉咙的灌食管。
我错了……我错了……我从水里抬起头,已经放弃了所有挣扎。
我四肢着地,在卫生间冰冷的地砖上爬行。
我不敢了……饶了我……我就是头猪……一条狗……
这套求饶的流程,我熟练得令人心疼。
傅经年看着我这副样子,也愣住了。
他把我拉起来:行了!别他妈演了!去给小荷道歉!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这套手段,比起我在山水清居里经历的,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4
饭桌上,辛荷殷勤地给我布菜,鸡汤、海参、鲍鱼……我的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静姐,多吃点,你瘦了,要好好补补。
我盯着那碗饭,胃里翻江倒海。
在疗养院,每次院长让我上桌吃饭,下一顿,必定是加倍的惩罚和灌食。
如果我吃不完,就会被绑起来,用管子插进喉咙。
吃饭,对我来说,不是享受,是酷刑。
眼看又一筷子菜要夹过来,我内心深处的警报疯狂鸣叫。
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不吃!我不吃猪食!
我失控地尖叫着,双手一挥,整张昂贵的红木餐桌连带上面的所有东西,都被我掀翻在地!
叮叮当当一阵巨响,那是傅经年特地为今晚的贵客准备的一套价值二十万的紫砂茶具。
碎了,全碎了。
全家都震惊地看着我。
只有辛荷,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俞静!你他妈彻底疯了!
傅经年被汤汁溅了一身,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就要揍我。
我吓得缩到桌子底下,双手抱头,全身抖得像筛糠。
你把囡囡都吓哭了!给我滚出来!儿子在另一头堵住我,声音里全是怒火。
他们的前后夹击,让我恐惧到了极点。
我错了……你们想怎么样都行,别喂我吃东西……求求你们……我只会重复这句话。
傅经年忍无可忍,抓住我的脚踝,粗暴地把我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
碎瓷片划破了我的皮肤,可我感觉不到疼。
求你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我跪在地上,抓起混着玻璃渣的米饭就往嘴里塞,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咽不下去。
辛荷立刻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温柔地说:经年,别逼静姐了。我给她熬了安神的汤,喝了就好了。
傅经年一把夺过碗,捏住我的下巴,凶狠地掰开我的嘴。
小荷辛辛苦苦给你熬的药,给我喝下去!我今天非把你这毛病治好不可!
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药味扑面而来,和疗养院里强制灌下的没有任何区别!
我拼命挣扎,药汤洒了我一脸,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
哇的一声,我把刚才塞进去的米饭和胃酸,全吐在了傅经年价值不菲的西装裤上。
他的脸,黑得像锅底。
可不等他发作,我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5
医生说我营养极度不良,伴有严重的心理创伤。
病人的情况很糟糕,体重虚胖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内分泌失调。她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我建议你们报警,并且立刻转入精神心理专科医院接受系统治疗!
医生义正辞严。
傅经年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虐待她胖成这样叫虐待我看你是想骗钱吧!庸医!
我缩在病床上,惊恐地看着医生,眼神里带着祈求。
傅经生却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你看她那眼神!你们是不是有一腿怪不得在疗养院门口死活不肯回家,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我告诉你,这事儿要是影响到我跟周董的合作,我让你们全家都滚出这个市!
他暴露了。
原来,他那么急着把我接回来,不是因为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
而是因为他想巴结的生意伙伴周董,是个家庭观念极重的老派人,指名道姓要在家宴上,见一见他这位传说中贤惠的傅太太。
我,不过是他生意场上一个必须存在的道具。
不!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那个鬼地方!我死死抓住病床的栏杆,任凭他们怎么拉扯。
傅柏安也上来帮忙,掰我早已没有力气的手指。
傅经年气急败坏,面目狰狞:你这个废物!连当个摆设都不配!我今天就让你体面一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支通体翠绿的翡翠发簪,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准备今晚给我这个道具戴上的。
他粗暴地抓着我的头发,想把那冰冷的发簪插进去。
别碰我!我对头部的触碰有生理性的恐惧和反抗。
他妈的给我老实点!
他一手摁住我的肩膀,另一手死死抓住我的头发。
拉扯间,他手上猛然一空。
一顶做工精良的假发,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整个病房瞬间死寂。
傅经年、傅柏安,还有刚刚赶来、幸灾乐祸的辛荷,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我的头顶。
那里,没有一根头发。
只有苍白狰狞的头皮上,烙印着九个排列成诡异莲花形状的、深褐色的圆形疤痕。
那是被佛香,一下一下,烫出来的。
是那座地狱,给我这个疯婆子,盖上的永不磨灭的检疫章。
6
丈夫傅经年,像被雷劈中了,僵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支可笑的翡翠发簪。
儿子傅柏安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暴怒、不耐,到震惊、迷惑,最后凝固成一种混杂着恐惧的空白。
我能感觉到冰冷的空气,抚过我光秃秃、凹凸不平的头皮。
那是我最耻辱、最恐惧的秘密,就这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傅经年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我想告诉他,这就是你们把我送去的地方。
这就是你们眼里的疗养和清醒。
这就是你们口中照顾得很好的真相。
可还没等我积蓄起一丝开口的力气,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辛荷,忽然发出了一声轻柔的、悲悯的叹息。
她缓缓走过来,没有看我,而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注视着我头顶那片恐怖的莲花田。
然后,她转过头,温柔地握住傅经年的手,用一种近乎催眠的、柔媚入骨的语调,缓缓开口。
那声音,让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经年,别怕。
这……不是伤疤。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诡异又慈悲,像一尊开了光却面目模糊的菩萨。
这是祈福的‘戒疤’,我特意请院长为姐姐点的。
只有把她身上那些不干净的、疯狂的业障都‘清洁’掉,用最虔诚的方式为我们傅家祈福,我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你的生意,才能一帆风顺啊。
你看,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指尖,隔空点了点那些疤痕,多圆满的九朵莲花。每一朵,都是为你和柏安求的福气啊。
7
辛荷的解释,像一剂裹着糖霜的剧毒,灌进了傅经年的耳朵里。
一个正常的、有理智的人,都会觉得这话荒诞到极致。
但一个急于推卸责任、急于为自己两年来的冷漠找到借口的男人,却像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脸上那惊恐的空白,慢慢地、一寸寸地,被一种扭曲的原来如此所取代。
是啊,为家族祈福,听起来,总比我亲手把老婆送进地狱要好听一千倍。
他挥手让护士出去,病房的门被关上。
傅经年走过来,他伸手,似乎想碰碰我的头,却又在半空中因为那狰狞的疤痕而停住,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今禾……小荷她……也是为了我们好。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像是在说服我,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你受苦了,等……等周董的生意谈完,我给你找最好的植发医生,全都给你补回来。
那一瞬间,我内心深处,最后一根紧绷的、名为期望的弦,彻底断了。
不是被利刃切断的,而是被这轻飘飘的、无耻到极点的一句话,震得粉碎。
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醒。
我停止了颤抖。
那些被训练出的恐惧反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底下光秃秃的、坚硬如铁的礁石。
我看着他们,丈夫,儿子,还有那个正在用悲悯眼神望着我的、魔鬼一样的女人。我就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荒诞的三流戏剧。
辛荷又端来了那碗黑乎乎的安神汤。
静姐,喝点药吧,喝了,睡一觉就好了。
这一次,我没有挣扎。
在傅经年和傅柏安惊讶的注视下,我接过了碗。
我看着辛荷,直视着她那双漂亮的、淬满毒汁的眼睛,然后,当着她的面,将那碗苦涩的药水,一饮而尽。
喝完,我甚至对着她,扯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
像是在说:你的游戏,我也懂了。
这个笑,让辛荷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猎物那麻木的眼神里,好像长出了尖刺。
爸,我看妈状态稳定多了,傅柏安明显松了口气,那……周董那边
回家。傅经年当机立断,先回家,把周董的家宴应付过去。其他事,以后再说。
我的价值,终于压过了我头顶的丑陋。
我顺从地点点头,像一个最听话的木偶。
游戏开始了。而这一次,发牌的人,是我。
8
回到那座囚禁了我前半生的华丽别墅,我被安置在二楼的客房里。美其名曰,静养。
我表现得极其配合。按时吃药,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像一个真正的、被药物控制的精神病人。
这反而让傅柏安有了一丝不适应。
比起在医院里那个疯狂的、会让他愤怒的母亲,眼前这个安静到近乎虚无的母亲,更让他心底发毛。
他被勒令在家看顾孙女囡囡,那个因我而起的灾星。
一个下午,囡囡缠着他要找以前的玩具。傅柏安只好去储藏间翻箱倒柜。
在尘封的旧iPad里,他无意中点开了一个云端相册。里面自动备份着全家历年的照片和视频。他想找几张囡囡小时候的照片哄她,手指划过,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一个被打上生日宴标签的视频文件夹。
那天的视频很多,大部分是宾客的祝酒。其中有一段,是手持拍摄的,画面晃动,只有短短的十几秒。
视频里,穿着公主裙的囡囡正站在甜品台前。
辛荷弯着腰,亲密地凑在囡囡耳边,她的手,正指着那盘致命的、点缀着花生碎的慕斯蛋糕。
视频没有声音,但口型和动作清晰可辨。
她指着那盘点心,笑着对囡囡说了些什么,然后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就在这时,镜头外传来一声呼喊,拍摄者转过身去,视频到此中断。
而这之后发生的,就是全家人都认定的,俞静亲手把蛋糕喂给了囡囡。
傅柏安的呼吸停滞了。
这段视频并不能证明辛荷就是凶手,但它有力地证明了,辛荷撒了谎。她从没说过她曾单独跟囡囡在甜品台前!她说的版本是,亲眼看见静姐把蛋糕喂给了囡囡!
心脏狂跳,傅柏安拿着iPad冲下楼,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对上了辛荷。
辛姨,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没靠近过甜品台吗!
辛荷看到视频的瞬间,脸色煞白,但仅仅一秒,她便泫然欲泣。
柏安……我……我是怕你爸爸怪我!我当时是在跟囡囡说,那个不能吃,会生病……可我刚说完,你妈妈就过来了……
她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把蛋糕拿起来的时候,我根本来不及阻止……我怕说出来你爸爸会觉得是我提醒不力,把责任都推给我……我一个外人,我能怎么办啊!
一番话,把隐瞒变成了自保,把心虚变成了委屈。
她甚至反过来拉着傅柏安的手,哭着说: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了柏安,你忘了这两年我是怎么照顾你和囡囡的吗
傅柏安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甚至开始为自己的怀疑感到一丝愧疚。
可那段晃动的画面,像一粒微尘,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揉不掉,吹不出,每一次眨眼,都硌得他生疼。
9
周董的家宴定在周五。
整个别墅都进入了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傅经年如临大敌,辛荷则像个完美的总导演,调度着一切。
这给了我绝佳的机会。
他们以为我被药物变成了行尸走肉,却不知道,疗养院两年,我早就对那些药物产生了抗性。每次服药,我都会将药丸藏在舌下,事后再吐掉。
午夜,我假装梦游。
光着脚,穿着雪白的睡裙,像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间。
我的目标不是辛荷的卧室,而是书房里那个属于她的保险柜。
一个女人能心安理得地取代另一个女人,只靠感情是不够的,必须有利益捆绑。
密码……我想起了那张照片,辛荷的生日。
我试了,一次就开。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个黑色的文件夹。
打开文件夹,我的心跳如擂鼓。
那不是日记,也不是情书。
那是一本账。
一本功德与罪恶交织的账本。
扉页上,用烫金的字写着:《傅氏家族安泰祈福功德簿》。
里面详细记录了从两年前开始,每一笔从傅经年公司账户转出的捐款,收款方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观音莲台基金会。金额从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
而每一笔捐款旁边,都对应着一行备注。
周董项目谈判顺利,捐功德金八十八万。
柏安升职,捐喜乐金三十六万。
而在账本的最后几页,我看到了更让我毛骨悚然的东西。
一张张付款凭证。
收款人:山水清居疗养院,张海明。备注:莲花洁净费。
收款人:首都联合精神中心,魏东青。备注:诊断顾问费。
那是院长的名字!那是给我开具诊断书的医生的名字!
这里没有刀光剑影,却记录了他们如何一笔笔地,用我丈夫的钱,买通了医生,买通了地狱的看门人,将我的人生活活摧毁,然后,把这罪恶,包装成了一场盛大的功德。
辛荷,你根本不是什么情妇、保姆。
你是个披着人皮的、以我们家血肉为食的巫女!
我用一个微型摄像头,一页一页,拍下了所有证据。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辛荷起夜。
我心脏狂跳,迅速躲到巨大的落地窗帘后。
她推开书房的门,似乎只是想进来拿本书,她没有开灯,在书桌前摸索了片刻,拿起一本书就转身出去了。
有惊无险。
我松了口气,溜回房间。但直到天亮我才发现,我回来时,脚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小小的、干枯的竹叶,掉在了书房光亮的地板上。
10
周五晚上,家宴如期举行。
我被打扮得像个精致的人偶,穿着得体的旗袍,戴着那顶该死的假发,安静地坐在傅经年身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傅经年很满意我的懂事,辛荷也以一个家庭挚友的身份在席间周旋,气氛好得惊人。
那个胖乎乎的、笑起来像弥勒佛的周董,对我这个沉默寡言的傅太太赞不绝口。
经年啊,你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位温婉贤淑的太太,家和万事兴,难怪你生意做得这么大!
傅经年脸上的笑容得意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我轻轻晃动手腕,袖口里一支小巧的金属U盘,悄无声息地滑落,掉进了我的汤碗里。
哎呀。我低呼一声,做出要去捞的样子。
傅经年立刻蹙眉低声呵斥:冒失鬼!
我像是被他吓到了,身体一抖,假发因为这个动作而歪向了一边。
周董恰好就坐在我斜对面,他是个虔诚的信徒,眼神也好,一眼就看到了我头皮上露出的那一点点诡异的痕迹。
傅太太,你头上……他好奇地问。
这是信号。
傅经年和辛荷的脸色同时一变,正要开口解释。
我却抢先一步,抬起头,对着满脸愕然的周董,露出了一个破碎又悲凉的微笑。
然后,当着满桌宾客的面,我缓缓地、决然地,摘下了我的假发。
整个餐厅的空气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抽气声此起彼伏。
在水晶吊灯的光芒下,我头顶那九个丑陋的、莲花形状的烙印,像九只睁开的、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转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已经石化的傅经年脸上。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周董,您误会了。这不是什么祈福,这是……惩罚。
我站起来,走到餐厅墙壁上那块巨大的、作为装饰用的8K智能显示屏前。
我把我刚刚捞出来的U-盘,那个伪装成汤勺柄的U盘,插进了接口。
我的丈夫,傅经年先生,嫌我这个妻子,弄脏了他的家。于是,他请了一位非常专业的‘清洁工’……
屏幕瞬间亮起。
一张张照片开始自动播放。
《傅氏家族安泰祈福功德簿》的每一页!
转给观音莲台基金会的巨额账单!
付给精神科医生魏东青的顾问费!
付给疗养院院长张海明的,那笔触目惊心的莲花洁净费!
这就是我的‘清洁’费用,整整730天。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环视着一张张惊骇的脸,最后看着傅经年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而清洁我的工具,是电击棒,和点燃的佛香。
宴会,彻底变成了地狱。
11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
周董猛地站起来,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傅经年,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禽兽不如!
他看我的眼神,已经从好奇变成了极度的同情和愤怒。
宾客们惊恐地看着屏幕上的证据,交头接耳,拿出手机疯狂拍照。
一个邪教、巫术、非法囚禁、买通医生、残忍虐妻的惊天丑闻,在他们面前赤裸裸地摊开。
傅经年完了。
他试图冲过来拔掉U盘,声嘶力竭地吼着都是假的!是这个疯女人伪造的!,但已经太迟了。
辛荷尖叫一声,两眼一翻,精准地晕倒在地。
这场闹剧的高潮,由一阵尖锐的警笛声推向顶点。
警察冲了进来。
我们接到报案,这里涉嫌一起严重的非法拘禁和故意伤害案件!
是那个医生报的警。也许,是周董的助理。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天亮了。
傅经年,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名誉和事业双重崩塌的毁灭性打击下,彻底崩溃了。他像一头困兽,转过身,将所有的怨毒都对准了我。
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这个贱人!
他扬起手,要给我最后一击。
然而,一只颤抖的手,拦在了我们中间。
是傅柏安。
他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眼里是全然的、被击碎的恐惧和悔恨。
爸……够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视频,递到傅经年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是她……蛋糕的事,是她做的……是我们……我们都错了……
视频播放着,成了压垮傅经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柏安双膝一软,跪在了我面前。
他抓着我的手,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像个迷路的孩子。
妈……对不起……妈……我不是人……对不起……
这句迟到了730天的道歉,此刻听起来,只剩下刺耳。
12
警察带走了瘫软如泥的辛荷和失魂落魄的院长张海明。
傅经年因为巨额的利益输送和涉嫌共同犯罪,也被带走协助调查。
傅家的天,一夜之间,塌了。
我赢了吗
我站在一片狼藉的餐厅里,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儿子,看着那些曾经象征着荣华富贵、如今只剩下残羹冷炙的餐桌,心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
只有无尽的疲惫。
傅经年动用了一切关系,最终没有因虐待罪被直接起诉,毕竟所有动手的都不是他。但他偷税漏税、非法转移资产的罪名,足以让他在里面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傅家的公司,瞬间分崩离析。
而我,利用那份他亲手签字的精神病诊断书,成功申请了财产保全。我成了他所有财富的监护人,在他出狱之前,他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用他给予我的羞辱,变成了禁锢他余生的牢笼。
几周后。
我坐在新公寓洒满阳光的阳台上,剪掉了新长出来的、参差不齐的头发,露出了依旧狰狞的头皮。
傅柏安带着囡囡来看我。
他憔悴了很多,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十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为我泡茶、打扫卫生,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愧疚。
临走时,他递给我一封信。
妈,是……是辛荷从看守所寄来的。律师说,她好像彻底疯了。
我打开了信。
里面没有忏悔,也没有求饶。
只有一行字,是用她自己的血,写出来的,字迹潦草而癫狂:
我不过是个学徒。真正教会我‘清洁祈福’之术的师父,他最喜欢纯洁无瑕的灵魂做‘祭品’了……
信纸的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扭曲的莲花标记。
他说,你孙女囡囡的八字,是他见过最干净的,是比你完美一百倍的‘莲花童女’。静姐,你说,如果用她来为你我赎罪,神明是不是会更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