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证会后的第三天,林晚照开始做同一个梦。
不是前世溺亡时那片无边的黑暗,也不是穿越初醒时的混乱迷蒙,而是幼年那口深不见底的老井——青苔爬满石缝,井壁湿滑如油,她小小的身体在井底挣扎,喉咙里挤不出一点声音。
抬头望去,井口的天光被两张脸挡住:父亲冷眼旁观,继母嘴角微扬,而堂妹林婉婉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攥着一块石头。
“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她嘶喊着,可没人听见。
每次惊醒,她都蜷缩在床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天还未亮,军区大院的雪仍在无声飘落,像一层掩埋真相的白布。
顾淮越察觉不对是在第四天清晨。
她站在厨房里煮粥,动作机械,眼神却空得吓人。
他走过去轻唤她名字,她猛地一抖,瓷勺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下一瞬,她的手已掐住他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个女人。
“晚照。”他没挣脱,只低声道,“我在。”
那一声像针,刺破了她脑中混沌的雾。
她回神,看见自己指尖泛白,顾淮越的手腕上已留下红痕。
她怔了怔,忽然眼眶一热,却硬生生压了下去。
“对不起。”她低头捡碎片,声音平稳得近乎冷漠,“昨晚没睡好。”
他没信。
当天下午,她去城东药厂视察生产线。
一名技术员汇报数据时语速稍快,她突然暴起,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你再说一遍?这批药材的含硫量超标三倍,你还敢说‘可控范围’?”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众人低头不敢抬头,连空气都凝固了。
她站在原地喘息,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一场厮杀中逃出。
可她清楚——那不是愤怒,是恐惧。
某种深埋的记忆正在撕裂她的神志。
顾淮越当晚调来了刘博士。
军区心理顾问刘博士是少数能进他书房的人。
他翻阅林晚照近期的医疗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她的情绪波动不符合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模式。”刘博士推了推眼镜,“更像是被引导的。”
“引导?”
“有人在重塑她的记忆。”刘博士沉声道,“我刚才做了初步访谈。她说自己五岁那年掉进后院枯井,被老周救起。但根据林家档案,那口井早在她出生前就被填平了——根本不存在。”
顾淮越眸色一沉。
“更奇怪的是,”刘博士翻开一页笔记,“她在描述井底时提到‘墙上有红色刻痕,写着‘救我’两个字’。可那口井若是虚构的,这些细节从何而来?除非”
“有人植入的。”顾淮越接上,声音冷得像冰。
刘博士点头:“我比对了军区十年前的精神医学档案,发现一个被除名的研究员——霍文渊。他曾主导‘创伤记忆重构’项目,代号‘镜渊’,旨在通过催眠与药物结合,让受试者‘回忆’从未发生过的事件。实验因伦理问题被叫停,参与者出现严重精神分裂,他本人也被永久驱逐出医疗系统。”
“他人在哪?”
“失踪了。”刘博士顿了顿,“但最近有人在城郊801疗养院附近见过类似身影。那地方曾是他的实验基地。”
与此同时,林婉婉悄然离开了城市。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张去往北疆的车票,和一封未寄出的信,上面潦草地写着:“他答应过,只要我把他放出来,就能拿回一切。”
风雪未歇。
林晚照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从那天起,耳边开始出现异样的声音——不是人语,而是鼠类的哀鸣。
那是在她路过城郊废弃疗养院的傍晚。
残阳如血,荒草淹没台阶,铁门锈蚀歪斜。