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我突然能看见每个人头顶的高考分数。
同桌周屿头顶608,笑着抱怨离清华还差一点。
我偷偷抹掉那个6,想给他改成7。
指尖刚触到光晕,他忽然越过我走向校花林星晚:能和我交往吗
林星晚头顶的0刺痛我的眼。
我赌气将她的分数改成750。
第二天清华招生组竟真的登门拜访。
林星晚却哭着撕碎通知书:我不配!
她的分数瞬间变回0。
我颤抖着再次改写数字,却听见她心底的声音。
那个总考倒数第二的男生,为什么在发光
01
七月流火,蝉鸣声嘶力竭地撕扯着沉闷的空气,似乎要将人最后的理智也一同蒸发掉。
高考结束的狂喜与虚脱交织在人群里,而我,陈末,却像被抛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异度空间。
我的视线掠过一张张兴奋或忐忑的脸,在他们头顶上方寸之地。
悬浮着一串串清晰的、散发着微光的数字。那是他们的高考分数。607,582,621……
像一片片被无形丝线悬挂的、等待审判的命运标签。
在这个汗味与香樟气息混合的操场上空无声地漂浮、碰撞。
世界在我眼中变得如此诡异又透明。
陈末!发什么愣呢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撞进耳朵,带着熟悉的温度。
我猛地回神。周屿拨开几个喧闹的同学,朝我大步走来。
阳光毫无保留地泼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白T恤干净得晃眼。
他脸上是那种毫不掺假的、少年意气的笑容,灿烂得能驱散一切阴霾——
除了他头顶上方,那个清晰悬浮、散发着稳定微光的数字:608。
那光芒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我一下。
喏,周屿在我面前站定,下巴微扬,指了指自己头顶那片无形的光晕,语气是熟稔的抱怨。
眼底却依旧跳跃着亮光,看见没608,卡在不上不下的鬼地方。清华啊……啧,还是差那么一口气。
他抬手,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小段距离,脸上的笑带着点无奈的自嘲,却依然明朗。
清华。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向往。
我知道那是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地方。
可608……那道无形的分数线,像冰冷的玻璃墙,横亘在他和梦想之间。
他眼里的那点光,不该被这串数字熄灭。
一股莫名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尖锐地叫嚣:改写它!抹掉那个该死的6!
凭什么凭什么命运可以被一串冰冷的数字钉死
凭什么周屿这样耀眼的人要被挡在门外我能看到,我为什么不能改变
几乎是本能的驱使,我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
指尖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径直朝着周屿头顶那片光晕中,那个格外刺眼的6探去。
指尖触碰到那片无形之物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微凉感传来,仿佛浸入了一泓看不见的泉水。
那6字的光晕边缘在我指尖下变得模糊、扭曲,如同墨滴入水,丝丝缕缕地晕染开来,眼看就要被彻底抹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周屿脸上的笑容骤然加深。
目光却猛地越过了我的肩膀,投向我的身后。
他眼底瞬间迸发出的那种光,比刚才谈论清华时更加炽热、更加专注。
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悸动。
林星晚!他叫出这个名字,声音清亮得穿透了操场的喧嚣。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
02
我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抹除数字的冰凉触感。
一股微小的气流,因他迅捷擦身而过的动作,拂过我的手臂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寒意。
我像一尊被骤然冻住的雕像,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去。
林星晚就站在那里,离我不过几步之遥。
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身影在喧嚣的人群背景里显得异常单薄。
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随时可能被风卷走的草。
她的脸微微低垂着,额前几缕柔软的碎发垂落,半遮住眉眼,只露出一点过分苍白的下颌线条。
阳光慷慨地洒满操场,唯独吝啬地绕开了她,将她笼罩在一小片寂静的阴影里。
而她的头顶上方,悬浮着一个数字。
不是令人艳羡的高分,甚至不是任何象征着可能性的三位数。
那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对虚无气息的——
0。
那个0如同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空洞,悬在林晚单薄的头顶,无声地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亮和温度。
它比我看到的任何一个高分都要刺目,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宣告一切的终结意味。
一个零分高考怎么可能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周屿已经站在了林星晚面前,挺拔的身姿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青春特有的热情和笃定。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专注地锁住林星晚低垂的脸,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冰锥,狠狠戳进我的耳膜。
林星晚,我喜欢你很久了。能和我交往吗
操场上的喧嚣,蝉鸣的嘶叫,远处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同学兴奋的议论声……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扭曲,最终坍缩成一片令人耳鸣的死寂。
只有周屿那句清晰无比的表白,和林星晚头顶那个巨大、冰冷、黑洞般的0,在我的感官世界里被无限放大,占据了一切。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酸涩、愤怒和某种被彻底愚弄的尖锐刺痛。
猛地从胸腔里炸开,直冲头顶。
指尖残留的、抹除周屿数字时那点微凉的奇异感,瞬间被这滚烫的情绪烧得无影无踪。
凭什么凭什么他顶着608,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光芒万丈地向一个0分表白
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那个0,像是对他,对我,对整个世界无声的嘲讽!
视线被那个黑洞般的0灼得生疼。
一股强烈的、近乎毁灭的冲动攫住了我——
不是抹除,是覆盖!是彻底摧毁这个碍眼的0!
我要让周屿看看,他表白的对象,究竟是个什么存在!
我要用最耀眼的光芒,去狠狠羞辱这个该死的、象征着彻底失败的0!
赌气般,我猛地抬起右手,目标不再是周屿,而是直指林星晚头顶那片虚无的黑暗。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狠狠地戳向那个悬浮的0。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光晕的瞬间,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汹涌而来!
不再是触碰周屿数字时的微凉,而是一股刺骨的冰寒。
如同寒冬腊月将整只手猛地插入冰河深处!
那寒意尖锐,带着强烈的侵蚀性,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疯狂上窜。
瞬间冻僵了整条手臂的肌肉,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僵硬发麻。
更可怕的是,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伴随着那寒意一同涌入。
像冰冷的淤泥瞬间灌满了胸腔,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无数破碎的、不成调的哭泣和尖锐的自我否定声浪,如同冰河下的暗流,冲击着我的意识。
废物……
没用的……
消失吧……
这冰冷的洪流几乎将我冲垮。
我咬紧牙关,抵抗着那几乎要碾碎灵魂的重量和绝望。
用尽全身力气,将意念死死地集中在指尖——不是抹除,是覆盖!改写!
用一个足以照亮整个操场的、最辉煌的数字,去彻底湮灭这个该死的0!
7……5……0!我在心里无声地怒吼,每一个数字的笔画都仿佛在燃烧。
指尖下,那黑洞般的0剧烈地扭曲、挣扎,仿佛不甘心被吞噬。
它边缘的黑暗试图反扑,侵蚀我指尖的光芒。
一股更强的绝望和冰冷的拒绝感反噬回来,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03
但我死死抵住,将所有的意志和那股莫名的力量压了上去。
僵持只有短短一瞬。
啵——
一声微不可闻、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
林星晚头顶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骤然崩解、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巨大而辉煌的数字。
如同正午最炽烈的阳光锻造而成,散发着无与伦比、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璀璨金光——
750!
清华北大状元不,这数字本身就是一个神话,一个不可能存在的传说!
它悬浮在林星晚依旧低垂的头顶,光芒万丈,瞬间成为了整个操场的绝对中心。
那光芒如此霸道,如此不真实,将周围所有悬浮的分数——
包括周屿头顶那个刚被我抹去6、还没来得及改写、显得有些黯淡模糊的08——都映衬得黯淡无光,如同萤火之于烈日。
我猛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的刺骨寒意和沉重绝望感尚未褪去。
整条手臂都像被冻伤了般麻木刺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胸口的窒息感仍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的痛楚。
周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覆盖在他表白对象头顶的神迹惊呆了。
他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嘴巴微张,脸上那种笃定的、青春洋溢的神情瞬间凝固。
被一种极度的茫然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下意识地抬头,死死盯着林星晚头顶那辉煌得刺目的750。
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林星晚这个人,充满了震惊和彻底的陌生感。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被猛地打破。
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那是什么750!
眼花了!绝对是眼花了!高考满分才750啊!
林星晚……是那个总坐角落、几乎不说话的林星晚她满分状元!
不可能!她成绩不是一直……
惊叫声、质疑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将呆立的周屿和依旧低垂着头的林星晚吞没。
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狂热、嫉妒、探究,如同实质的探照灯。
齐刷刷地聚焦在林星晚身上,聚焦在她头顶那个神话般的数字上。
那光芒太盛,反而将她的身影衬得更加渺小、单薄,仿佛随时会被这汹涌的注视和议论撕碎。
在极度的混乱和眩晕中,我捕捉到了周屿的眼神。
那里面,方才少年意气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一种被巨大冲击波扫荡后的空洞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的愠怒
他的目光在林星晚头顶的金光和她苍白低垂的脸上来回扫视,眉头紧紧锁起,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他精心策划的表白,他少年心气的浪漫,在这个匪夷所思的750面前,被碾得粉碎,成了一个突兀而尴尬的注脚。
混乱中,林星晚的身体极其细微地晃了一下,像风中不堪重负的芦苇。
她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肩膀里。
那条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下摆,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手臂的麻木和胸口的冰冷窒息感尚未完全消退,看着眼前这片因我一手造成的、彻底失控的混乱旋涡。
看着周屿眼中那陌生的空洞和被冒犯的怒意,看着林星晚在金色光芒下愈发显得脆弱无助的身影。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感,如同那只无形的手再次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做了什么
我到底做了什么
04
第二天,沉闷的暑气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撕裂。
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我家老旧的、墙皮剥落的单元
我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
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彻骨的寒意和一片空白的眩晕。
林星晚的声音,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我意识深处回荡。
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好奇
那个总考倒数第二的男生……陈末……
……为什么……他的头顶……
……没有数字
……而且……他在……发光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认知壁垒上,将它砸得粉碎。
我能看见别人的分数,我能修改它,我以为这是独属于我的、诡异又沉重的秘密。
可现在,林星晚,这个头顶刚刚还顶着象征绝望0的女孩。
她竟然也能看见!她不仅看见了我的异常——头顶没有数字,甚至……她说我在发光
我猛地抬头,视线撞进林星晚那双刚刚还盛满崩溃泪水的眼睛里。
此刻,那里面破碎的绝望似乎被一种更巨大的茫然和惊诧短暂地覆盖了。
泪水还挂在她的睫毛上,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但她的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我的倒影。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剥开我的皮囊,看清里面燃烧的究竟是什么。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
但那无声的疑问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刺入我的脑海:……光
就在这时,门口凝固的人群像是被解除了石化咒语,骤然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632刚才……刚才不是0吗眼花了
天呐!又变了!林星晚她……她到底考了多少分
这怎么回事清华的老师都来了,通知书又撕了,分数变来变去……
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受刺激了邻居王大妈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揣测和一丝鄙夷。
拍下来!都拍下来!这绝对是爆炸性新闻!
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如同打了鸡血,镜头贪婪地对准了跪坐在地上、神情茫然的林星晚,以及她头顶那个刚刚稳定下来的632。
清华招生组那位负责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职业化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铁青的困惑和被愚弄的愠怒。
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撕碎的、印着校徽的硬纸片,又死死盯着林星晚头顶那个在他们眼皮底下变出来的632,嘴唇抿得死紧。
他带来的那份沉甸甸的、代表着无上荣耀的录取通知书。
此刻成了地上最刺眼的垃圾,嘲笑着这场荒谬的闹剧。
这……这简直……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维持最后的体面,但声音里压抑的怒火和难堪几乎要喷薄而出。
林星晚同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需要一个解释!你这是在戏弄清华大学吗!
解释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星晚身体剧烈一颤。
她眼中的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惊恐重新淹没。
她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逃避那些针一样刺来的目光和质问。
05
头顶那个刚稳定下来的632,光芒似乎也随着她的恐惧而微微摇曳起来。
不……不是……我没有……她破碎的声音从臂弯里溢出,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充满了无助的辩解。
够了!一股邪火混合着保护欲猛地从我胸腔里窜起,压过了刚才的惊骇和脱力感。
我猛地站起身,挡在林星晚身前,像一堵并不结实但异常坚固的墙,隔开了那些咄咄逼人的视线和镜头。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刚才的消耗而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强硬:
她需要安静!你们都出去!立刻!马上!
我的突然爆发让门口的人群再次一静。
招生组负责人显然没料到我这个突然冲进来的、看起来像邻居家的毛头小子敢这样对他说话。
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愠怒。
你是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他厉声道,试图用气势压人。
我是她同学!我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但身体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你们没看见她状态不对吗她现在什么也解释不了!你们再逼她,是想逼出事来吗清华的老师就能这样逼一个刚高考完的学生!
我把清华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让几个稍微冷静下来的招生组成员脸色微变。
负责人看着我身后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林星晚,又看了看地上撕碎的通知书,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
他显然也明白,再纠缠下去,场面只会更加失控,对学校的声誉没有任何好处。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用极其复杂的眼神扫过林星晚头顶那个632,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林星晚同学,关于你的成绩和今天的事情,学校会彻底调查清楚!我们走!
他几乎是拂袖而去,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怒气。
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虽然不甘心,但招生组都撤了。
他们也只能悻悻地收起设备,嘴里嘟囔着有内幕、绝对是大新闻之类的话。
看热闹的邻居在王大妈的带头下,也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慢慢散去。
狭窄的楼道里,只剩下我和林星晚,以及一地狼藉——
通知书碎片、被带倒的塑料凳,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冰冷、绝望和未散的硝烟味。
铁门在身后被风吹得吱呀一声,虚掩着。
刚才那股支撑我的强硬气势瞬间泄去,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惊疑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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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转过身,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才勉强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
林星晚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抱着头,一动不动。
单薄的肩膀不再剧烈抽动,只剩下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
头顶的632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芒,像一个脆弱的光环,勉强驱散着笼罩她的阴霾。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车流声,更衬得这方寸之地如同被世界遗弃的孤岛。
刚才她在我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烙印。
她能看见。她能看见我没有数字。她说我在发光。
这能力……不是独属于我的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
远比发现我能修改分数时更加巨大,也更加……恐惧。这意味着什么
06
林星晚头顶那个0,她那沉重的绝望,她那撕碎通知书的崩溃……
是否也和她这看见的能力有关她看到的光,又是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我混乱的脑海里横冲直撞,几乎要炸开。
喉咙干涩得发疼,我舔了舔嘴唇,试图发出声音,却发现声带像生了锈。
……林星晚我的声音干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她没有回应。像一尊凝固在悲伤和恐惧中的石像。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不显得有丝毫威胁。
我的视线与她低垂的头颅平齐,落在她头顶那个散发着温润光芒的632上。
这是我强行赋予她的数字,一个带着我主观意愿的可能。
它看起来如此稳定,如此……正常。
可我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无法理解的真相。
刚才……我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无法直接问出你是不是看见我没有分数。
或者你说我在发光,那太直接,太像疯子呓语。我只能如此试探。
蜷缩的身体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她抱着头的双臂似乎收得更紧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反应,或者刚才那脑海中的声音只是我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时——
……陈末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和不确定的声音。
闷闷地从她的臂弯里传来,如同受惊的小动物在黑暗洞穴里发出的试探。
是我。我立刻回应,声音放得更轻,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她沉默了更久。
久到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窗外的天色似乎又暗沉了几分,雨点开始稀疏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你……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仿佛能直接抵达我的意识,……头顶……为什么……是空的
轰!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她如此清晰地、用语言,虽然是断断续续的,确认了这一点,我依然感觉像被重锤击中。
血液瞬间涌向脸颊,又飞快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感。
她真的看见了!她看见了我头顶那一片虚无!
还有……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努力辨认某种难以理解的现象。
……有光……很淡……像……快没电的手电筒……但是……暖的……
暖的快没电的手电筒她在描述她看到的我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莫名的、被窥探的羞耻感攫住了我。
我能看穿别人的分数,甚至修改它,这让我在潜意识里一直带着一种隐秘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可现在,我成了被审视的对象。
07
在她眼里,我也是一个头顶异常、散发着不明光晕的怪胎。
这种身份的瞬间倒置,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暴露。
你……也能看见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
问完我就后悔了,这等于直接承认了她的看见和我自身的异常。
林星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泪水已经干涸,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那双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红肿,但此刻,里面没有了刚才的崩溃和空洞。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恐惧、茫然,以及……
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希冀
她看着我,目光不再是穿透性的审视,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和一种同病相怜的震颤。
……‘也’她捕捉到了我话语中的关键,声音带着颤抖的疑问。
你……你也能……看见……那些……数字
四目相对。
狭小的、弥漫着灰尘和悲伤气息的客厅里,两个刚刚经历了巨大冲击的少年少女,隔着冰冷的水泥地,无声地对峙着。
窗外,雨声渐渐密集,敲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响,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头顶的数字(她的632,我的虚无),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绝望。
以及刚刚揭露的、彼此都拥有诡异视觉的惊人真相……
这一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们紧紧缠绕。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堵住。
那双红肿的眼睛里,映着我同样苍白而惊惶的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问。
这不再是试探,而是两个异类之间,寻求理解和确认的直接对话。
林星晚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来自整个世界的窥探和伤害。
细碎的呜咽声,压抑着极致的痛苦,断断续续地从她喉咙深处溢出来。
……很久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满是荆棘的喉咙里硬生生拔出来。
带着血淋淋的痛楚,……每一次考试……每一次……他们头顶的数字……都像刀子……在割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如此!
她的看见能力,并非像我这样在高考后才突然觉醒,而是……
伴随了她整个学习生涯每一次考试,她都能看到别人头顶的分数看到自己的0
那是什么样的地狱
……我爸……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憎恶。
……他头顶的数字……是‘废物’……是‘赔钱货’……是永远……永远达不到的‘满分’……每次……每次看到……他都……
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令人心碎的呜咽。
她猛地抬起手臂,宽大的、洗得发白的衣袖滑落,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腕内侧。
那一刻,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08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苍白脆弱的皮肤上,几道颜色深浅不一的、歪歪扭扭的陈旧疤痕。
如同丑陋的蜈蚣,狰狞地匍匐在那里。
有新近结痂的粉红,也有早已褪成白色的旧痕。
它们无声地诉说着那些被绝望吞噬的深夜。
诉说着那些被冰冷数字和更冰冷的言语凌迟后,想要彻底结束痛苦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僵了四肢百骸。
指尖昨天触碰她0时感受到的那股刺骨绝望和沉重的自我毁灭感。
此刻以百倍的强度,混合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证据,狠狠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几乎窒息。
那不是幻觉。那是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真实地狱里挣扎留下的烙印。
我看着她手腕上那些狰狞的疤痕,再看向她头顶那个因为我强行赋予而存在的632——
那个在旁人眼中代表希望与可能的数字,此刻在我眼中,却显得如此讽刺,如此……苍白无力。
它像一个虚假的肥皂泡,悬浮在她真实的、血淋淋的痛苦之上。
窗外的雨声更急了,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仿佛要将这脆弱的世界彻底冲刷干净。
狭小的客厅里,只剩下林星晚压抑的呜咽声,和她头顶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632。
与我头顶那片虚无的沉默,形成一种诡异而绝望的共鸣。
我们都被困住了。
困在这诡异的能力里,困在别人头顶的数字里,困在各自无法挣脱的命运泥沼里。
那……我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除了数字……你说……我头顶有光那光……是什么
这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似乎与她痛苦根源不同的东西。
林星晚的呜咽声停了一瞬。
她依旧低着头,抱着膝盖,像一只受伤后将自己紧紧团起来的刺猬。
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雨声似乎都成了背景的白噪音,她才极其缓慢地、微微侧过头。
用红肿眼角的余光,极其快速地瞥了一眼我的方向。
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的、探究的意味,如同在黑暗森林里辨认唯一的光源。
……暖的……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比刚才清晰了一丝。
……像……冬天……快熄灭的……炉子里……最后一点……火星……
她的描述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笨拙,却奇异地在我脑海中勾勒出画面。
微弱的,摇曳的,带着残存温度的,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光
……不烫人……她似乎努力想描述得更清楚一点。
声音依旧很小,……也不亮……但是……在那里……
她的目光再次飞快地掠过我的头顶,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
那眼神里除了困惑,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确认
09
确认那微弱的光确实存在
为什么……她喃喃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更深的迷茫笼罩了她,……为什么……只有你……没有数字……却有……光
为什么
这三个字像沉重的铅块,坠入我混乱的思绪之海,激不起任何答案的浪花。
我比她更想知道答案。
为什么我能看见分数
为什么我能修改它
为什么我的头顶是空的
为什么她说我在发光
这光又意味着什么
我们俩,就像是两个在漆黑迷宫里各自摸索的盲人,突然撞到了一起。
发现对方手里都拿着一截快要燃尽的蜡烛。
我们能看到彼此手中那微弱的光亮,却对这迷宫本身、对这蜡烛的来源和意义,一无所知。
恐惧和迷茫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们。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暴戾气息的砸门声,如同闷雷般在虚掩的绿色铁门上炸响!
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整扇门都在呻吟颤抖。
死丫头!开门!!一个粗哑的、被酒精浸透的、充满了狂怒的男声咆哮着穿透铁门。
如同野兽的嘶吼,瞬间撕裂了客厅里刚刚凝聚起的一丝脆弱平静。
反了你了!敢把清华的老师赶走!考了个狗屁零分还敢给老子丢人现眼!开门!看老子不打死你个赔钱货!!
是林星晚的父亲!那个在她描述里,头顶顶着废物和赔钱货字眼的男人!他回来了!
林星晚的身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灰败。
那双刚刚还带着一丝迷茫和困惑的眼睛,瞬间被无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彻底淹没!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头顶那个柔和的632数字,如同受到强烈干扰的屏幕画面,开始疯狂地闪烁、扭曲!
暖黄色的光芒急剧地明灭不定,边缘滋滋作响,冒出丝丝缕缕不祥的黑气。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重新变回那个死寂的0!
不……不要……不要回来……她如同陷入最恐怖的梦魇。
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踉跄着后退,撞到了冰冷的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绝望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在她脸上肆意流淌。
砸门声更加疯狂暴烈,如同重锤擂鼓。
开门!听见没有!老子数到三!一!……
那每一声砰!砰!都像砸在我的心脏上。
看着林星晚瞬间崩溃、濒临绝境的样子。
看着她头顶那个剧烈闪烁、随时可能熄灭的632。
一股混杂着愤怒、恐惧和强烈保护欲的火焰猛地在我胸腔里炸开!
不能让他进来!绝对不能!林星晚会死的!那个632会碎的!
躲起来!快!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形。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林星晚,而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死死盯住那扇在狂暴砸击下痛苦呻吟的绿色铁门!
大脑在肾上腺素飙升下飞速运转。锁!必须顶住门!
我的目光迅速扫过狭小的客厅。那张被我之前带倒的旧塑料凳!就是它!
010
我像离弦之箭般冲过去,一把抄起那张凳子!
它很轻,很旧,四条腿甚至有些摇晃。
但在这一刻,它就是我能找到的唯一武器,唯一的盾牌!
我冲到门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塑料凳的四条腿死死地抵在门板内侧。
同时用自己的肩膀和整个身体的力量,狠狠地顶了上去!
冰冷的铁皮透过单薄的T恤传来寒意,但我感觉不到,全身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绷紧、颤抖!
二!!!门外醉醺醺的咆哮如同催命符。
砰——!!!更加狂暴的一脚踹在门上!
巨大的冲击力透过门板传来,震得我肩膀剧痛,耳膜嗡嗡作响。
抵着门的塑料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条腿瞬间出现了裂痕!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这破门和这张破凳子,根本挡不住一个狂暴的醉汉多久!林星晚呢她躲起来了吗
我猛地扭头看向屋内。
林星晚并没有躲。
她像被钉在了原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死死地盯着那扇被疯狂撞击的门,眼神空洞得可怕。
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只剩下躯壳在承受着极致的恐惧。
头顶的632闪烁得更加疯狂,光芒急剧黯淡,边缘的黑气如同浓墨般翻滚,眼看就要彻底吞噬那点微光!
更让我心胆俱裂的是——她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那只苍白的手,食指的指尖,正带着一种决绝的、自毁般的轨迹,颤巍巍地、却无比坚定地,伸向她自己头顶那片剧烈波动的光晕!
她想干什么!
她想抹掉那个632还是……想抹掉她自己!
林星晚!不要!!我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身体因为分神顶门,再次被门外狂暴的撞击震得一个趔趄!
塑料凳的一条腿咔嚓一声,彻底断裂!
三!!!门外男人的咆哮达到了顶点,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本就老旧的锁舌再也承受不住这连续的重击,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
整扇绿色的铁门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向内撞开!
门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顶住它的塑料凳和我身上!
噗!
断裂的塑料凳腿碎片飞溅。
我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胸口,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门板狠狠拍飞出去!
后背重重撞在客厅另一侧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眼前金星乱冒,剧痛和窒息感瞬间淹没了我。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浓烈的酒精和汗臭味,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猛地灌进狭小的客厅!
一个高大、壮硕、满脸横肉被酒精烧得通红的男人,像一头发狂的棕熊,堵在了门口。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恶鬼。
瞬间就锁定了靠在墙边、如同待宰羔羊般瑟瑟发抖的林星晚。
贱货!!他咆哮着,唾沫星子横飞,一步就跨了进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林星晚苍白的脸颊扇去!
时间,在那一记裹挟着暴怒和毁灭的耳光轨迹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林星晚的身体抖得如同暴风中的枯叶,瞳孔里只剩下那越来越近、带着死亡阴影的巨掌。
她头顶的632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压迫下,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暖黄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猛地一暗,边缘翻滚的黑气如同贪婪的巨口,瞬间吞噬了超过一半的数字!
6的上半部分和3已经完全被浓墨般的黑暗侵蚀,只剩下残缺的2和一点微弱的光芒在绝望地挣扎闪烁,眼看就要彻底崩解!
剧痛和窒息让我眼前发黑,肺部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我眼睁睁看着那只巨掌落下,看着林星晚头顶那象征着我强行给予的可能的数字在崩溃边缘。
一股混合着无能为力的愤怒和毁灭性的冲动在我残存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不——!
我不能看着它发生!不能看着那点光熄灭!不能看着她被拖回那个地狱!
那股奇异的力量——那能修改数字、能感受到冰冷绝望的力量——
在极致的情绪催逼下,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我濒临破碎的身体里猛烈爆发!
它不再局限于指尖,而是像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裹挟着我全部的生命力、愤怒和不甘,疯狂地涌向我的双眼!
视线因为剧痛和充血而模糊,但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不是林星晚头顶的数字!
而是那个带着毁灭气息冲进来的男人!是他!
他是这一切痛苦的源头!是压垮林星晚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即将碾碎那点微弱光芒的巨石!
011
修改他!抹掉他!让这该死的痛苦源头消失!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维。
那股汹涌的力量随着我的怒视,如同无形的、淬毒的利箭,狠狠刺向门口那个狂暴的身影!
就在我的视线与那个男人接触的瞬间——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猛地从那男人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那只即将扇到林晚脸上的巨掌,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僵在半空!
他壮硕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狂怒的表情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难以言喻的痛苦所扭曲!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惊恐地瞪大,眼球仿佛要凸出眼眶,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剧痛和一种……
仿佛灵魂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灼烧的恐惧!
你……你……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指着我,身体像喝醉了酒一样踉跄后退,撞在门框上。
而就在他惨嚎的同时,我自己的世界也瞬间堕入了无间地狱!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恐怖反噬,如同万吨巨轮狠狠撞进我的脑海!
那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狂暴的、污秽的、充满了毁灭欲的黑暗洪流!
无数尖锐的、恶毒的、如同地狱最底层传来的诅咒和咆哮声浪,瞬间灌满了我的意识:
废物!赔钱货!打死你!
酒!给老子拿酒来!
输了!都他妈输了!都是你这丧门星克的!
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这些声音混杂着男人粗嘎的咆哮、赌徒输红眼的咒骂、醉汉的癫狂呓语。
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每一寸神经!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些声音的,是无数破碎而狰狞的画面碎片。
沾着唾沫星子的钞票被狠狠摔在赌桌上,空酒瓶砸在女人(林晚的母亲)身上的闷响。
皮带抽打在幼小身体上留下的青紫淤痕……
暴戾、贪婪、失控的欲望、纯粹的恶……如同最污秽的泥沼,瞬间将我吞噬!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从我口中喷溅而出,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弧线!
眼前彻底被黑暗和猩红覆盖,所有的声音、景象都在疯狂旋转、扭曲、远去。
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被瞬间抽空,如同破败的麻袋,我顺着冰冷的墙壁,软软地滑倒在地,意识被那恐怖的黑暗洪流彻底淹没。
最后的感知,是林晚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带着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尖叫:爸——!!!
以及,在意识沉入深渊前的刹那,我似乎……
似乎极其模糊地瞥见,那个因剧痛而蜷缩在门边、痛苦抽搐的男人头顶上方。
那片原本只有我能看到的、属于他的数字的位置……好像……扭曲了一下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012
林星晚父亲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和他头顶那片瞬间扭曲。
如同信号不良雪花屏般疯狂闪烁的废物与赔钱货的恶毒标签。
是我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沉重包裹着我,意识在污秽的泥沼里沉浮。
那些暴戾的咒骂、皮带抽打的脆响、酒瓶碎裂的刺耳声,如同跗骨之蛆,反复啃噬着我残存的清明。
每一次试图挣扎上浮,都被更汹涌的黑暗和剧痛狠狠拽回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每一次尝试掀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头痛。
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针扎似的疼痛。
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最先聚焦的是天花板上那盏蒙着厚厚灰尘、光线昏黄的白炽灯。
然后,是鼻端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混合的、并不好闻的气味。
我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带着淡淡肥皂味的薄被。
是林星晚的家。那个狭小、破旧、却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客厅角落。
你……醒了一个细弱蚊声、带着巨大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惊喜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就在我床边。
我艰难地转动几乎僵硬的脖颈,视线对上了林星晚那双红肿未消、却亮得惊人的眼睛。
她就坐在一张小矮凳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和绝望,似乎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的茫然和某种……难以置信的希冀所取代。
我……我试图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火烧火燎。
别说话!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带着点慌乱的急切,你……你吐血了!好多……吓死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眼眶又迅速泛红,连忙转身从旁边一张旧桌子上端起一个掉了瓷的白搪瓷缸子,里面是温热的清水。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一点一点喝下几口水。
温润的水流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
身体的剧痛和脑海深处残留的、属于林父的暴戾回响,依旧清晰得令人作呕。
他……我艰难地挤出这个字,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口的方向。
那扇被暴力踹开的绿色铁门,此刻被一张破旧的桌子勉强顶着,门板歪斜,锁的位置留下一个狰狞的窟窿。
地上还残留着点点暗红的痕迹——那是我吐的血。
林星晚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端着搪瓷缸的手微微发抖。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扇破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尚未完全褪去,却又混杂着一种做梦般的巨大困惑。
……走了。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飘忽感,你……你倒下之后……他……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停顿了很久,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继续说,……他像见了鬼一样……抱着头……一边嚎叫一边……跑了出去……再没回来……
跑了我愣住了。
脑海里瞬间闪过意识消失前,林父头顶那片疯狂扭曲、如同被无形力量强行干扰的恶毒标签。
还有他那双因剧痛和莫名恐惧而凸出的眼睛。
是我那失控的注视……起作用了那反噬几乎要了我的命,但也……伤到了他或者说,伤到了他头顶那些扭曲的定义
这个念头让我脊背发凉。我再次看向林星晚的头顶。
那个被我强行赋予、几近崩溃的632,此刻正稳定地悬浮在那里。
暖黄色的光芒温和而坚定,边缘清晰,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闪烁或黑气!
它像一枚经历了风暴洗礼后、安然落定的徽章,静静地守护着她。
这稳定的数字,和她眼中那残余的恐惧中透出的微弱光亮。
像一剂强心针,稍稍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霾和身体的剧痛。
你的分……我哑着嗓子,目光示意她的头顶。
林星晚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摸摸自己头顶那片无形的空间,指尖在半空中顿住。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只有我们两人能看到的632上,眼神里的茫然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加复杂的东西——
有对过往痛苦的余悸,有对此刻正常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的期盼
……它……她看着那光芒,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好像……真的……稳住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迟疑和巨大疲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停在了那扇破门外。
林星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回头看向门口。
她脸色刷地又白了,刚刚放松的手指再次死死攥紧。
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要再次将她吞没。
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是他他又回来了
门外沉默了几秒。接着,是一个极其沙哑、仿佛被砂轮磨过、带着浓重宿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颓丧与困惑的声音响起:
……晚晚……
是林父的声音!但……完全变了调!没有了惯常的暴戾和酒精浸泡的浑浊。
只有一种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病、被彻底抽空了力气的虚弱和茫然。
林星晚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没有回应。
门外的人似乎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如同背负着千斤巨石。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爸……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艰涩无比。
带着一种极其陌生、甚至显得笨拙的……歉意
……昨天……爸喝多了……糊涂了……对不住……
这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你同学……没事吧……我……我去弄点钱……找人……把门……修上……
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地、拖沓地,渐渐远去。
这一次,没有咆哮,没有砸门,只有一片沉重的、死寂的落寞。
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星晚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
她死死盯着那扇破门,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微微颤抖着。
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荒谬感。
道歉修门从那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这简直比看到头顶750分还要不真实!
我强撑着剧痛坐起身一点,目光穿透门上的窟窿,投向门外冰冷的水泥地。
那里,安静地放着一个皱巴巴、沾着泥水的透明塑料袋。
袋子里,是几个廉价的面包,还有一小盒牛奶。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瞬间锐利地聚焦在那男人刚刚站立的位置上方——那片只有我能看到的区域。
没有废物。没有赔钱货。
什么都没有。
一片……空白或者说,一片混沌的、尚未定型的模糊光影
就像一张被强力橡皮擦狠狠擦过、只留下凌乱擦痕和纸纤维破损的纸。
那些根深蒂固的、如同诅咒般的标签,真的……消失了
被我那失控的、同归于尽般的抹除……强行擦掉了!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传遍我的四肢百骸。
这能力……远比我想象的更可怕,也更不可控!它带来的反噬,几乎将我撕碎。
但……看着林星晚头顶那稳定温暖的632,看着门口地上那袋带着笨拙善意的食物。
看着那片代表林父头顶暂时空白的混沌……一种混杂着后怕、虚弱和渺茫希望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
也许……也许这诡异的能力,并非只能带来灾难
013
时光如同被施了魔法,在小心翼翼又充满试探的修复中,悄然滑过四年。
当年那个弥漫着血腥、绝望和破门风波的狭小客厅,早已换了人间。
被踹坏的门早已修好,刷上了新漆。
墙角的蛛网和厚厚的灰尘不见了踪影,窗明几净。
空气中不再有劣质酒精和压抑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属于女孩子的皂角清香,以及……一种久违的、叫做家的安宁气息。
林星晚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她不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裙子、低垂着头缩在角落的影子。
浅色的针织衫衬得她气色温润,曾经总是写满恐惧和空洞的眼睛,此刻清澈而宁静,映照着书页上的文字。
她的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的、向内生长的力量。
她头顶的数字——那个曾经岌岌可危的632,此刻如同呼吸般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芒。
数字本身没有变化,但光芒的边缘更加温润内敛,仿佛已经与她的生命本源融为一体。
不再是外来的强加物,而是她自身努力与可能性的自然映射。
书桌一角,安静地躺着一封来自省外一所知名师范大学心理学系的录取通知书。
那是她凭借自己真实的、稳定的632分数,以及四年来在无数个深夜咬着笔杆、克服着内心残留恐惧换来的成果。
通知书旁,散落着几本厚厚的心理学教材,书页被翻得起毛,空白处写满了娟秀的笔记。
咔哒。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轻轻响起。
林星晚抬起头,脸上自然地漾开一个温和的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爸,回来了
门口,一个身材依旧高大、但背脊却不再像过去那般蛮横紧绷的男人走了进来。
林父——林远东。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但干干净净的工装,带着些许尘土,脸上是劳作后的疲惫。
但那双曾经被酒精和暴戾烧红的眼睛,此刻却沉淀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温和与平静。
他手里提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和一小块肉。
嗯,回来了。林远东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却不再沙哑,带着一种踏实感。
他下意识地、带着点习惯性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林星晚头顶的方向——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目光落在书桌的通知书上,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朴实的、甚至有些局促的笑意:看书呢别太累着。爸……爸给你炖个汤
好。林星晚笑着点头,声音温软。
林远东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连忙提着菜走进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切菜声,还有他不太熟练、却格外认真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客厅里恢复安静。林星晚的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但她的指尖却无意识地轻轻拂过手腕内侧。
那里,曾经狰狞的旧疤痕,在岁月和心境的疗愈下,颜色早已淡化成几道几乎不可察的浅粉色细线,如同被时光温柔抚平的沟壑。
她抬起眼,目光穿过客厅,落在厨房那个笨拙忙碌的高大背影上。
她的眼神深处,没有了过去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和研究的平静。
心理学专业的学习,让她开始用一种全新的、冷静的视角去剖析那个曾经是她噩梦根源的男人。
那些暴戾、失控、恶毒的标签被强行抹除后。
露出的这个沉默、笨拙、努力想弥补却又不知从何做起的男人,像一本摊开的、充满矛盾的研究样本。
她头顶的632光芒稳定依旧,却在那一瞬间,仿佛随着她冷静的思绪,微微流转了一下。
014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喧嚣中心,霓虹点亮了夜色。
盛世豪庭金碧辉煌的包厢里,水晶吊灯折射着炫目的光,巨大的圆桌旁坐满了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
推杯换盏,笑语喧哗,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酒精味和一种名为成功的浮躁气息。这里是当年高三(7)班的同学会。
周屿无疑是场中最耀眼的存在之一。
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腕间低调奢华的机械表,无不彰显着精英身份。
他端着盛着琥珀色洋酒的水晶杯,意气风发地游走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接受着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恭维。
他头顶的数字——年薪30万,散发着稳定而耀眼的淡金色光芒,如同他此刻身份的勋章,在迷离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周总,听说你们公司刚拿下城东那块地大手笔啊!一个微胖的男生奉承道。
运气,运气而已。周屿矜持地笑着,抿了口酒,眼底的得意却藏不住。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场,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
然后,视线在角落一个安静的身影上停顿了一下。
那是我,陈末。
和周围精心打扮的同学相比,我显得格格不入。
一件洗得有些发软的旧款连帽衫,一条普通的牛仔裤,安静地坐在喧闹的角落,面前只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
与四年前那个冲动、带着点愤世嫉俗的少年相比,眉宇间似乎沉淀了些许东西,眼神平静,甚至有些过于疏离。
周屿端着酒杯,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踱步走了过来。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酒气,形成一种压迫性的气场。
哟,这不是我们陈末吗周屿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熟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
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好些年没见了,还是这么……低调他刻意拉长了语调。
目光在我朴素的衣着上扫过,最终落在我头顶那片他无法看见的虚无上。
当年你可是总坐我前面,稳稳的倒数第二啊!他哈哈一笑。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时间过得真快!怎么样现在在哪高就呢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也羡慕羡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成功者回顾往昔落魄同伴的优越感,头顶的年薪30万似乎也随之更加光芒四射。
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带着好奇、探究,或许还有一丝看戏的意味。
我抬起头,迎上周屿那双隐含挑衅和探寻的眼睛,脸上没什么波澜。
包厢里炫目的灯光让我微微眯了下眼,视线扫过他头顶那耀眼的淡金色数字,又掠过周围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们头顶浮动着各种代表着收入、房产、职位的数字,汇成一片浮躁的光海。
高就谈不上,我端起那杯柠檬水,浅浅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就是……帮人改改数字而已。
改数字周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随即失笑。
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改什么数字彩票号码还是财务报表他以为我在开玩笑,或者用一种蹩脚的方式掩饰自己的不如意。
周围的同学也发出几声低低的哄笑。
我没有解释,只是目光越过周屿的肩膀,望向了包厢入口的方向。
喧嚣的声浪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015
林星晚走了进来。
她没有刻意打扮,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水洗蓝的牛仔裤,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但那份由内而外的沉静气质,如同喧嚣中的一泓清泉,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的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微笑,眼神清澈而平和,步履从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孩。
她的头顶,悬浮着清晰的字样:心理学硕士。
那光芒是温润的乳白色,如同上好的玉石,温润内敛,散发着知识与智慧沉淀后的宁静力量。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自有其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与周屿头顶那耀眼的淡金色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而就在那心理学硕士的旁边,一行极其微小、如同注解般的淡金色小字,如同呼吸般稳定地闪烁着。
陈末的光芒+1。
那行小字,只有我能看见。它像一颗微小的星辰,悄然依附在她温润的玉光旁。
林星晚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交汇的瞬间,她眼底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只有我们彼此才懂的、穿越了漫长时光和无数隐秘的默契与温暖。
她无视了众人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也仿佛没有看到站在我面前、脸色微变的周屿,径直端着酒杯,朝我走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从容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无形的阶梯上。
周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显然也看到了林星晚的变化,更看到了她径直走向我的动作。
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失落
当年那个他表白过的、顶着0分的、如同影子般的女孩,如今竟如此耀眼
而他引以为傲的年薪30万,在她那份沉静的硕士光芒前,似乎也失去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林星晚走到我面前,无视了周屿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她微微歪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我有些怔忪的脸。
敬你一杯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声音清越,带着笑意。
我回过神,端起那杯一直没怎么动的柠檬水,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杯壁。
清脆的声响在周遭略显安静的注视中格外清晰。
就在杯壁相触的瞬间,林星晚忽然微微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属于她的清甜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她的嘴唇凑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狡黠和无比温柔的声音,轻轻说道。
只有我能看见哦……
她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搔刮着耳膜。
……你的光,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确凿无疑的赞叹和欣喜,比当年亮多了。
比当年……亮多了
我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冰凉的杯壁也无法阻止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悄然涌出,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她头顶那行微小却坚定的陈末的光芒+1。
原来如此。
原来每一次耗尽心力、忍受反噬、指尖颤抖着去触碰那些代表绝望的数字,试图将其改写为一丝可能。
原来每一次看见他人苦痛时胸腔的窒闷与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原来每一次感受到林星晚头顶那稳定光芒时,心底悄然滋生的微弱欣慰……这些,并非毫无意义。
每一次艰难的修改,每一次笨拙的救赎,每一次承受反噬后的坚持……
都在无形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起微弱却真实的涟漪。
这涟漪反馈回来,并非外界的勋章或赞誉,而是化作了她眼中,独属于我的、不断增长的光。
这光,不为照亮他人,只为点燃自己。
它无声地记录着每一次向深渊伸出手的勇气,每一次在污秽反噬中挣扎爬起的坚韧。
它是灵魂的刻度,丈量着在洞悉人性暗面后,依然选择向微光跋涉的距离。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包厢内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
我仰头,将杯中微涩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冰凉液体滑入喉咙,却点燃了胸腔里那团无声燃烧的火焰。
原来我并非只是数字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