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死里求生后的反击 > 第一章

楔子:欺辱与毒计
夜色浸染皇城,宫墙内的琉璃瓦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长乐宫内,灯火通明,暖香浮动。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混杂着权贵们的欢声笑语。
苏晚卿安静地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的佳肴未动分毫。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浅色宫装,在这片锦绣繁华中,显得格格不入。她微微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暗影。
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莫不是嫌弃宴席不够热闹
一个娇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苏玉柔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走来,她今日穿了一身灿若云霞的赤色长裙,裙摆上绣着金丝凤凰,每走一步都流光溢彩,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苏晚卿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妹妹多心了。
姐姐就是这般性子,太过沉闷了。苏玉柔故作亲昵地挨着她坐下,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邻近几桌的人听见,今日三皇子殿下也在,姐姐与殿下有婚约在身,也该主动去敬杯酒才是。总这么躲着,倒叫人以为姐姐对这门婚事心有不满呢。
不远处,三皇子正与几位世家公子谈笑风生,他的目光扫过这边,落在苏玉柔身上时带了些许笑意,掠过苏晚卿时,则化为一片淡漠。
这份压力,苏晚卿早已习惯。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正要起身。
哎呀!
苏玉柔一声惊呼,手中的酒杯不慎倾倒,满满一杯殷红的果酒,尽数泼在了苏晚卿浅色的裙摆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污渍。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玉柔慌忙拿出自己的手帕去擦拭,却越擦越乱。
周围的视线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审视与看好戏的意味。
继母柳氏坐在上首,与几位贵妇人谈笑着,仿佛没有看见这里的动静,但她嘴角的弧度,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无妨。苏晚卿抽回自己的裙摆,声音依旧平稳。
这怎么能无妨呢苏玉柔满脸愧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姐姐,我知道了!听闻姐姐琴艺超绝,不如就在此为陛下与各位大人献上一曲,既能将功补过,也能让大家见识姐姐的才情,岂不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谁都知道,苏晚卿生母早逝,在相府处境尴尬,琴棋书画样样平平,与才名远播的苏玉柔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这哪里是献艺,分明是公开羞辱。
苏晚卿看着苏玉柔那张写满天真与善意的脸,心中一片冰冷。
她缓缓站起身,对着上方的皇帝行了一礼:臣女自请献丑。
她没有走向那张为表演者准备的古琴,而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乐师席旁,拿起了一支洞箫。
她将洞箫凑到唇边,闭上了眼睛。
没有激昂的旋律,没有华丽的技巧。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满室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那箫声幽怨、凄清,像是在诉说无尽的孤寂与压抑。它穿过雕梁画栋,绕过觥筹交错,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青莲,风雨飘摇,却倔强地不肯低下头颅。
一曲终了,满堂死寂。
苏玉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形清瘦、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正轻轻咳嗽着。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第一次,正眼看向那个执箫而立的女子。
他身旁的太监低声提醒:七皇子殿下,该回宫歇息了。
封诀微微颔首,收回了视线。
苏晚卿的短暂胜利,像一根针,狠狠刺痛了柳氏和苏玉柔。宴席结束后,返回相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柳氏看着窗外,声音冰冷:晚卿,你今日,风头出尽了。
苏晚卿垂眸不语。
她知道,一个更恶毒的计划,正在黑暗中悄然成形。
弃尸与觉醒
几日后,苏晚卿收到一封三皇子的密信,约她去城郊别院一见。
她心存疑虑,但婚约在身,她不能不去。
等待她的,不是三皇子,而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地痞,和一杯被强行灌下的毒药。
当她再次醒来,人已经躺在相府阴暗潮湿的柴房里。
烛火挣扎跳动。
空气里浮动着潮湿的霉味和干草腐烂的气息。
苏晚卿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破碎的衣衫下,肌肤渗出丝丝血迹。她抬起头,一双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
我没有。她的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父亲,当朝丞相苏振邦。他负手而立,锦袍上精致的云纹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只有那张脸,轮廓分明,冷硬如铁。
没有旁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嗤笑。
继母柳氏扶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苏玉柔,眼中满是得意的恶毒。姐姐,这几个地痞都招认了,是你主动约他们去城外别院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苏玉柔躲在母亲身后,身体微微发抖,脸上挂着泪痕,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让相府的脸面往哪里搁你让三皇子殿下如何自处
苏晚卿的视线越过她们,死死钉在苏振邦的脸上。
父亲,她又喊了一声,您看着我的眼睛。
苏振邦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眼神终于从墙壁的某处移开,落到她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看的他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没有做过。苏晚卿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
够了!苏振邦猛地一挥袖,我不想再听你狡辩!来人!
两个身材壮硕的家丁从门外走进来,垂手而立。
柳氏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她凑到苏振邦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老爷,家丑不可外扬。若是报官,三皇子那边……
苏振邦的脸色更加阴沉。
苏晚卿看着他们,忽然笑了。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柴房里虚伪的平静。
父亲,她说,女儿最后问您一次。您信我,还是信她们
苏振邦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着家丁下令:拖出去。
老爷,不可!柳氏假惺惺地惊呼,晚卿她……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苏玉柔也跟着哭喊:爹,不要啊!姐姐只是一时糊涂……
她们的表演,让苏振邦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他觉得烦,觉得吵,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堵上她的嘴,他闭上眼睛,声音里透出极度的不耐,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就当……我苏振邦,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这句话,像一把冰刀,瞬间捅穿了苏晚卿的心脏。
她停止了挣扎,不再看任何人。
家丁拿来一块破布,粗暴地塞进她的嘴里。她被拖拽着,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划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视线变得模糊,她最后看到的,是苏玉柔藏在手帕后,那双得意又恶毒的眼睛。
风声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月光惨白,照着遍地嶙峋的白骨。
苏晚卿被从一辆破旧的板车上掀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骨头碎裂般的剧痛传来,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泥土和某种野兽留下的腥臊气味。
她要死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时,一个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姐……小姐……
是张嬷嬷,她母亲唯一的陪嫁。
小姐!我的小姐!张嬷嬷扑到她身边,看到她满身的伤痕和嘴里的破布,浑浊的老泪瞬间决堤。她颤抖着手,取下苏晚卿嘴里的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用自己干瘪的嘴嚼烂,再小心翼翼地渡进苏晚卿的口中。
嬷嬷……你走……苏晚卿用尽全身力气说。
不走!张嬷嬷脱下自己身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袄,盖在苏晚卿身上,然后紧紧地抱住她,想用自己已经不再温热的身体,为她抵挡这刺骨的寒风。小姐,别怕……嬷嬷陪着你……
张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苏晚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具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变僵硬。
恨!
恨意滔天!
极致的悲,极致的恨,像岩浆一样在她早已冰冷的四肢百骸里奔涌、冲撞。就在这一刻,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她和张嬷嬷身体相贴的地方传来。
那是一种力量。一种源自张嬷嬷【至死不渝的忠诚】,被苏晚卿【焚尽一切的恨意】所点燃、所扭曲的力量。
这股力量,化作一股冰冷的、坚韧的求生意志,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它修复着她破损的内脏,压制着体内的剧毒。
苏晚卿缓缓地、缓缓地坐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没有气息的张嬷嬷,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她那双到死都还圆睁着的眼睛。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底,只剩下一片比这乱葬岗的寒夜,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虚无。
交易与新生
天际的鱼肚白,为遍地的白骨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
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乱葬岗的边缘。为首的男人,身披玄色大氅,面容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过分苍白。
他就是七皇子,封诀。
他的视线,落在了这个唯一活物的身上。
你没死。封诀开口,声音清冽。
苏晚卿抬起头,声音嘶哑难听:你是谁。
一个能让你报仇的人。
苏晚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她慢慢站起来,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异常稳定。
条件。她问。
你的命。封诀回答得干脆利落。
苏晚卿忽然笑了,那笑容出现在她死灰色的脸上,显得诡异又凄然。我的命它早就不是我的了。你要,拿去便是。
她向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封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丞相府,我要柳氏,我要苏玉柔,我要苏振邦……我要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很好。封诀颔首,解下身上的玄色大氅,扔到她的身上。那带着淡淡龙涎香和寒气的大氅,包裹住她单薄的身体。
跟上。
苏晚卿拉紧大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张嬷嬷。然后,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封诀的脚步。
幽冥殿,一处地下密室。
墙壁上终年不灭的长明灯,投下幽幽的光。空气里飘散着铁锈、草药和血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苏晚卿跪在冰冷的石地上,面前是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喝了它。一个戴着鬼面的男人说。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封诀把她丢在这里,便再也没有出现。这三天,她经历了最残酷的体能训练。
她端起那碗药,闻到了一股剧毒的味道。她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剧痛袭来,她蜷缩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在极致的痛苦中,她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封诀那双冰冷的眼睛。她恨。她也恨这个给她痛苦的男人。
那股奇异的嫁接之力再次被催动。她仿佛能感觉到,一丝丝属于封诀的、那种对痛苦的极致忍耐力,那种将一切都视为无物的冷酷,正通过这股恨意,缓缓流入她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渐渐消退。
她活下来了。
鬼面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从今天起,你没有名字。鬼面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你的代号,是青莲。
苏晚卿撑着地面,缓缓站起。那张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温婉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坚硬的线条和一双幽深的眼。
是。
初露锋芒
一个月后。
丞相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只因相府二小姐苏玉柔,即将与三皇子殿下正式订婚。
夜色渐深,宴会厅内热闹非凡。苏玉柔穿着华贵的礼服,满面春风地接受着众人的恭贺,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
无人注意,一支新来的乐师队伍悄然入场。其中一名女乐师,身形纤细,头戴帷帽,薄纱遮面,抱着一把琵琶安静地坐在角落。
她就是青莲,苏晚卿。
data-fanqie-type=pay_tag>
吉时到,司仪高声唱喏。
就在三皇子即将为苏玉柔戴上订婚玉佩的那一刻,角落里的琵琶声陡然一变。
一阵急促的轮指,几个尖锐的音符破空而出。
与此同时,一股无色无味的奇痒粉末,借着香炉的青烟,悄然弥漫开来。
苏玉柔正含羞带怯地伸出手,忽然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奇痒。她下意识地挠了一下。
紧接着,那股痒意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
啊!
她忍不住惊叫一声,开始用力抓挠自己的手臂。
玉柔,怎么了柳氏脸色一变。
痒……好痒……苏玉柔的仪态尽失,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领口,在光洁的肌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华贵的礼服被她自己扯得歪歪斜斜,发髻散乱,状若疯魔。
满堂宾客,一片哗然。
三皇子的脸色铁青,他看着眼前这个丑态百出的女人,眼中满是厌恶与冰冷,猛地将手中的玉佩摔在地上。
荒唐!
他拂袖而去,订婚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丞相府,彻底沦为京城笑柄。
混乱中,那名戴着帷帽的乐师悄无声息地退场,消失在夜色里。
苏晚卿隐在相府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后,听着前厅传来的混乱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是第一份贺礼。
她正要离开,假山另一侧,传来了柳氏压低了声音的、惊慌失措的对话。
怎么办婚事黄了!三皇子那边……是柳氏的心腹李妈妈的声音。
现在还管什么婚事!柳氏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你快派人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件东西’!否则,‘那个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苏晚卿的脚步顿住了。
那件东西
那个人
她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幽光。
看来,她这位好继母的身上,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夜归与棋局
相府的喧嚣与狼藉,被青莲(苏晚卿)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她如同一缕真正的青烟,融入京城深夜的重重暗影。身上的乐师服早已在某个无人的角落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她没有直接返回幽冥殿,而是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从一处极其隐蔽的枯井跃下。
井下别有洞天,是一条干燥而狭长的密道。墙壁上每隔十丈便嵌着一颗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密道的尽头,是幽冥殿的一处偏殿。鬼面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他身形笔直如枪,仿佛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
回来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青莲摘下遮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清冷绝尘却毫无表情的脸。她微微颔首,将从相府顺手牵羊得来的一支不起眼的珠钗放在石桌上,作为任务完成的信物。
过程。鬼面人言简意赅。
三皇子毁弃婚约,拂袖而去。苏振邦颜面尽失,苏玉柔沦为笑柄。青莲的声音平直,像是在背诵与自己无关的卷宗,任务,已完成。
鬼面人拿起那支珠钗,似乎在检查什么,半晌,才从面具后发出一声近乎满意的鼻音。很好。殿下有令,让你休整三日。
青莲没有应声,她清冷的目光微微一动,补充道:我听到了柳氏和她心腹的对话。
鬼面人的动作停住了。
她们在找一样东西。青莲回忆着那尖利又恐惧的声音,模仿着柳氏的语气,‘一定要尽快找到那件东西!否则,那个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个人鬼面人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是的。青莲肯定道,从柳氏的恐惧判断,‘那个人’的地位与权势,远在丞相苏振邦之上,甚至能轻易决定她的生死。
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长明灯的火苗在轻轻跳动。
鬼面人似乎在思考这则情报的重要性。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此事,我会亲自向殿下禀报。你做得很好,青莲。你的价值,超出了预期。
这是青莲进入幽冥殿以来,第一次得到明确的夸奖。但她的心湖没有泛起一丝涟漪。赞扬或贬低,对她而言已无意义。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复仇。而这个新出现的线索,或许能让她挖出更深的根,将仇恨的罗网撒得更广。
退下吧。鬼面人挥了挥手。
青莲行了一礼,转身离去,身影再次没入黑暗。
……
与此同时,七皇子府。
书房内,暖炉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墨香。
封诀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执着一枚黑子,正对着一盘残局凝神。他的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偶尔压抑的咳嗽声,泄露出这具身体的孱弱。
殿下,一个老太监躬身进来,声音轻柔,鬼面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封诀的视线没有离开棋盘,指尖的黑子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鬼面人悄无声息地滑入,单膝跪地,将青莲带回的情报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
那件东西……那个人……封诀低声重复着,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冷的笑意。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与锐利。
苏振邦这个老狐狸,在朝堂上左右逢源,看似中立,实则早就暗中投靠了太子。封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柳氏是他的续弦,娘家并无势力,她能有什么秘密,值得‘那个人’如此看重
他将手中的黑子,轻轻按在棋盘的天元之位。
啪的一声,清脆利落,瞬间盘活了整片被围困的黑棋。
殿下是说……柳氏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太子鬼面人问道。
十有八九。封诀端起手边的药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那药极苦,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太子为人看似宽厚,实则心胸狭隘,手段狠辣。他需要苏振邦的支持,但绝不信任他。安插一个能随时拿捏住苏振邦命脉的棋子,再合理不过。柳氏,就是这枚棋子。
那‘那件东西’……
恐怕是太子交给柳氏,用以要挟苏振邦的把柄。如今相府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婚事告吹,太子震怒,要收回这枚棋子,柳氏自然恐惧万分。封诀的分析如抽丝剥茧,将一切都摊开在明面上。
他放下药碗,又开始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老太监连忙上前为他抚背。
殿下,龙体要紧。
封诀摆了摆手,止住咳嗽,眼中寒光更盛:本王这个病秧子,在他们眼中早已是个死人。太子和三皇子斗得越欢,父皇就越安心。可他们都忘了,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才会咬人。
他看向鬼面人:传令下去,幽冥殿所有在京城的情报网,全力运转。我要知道柳氏进相府之前的所有过往,她和太子之间是如何搭上线的,还有,那件所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
另外,封诀顿了顿,补充道,让青莲……准备一下。这颗棋子,是时候放回棋盘了。
鬼面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殿下是想让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封诀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的趣味,丞相府刚刚出了内鬼,现在必然是外松内紧,搜查刺客。谁能想到,那名‘刺客’,会摇身一变,以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呢
他看着棋盘上那颗落在天元的黑子,仿佛在看青莲的命运。
她是一把好刀,但只用来砍人,太浪费了。我要让她变成一根探针,替我伸进相府这个烂泥潭里,搅个天翻地覆。
深宅里的新面孔
半个月后,丞相府。
那场失败的订婚宴所带来的风波,表面上似乎已经平息,但府内压抑紧张的气氛,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苏振邦已经连续多日称病未上朝,将自己关在书房。柳氏则变得更加歇斯底里,动辄打骂下人,整个后院都战战兢兢。苏玉柔受了奇痒之苦,又被三皇子当众羞辱,大病一场,至今还锁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肯见人。
整个相府,愁云惨淡。
这日,管家李福领着几个新买来的下人,穿过庭院。
都给我听好了!李福扯着嗓子,一脸的倨傲,相府不比别处,规矩大!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要是犯了错,轻则一顿板子,重则打死发卖,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管家大人。几个新来的下人唯唯诺诺地应着。
队伍的最后,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丫头。她身材瘦小,皮肤是长期劳作留下的蜡黄色,一双手更是布满厚茧和裂口,看起来粗糙不堪。她始终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显得有些畏缩和木讷。
她就是青莲。
幽冥殿的情报和伪装能力是顶级的。他们为她伪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来自偏远乡下、因家乡遭灾而被家人卖掉的苦命丫头,名叫阿木,因为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嗓子,成了个哑巴。
哑巴,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人。
而她这副饱经风霜的模样,和那双粗糙的手,是最好的伪装。为了这双手,她用特制的药水浸泡了整整七天,又用砂石反复打磨,才造就了如今这以假乱真的效果。
你,哑巴,李福指着青莲,眼中满是嫌弃,府里不养闲人。看你这瘦弱的样子,重活也干不了。李妈妈,你那边不是缺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吗就让她去你那儿吧。
不远处,柳氏的心腹李妈妈闻声走来,上下打量了青莲一番,见她一副蠢笨木讷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行吧,跟我来。
青莲(阿木)顺从地跟在李妈妈身后,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宅院。
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处景,都曾是她童年的记忆。但如今,物是人非。她走在其中,心中没有半分怀念,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被分到了浣衣局最偏僻的角落,负责清洗最脏最累的衣物,以及清扫整个后院的落叶。这是一个没人愿意干的苦差事,却正合她的心意。这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后院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她沉默地干着活,将自己变成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她观察着每一个人,听着每一个角落传来的闲言碎语。
她发现,柳氏最近的行为确实非常反常。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参加各种贵妇人的宴会,而是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她的主院静心堂里。而且,每到深夜,她都会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待上很久。
静心堂,成了相府的禁地。
青莲知道,她要找的秘密,一定就在那里。
静心堂的秘密
夜,深了。
乌云遮蔽了月亮,整个相府都沉浸在浓稠的黑暗里。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屋顶,灵巧地避开了巡夜家丁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静心堂的院墙内。
正是青莲。
她伏在假山后,静静地观察着。
静心堂内灯火通明。透过窗户的剪影,可以看到柳氏正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忽然,房门被推开,李妈妈端着一碗安神汤走了进去。
夫人,夜深了,喝了安神汤早些歇息吧。
歇息我怎么睡得着!柳氏的声音尖锐而颤抖,东西还没找到,太子那边已经派人来催问了三次!再找不到,我们都得死!
夫人,您别急。府里上上下下我们都派心腹找遍了,真的没有啊。会不会是……当初大小姐她……李妈妈的声音压得极低。
不可能!柳氏断然否定,那个小贱人,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定是藏在哪个我们忽略的角落了!书房,对,再去书房找找!
两人走进了里间的书房。
青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移动到书房的窗下。窗户留着一条细缝,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书架的夹层找过了吗
找过了,夫人。
那多宝阁上的花瓶呢
也都看过了,没有。
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以及柳氏越来越绝望的咒骂。
青莲耐心地等待着。她知道,柳氏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果然,在一番徒劳的寻找后,柳氏崩溃地坐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难道真的丢了不,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我明明记得是放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莲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到,柳氏的目光,无意识地投向了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那是一副《寒江垂钓图》,画的是一位老翁在雪中孤舟垂钓的场景,意境孤高,笔法苍劲。这是苏振邦颇为喜爱的一副前朝名家真迹,一直挂在这里。
青莲的脑海中,那股奇异的嫁接之力,在这一刻被她主动催动。她将自己的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在柳氏身上,试图去感受她的情绪。
一股极致的恐惧、悔恨、以及混杂着一丝侥幸的情绪,通过无形的链接,传递到青莲的感知中。她仿佛能看到柳氏的记忆碎片——一个雨夜,柳氏小心翼翼地取下这幅画,将一个扁平的油纸包,塞进了画轴后面的暗格里。
就是那里!
青莲瞬间确定了目标。
但她没有立刻行动。柳氏和李妈妈还在里面,她不能冒险。
又过了一会儿,柳氏似乎终于放弃了,在李妈妈的搀扶下,疲惫地回了卧室。
青莲又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了半个时辰,直到确认静心堂所有人都已睡下,她才如鬼魅般潜入书房。
书房里还残留着柳氏身上浓郁的熏香和未散的烛火气息。青莲径直走到那副《寒江垂钓图》前。她伸出那双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卷。
画轴入手比寻常的要重一些。她在画轴的顶端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卡扣。轻轻一按,画轴的末端弹开,露出了一个中空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包裹。
青莲将其取出,没有当场打开。她迅速将画卷恢复原样,挂回墙上,然后不留一丝痕迹地离开了静心堂。
血色真相
回到浣衣局那间属于阿木的、阴暗潮湿的小屋,青莲反锁上门,才在豆大的油灯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油纸包。
油纸包里,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机密信函,而是一本薄薄的册子,以及几张泛黄的信纸。
册子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
青莲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本账册。
上面用一种极其隐晦的代号,记录着一笔笔惊人的钱款流向。收款方,是东宫太子府的几个关键人物。而付款方,则指向了几个边境重镇的军需官。
这是……太子勾结边将,贪墨军饷的铁证!
大周朝军法森严,贪墨军饷,形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苏振邦身为丞相,若是将这本账册呈给皇帝,足以一击致命,将太子彻底拉下马。难怪太子要用柳氏来牵制他,这简直就是悬在苏振邦头顶的一把刀。
青莲压下心中的震惊,拿起那几张信纸。
信上的字迹娟秀,是女子的手笔。
当她看清信上的内容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这些信,是柳氏写给太子的!
其中一封信上,赫然写着:
……殿下钧安。贱妾已按您的吩咐,将那‘相思引’日日混入那贱人的汤药之中。此毒无色无味,发作时与寻常风寒无异,神仙难察。最多不出三月,她必将缠绵病榻,药石无医。届时,贱妾便可名正言顺入主相府,为您看好苏振邦这条老狗,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信的落款时间,是十一年前。
那一年,她的母亲,相府曾经的嫡妻温氏,正是因一场风寒不治身亡。
原来不是病逝!
是谋杀!
是柳氏,是她和太子,合谋用慢性剧毒,一点一点地害死了她的母亲!
轰的一声,青莲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涌上心头。母亲温柔的笑容,母亲在病榻上日渐憔悴的面容,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叮嘱……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苏振邦!他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吗还是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攀附太子,对此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是默许!
一股比被弃尸乱葬岗时还要强烈百倍的恨意,从她的胸腔中喷薄而出!那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她那枉死的母亲!
啊——
她想尖叫,想嘶吼,想将这一切都撕成碎片。但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鲜血从齿缝间渗出,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
那股奇异的嫁接之力,在极致的恨意催化下,再次疯狂运转。这一次,它不再是从外界汲取力量,而是开始反噬她自身。
她感觉到,自己对母亲那些温柔的、温暖的、属于苏晚卿的记忆,正在被这股力量飞快地吞噬、碾碎,然后转化成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能量。
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地变硬,变冷。
属于苏晚卿的最后一丝温情,正在被彻底剥离。
当她松开手时,手背上留下了一排深深的、血肉模糊的齿痕。但她的眼神,却已经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不,比死水更加可怕。
那是一片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冰原。
她小心翼翼地将账册和信纸重新包好,贴身藏起。
柳氏,太子……
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引蛇出洞
青莲没有立刻将证据送出府。
她知道,这份证据太过重要,一旦送出,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而她,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游戏。
她要亲眼看着柳氏,在恐惧和绝望中,一步步走向毁灭。
第二天,相府里开始流传起一些奇怪的流言。
听说了吗昨晚静心堂那边好像有黑影闪过,跟上次那个刺客似的。
真的假的不会吧,府里守卫这么严。
谁知道呢,我还听说啊,有人在后半夜,听到静心堂那边传来女人的哭声,凄厉得吓人,像是……像是前头那位温夫人……
这些流言,自然是青莲借着洒扫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散播出去的。
她深知人言可畏,尤其是对于心中有鬼的人来说。
果然,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柳氏的耳朵里。
柳氏本就因东西失窃而心神不宁,如今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她开始疑神疑鬼,觉得周围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
晚上,她更是无法入眠,总觉得窗外有人影晃动,耳边有若有若无的哭声。
几天下来,柳氏整个人都憔悴得脱了形,精神几近崩溃。
这天夜里,青莲决定再加一把火。
她用幽冥殿特制的迷香,迷晕了浣衣局的其他人,然后换上夜行衣,再次潜入了静心堂。
这一次,她没有去书房。
她来到柳氏的卧房外,用一种特殊的技巧,模仿着女子幽怨的哭泣声。那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
我的命……好苦啊……
还我的命来……
卧房内,柳氏啊的一声尖叫,从床上滚了下来。
谁!谁在外面!她惊恐地喊道。
李妈妈等人被惊醒,冲了进来,却什么也没发现。
夫人,您又做噩梦了。
不!不是梦!我听到了!是那个贱人的声音!是她!她回来索命了!柳氏指着窗外,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窗户啪的一声吹开。
一支白色的、沾着点点血迹的簪子,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柳氏的脚边。
那血迹,是青莲用鸡血伪造的。但这支簪子,却是柳氏当年亲手赏给一个被她杖毙的丫鬟的。这件事,只有她和李妈妈知道。
看到这支簪子,柳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鬼!真的有鬼!是她!是她们都回来找我了!她疯了一样地尖叫,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青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悄然离去。
她知道,蛇,已经被惊动了。
接下来,就是看这条蛇,会逃向哪个洞口。
致命的会面
柳氏彻底被吓疯了。
她坚信是自己害死的那些冤魂回来索命,而那个失窃的包裹,就是她们复仇的开始。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她做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她要去找太子!
只有太子,才能救她!
她派李妈妈秘密出府,向东宫递了消息,约太子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点见面。
这一切,都在青莲的监视之下。
她将柳氏的动向,连同那份致命的证据,通过幽冥殿的秘密渠道,一同送到了封诀的手中。
三天后,京城外,一处名为观云庵的废弃尼姑庵。
这里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佛像倾颓,是绝佳的秘密会面地点。
柳氏乔装打扮成一个普通的香客,在李妈妈的陪同下,神色慌张地走进了破败的大殿。
大殿的阴影里,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早已等候在此。他面容英俊,气质雍容,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阴鸷。
正是当朝太子,封驰。
你竟敢约本宫来这种地方太子见到柳氏,语气中满是不悦和嫌恶。
殿下!求殿下救我!柳氏一见到他,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横流地将相府闹鬼、东西失窃的事情说了一遍。
废物!太子听完,脸色铁青,一脚将柳氏踹开,本宫让你办点事,你竟能弄出这么多纰漏!那本账册,现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啊殿下!真的不见了!府里出了内鬼,还有冤魂索命……殿下,那东西要是落到别人手里,我们都完了啊!
闭嘴!太子眼中杀机毕露,本宫看,不是有鬼,而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踱了两步,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你回去,就说苏振邦忧愤成疾,暴病而亡。只要他死了,相府就由本宫的人接管,到时候掘地三尺,也能把东西找出来!
柳氏闻言,吓得脸色惨白:殿下……您的意思是……
没错。太子冷笑一声,他已经没用了,留着也是个祸害。你不是擅长用毒吗再做一次,做得干净点!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大殿的横梁上传来。
真是好一出主仆情深的戏码。
太子和柳氏大惊失色,猛地抬头。
只见横梁之上,一个黑衣女子悄然站立,身形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脸上戴着一张青色莲花面具。
你是谁!太子厉声喝道,身边的护卫立刻将他护在身后。
取你们性命的人。
青莲话音未落,人已如苍鹰般扑下。她的目标,不是太子,而是柳氏!
擒贼先擒王,杀鸡给猴看。
她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太子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柳氏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随即,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提了起来,一把锋利的匕首,死死地抵住了她的喉咙。
都别动!青莲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冰冷刺骨,否则,她立刻就死。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钱吗本宫可以给你很多钱!太子强作镇定地喊道。
青莲没有理他,她低下头,用只有她和柳氏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柳姨娘,十一年了,别来无恙
柳氏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得如同石雕。
这个声音……这个称呼……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青莲面具,仿佛要透过面具,看清后面那张脸。
是你……是你……苏晚卿!你没死!她用气声发出了不成调的惊呼,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可置信。
托你的福,我从乱葬岗爬回来了。青莲的语气轻柔,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我回来,是想问问你。我母亲的‘相思引’,味道如何
啊——!
柳氏终于彻底崩溃了,她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青莲不再给她任何机会。
匕首,轻轻一划。
血花,在破败的佛像前,绚烂地绽放。
柳氏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太子封驰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疯子!你这个疯子!
青莲扔下柳氏的尸体,目光转向太子,那双透过面具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下一个,就是你。
她身形一动,便要冲向太子。
但就在这时,数十支淬毒的弩箭,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封锁了她所有的退路。
保护殿下!
庵外,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东宫的伏兵。
青莲眼神一凛,身形急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软剑,舞出一片银色的光幕,将射向要害的弩箭尽数挡开。但仍有几支弩箭,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肩膀。
毒素,瞬间开始蔓延。
她感到一阵眩晕,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抓住她!要活的!太子见状,又惊又喜地大喊。
数十名东宫死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青莲背靠着一根梁柱,冷冷地看着越逼越近的敌人。她知道,自己中计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会面,而是太子设下的一个陷阱,他或许早就想除掉柳氏这个隐患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做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更为密集的破空声,从庵外传来!
咻咻咻——!
无数支黑色的羽箭,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致命地射入了那些东宫死士的后心。
惨叫声此起彼伏。
太子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
只见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戴着鬼面的幽冥殿杀手,如同从地狱中冒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门口,为首的,正是那个高大的鬼面人。
奉殿下之命,前来清场。
鬼面人声音沙哑,一步步走进大殿。他每走一步,东宫的护卫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那种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杀气,根本不是这些宫廷护卫所能比拟的。
太子面无人色,他知道,今天他踢到铁板了。
你们……你们是七弟的人他颤声问道。
鬼面人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到青莲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殿下有令,带你回去。
然后,他才转向太子,面具后的双眼,透出无尽的蔑视。
太子殿下,我家主子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鬼面人不再看他一眼,抱起已经有些脱力的青莲,在一众杀手的护卫下,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黑暗中。
大殿内,只剩下太子封驰和他身边寥寥无几的幸存者,以及柳氏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封驰看着空荡荡的大门,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知道,京城的天,要变了。
而他,和他那位病弱的七弟之间,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